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者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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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者自悔
柳渡在心底向時遷驚叫道：“你們居然……”可是他的話，卻在看見季長銘的一剎那吞了回去。
“柳渡，你看看，高臺之下，都曾是信奉你的人，”季長銘沒有往下看，在離他幾步之外站定，“你可有懺悔之言？”
時遷沒有接上季長銘的話，只是等著柳渡自己回應。
柳渡長長嘆了口氣，在心裏對著時遷說道：“原來，這是你們設下的局，寧願犧牲自己，也要將我揭穿……這是何必？”
是啊，登上城主之位，越是接近權勢，便越是貪婪。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眾人將他推上高位，也能將他拉下高臺。
他們終究還是賭贏了，賭上自己的性命，去賭百姓的憐憫，去證他的罪行，從而換取眾人推翻他的決心。
“你可有懺悔之言？”季長銘又問了一遍。
柳渡將目光移到被鎖在結界之處的季思懷，伸手指向高臺之下，眾人圍起的鎖魂之陣，莫名笑了起來：“長銘，原來兜兜轉轉，我都要困死在你們設下的陣法之中，可是我沒想到，這次是這麽快……”
季長銘看穿了他，道：“你身上，還鎖著誰的魂魄？”
柳渡默然，而後在心裏解開了對時遷的壓制：“君蘭公子，如今，你便是柳渡了，我長久困在這鎖魂之陣，終究還是命該絕於此。”
季思懷看出了柳渡放棄掙紮，尖聲叫道：“柳渡，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你不是一直想走出這個鎖魂之陣嗎！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嗎！你瘋了嗎！柳渡！”
時遷對著季長銘行了一禮，道：“季家主猜得不錯，我的確誤入柳渡之身，今日種種，不過是多年之後，鎖魂陣中柳渡的回憶，我與同伴，唯有破局，才能從其中出去。”
“季思懷，”他對著情緒崩壞的她說，“柳渡已放棄，你已經輸了。我與同伴雖無法相認，可你們所為荒謬之事，終究會引起眾人之怒。柳渡自認為向我們伸出了一把劍，殊不知握劍之人劍尖向己，你們賭得了威信，卻忘了何為憐憫之心！”
季長銘並未回頭，只是揮手封鎖了結界之中季思懷的聲音，同樣向著時遷行了一禮：“此番，我居然成了局中人了，我當如何，助小友脫身？”
“靈脈被汙已成定局，縱使修覆也無法回到從前，數年之後一場地動，楚國便會覆滅。還望家主以天下為重，”時遷頓了頓，指著自己和季思懷道，“除奸邪，帶著眾人另尋他處。”
高臺之下，眾人圍成的陣法已將柳渡重重鎖在中心，金色的靈文在周身流轉，只待季長銘一聲令下，便能將柳渡再度封鎖。
季思懷不知何時沖破了隔音結界，喊道：“兄長，念白阿姐呢？你若將柳渡封鎖，念白阿姐就再也沒有活過來的希望了！你殺我可以，可念白阿姐你也不救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你還是一樣冷血！”
“季思懷，”時遷問道，“你誘使我們來到禪城探尋長生樹，就是為了季念白嗎？”
柳渡在他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時遷突然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慢慢抽離。只聽得柳渡道：“君蘭公子，你該離開了，你們已經改變了結局，也不該留在此地了。”
時遷失去意識之際，最後聽得柳渡道：“多謝！”
他在謝什麽呢？
季思懷見此一幕，瘋狂地想要撞破結界，季長銘手一揮，解開了她身上的結界，可這樣一解開，她卻不掙紮了，只是頹然癱在地上，喃喃自語：“都錯了，都被騙了……”
可她一擡頭，撞上季長銘不怒自威的目光，匍匐著挪到他腳下，攥著他的衣角哀求道：“阿兄，你可知念白阿姐她去了晉國，便是有去無回，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又做了多少事嗎……可這樁樁件件，都只是為了念白阿姐活過來……求你……”
季長銘不為所動，可語氣卻軟下來苦心規勸道：“思懷，你以生人之魂化影，何其殘忍？你以楚國靈修煉化血陣，何其荒唐？如今樁樁件件的罪行，你卻以他人為說辭。念白若是得知此事，便是身處絕境，也不願為你所救的。”
他以兄長的身份，撫了撫她的頭，道：“思懷，回頭吧！”
“哈哈哈哈……”季思懷松開他的衣角，絕望地笑了，“季長銘，無論是幻境還是現實，你都不願意讓我救念白阿姐嗎？你這樣的人，怎麽配稱季家家主？在你眼裏——”
她指著高臺之下的人群，高聲痛斥道：“——在你眼裏，這些命如草芥之人，便是你要守的天下，而我季家之人，隨時都應該做好為這些螻蟻獻身的準備是嗎？百姓是天下，而我季家之人，卻不屬於天下！”
“思懷，別再執迷不悟了。”說罷，季長銘沒再看她，向空中拋出玉筆，就要同眾人一同開陣。
