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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仙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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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仙宴(五)

故事聽完,沐之予的心緒久久難以回覆。

她喃喃地問:“那個藍家的孩子,就是藍錦城麽?”

宋今晏說:“是,藍家惹了眾怒,慘遭滅門,那一家人寧受千刀萬剮也不肯撒手,拼死護他周全。我看他身為伏羲體,資質不凡,就從妖族手裏救走了他。”

“那些妖族走投無路,滿臉絕望,不惜燃燒魂魄自斷後路,我覺得詫異,就沒有下殺手,這才被他們砍斷了手指。”

沐之予沈默良久,憶起他之前的話:“那,我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

“除了師父,就只有你。”

沐之予瞬間有了責任感,信誓旦旦地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宋今晏忍俊不禁:“好,我信你。”

沐之予托著臉笑,又趁機追問:“那師父呢?他是怎麽拜到浮玉山裏的?”

“如塵啊,他的來歷就簡單了。”宋今晏說,“你知道,他是紫薇仙胎,還是陰之光脈,因此運氣很好,但命格又很硬,不足八歲就克死了家人,被和尚廟的僧人撿走。”

“可他還太小,不能掌控自己的命格,後來就連自己的師兄也被克死了。”

“碰巧那一天,我禦劍路過,察覺到異常的靈力波動。我本身就是混沌聖體,能感知到這絕對是某種特殊的體質,所以就順便趕了過去。”

“我去的時候,方允正伏在他師兄的屍體上慟哭,一邊哭一邊念經超度。我一看這可是難得的紫薇仙胎,就幫他把師兄帶回廟裏。”

“後來,我告訴他,衡州有個叫浮玉山的地方,那裏面的人命格都很硬,不怕被克,問他願不願意跟我走。”

“他答應了,浮玉山就又多了個弟子。”

沐之予聽得津津有味:“那你還挺好心。”

宋今晏哈哈笑道:“好心什麽,我是怕師父無聊,撿回去給他作伴。”

那時候的他受浮玉仙人教導,隨了師父的性格,不分善惡,也沒有憐憫之心,撿人跟撿小貓小狗並無區別。

他唯一擔心的只是,按他的天賦,將來一定是要幹大事的人。等他走了,師父不肯出山,豈不是一年到頭都很寂寞?

所以哪怕浮玉仙人屢次拒絕,他也軟磨硬泡,硬要他收藍錦城和方允為徒,美其名曰“除了您天底下沒人能教他們”。師父拗不過他,最後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

聽他說完,沐之予感慨不已。

自從知道是宋今晏親手殺了浮玉仙人後,她就很少提及有關浮玉山師徒的事。

沒想到最後,竟是他自己毫不顧忌地托盤而出。

也是,對於往事,他雖從不主動提及,但也鮮少有避諱的時候。

他一直坦坦蕩蕩。

她還在走神,對面的宋今晏卻借著醉態,笑著道:“說來真是奇怪,如塵剛到浮玉山的時候比我矮一頭,後來十年過去,居然只長高了不足一寸,連師父都比他高不少。”

沐之予聽了直想發笑,不料餘光一瞥,發現一抹熟悉的影子,趕緊正襟危坐,低著頭繃緊唇角。

宋今晏無知無覺,越說越歡:“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麽嗎?每次他都說自己還在長身體,結果鞋的高度是漲了,可人還是那麽高!哈哈哈哈哈!”

沐之予:“……噗、咳咳咳!”

憋不住,都憋笑憋成元謀人了,快別說了。

宋今晏:“我跟你說,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增高鞋沒人知道,其實大家——”

“大家怎麽了?”

方允在他身後溫柔發問。

“我靠!”

