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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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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原來神明在缺少香火的供奉後,自身的法力也會慢慢削弱直至消失。

這條真理是花釉靠著實踐總結出來的。

比如,她竟然連最簡單的飛行都做不了了,只能徒步行走了一天一夜,終於在朝陽撒到清晨的第一顆露珠的時候,看到了山腳的村落。

此時,她正在山頂,眺望山腳的山腳,又是綿延起伏的群山,可見此處之偏僻,過了這村就沒村了。

從山頂走到山腳,花釉又用了幾乎一個白天的時間。

雖然累,但花釉來到這裏的第一感覺就是,來對了。

她一到這裏,就神清氣爽,心情愉悅,連懶勁都少了不少,至少不整天都想著睡覺了。

這裏一定會成為她信徒的發源地,她會輕而易舉地征服第一個信徒,第二個信徒就靠著第一個信徒介紹來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她就會擁有源源不斷的信徒。

以後也不必羨慕那些出門都前呼後擁的神明了,她馬上就能過上美好——

“站住!”

一聲大喝截斷了花釉的美好想象。

此時落日餘暉撒向山谷,一側被金色的光籠罩。倦鳥歸林,樹林間的小鳥細語仿佛尋常夫妻間的聊天。

更遠處,雞鳴犬吠,土屋有裊裊炊煙升起,實在是一幅引人入深的桃園美景。

叫住花釉的男人穿著黑色獸皮,面色黝黑,神色不善地舉起長矛,對準花釉。

落日的金光在他的腳下止步。

花釉露出作為神明的微笑,金光溫柔地撫上她的肩側。

花釉表示自己是九重天上來的神明,來到這裏,是為了尋找信徒。

獵戶半信半疑,最終還是放下了長矛,轉身以極快的速度奔向其中一間土屋。

很快,村落裏的男女老少向花釉聚集,為首的是一個白頭發,長眉毛長胡子的老者,他拄著拐杖,在花釉身邊站定:“你說你是神?”

不僅是這位老者,他身後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不信的神色。

“那你展示一下你的法力。”有人提議。

雖然淩空而飛是做不到了,但小小的法術她還是會的。

花釉十分謙虛的表示:“自然是略微會一些。”

隨著夕陽下山,山間立刻被暮色包裹。

花釉單手結印,下一瞬,深色的夜空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綻放出一朵五光十色的煙花。

如果說剛才有多期望,村民在看到煙花後就有多失望。

“就這個?”

“這不就是幻術師?”

“就去年山震,山裏震暈了不少動物,讓咱們大賺一筆,是不是過年請的那個就是幻術師?”

“人家那個還更厲害呢,一個人就能表演神女大戰路慎大魔頭。這算什麽。”

“這個不好看嗎?”花釉試圖攔住一兩個人,但大家都對她嗤之以鼻,說她是大騙子,“不神奇嗎?”

“真是法術變的!”

在她稀少的記憶力,她記得煙花就是法術啊,她在人界那會兒,連煙花都沒有見過,怎麽大家卻表現得十分常見的模樣?

村民一個個都走光了,花釉感到很挫敗,沒想到收服信徒的第一步就失敗了。

但法力目前也耗盡了,沒辦法再變出什麽花樣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眾人離去。

村民四散後,有一個人留了下來,叉腰站在花釉面前。

“你真是神仙?”那婦人問道。

花釉瘋狂點頭:“我真是。”

婦人又問:“那你什麽都知道了?”

花釉自信道:“博古通今。”

婦人:“寫文章會嗎?”

不就是仙考都會考的東西?

花釉:“不在話下。”

話音剛落,婦人從背後拽出個流鼻涕的小孩兒:“那你先給他教教功課,倘若能讓他考上鎮上的學堂,我就把你當神仙供奉。”

果然是個寶地!