“季長銘，你甚至……都不願問我，念白阿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當真是殘忍至極！”季思懷站起身，捏指又將方才被驅散的影兵喚了回來，大有魚死網破之勢。
“季思懷，”柳渡出聲道，“收手吧，你被騙了。我不過是封鎖在禪城的一縷惡魂，縱使吞噬再多靈修，也不會結出長生果，從來沒有什麽長生，有的只是執念罷了！”
“你說什麽？”她停下手上動作，像是沒有聽懂他的話，迷茫地問道。
“從來沒有什麽長生樹，自始至終都是騙局，”柳渡又重覆了一遍，“你我自以為是執棋之人，卻不知自己不過只是一枚棋子。”
柳渡覆又將目光轉向季長銘，重重跪地叩頭道：“長銘，我懺悔！”
他想起季長銘渡他靈力之時自己的承諾，又想起魏珂賄賂他的高官厚祿，叩頭道：“一悔，身負渡來的靈力，卻貪戀無用的權勢！是我貪心不足！”
他又想起禪城百姓收容他這個邊界來的棄子，衣食百家，顫聲叩頭：“二悔，坐擁百姓的信奉，卻出賣眾生的靈脈！是我背信棄義！”
他還想起當年禪城眾人和季長銘合力封魂之時，眼裏的失望和唾棄，哽咽道：“三悔……已是困鎖禪城的惡魂，仍陷害無辜的人士！是我惡劣難當！”
“此間種種，皆是吾過，萬般悲劇，皆出我手！長銘，楚地已亡，柳渡萬死難辭其咎；可這回憶之中，仍可以改變局面。”
他擡眼望著那盈著水藍色光芒的玉筆，回憶湧上心頭，他扯出笑道：“長銘，殺了我吧！這痛苦的記憶，也該結束了。”
眼前的場景恍然間與記憶中重疊，他心中想道：就像過去一樣，你不惜廢了一身靈力，也要同百姓一道，封鎖我卑劣的靈魂。
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他身上的鎖魂之陣，凝聚的哪裏只是季長銘的一身靈力和禪城諸人的生命，更是楚國諸人對他的唾棄，他理當在這枷鎖之中悔恨千年。
君蘭公子萬般掙紮都不願同他一般墮入深淵，原來不是所有的人都同他一般，身處高位，便會被利益蒙了心。
自始至終，錯的只有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人，當懺悔。
他認命般地閉上眼，耳邊傳來季長銘鏗鏘有力的聲音——“開陣！”
阿昔姐姐的淚接連不斷地滴在連依的臉上，她擡眼張看著眾人隨著陣法一齊消散，最後看了阿昔姐姐一眼，她想替她擦去眼淚，但早已沒了力氣。
“阿姐……別哭……阿昔她……從未怪過你……你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阿姐，”她頓下來艱難地喘著氣，“若有來生……她與你一定……會再相遇的。”
她的意識就這樣散去了，離開了這幻境之中。
季長銘的玉筆位於陣法中心，水屬靈力源源不斷地從柳渡和他身中拔除，眾人布下的金色靈文印向了柳渡周身，那是用禪城諸人的性命，給他這個惡魂鑄就的鐵鏈枷鎖。
陣法不斷收束著。
而他生生世世，千年萬年，都要困在這回憶之中，一遍一遍被自己淩遲。
回憶幻境隨著陣法的收束而一點點破碎，季長銘身後的季思懷也早已被驅出幻境，柳渡最後擡眼望向季長銘的眼睛——他眼裏有失望，有落寞，也有苦痛，可是獨獨沒有憤慨。
長銘究竟生過他的氣嗎？
還是說，他已經不願生他的氣了？
柳渡時隔多年之後，終於對著自己記憶之中的季長銘說出了那句遲了許久的話：“對不起！”
他錯得太徹底，便是道歉也太遲了。
和季長銘與禪城眾人的過往湧上心頭——他怎麽會忘了呢？
他一個生來沒有靈力之人，在遍地修靈的無疑是棄子一枚，是長銘給他渡了靈力，讓他借著他的資質踏上修靈之路；他一個無親無故平庸至極之人，禪城百姓卻敞開門將他視為家人，信任他的品行，推舉他做城主，也是長銘為他打破慣例，讓他成為了楚地除了季家之外唯一的城主……
而他最終，卻被晉國空許的錢權富貴所迷惑，出賣了生他養他的城，背叛了信他讚他的人。
長銘為他廢了一生靈力，容貌也迅速衰老，而禪城為困住他付出了眾人性命。過去，他不願說出這聲抱歉，現在，他便是說出了這句抱歉，也改變不了自己的罪行。
季長銘聽得他的道歉，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最後道：“阿渡，此處只是你的回憶，可對於我、對於禪城、乃至對於楚國，你都已經鑄下彌天大錯，若你當真想要償還，那便安分地，接受屬於你的審判吧！”
季長銘身上的靈力已集中在玉筆之上，他擡手輕輕一點，回憶瞬間坍塌。
柳渡深深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可季長銘卻閉上了眼睛，再也不願看他一眼。
是啊，他再也不願見他了。
楚地覆滅之後，他分明就在禪城不遠的太康山，可卻再也不曾踏足過禪城。
柳渡滿心悔意，看著坍塌的幻境，內心萬分蒼涼。
他這一生，於眾生之愛中得名渡，卻終究沒能渡這愛著他的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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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渡在心底向時遷驚叫道：“你們居然……”可是他的話，卻在看見季長銘的一剎那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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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遷沒有接上季長銘的話，只是等著柳渡自己回應。