宋今晏嚇得酒都灑了。

他慢慢地轉頭,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其實大家的確不知道,真是天衣無縫的好辦法。”

沐之予實在憋不住了,笑得前俯後仰,又不敢發出聲音。

可方允背對她看不見,宋今晏卻受共感的影響,毫無預兆地露出了笑意。

他不笑時眸色冰冷,笑起來恰似月照春江,流淌著溫和的光。

將要發怒的方允頓住了,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仿佛對他現在這樣十分陌生。

沐之予後知後覺地收斂笑容,明白了師父為何會流露這種神色。

和宋今晏心意相通的時候久了,她都快忘記,一開始他是不愛笑的,就算笑也多半是冷笑、譏笑或是漫不經心的淡笑。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漸漸變成現在這樣。

她笑宋今晏也笑,她難過宋今晏就靜靜地不說話。

而她自己也是一樣。

就在剛剛,她聽著宋今晏講故事,明明他看起來那麽灑脫,那麽沒心沒肺,可她的心還是感受到了極輕微的酸脹感。

也直到此時她才發覺,她早已不再抗拒這份共感,甚至開始隱晦地盼望,它能持續得更久一點。

有時她控制不住地猜測,也許宋今晏所有對她展露出來的在意,都不過是源於這份共感。

她想得出神,意識到情緒不對,趕緊晃晃腦袋驅散這些想法。

方允見狀,便說:“時候不早了,困了就歇息吧。”

沐之予應聲:“好,師父你也早點休息。”

方允嗯了聲,擡腳欲走,還不忘面無表情地睨一眼宋今晏。

“別管他,讓他喝死算了。”

沐之予不敢接話,宋今晏捂著胸口:“如塵,你好傷我的心。”

方允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但沐之予仰著頭,分明註意到他唇角洩出一縷笑意。

她呆呆地想。

對了。

師父來這是為了幹什麽?

轉頭想要問問宋今晏,卻發現他已伏在桌上緊閉雙眼,手裏還攥著半杯酒。

“宋今晏?宋今晏?”

沒有回應。

他醉了。

沐之予嘆了口氣,無奈地起身,先是用力抽出他手裏的酒杯,然後抄起他的胳膊就往後拖。

她力氣大,就算抱著宋今晏都不成問題,但她偏不。

她還記得當初在無風鎮,他是怎麽扛著她滿大街溜達,今天總算報覆了回去。

心底呵呵兩聲,她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宋今晏一路拖到房間裏,隨手扔到床上。

不過看著他睡得不省人事的樣子,到底還是於心不忍,給他施了個清潔咒,然後擺好姿勢蓋上被子。

做完這些,她站在床畔,沒有立即離去。

別說,從這個角度看,還挺漂亮的。

蒼白的皮膚染上醉酒後的一點紅,比平時更像個活人。

她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註視半晌,小心翼翼擡起手,輕輕碰了下那纖長的睫毛。

唉,長得真好看,要是不會張嘴說話就好了。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撐臉傻笑。

“宿主,檢測到心率異常,是否需要購買丹藥?”

系統的聲音乍響,驚得沐之予差點蹦起來。

“閉嘴。”

“哦。”

系統沒了聲音,沐之予匆匆收回目光,逃也似的離開這間屋子。

後來的幾天,她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情,總之沒再主動去找宋今晏。

一直到兩天後,宴席結束,宋今晏來向她告別。

彼時她正坐在桌前發呆,不想出門和別人打交道。

宋今晏是從窗戶翻進來的。

見到是他,沐之予松了口氣,無語地問:“幹嘛?”

宋今晏走到她面前:“我要走了。”

沐之予楞了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宋今晏揚眉:“不跟我告個別嗎?”

沐之予猶豫著開口:“那,再見?”

宋今晏失笑:“怎麽了?”

沐之予條件反射地回:“沒怎麽啊。”

宋今晏盯著她看,沐之予更迷惑:“你看什麽呢?”

對方突然伸手,用力捏了下她的臉。

沐之予吃痛捂臉:“你發什麽神經!”

“對我不用跟對他們一樣。”宋今晏說,“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笑。”

聞言,沐之予楞在原地。

她的嘴角慢慢落下,垂著眸皺起臉:“他們好煩啊,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場合。”

她這些天煩得要死,一出門就被人圍著比武,見到她活像狗見到骨頭。

後來她才從方允口中得知,一年後將要舉行仙門大比,凡修仙界人士皆可報名。

只是化神以上的修士一般直接參與天榜打擂,此種比試,多由元嬰及以下的弟子參與。

是以那些人拽著她比武,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估算她的實力,以免年後對上而不知底細。

熟不知這種破比賽,她壓根懶得參加,只想安安心心躺平。

聽到她的抱怨,宋今晏並未出言安慰,而是笑了笑說:“給你留了份禮物,要看嗎?”

