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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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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長嵐問道:“為什麽?”

開什麽玩笑……孫破那人,心思比鬼都精,見多了怕是要禿頭。不知道辰池怎麽想,她反正是能不見就不想見。

施長嵐還覺得這樣不夠,於是補充:“你為何要瞞著謝將軍?”

“子琮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跟來。他一路隨我奔波,還要照顧我,我從小嬌生慣養的,總還要他哄我……”辰池赧然,道:“我心疼他。去見見孫破又不是什麽大事,但他若在場,少不得……還是讓他好好休息吧。”

施長嵐心道:“三殿下也心疼心疼我啊!”

施長嵐道:“那這就去吧。”

施長嵐不住安慰自己:早去早回,早去早回……辰池生著病,撐不了太久……

·

牢房陰暗。

從古至今各地的牢房都是如此,辰池顯然也有見識,還多披了一件外衣才過來。此刻也沒什麽不適,反而不住叮囑自己身後的兩個侍衛:“明宇明莘,今晚的事,一個字都不準跟子琮說。”

兩個侍衛一疊聲地應,其中一人玩笑似的開口道:“殿下,怕什麽嘛,反正他又舍不得對你發脾氣。”

辰池答道:“這和他舍不舍得沒什麽關系,只是他若是知道了,難免傷心失落……咦?”

牢房的窄道眼看著走到了頭,施長嵐腳步卻還沒停。辰池好奇,卻也不問,只四處找著別的通路。忽然,她快走了幾步,趕在施長嵐之前,雙手分別握住了兩根欄桿。

施長嵐有些詫異,稍微退後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滿眼都是:“請。”

辰池得意地確認了這果然就是秘密所在,嘿嘿一笑。只是她剛一笑,就忽然被兩個黑影攔住了。

其一被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舉措嚇得日常魂不附體,疊聲喊道:“殿下!殿下您不會是想動機關吧殿下?!殿下三思啊殿下!此等機關,輕易便能殺人於瞬息吶殿下!”

其二將辰池的兩個爪子從欄桿上輕拿輕放地扭下來,在手背上挨個拍了一巴掌,教育她道:“三殿下,您可萬萬不能以身犯險!——施城主,我們殿下年輕,做事難免沖動,您可不要介意,還請繼續引路,我兄弟二人感激不盡!”

辰池被打懵了:“……?”

過了一會,她才猛地抽出手,尖叫道:“疼疼疼疼疼!!明宇你幹什麽!”

子琮和二哥不在,你們都敢這麽對我了?

這景象若換了個旁人,怕是能笑場。可施長嵐是誰——哪怕內心的吐槽已經能引經據典寫個兩萬字的論文了,她看起來總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

施長嵐淡淡一笑,解釋道:“兩位護衛多慮了。施恩城承恩而建,空元大師心有大慈悲,城內並無兇險的機關,此處的也不過只是一道鎖。我見三殿下既然感興趣,便放任她去試了。二位不必擔心。”

明宇聽了,打量了施長嵐一眼,才和和氣氣道:“既然施城主這樣說了,那便是無事。方才是我兄弟小題大做了。”他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對明莘使了個眼色,叫他退後,可自己卻是一步也不曾動,眼裏的戒備也沒有消散,反而更緊張了。

辰池笑道:“不必擔心——二哥不也說過類似的麽?‘空元高僧心懷慈悲,是以施恩城內種種設置,皆以便民為宜,並不會取了人性命’——施城主說的是實話,不用這麽小心。還顯得疏遠,多傷人心!”

她都這樣說了,明宇便按著明莘去向施長嵐致歉。這樣的小事,施長嵐並不往心裏去,之後只又問:“可找到機關法門了嗎?”

辰池不甘心地松開手,道:“我不信是這個。”

施長嵐便覺得自己是個身負絕學的高人,微微一笑,伸手搭上了辰池那兩根欄桿。

“三殿下,你看好了。”

她個子高,手指微微上移,運了□□成力氣——隨著這勁力,整個欄桿竟然像個車輪,在原地緩緩轉動起來!

甬道裏回蕩著吱呀吱呀的聲音,滾滾機杼的聲音。那盡頭竟是一塊落石,隨著欄桿轉動,轟隆轟隆地升了上去,如悶雷一般。

那片欄桿被施長嵐轉了整整半圈,一條新的甬道展露出來。

辰池皺眉道:“我剛剛已經試了——”

“這東西太重,三殿下不習武,臂力不足,自然轉不動。”施長嵐答完,道:“我擔心孫破背後有其同夥,便將他暗裏關押在了這裏。”

施長嵐引著辰池走了進來。辰池倒不怕,她那兩個侍衛明宇明莘卻提心吊膽,又礙於辰池之前的說辭,不敢表現,只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新的甬道不長,也再沒別的機關了。甬道兩邊依然是牢房,只是空蕩蕩的,只有最裏間關著人。

那人聽見了響動,便知道有人來了,此刻卻故意只躺在那張搖搖晃晃的小床架上,看著來人。見了施長嵐,他像是見了老朋友一樣,熱情而懶散地躺在那打了個招呼:“施恩城主?怎麽親自來啦?你說你,來就來唄,還帶這麽多人?”