花釉忍著強喜,矜持地點頭應下。

都不用法力就能解決的問題,小事一樁。

那婦人自稱姓馮,把花釉當私塾老師請回家,給她簡單講了一下村裏的情況。

村子靠山吃山,村民們無論男女都會進山打獵,打到的獵物會拿到山下的鎮上換錢。這份工作又辛苦,又掙不了錢,還被鎮上的人看不起。

馮大娘就想讓孩子考取功名,離開這裏,不要再當獵戶了,哪怕去鎮上的當鋪當個算賬先生,也比父輩的強。

第二天,花釉就開始教授馮小孩兒功課了。

馮大娘是很註重教育的人,給馮小孩兒專門在山谷的小溪旁開辟了讀書亭,避免殺生的血腥影響馮小孩兒。

花釉教馮小孩兒認了半天的字,要被他關於“入”就是“人”的思維折磨瘋了,就提出休息一下。

馮小孩兒一休息就太好學了,追著問花釉許多的問題。

“當神仙一定很好吧?”

花釉想了想:“也不是,也有的神仙當膩了就不做了的。”

馮小孩兒驚訝:“當神仙也會膩?”

花釉想都沒想:“當然啦。就是因為有神仙當膩了不想繼續當了,才會空出神格、仙格,人界才有飛升的機會。”

“那反正都會當膩,怎麽還要去當神仙?”

花釉說:“因為人當神仙難,神仙、不,確切的來說是仙人,仙人當人卻很容易。難以得到的東西,總是給人會很好的錯覺。”

馮小孩兒問:“那不好嗎?”

花釉低頭看他,認真道:“要自己喜歡的才算好。”

馮小孩兒繼續問:“既然不喜歡,幹嘛還要努力修仙?”

花釉在他接二連三的追問下幾乎答不過來:“……不去試一下,怎麽知道不喜歡?”

馮小孩兒聞言老成地嘆了口氣:“可我不用試,我就知道自己不喜歡讀書。”

馮大娘剝完獸皮出門晾曬,看見他倆靠在欄桿上,一看就不是在學習的樣子。

她大喊道:“怎麽不讀書?”

馮小孩兒看了眼他娘,又看了眼花釉。

花釉用堅定的眼神表示:來吧,繼續學習。

馮小孩兒的解讀:勇敢點兒,孩子,告訴你父母你真實的想法。

接著轉身就顛兒顛兒地跑向馮大娘。

他不知道跟馮大娘說了什麽,馮大娘很快就面露慍色,隨後馮小孩兒指向花釉的方向。

馮大娘如刀的視線刷一下過來,花釉立馬站直,露出善良的微笑。

下一瞬,看到馮小孩兒往旁邊撲躲的動作後,花釉的視線裏才出現了馮大娘提在手裏的掃帚,正險險從馮小孩兒頭頂掃過。

花釉著實為馮小孩兒虛驚了一下,但馮大娘手上動作沒停,又掄起掃帚——這這這,這個方向是沖她來的!

這一天,可以稱之為花釉作為神明的生涯中,最為雞飛狗跳的一天。

馮大娘追著花釉跑了三座山,一邊跑,一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什麽神仙!你就是個江湖騙子!”

“說好了教我兒子功課,你卻告訴他功名無用?”

“大家夥兒,快來看吶,這是個騙子,大家別被她騙了!!!”

是夜,馮大娘終於追累了,放過了花釉,花釉也上了村子的黑名單,不準再進入村子。

花釉跑了一天,就近找到一棵幹燥潔凈的樹,爬上去想要休息,再慢慢想個辦法找到信徒。

總之,先休息,休息好了再想辦法。

深夜,花釉被晃動的樹搖醒了。

她看到樹下站著一個身體強健的女人,恐怕比兩個馮大娘還厲害的。

花釉驚道:“你是替馮大娘來追我的?”