沐之予迅速擡頭:“是什麽?我要看!”

宋今晏微微一笑:“先閉眼。”

沐之予聽話地閉上眼。

眼前一片黑暗,須臾,有微風拂過,冰涼的布料蹭到臉頰。

她感到太陽穴被人輕輕抵住,不讓她動彈,然後發間似乎有什麽東西插入,動作極為溫柔。

“看看怎麽樣。”宋今晏說。

她睜開了眼,宋今晏退後一步,扶著她的肩,把她轉到正對鏡子的角度。

透過光亮的銅鏡,沐之予清晰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烏黑發鬢間,多了一支綴著流蘇的步搖,正隨著動作輕輕搖曳。

那步搖精致璀璨,銀色的質地流光溢彩,鑲嵌的藍色水晶更添一抹嬌俏活潑,戴在她頭上,竟意外的輕盈合適。

只是圖案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像是某種盛放中的花,迎風舒展,無限華美。

她看得入神,呼吸都不自覺放輕。

額頭忽然多出一只手,冰冷的觸感讓她嚇了一跳,說話都不利索:“你、你幹嘛?”

“奇怪,沒發燒。”宋今晏說,“我看你臉有點紅。”

“你煩死啦!”

沐之予惱羞成怒拍開他的手。

自從有了共感,他就很喜歡研究她的心情,總是問她為什麽高興、為什麽難過,就像三歲孩童一般。

可人的心情哪是那麽容易能說清的,有時候她只好搪塞敷衍過去。

不過次數多了,宋今晏也有經驗,看得出她這樣就是不想說,於是不再多問。

“那我走了。”他說。

沐之予下意識站起:“我送你。”

宋今晏沒拒絕。

兩人沈默地走出庭院。

誰知出門剛好遇見路過的廖顏,她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善解人意地沒問他們為何一起出來,只笑著打招呼。

宋今晏說:“明淵,勞煩你帶她過去。”

廖顏點頭應允。

於是三人就此分別,宋今晏註視著她們離開。

等到了後山,那裏已經熱鬧至極,走到半路還差點被飛來的箭矢擊中。

顧幸不愛熱鬧,讓白辛逸留在此地,他本人則獨自離去。

沐之予眼看著他朝這個方向走來,還以為他會忽視自己,沒想到他竟駐足停頓,朝廖顏頷首致意,還簡短地寒暄了一句。

沐之予驚掉下巴,等他走遠忍不住又回頭望了眼。

她還以為,顧幸對誰都不冷不熱呢。

許是看出她的好奇,廖顏解釋說:“慕寒仙君對我有救命之恩,他走之時,顧幸尚且年少,我便與之多多來往,威懾其他宗門還能順便幫些小忙。”

竟然還有這一樁。

沐之予不禁問:“想必慕仙君,一定是個與眾不同的人物吧?”

“是啊,與眾不同,傳說他能感知天道,順應自然,是謫仙人一般的天才。”廖顏說,“他入世出世隨心自如,有時懲惡揚善,有時冷眼旁觀。無字無號,不受尊位,也不要信徒。所以就算穹海之盟事敗,人們也依舊崇敬他,而沒有遷怒於桃花界。”

沐之予感嘆:“原來如此。”

說話的時間,她註意到周圍不少人都在盯著自己,頓時如芒在背,再度煩躁起來。

她不喜歡被註視的感覺。

但走著走著,她又發現今天好像格外特別一些。

那些人的眼神裏多了別的東西。

尤其是藍錦城,直接面無表情捏碎手裏的茶盞,把周圍之人嚇得面色慘白。

不至於吧,她暗自嘀咕。

見她如此,廖顏不禁笑道:“如晦沒告訴你嗎?”

沐之予茫然:“什麽?”

廖顏微笑著擡手,指尖輕撫過那精致的步搖,柔聲說:“這是他當初仙尊令的標志。”

仙尊令,見令如見人。

沐之予睜圓了眼睛:“他竟然不告訴我!”

