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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硨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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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硨磲

嚴都平從洞中出來,看到外面的屍氣已散,阿羅上前詢問:“殿下,如何?”

“軒轅劍都出馬了,還能出錯嘛。”

阿羅笑笑:“也是。”

朱天麟問:“怎麽不見殿下手中的劍?”

阿羅是知道的:“上古神物,來去自知,此刻應當重歸混沌了。”

朱天麟點了點頭:“今日真是開了些眼界。”

天已大黑,朱天麟了了差事一身輕松,便跟在二人身邊問問聊聊,一道下山,阿羅在閻君身旁稟報:“殿下,今日山頂之上的屍氣,有人控制,想來洞中殘靈蘇醒,並非偶然。”

“看清了嗎?”

“只認出是泰山府的人,在炳靈太子身邊見過一回。”

嚴都平臉色一沈:“坐不住了,存了置我於死地的心,來試探我靈力是否真的封禁,他竟然用泰山府的生靈符喚醒羅剎殘魂,膽子真是夠大的,天規地規犯了個遍啊。”

“自取滅亡,怨不得誰了。”

嚴都平卻突然想到,炳靈既然知道自己的行蹤,那必然知道瞳兒的存在,也一定會去看看自己收的徒弟是什麽來頭……

嚴都平心中大呼不妙:“速速回去!”

“怎麽了?”

“瞳兒可能有危險。”

嚴都平飛馬回城,阿羅一路狂奔,朱天麟問清位置先行前往查看,嚴都平回到客棧時,看到楊瞳屋裏一片狼藉,屍氣未散,門邊散落著不少鬼蜂屍體,還有沒死透的,毒針不停蠕動。

朱天麟說他到時,三姑娘抱著頭縮在門邊,手上脖子上粘著幾只鬼蜂,額頭磕破流了不少血,他到得還算及時,性命無礙,只是眼下昏迷不醒。

嚴都平一言不發,坐在床邊給她把脈,屍氣被結界和乾坤袋擋掉不少,並沒有侵蝕臟腑,但鬼蜂劇毒已行入經脈,雖然只是凡間常見的黃蜂,但此蜂以毒花毒草為食,養在陰寒潮濕之地,有些道行淺的仙家精怪被蟄一下,都難忍劇痛。

嚴都平按著徒弟的脈,用僅有的一點靈力為她祛痛:“阿羅,用玉牌傳信給道行尊者,我需要有髓的血硨磲,請他跑一趟南海。”

“是。”

“我有!”

朱天麟從腕上褪下瑩潤血紅的手串:“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一十六枚,成色不錯,夠不夠?”

嚴都平轉身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他自己都未必意識到的兇光,阿羅先一步接過手串遞給殿下:“成色極佳,眼下即便去南海,也未必能尋到這樣好的。”

嚴都平接過:“本君可是要將它研成粉的。”

“無妨,救人要緊。”

嚴都平將血硨磲放在徒弟掌心,他輕輕按著,玉髓沿著她的經脈,緩緩流進身體,楊瞳身上鬼蜂蟄出的傷口迅速消了紅腫,待玉髓流得差不多,他取其中七枚研成粉,敷塗在還看得見的傷口上,剩下的九枚也沒打算歸還,幹脆套在徒弟手腕上,讓她就這麽戴著。

這時阿羅打了清水來,嚴都平又繼續給徒弟清理額頭上的傷,蜂毒一去,她稍微有了點意識,先是一直喊“疼”,接著低聲啜泣,哭著念叨“師父救我”。

小孩子這樣病著哭泣,真的很可憐,阿羅有些無措地站在旁邊默默自責,真的不該把姑娘一個人留在客棧。

嚴都平也很自責,聽到徒弟一聲聲“師父救我”,他感到無地自容,心裏莫名慌亂,要是小徒弟就這麽沒了,他不僅這師父做得失敗,閻君的位置也不必坐了,還有什麽臉面當什麽幽冥之主,滾回羅酆山閉關再造去吧。

羞愧之後是惱怒,他低估了炳靈的無恥,那是個真會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凡間少女下毒手的仙家,說出去只是幾只沾了屍氣的黃蜂而已,誰能想到你嚴都平的徒弟這麽沒用。但如果沒有結界,如果瞳兒身上沒有齊月和師兄的兩枚乾坤袋,這會兒恐怕真的已經一命嗚呼了,要知道凡人修行可歷劫飛升,鬼魂修行是永遠無法飛升上境的。

嚴都平耗盡靈力,楊瞳漸漸好轉,不過她受到驚嚇,精神可能要養好一陣子。嚴都平幫她蓋好被子,起身時竟有些頭昏眼花。

阿羅上前扶住他:“殿下,還好嗎?”

嚴都平搖了搖頭,擡手指了指朱天麟,阿羅知道殿下有話:“您與朱副使去外間說話,屬下守著姑娘。”

“我在這兒安心一點。你去尋間藥鋪抓點藥回來,菖蒲一錢半、桑枝一錢半、艾葉一錢半、雄黃五厘、朱砂五厘。”

“屬下這就去。”

“有錢嗎?”