經過一番較為艱辛的交流,花釉知道了,樹下這人是劉寡婦,成親沒多久丈夫就沒了,她獨自把孩子養到了八歲,又當爹又當媽,不善言辭,說話很不利索,但很誠實。

她來這裏是想花釉幫她一起去挖坑抓捕野獸。

劉寡婦不認為花釉是什麽神明,她看中的是花釉放煙花的能力。

野獸怕響怕火,就算是不小心讓野獸逃脫,屆時花釉放出煙花,一定能嚇跑野獸。

花釉仔細想了一下,拒絕了劉寡婦的要求。

大型的野獸需要多人圍捕,她就算有法力,但實在太弱,還只能放一次,能起的作用實在太小。

她幫不了她。

劉寡婦口拙,不會說服別人,跟花釉幹瞪眼,看了一會兒還是走了。

等到劉寡婦離開,花釉嘗試著運轉了一□□內的法力,只在掌心凝出了一個小光球,就仿佛掏空了她的身體,識海裏空蕩蕩的一片,看起來從來沒有過法力這種東西。

緊接著,作為神明的敏銳感告訴她,她的生命正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消失。

這意味著,要是再找不到信徒,她就會很快嗝兒屁的。

花釉趕緊收回光球,從樹上跌了下去:“劉大姐!你等等我!!!”

劉寡婦行動力是極強的,下半夜就帶著花釉上山:“這野東西,講究得很。天一黑,就去,河裏洗澡,趕在,日出之前才,回來。我,觀察很久,這裏,它一定,經過,我們,埋伏,肯定能捕到。”

經過一晚上的努力,一個巨大的坑終於挖好了。

果然如同劉寡婦所言,那野獸剛洗完澡,像針一樣堅硬的毛發根根豎立,光滑得發亮,甚至每根毛尖上都立著一輪小小的太陽,簡直不像是去洗澡,是去磨毛了。

它看起來心情十分愉悅,四肢著地,一扭一扭地往前小跑著。

就在要踏入坑中時,野獸忽然頓住。

靈敏的鼻子往前嗅了嗅,似乎是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按照計劃,花釉此時就要站到巨坑之前,當做誘餌惹怒野獸,野獸撲過來時劉寡婦用長矛偷襲刺殺,合力把它逼進巨坑。

花釉跳了出去,站在正面才清楚地看到了這野獸的面目。

獠牙有三尺長,一只眼睛能有半個人腦袋那麽大,看到花釉的瞬間,都不用她惹怒,兇猛的野獸就擺出了準備攻擊的姿勢。

為了滿足信徒的祈願,拼了!

身體裏的所有法力在識海凝結,如果野獸跳不進巨坑,那光球就會給它最後一擊。

須臾之間,野獸貼著地面一躍而起——

劉寡婦從側面的草叢貼地滑出,不出意外的話長矛會對準野獸柔軟的腹部——

那一瞬間被無限拉長,劉寡婦看到野獸下垂的胸,充盈的乳汁使它變得笨拙,身體幾乎跳躍不開地面。

這本是更好刺殺野獸的時機。

劉寡婦卻想到了嗷嗷待哺的幼崽,只有母親的它們,在失去母親又會面臨怎樣的境地?

就是這岔神的瞬間,野獸發現了更危險的劉寡婦,不需要轉身,它只要狠狠甩動背部尖利的毛發,身體微微一側,劉寡婦就會變成一具掛在它身體上的屍體。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花釉想也沒想,飛身撲了上去。法力凝成盾牌,稍微阻擋了野獸的攻勢後,她用了最後的法力把劉寡婦送上了更安全的樹的高處。

而她,法力耗盡,被野獸咆哮著一甩出去,順著她們挖的捕獸坑,一骨碌就掉了下去。

花釉難過的想,自己不僅是九重天第一懶散的神,還是個最窩囊的,竟然被一個坑給坑了。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花釉似乎是掉入了一個深暗濕潤的山洞中,有幽冷的氣息接近,轉瞬即逝。

她抓住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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