“恐怕是擔心你不願意戴吧。”

這倒是,若他提前說了,沐之予還真不一定會答應戴出去,免得給他拉仇恨。

安靜了會,她低聲說:“可他已經不是仙尊了。”

廖顏環顧四周,逼退眾人的目光,淡淡地說:“但這些人怕他。”

“你大概不知道,群仙盟甚至在昨天召開了會議,要應對宋今晏的突然出現。”她說。

沐之予難以想象:“可他只是和顧幸比試了一番。”

“萬一他要做別的呢?”廖顏說,“群仙盟,不能容忍他的歸來。”

沐之予徹底地沈默了。

恰在這時,一名書生氣質的男子從不遠處走來,她恍然想起,此人正是廖顏的道侶許胤真人,頓時主動開口:“那我不打擾仙尊了。”

廖顏朝許胤看了眼,說:“好,你去和他們玩吧,我就不拽著你了。”

沐之予應聲告退。

然而,她光明正大地在後山晃悠,對其他人來說無異於重擊。

所有人心裏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沒想到宋今晏三百年不露面,一露面就為這小妖出風頭。不但如此,還明目張膽拿出仙尊令來壓他們,就是看準了這裏沒人敢招惹他。

更可氣的是,他們確實不敢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顧幸都敗在他手下,何況別人呢?

於是一眾人等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籲聲嘆氣,選擇繞著沐之予走。

這回輪到沐之予神清氣爽了。

哪裏人多她就往哪裏鉆,戴著步搖走得慢慢悠悠,逢人就是一張笑臉,然後收獲對方僵硬的行禮。

甚至還意外收到系統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聲望值增加10點。”

沐之予心花怒放,繼續往人堆裏紮。

直到把除了藍錦城以外的人都招惹了個變,她這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只是剛走到半截,原本的好心情就被破壞。

“什麽太雍真人?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他殺浮玉仙人的時候,害死慕寒的時候,就沒有半點愧疚嗎?”

沐之予的腳步頓住。

“噓,小點聲,他還沒走呢。唉,咱們也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可不管怎麽說,投靠妖界、殘害無辜就是不對的吧!就連當年那三尊,都差點慘死在他手下,真是個禍害。”

“群仙盟也真是沒用,都這樣了還留著他,在害怕什麽?換做我,早將他千刀萬剮了!”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沐之予條件反射便要沖出去反駁他們的話,可剛擡起腳,又硬生生剎住。

她能說什麽呢?

說她相信宋今晏不是這樣的人?還是說讓他們不要再惡意詆毀?

可即便是她心裏也清楚,那些說辭並非空穴來風,甚至可以說有憑有據。

心情低落下來,她煩躁地踹了塊石頭,那兩人回頭一看,立時嚇得噤聲,低著頭快跑溜走。

她還是高興不起來,悶著頭走上山坡,直到荒無人煙的地方才擡首長出一口氣。

餘光意外瞥見一個本該離開的身影。

在距離她也距離人群很遠的地方,宋今晏正站在一棵樹後,懶洋洋打著哈欠,似乎見她無事,便打算轉身離開。

白色的背影像雲霧一樣,仿佛即將飄散。

那一刻她想起了廖顏的話。

——“他不能回來,這裏沒有人希望他回來。”

她的心跳陡然得很快。

因為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她擡腳,大步地跑了出去,穿過樹林,撥開人群,不顧他們驚詫的呼聲,筆直地朝著一個方向。

馬上要踏上飛劍的人終於停下,循聲回首,驚訝地問:“你怎麽……”

沐之予跑得氣喘籲籲,滿頭是汗,打斷他的話:“我!”

她拽住他的衣角,有些艱難地說:“我……不想待在這了。你帶我下山吧。”

宋今晏看著她沒說話,沐之予不安地撤回手。

片刻後,宋今晏笑了聲,沖她擡了擡下巴:“站穩了。”

沐之予眼睛一亮,跳上飛劍,用力點頭:“嗯!”

兩人一劍瞬間沖上雲霄,眨眼消失不見。

在高處旁觀的廖顏笑著搖頭。

許胤同樣見到方才一幕,走到她身旁輕聲說:“那妖……小弟子,真是糊塗。”

廖顏不以為然:“年輕不糊塗,什麽時候糊塗。”

許胤默了下,不再多話,溫聲道:“他們在等你呢。”

廖顏頷首:“行,我們走吧。”

宋今晏帶著沐之予飛到了山下的小鎮上,四處閑逛。

沐之予如同出籠的鳥兒,看什麽都有趣,精神比方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她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情侶,忽然想起方才和廖顏聊天時解鎖的秘聞。

隨口問道:“我聽說慕寒仙君喜歡過洛川仙尊啊,是真的嗎?”