“有的,三姑娘為防不便,在屬下身上放了些零碎銀子。”

嚴都平點頭:“去吧。”

朱天麟有點忐忑,回想閻君剛才的眼神,他也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在此地太過巧合。

“此物是你家傳之物,但我須得留下,望你不要介懷。”

“殿下言重,屬下當真覺得救人要緊,身外之物盡其用,是它的造化。”

嚴都平在桌邊坐下,示意他也坐,親手沏了兩杯茶:“九重天如今什麽模樣,你是清楚的,仙界連泰山府都幹得出這樣陰狠卑鄙的事,遲早會亂上加亂,覆水難收。”

朱天麟以為閻君會拷問,但他並沒有:“屬下在此,絕非受人指示,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嚴都平淡笑:“原本我也覺得不妥,但碰到硨磲串就釋懷了,那上頭有你母親和你的氣息,都帶著暖意,和我徒弟手心的溫度差不多,可見你們是有機緣的,也都是良善之輩,仙魔的氣息大多是冷的,暖的,難能可貴。”

朱天麟終於安了心:“還有這回事兒?我不知道,但我母親的確是個很好的女子。”

“東西我不會白拿,有什麽想要的你可以盡管提,如果一時想不出,可以緩一緩,但等我遇到合適的物件給你,你就沒沒法兒和我提要求了,明白?”

“是,屬下明白。”

“去吧,徐州的事兒你直接向五道將軍回稟。”

“是。”

朱天麟起身行禮就要離開,嚴都平看著他,抿了口茶:“五殿和其他九殿還是不一樣的,你往後無事,可以多和阿羅聊聊。”

朱天麟鄭重地點了點頭:“是!屬下領命。”

阿羅回來之後,嚴都平給瞳兒餵了藥,才想起來調息,他在徒弟床邊打坐,一坐就是一夜。

清晨,嚴都平醒來,感覺身子不僅沒有了昨日的疲憊,靈力反而更充沛了一些,他擡手,將遠處桌子上的太極劍隔空取了過來,劍身的紅色淡了一點,但嚴都平心中並沒有很高興,這次的增益源自他對徒弟的愧疚,不如不漲,寧願她好好的。

轉身去看她,小孩兒已經醒了,睜著眼睛一言不發,他楞了一下:“醒了怎麽不說話?”

楊瞳眨了眨眼睛,無聲流著眼淚,嚴都平想她是嚇壞了,醒了還是害怕,起身坐到床邊安慰她:“沒事了,別怕。跟師父說說,昨日什麽情形。”

楊瞳猛地搖頭,怎麽都不肯說,嚴都平又問:“餓不餓?”

楊瞳點點頭,嚴都平喚阿羅:“阿羅,端點清粥來。”

師父聲音不大,楊瞳以為阿羅也在屋裏,坐起來探頭看了看,並沒有看到阿羅的身影,但沒多一會兒,阿羅還真是端著粥過來了。

嚴都平接過粥碗餵她,楊瞳就一口一口吃,一聲不吭,等她吃完,嚴都平把碗放好,還是回到床邊坐下,輕聲問她:“瞳兒,為什麽不說話?”

楊瞳摸著嗓子,只用唇形說:“疼。”她又把手和胳膊伸給師父看,想告訴師父身上被黃蜂蟄得疼死了,可是伸出來一看,上面只淺淺有幾個紅點,還多了鮮紅的手串,她覺得奇怪,發出了沙啞的聲音:“這個不是我的。”

嚴都平一聽到她的聲音,腦海中就浮現出昨日她被群峰攻擊,拼命呼救卻無人回應的畫面,她撕心裂肺尖叫,不停地掙紮,但是無法擺脫,最後昏死過去。

“師父找來給你辟邪的,以後就不怕那些邪祟了。怪不怪師父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

楊瞳搖了搖頭,她知道師父和阿羅辦正事去了,師父和阿羅說話時,她是有聽到一些的,所以她乖乖睡覺,不想給師父添麻煩:“師父,是不是我太沒用了?您帶著我,累贅嗎?”

嚴都平被徒弟問得越發羞愧,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不是她沒用,是自己沒用,甚至沒有阿羅考慮周到,竟然讓她一個人待在這裏:“瞳兒,昨天的事是師父考慮不周,把有些人想得太簡單,你跟在我身邊,以後可能,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師父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的願意跟在為師身邊修行,如果真的害怕,等你妹妹覆生,我就把你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生活,會有人照顧你們,安然度過一生。但是,如果你決定要跟著師父修行的話,即便遇到比昨天更可怕的事情,更兇險的事情,也不可以退縮。師父會保護你,但師父沒有辦法保證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所以,師父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要想清楚,好嗎?”

楊瞳很聰明,師父的意思是以後的路會很難走,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和決心,還是早些放棄的比較好。她是一心想跟著師父的,只要有師父在身邊,她一點都不害怕,可是小妹覆活以後呢?她才四歲,何忍心叫她吃苦受怕,再說如果妹妹也跟著,師父豈不是要分心保護兩個人?

嚴都平看她眉頭微皺,知道她心裏糾結:“沒事,等你身子好一些我們再往青州去,之後去登州還要找船,要好些日子呢,到蓬萊洲之前,你都可以慢慢想。”

楊瞳唯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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