柳渡長長嘆了口氣，在心裏對著時遷說道：“原來，這是你們設下的局，寧願犧牲自己，也要將我揭穿……這是何必？”
是啊，登上城主之位，越是接近權勢，便越是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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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將他推上高位，也能將他拉下高臺。
他們終究還是賭贏了，賭上自己的性命，去賭百姓的憐憫，去證他的罪行，從而換取眾人推翻他的決心。
“你可有懺悔之言？”季長銘又問了一遍。
柳渡將目光移到被鎖在結界之處的季思懷，伸手指向高臺之下，眾人圍起的鎖魂之陣，莫名笑了起來：“長銘，原來兜兜轉轉，我都要困死在你們設下的陣法之中，可是我沒想到，這次是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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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渡默然，而後在心裏解開了對時遷的壓制：“君蘭公子，如今，你便是柳渡了，我長久困在這鎖魂之陣，終究還是命該絕於此。”
季思懷看出了柳渡放棄掙紮，尖聲叫道：“柳渡，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你不是一直想走出這個鎖魂之陣嗎！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嗎！你瘋了嗎！柳渡！”
時遷對著季長銘行了一禮，道：“季家主猜得不錯，我的確誤入柳渡之身，今日種種，不過是多年之後，鎖魂陣中柳渡的回憶，我與同伴，唯有破局，才能從其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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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銘並未回頭，只是揮手封鎖了結界之中季思懷的聲音，同樣向著時遷行了一禮：“此番，我居然成了局中人了，我當如何，助小友脫身？”
“靈脈被汙已成定局，縱使修覆也無法回到從前，數年之後一場地動，楚國便會覆滅。還望家主以天下為重，”時遷頓了頓，指著自己和季思懷道，“除奸邪，帶著眾人另尋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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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思懷不知何時沖破了隔音結界，喊道：“兄長，念白阿姐呢？你若將柳渡封鎖，念白阿姐就再也沒有活過來的希望了！你殺我可以，可念白阿姐你也不救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你還是一樣冷血！”
“季思懷，”時遷問道，“你誘使我們來到禪城探尋長生樹，就是為了季念白嗎？”
柳渡在他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時遷突然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慢慢抽離。只聽得柳渡道：“君蘭公子，你該離開了，你們已經改變了結局，也不該留在此地了。”
時遷失去意識之際，最後聽得柳渡道：“多謝！”
他在謝什麽呢？
季思懷見此一幕，瘋狂地想要撞破結界，季長銘手一揮，解開了她身上的結界，可這樣一解開，她卻不掙紮了，只是頹然癱在地上，喃喃自語：“都錯了，都被騙了……”
可她一擡頭，撞上季長銘不怒自威的目光，匍匐著挪到他腳下，攥著他的衣角哀求道：“阿兄，你可知念白阿姐她去了晉國，便是有去無回，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又做了多少事嗎……可這樁樁件件，都只是為了念白阿姐活過來……求你……”