“……”宋今晏腳步一頓,轉頭看她,“你怎麽知道的?”

沐之予有點心虛,但一想這種事也沒什麽,便理直氣壯道:“我聽別人說的。”

宋今晏笑了笑,語氣篤定:“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

沐之予不解,慕寒的傳聞那麽多,可以說生平所有都被扒得幹幹凈凈,這件事應當也是如此。

思及此,她突然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廖顏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

“嗯。”宋今晏說,“我把他帶走得太早,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任何人。”

沐之予聽明白了。

但還是感到匪夷所思:“你們一直就沒告訴她?”

“沒有。”宋今晏頓了頓,“沒什麽可說的。”

“這怎麽能是——”

沐之予戛然而止。

好吧,確實沒什麽可說的。

更何況人家都有道侶了。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她又問。

宋今晏挑眉:“我自己發現的。”

沐之予懷疑:“你有這個心眼?”

明明對感情一竅不通,怎麽碰巧能看透別人的心思?

宋今晏嘖了聲,說:“看不起誰呢?他那點心思,東商和青弦都看得出來,我當然也行。”

沐之予:“所以到底是怎麽發現的?”

宋今晏:“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想了想,他罕見地提起興致,不吝於浪費口舌:“那我從頭講起。”

沐之予表示洗耳恭聽。

“天山悟道你應該聽過吧?”宋今晏話鋒急轉,“三十歲那年,他一個人跑到天山上坐了整整半年,風來不動,雪落不拂,活生生被冰封起來。”

“半年後的一天,滿天星動,大雪靜止而不落,他從山上一躍而起,劍光蔽月,修成後天劍胚。”

這一段沐之予書上看,評書也聽過幾回,恐怕比他還熟悉,便催促道:“然後呢?”

“然後,他獨創了一套劍招,名為《天山劍法》,下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練手,剛好挑中附近惡貫滿盈的望月山莊。”

“後面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怎麽問他都不肯說——唉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容易害羞。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在望月山莊碰見了廖顏,並和她相處了一段時間。”

“這小子傻啊,喜歡人家不知道說,眼睜睜看著人家離開,一個人灰溜溜回到桃花界,悶著頭就練劍,跟沒嘴的葫蘆似的。”

最後那句形容有點耳熟,沐之予沒多想,繼續認真傾聽。

宋今晏就接著講下去。

其實他發現這件事,是後來又在群仙宴上碰到慕寒,意外發現他繃著臉和廖顏說話,身側的手卻無處安放,不自覺地握緊又放松,仿佛出了很多汗。

這副模樣,別人不敢多看所以不清楚,可他還能不知道嗎?

於是他耐著性子等,一直等到群仙宴結束之時,慕寒獨自山頂,目送廖顏離去。

他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踱過去,湊到他耳邊明知故問:“看到了?”

慕寒驟然回神,故作冷淡地瞥他:“你說什麽?”

宋今晏向他身後一指:“我說,你的劍在響。”

慕寒回首,這才發現自己的劍竟異常躁動,像是迫不及待要離鞘飛走。

他修的是人劍合一之道,劍即心,心即劍,劍鳴不已,心動不止。

見狀,他一把抓住晃動的劍穗,面無表情,耳尖泛紅:“風在動。”

宋今晏哈哈大笑:“錯了。”

拿拳頭敲了敲對方的的胸膛,他唇角含笑,眉目張揚:“是心在動。”

三百年過去。

再講這段經歷,宋今晏仍然露出微微的笑意,古井無波的雙眸泛起柔軟的漣漪。

沐之予沒有錯過這一霎的驚艷,微微張開了口。

這是唯一的一次。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宋今晏。

那個真實的,明朗的,尚存七情六欲的宋今晏。

評論區有寶子提到加更的事,因為現階段收藏比較少,所以就不搞什麽營養液加更了,每逢周末和節假日我自動給大家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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