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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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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施恩城這麽久,甘怡終於到了自己熟悉的環境裏。她如魚得水。

只是她身邊的人就不那麽自在了。

甘怡與孫破一樣,都是喜歡一馬當先率眾拼殺的勇將。此時她不用兼顧戰局,更是大放拳腳。一劍劈落匪賊手裏的馬刀,左手接刀便揮,割開一個大好喉嚨;右手劍尖順勢將那匪賊上半身的皮肉斜斜斬開,深可見骨。匪賊殺紅了眼,竟不覺痛,還要撲來,被她一腳踢開,撞倒身後一人,轉眼陷入刀光劍影,被人踏到了地上。

轉眼的功夫甘怡就殺了三個人,而四周混戰的人還在不住圍來。“譚四!”甘怡蓋過四周金鐵喊殺聲,大聲喊道:“有騎兵到了,跟緊!搶馬!!”

和她搭夥的那小夥子應了一聲,猛地將刀一撤,神出鬼沒地出現到了對手身後,快狠準地了結了他。而後才跟著甘怡向前沖。

可即使是在甘怡身後,往前沖也不容易。他們人數不多,早就被沖散了,各自四面為敵,只向山下突圍。甘怡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譚四這斷後的卻吃力極了。他一時只覺得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刀光,鐵器狠狠敲擊的聲音幾乎要把耳朵都震聾了——所以甘怡到底是怎麽聽到對面來了騎兵的?!

他心思才一轉,就左支右拙,處處受制。甘怡聽聲音不對,卻不敢回頭護他,只是殺人愈發麻利了,幾乎各個都是順著肉從骨縫裏入劍,劍劍奪命。同時左手與雙腿也不閑著,她幾乎把身上各處都當做了堅硬的武器,奮力向前撕開一條血路。不到半柱□□夫,甘怡就眼尖地看見了馬。

“撐住!!”她吼了一聲,忽然將劍向身側一橫,雙手執劍,悍然擰身,將譚四對面的敵人一掃而空,給了他短暫的丁零當啷並哭爹喊娘的機會喘息。緊接著,甘怡全力一躍,就拋棄了譚四,直奔騎兵而去!

這動作太引人註目,馬上便有數支小弩向她連連射箭,被她一一打落。她落點選得極自負,卻也真有本事,只見她一肘將那騎兵匪首打得頭破血流,屁股剛挨上人家的馬背,就揮劍剁了匪首拎著韁繩的那只手,將他掀了下去。匪寨騎兵雖然不少,但都是烏合之眾,被自家匪首的血噴了一臉,血氣先降了一半,再見到甘怡一身冒著腥氣的紅,便又嚇退了一半,故而一瞬間圍上來的不多。而甘怡□□的馬此時才知道驚嚇,嘶鳴人立,幾乎要將人甩下去!

甘怡不管,用蠻力一夾馬腹,順著那馬亂踩亂跳的功夫,竟也能殺人。她才一穩住馬,便搶身退回譚四附近。可譚四已是強弩之末,被她單手甩上馬背,已無力抵擋四周□□,當場重了十斤,馬背重重一塌。

這人也沒救了。甘怡一有所感,毫不猶豫地抽回手,任他墜下馬背。她抹了把開著紅白酒席的臉,一面擋著明槍暗箭一面怒喝:“奪弩!!!”

“是是是!”孫破不知從哪裏喊了回來,竟然在這場面都頗不正經,只是已經破了音:“小的錯了!小的殺人還不夠利索!小的這就再努把力!!!”

這是他們發現自己陷入了包圍時,幾個暗中的手勢約定好的:甘怡帶大部分人突圍,孫破帶小部分人解決高處的□□手。

不消片刻,四處亂飛的□□終於消停了。此時甘怡提著劍沖出了匪賊包圍圈,放眼戰局,自己這邊還活著的,要麽已經差不多了,要麽就是已經過去了。她沖上去救了兩個,和孫破打了個照面。孫破帶著的幾人情況也是如此,孫破自己也跟甘怡一樣,身上多了幾道猙獰的傷,滴滴答答淌著血。

這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對方見留不住甘怡等人,似乎終於打算縮回匪寨了。山頂有人舉起一面鑼,死命敲了三下。

三下慢,間隔長。

然後他對面的竹樓也漸次有人敲響了鑼。鑼聲錯落,最後以同一次重擊收尾。

——甘怡瞳孔驟縮!