這話說的,跟施長嵐帶了一堆年貨來給他拜年似的。

辰池不知為何,沒有開口。施長嵐聽身後半晌沒有聲音,只好道:“有人要見你。”

這句話仿佛叫醒了辰池,辰池調整了一下,道:“久仰啊,我是辰池。”

孫破挑起眉毛,大驚小怪地看著她:“辰臺的三殿下都來了?我都說了,我不過是要旅個游——”

“——平驛將軍,”辰池打斷他,“我來找你,是要說正事的。”

孫破不置可否,扭頭淒然唱道:“菜裏沒有一滴油——”

見到他以來,辰池終於忍不住笑了一笑。她轉頭吩咐施長嵐:“施城主,平驛將軍並非等閑人,為他準備些好菜拿過來吧。就按我今日中午的菜式即可。”

這不是得罪人的活兒,施長嵐沒有異議,轉身出去吩咐。辰池看她走遠了,幹脆席地而坐,對孫破道:“遇到你的事,甘怡都跟我說了。”

“哦?”孫破看了她一眼,笑道:“三殿下不是有個天下皆知的好情人了麽,怎麽,甘將軍覺得我更配三殿下一些?”

明莘性子急,聞言怒道:“你少不要臉!”

孫破:“嘖。”

辰池見他下一句話怕是又要漫無邊際,忙繼續道:“你對她沒有惡意。”

孫破“哼”了一聲,卻不承認,反問道:“你怎麽知道?”

“別的不說,單是聽戲那一晚,你若有惡意,不知有多少次下手的機會。”辰池笑了笑,故意順著他道:“我知道平驛將軍對甘怡沒什麽特殊之處,素聞將軍做事只憑自己喜好。不過甘怡處理人際並不周到,這事辦得也容易傷了人心,所以我須得為她開脫一二。”

辰池道:“此事不可大意,在此的,明面上,也只有將軍你一個異國人。哪怕甘怡再不懷疑你,也只得先從你下手。”

孫破“嗯”了一聲。

他記仇,睚眥必報,卻知道甘怡職責所在。過了這麽多天,其實他早就把這茬拋到腦後去了。

辰池悄悄呼出一口氣,斟詞酌句,徐徐圖之:“將軍行事莫測,我在辰歡城內,也早有耳聞。若將軍真是為施恩城而來,的確令人膽寒。”

孫破挑著斜眼看她,笑道:“辰池,你也是為我而來?”

辰池不動聲色,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羞澀神態:“我與子琮遠游,路過此地。”

在她身上,孫破瞧不出端倪。

辰池猶嫌不夠真實,繼續道:“甘怡與我們多年好友,我們自然要來看看她。而平驛將軍也是威名遠揚,我也好奇。”

孫破笑了一聲,不置可否,只是問道:“三殿下,你為什麽……怕我?”

他思路如天馬行空,三言兩語岔開辰池的問話,卻正中核心。辰池這點恐懼連自幼跟隨的侍衛明宇明莘都沒看出來,卻被他捉住了一點蛛絲馬跡。

但辰池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將軍手段詭譎,世人無有不怕者。只是,要論手段詭譎,還有更可怕的。”

孫破挑眉看她。

辰池道:“燕橋有心分化辰臺與穆國,試圖挑起爭鬥,坐收漁翁之利——孫將軍,你看這太平年間的,可還有比這更詭譎的手段嗎?”

孫破原本躺在床上,聞言一躍,隔著欄桿蹲到辰池面前:“三殿下怎麽這樣說?”

辰池不回答,只是含笑看著他,他也是一張似笑非笑鎮定的臉。他們對視片刻,把審視的目光包裝得春風和煦,都想從對方臉上找到些痕跡,好窺探對方更多的想法。孫破是武將,最擅長的不是這些心計謀算,辰池治國,看人原本比他通透,卻礙於恐懼,一時誰也說不清是誰占了上風。

接著,這樣的對峙就被人打斷了。

“三殿下——!”有人叫道。

孫破猛地向那邊看去,辰池這才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一瞬間的功夫,她不光試探出了孫破到底有沒有敵意、對燕橋又是個什麽態度,還近乎直覺地察覺了他的另外一些心思。

出聲叫喊的人是蒙追月。她領著謝雲令和甘怡,往這邊跑過來。剛剛的氣氛太沈凝,於是好像這個時候才有人聽見他們的腳步聲,空空回蕩在甬道裏。

辰池剛剛成功刺探了孫破、穩穩著陸的心,又緊緊提了起來:“子琮,你……”

謝雲令皺著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孫破。

他道:“庸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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