季長銘不為所動，可語氣卻軟下來苦心規勸道：“思懷，你以生人之魂化影，何其殘忍？你以楚國靈修煉化血陣，何其荒唐？如今樁樁件件的罪行，你卻以他人為說辭。念白若是得知此事，便是身處絕境，也不願為你所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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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懷，別再執迷不悟了。”說罷，季長銘沒再看她，向空中拋出玉筆，就要同眾人一同開陣。
“季長銘，你甚至……都不願問我，念白阿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當真是殘忍至極！”季思懷站起身，捏指又將方才被驅散的影兵喚了回來，大有魚死網破之勢。
“季思懷，”柳渡出聲道，“收手吧，你被騙了。我不過是封鎖在禪城的一縷惡魂，縱使吞噬再多靈修，也不會結出長生果，從來沒有什麽長生，有的只是執念罷了！”
“你說什麽？”她停下手上動作，像是沒有聽懂他的話，迷茫地問道。
“從來沒有什麽長生樹，自始至終都是騙局，”柳渡又重覆了一遍，“你我自以為是執棋之人，卻不知自己不過只是一枚棋子。”
柳渡覆又將目光轉向季長銘，重重跪地叩頭道：“長銘，我懺悔！”
他想起季長銘渡他靈力之時自己的承諾，又想起魏珂賄賂他的高官厚祿，叩頭道：“一悔，身負渡來的靈力，卻貪戀無用的權勢！是我貪心不足！”
他又想起禪城百姓收容他這個邊界來的棄子，衣食百家，顫聲叩頭：“二悔，坐擁百姓的信奉，卻出賣眾生的靈脈！是我背信棄義！”
他還想起當年禪城眾人和季長銘合力封魂之時，眼裏的失望和唾棄，哽咽道：“三悔……已是困鎖禪城的惡魂，仍陷害無辜的人士！是我惡劣難當！”
“此間種種，皆是吾過，萬般悲劇，皆出我手！長銘，楚地已亡，柳渡萬死難辭其咎；可這回憶之中，仍可以改變局面。”
他擡眼望著那盈著水藍色光芒的玉筆，回憶湧上心頭，他扯出笑道：“長銘，殺了我吧！這痛苦的記憶，也該結束了。”
眼前的場景恍然間與記憶中重疊，他心中想道：就像過去一樣，你不惜廢了一身靈力，也要同百姓一道，封鎖我卑劣的靈魂。
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他身上的鎖魂之陣，凝聚的哪裏只是季長銘的一身靈力和禪城諸人的生命，更是楚國諸人對他的唾棄，他理當在這枷鎖之中悔恨千年。
君蘭公子萬般掙紮都不願同他一般墮入深淵，原來不是所有的人都同他一般，身處高位，便會被利益蒙了心。
自始至終，錯的只有他一人，也只有他一人，當懺悔。
他認命般地閉上眼，耳邊傳來季長銘鏗鏘有力的聲音——“開陣！”
阿昔姐姐的淚接連不斷地滴在連依的臉上，她擡眼張看著眾人隨著陣法一齊消散，最後看了阿昔姐姐一眼，她想替她擦去眼淚，但早已沒了力氣。
“阿姐……別哭……阿昔她……從未怪過你……你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阿姐，”她頓下來艱難地喘著氣，“若有來生……她與你一定……會再相遇的。”
她的意識就這樣散去了，離開了這幻境之中。
季長銘的玉筆位於陣法中心，水屬靈力源源不斷地從柳渡和他身中拔除，眾人布下的金色靈文印向了柳渡周身，那是用禪城諸人的性命，給他這個惡魂鑄就的鐵鏈枷鎖。
陣法不斷收束著。
而他生生世世，千年萬年，都要困在這回憶之中，一遍一遍被自己淩遲。
回憶幻境隨著陣法的收束而一點點破碎，季長銘身後的季思懷也早已被驅出幻境，柳渡最後擡眼望向季長銘的眼睛——他眼裏有失望，有落寞，也有苦痛，可是獨獨沒有憤慨。
長銘究竟生過他的氣嗎？
還是說，他已經不願生他的氣了？
柳渡時隔多年之後，終於對著自己記憶之中的季長銘說出了那句遲了許久的話：“對不起！”
他錯得太徹底，便是道歉也太遲了。
和季長銘與禪城眾人的過往湧上心頭——他怎麽會忘了呢？
他一個生來沒有靈力之人，在遍地修靈的無疑是棄子一枚，是長銘給他渡了靈力，讓他借著他的資質踏上修靈之路；他一個無親無故平庸至極之人，禪城百姓卻敞開門將他視為家人，信任他的品行，推舉他做城主，也是長銘為他打破慣例，讓他成為了楚地除了季家之外唯一的城主……
而他最終，卻被晉國空許的錢權富貴所迷惑，出賣了生他養他的城，背叛了信他讚他的人。
長銘為他廢了一生靈力，容貌也迅速衰老，而禪城為困住他付出了眾人性命。過去，他不願說出這聲抱歉，現在，他便是說出了這句抱歉，也改變不了自己的罪行。
季長銘聽得他的道歉，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最後道：“阿渡，此處只是你的回憶，可對於我、對於禪城、乃至對於楚國，你都已經鑄下彌天大錯，若你當真想要償還，那便安分地，接受屬於你的審判吧！”
季長銘身上的靈力已集中在玉筆之上，他擡手輕輕一點，回憶瞬間坍塌。
柳渡深深地看了他最後一眼，可季長銘卻閉上了眼睛，再也不願看他一眼。
是啊，他再也不願見他了。
楚地覆滅之後，他分明就在禪城不遠的太康山，可卻再也不曾踏足過禪城。
柳渡滿心悔意，看著坍塌的幻境，內心萬分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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