所幸這些匪賊並不能真做到令行禁止,仍有殺紅了眼的在奮力砍殺。甘怡看準一處,棄了馬,孤身竄過去,看樣子是打算在那人手底再救一個出來。

那附近的群匪當然舉刀就砍,看勢頭是要將甘怡和那倒黴蛋一起剁碎了包餃子過年。甘怡舉劍就擋,誰知對方誰力氣大得驚人,又或是甘怡手上脫了力,劍竟然被震飛了!甚至甘怡的虎口也裂了。那劍正巧飛到孫破腳邊,他一扭頭看見這場面,來不及細想,正要過來幫忙,被甘怡一眼瞪了回去。

孫破於是心領神會,摸了摸鼻子,伸腳一挑,把劍拿著了。又去領著甘怡救下來那兩個人,對一邊那些依然劍拔弩張的大漢們嘿嘿一笑,跟逛完了花園似的,走了。

他受了傷,並不輕松,嘴上還不饒人,對著眼前陳列的身體和武器們評頭論足:

“塊頭太大了,你這樣的,也就是個給人當盾的命。”

“喲,小孩子也來打架啊?快再去讀幾年私塾,長長個子再來哦~”

“唉,劍是好劍,可惜了主人有點賤,拿你來磕我的劍……那怎麽行呢?崩了口吧?”

……他一路出去沒被打,全是憑自己身上血腥氣未散,執劍在手,便唬得人不敢上前。甘怡心知肚明,聽著都膽戰心驚,生怕再起爭鬥。她忙在地上一滾,摸起一把馬刀就向匪賊砍,速度快得幾乎只剩彎曲的殘影,將對面氣鼓鼓的匪賊逼出了一身冷汗,匆忙將刀架在自己面前——結果不知是運氣不好還是怎麽,甘怡那刀才數輪交鋒,自身便斷了。

孫破的嘴賤到底不如甘怡實打實的挑釁,此時匪賊們已經都被她吸引到了周圍,已經清醒了不少,見狀哈哈笑起來,甚至嘲諷道:“沒劍了吧?沒劍了吧?看你拿什麽殺人!——你們瞧瞧,這人長得跟個娘們似的,估計襠裏那玩意掏出來都捅不了人!”

甘怡慢慢漲紅臉,鬢發散亂,滿身血汙,狼狽不堪。聞言,只瞪著眼睛怒喝道:“休得無禮!”

“無理?”有人“哈”了一聲,“你爺爺們在這立山為王,誰給你論理?老子就是理!”

……能把無禮無理混為一談,也算是個人才。

有人道:“別磨磨唧唧的,做了他!”

“做個屁!”馬上有人反駁,“老二說要俘虜,你們誰他娘的留活口了?啊?這個死了,活著的也要做了,殺人殺上癮了?就知道做做做,滾炕上找婆娘做去!”

“留活口又不耽誤做!”人群外側忽然流出猥瑣的笑聲,“我們那邊好幾天沒開葷了,這小白臉長得細皮嫩肉的,連說話都不像個男人,沒準做起來比婆娘還爽呢!”

“他娘的!你惡不惡心,滾!”

“吵什麽呢吵什麽呢,還不趕緊把人捆起來!”

眾人吵吵嚷嚷地一擁而上,制服了甘怡,把她五花大綁地帶走了。

·

經過一番爭執,甘怡被扔到了小黑屋裏。

真是個假一賠十的小黑屋,她適應了好一會,然後發現並不是自己沒適應,而是這屋子裏的確太黑了,什麽都看不清。這些人並沒有給她松綁,幸好她早有準備,在指縫裏夾了個鋒利的東西,磨了一會,將手腕上的繩子割斷了。她揉著手腕,感受到身上總算有個什麽地方能自由活動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想道:幸好這些人以為自己是個男人,否則不知道還要多出多少事端。

今日姜長江領兵,在匪寨不遠處布陣。正午時候,匪寨來了人,想請管事者上山,還鬧得沸沸揚揚,全軍皆知——是的,大家連一個照面都還沒打,戰前先請敵方主將進自己的老窩,自古沒聽過這樣的打法。甘怡覺得蹊蹺,卻不想讓士兵失了銳氣,本想孤身赴約,結果孫破非說不安全,說什麽也要跟著。姜長江也說如此,指了一隊衛兵護送甘怡。

甘怡覺得多餘,推說道:“人數太多,倒顯得露怯。”

姜長江道:“那就帶一個十人的小隊。”

甘怡:“十個人跟過去,萬一有什麽沖突,就完全是送死。”

而姜長江硬不松口。最終甘怡無奈之下,只好帶上了那支倒黴的小隊。

到了匪寨之後,他們被引去見頭目。寨子裏竟然什麽埋伏也沒有,安靜的跟睡了三天三夜的猛獸似的。而匪寨的頭目雖然穿著一身皮毛骨頭的奇裝異服,又下了那樣囂張跋扈的戰貼,看臉竟然是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溫文爾雅地跟甘怡商量了打仗的時辰和地點,雙方交涉得甚是順利,跟過家家似的,說出來甘怡自己都不信。只是最後,甘怡和寨主按照武人立誓的規矩,各自拔出武器相擊三下的時候,寨主看見了回甘劍,讚了句:“好劍,還不知閣下大名?”

甘怡道:“甘怡。”

“甘怡?”寨主重覆了一遍,“辰歡城的將軍甘怡?”

“是。”

然後那寨主就忽然翻了臉。

當時甘怡幾乎連反應的功夫都沒有,和孫破只來得及交換了一個手勢,就奪門而出了。匪寨原本像睡飽了三天三夜的猛獸,可甘怡這一出門,這猛獸就像三天三夜沒合眼,才一沾枕頭就被甘怡揪了起來,跟她起了不共戴天的仇,整個群魔亂舞的,到處都是人往甘怡這邊撲殺。甘怡孫破殺出一條血路,身邊那十個人竟然只救下了兩個,連甘怡自己都身陷其中。

·

甘怡逐一解開自己身上的繩索,雙腳有點發麻。她活動了一下,簡單處理了身上的傷口,就一邊休息,一邊摸索著活動範圍,一邊開始想接下來的打算。

這匪寨鳴金收兵的方式,和穆國一模一樣。因此,她頭腦一熱,混了進來。只是頭腦發熱畢竟不是精打細算,她還沒有完整的計劃。雖然被俘虜的時候,聽他們的意思是匪首要個活口,可自己作為那個“活口”,見到了匪首,怎麽才能套出他的話?

·

甘怡在匪寨裏沈思,孫破倒一身輕地回了營地。姜長江見只有他一個人回來,心裏就一沈,連忙起身問道:“那十個人呢?甘將軍呢?”

“那十個人?”孫破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你讓他們找死,他們當然都死了。至於甘將軍——和匪首聊得火熱,劍都不要了,要留在那研究一下怎麽跟人家拜把子。”他把兩把劍扔給姜長江,道:“你先給她拿著。還有我的。就為了個小白臉,她今天瞪了我一眼,我得找她算賬去。”

說著,不等姜長江說話,就自顧自出了軍帳。看方向,竟然還真是往匪寨那邊去的。

好像他回來只是為了把劍送回來一樣——姜長江想到一半,只見孫破又折了回來,道:“差點把正事忘了。對面不知天高地厚,是得打一打。不過呢,我和甘將軍也用不著你們顧慮,我特意告訴你一聲,明天你該怎麽打就怎麽打吧,別束手束腳的。你們正規軍剿匪,戰鬥力應該比對方高出一截兒,萬一輸了多難看吶。”

他最後那句“你們正規軍剿匪”好像有點意味深長,姜長江還沒來得及問他什麽意思,他就再次走了,叫都叫不住。

這次真走了,沒再折回來。

姜長江有心留住他,只是知道留不住他,沒多此一舉。他心道:

“照你說的,你是為了甘將軍才回去的?回匪寨?鬼才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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