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中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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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中毒計
她不敢輕舉妄動，而是不斷地變換角度觀察著這古怪的琴。
琴弦在昏暗的光線下閃出不一樣的光芒，上面隱隱帶著些許寒氣。她隨手扔了塊普通的玉石過去，沒想到玉石一觸到琴弦，它竟自動交錯起來，將堅硬的玉石給絞得粉碎。
面具下，那張幹枯的、樹皮般的臉露出駭色。如果沒看錯，那根本不是琴弦，而是絲刃，成百上千絞在一起咬合成單根的琴弦樣式。而僅僅一根絲刃，便能殺人於無形。
無人操作，卻觸動了絲刃絞動，那邊只能是機關術了——到底是有多想殺了她，才設下如此埋伏？
可惜她對機關術並不精通，只是略有耳聞。這整個琴房就是一個機關陣，被誘入陣中，她現在想全身而退必然要費上些氣力了。
凡機關術，必有其術眼所在。要破除此陣，只能找到術眼一擊毀之。否則，想要走出這個琴房，難如登天。
既出不去，影兵也進不來。雖然暫時沒什麽危險，但困在這裏荒廢光陰不得出也是麻煩之事。
她盤坐下來冥想著應對之策，神識一時松懈下來，竟未察覺有不速之客的氣息向琴房靠近。
她突然腦後一痛，無力地轉頭看去只見一道模糊的聲音，心中咯噔一下，便墮入了昏迷。
“十三年了，就知道有一天，你會回來取此物。”
“這仇，報不得。時機未到，縱有苦衷亦有口難言。”
那人抱起她，如父親般疼愛地、輕柔地揭下她的面具，看著早已半邊枯敗的臉，卻隱隱能看出昔日好友的輪廓。
他皺了皺眉，足尖輕點，不知使了什麽手法，院內房梁盡數熊熊自燃起來，而自己卻化作遁光，毫無留戀地飛離了即將成為火海的院落。
連頭都不曾回。
……
梁州郊野紫煞院，毀於一場無名大火之中，三天三夜火勢不滅，連同它的主人——紫煞仙人，一同成了灰燼。奇怪的是，分毫都沒有波及其他地方，就像是有無形的屏障，將大火只罩在了紫煞院內。
與當年連府滅門之日的大火，竟無甚差別。
*
“紫煞仙人今兒個如此有興致，偏偏跑到我這小破院子來了，有何貴幹？”時遷放下手中的草藥，擡眼看見那人抱著一個昏迷的女子。
“時遷，你偏要這麽跟我說話嗎？”平靜的語氣自帶幾分威壓，還夾雜著幾分怒意。
“是，師父。”時遷收起頑劣的口氣，低眉順從地從那人手裏接過那昏迷的姑娘。
紫煞仙人從懷裏掏出梧桐玉髓放在堆滿草藥的木桌上。
時遷一眼認出了這梧桐玉髓，著急忙慌地把懷裏的人安置在一旁的榻上，不解地看向他，問道：“師父，這玉髓是……”
那人沈吟片刻，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無厘頭的說了一句：“她是影殺。”說罷，便化作遁光離去。
時遷目送遁光消失，拿起放在桌上的梧桐玉髓。
萬物有靈便有髓，人有血髓，仙有靈髓，一花一木皆有其髓。而這梧桐玉髓生於紫煞院中央那株日日受他師傅時玥的滋養，溫潤質良，正是解毒治傷的上等之物。
他餘光瞟向榻上的女子——她是……影殺？
那個以影殺人、殺人奪影的影殺？
那個萬人得而誅之的影殺？
可是這女子看來是那麽年輕，即使在昏迷中微皺著眉，卻也能看出面目溫和良善。這樣的人，居然半年之內殺了上百人？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面目良善之人可能是奸險狡詐之徒，面目可憎之人也可能是善人義士。
想到那上百條無辜的人命，他憤懣萬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他若是現在除了這妖女，絕了這後患，豈不是好事一件？
榻上的人無知無覺，被他掐住之後也無半分掙紮醒來的跡象，本來就微弱的氣息現在像是斷掉了，他見她緊緊皺著眉，這才緩緩松開手。
時玥留下梧桐玉髓，必然是要他救她。更何況，他這師父心思深不可測，萬一這姑娘不是影殺，那他豈不是平白害了一條清白的人命？
他站起身，指尖卻不知將什麽勾起，低頭一看，竟是一具□□！
他屏住呼吸，揭起半掩著的面具。
面具下的臉，一半形容憔悴，一半枯槁若死人。
他有些無措，僵硬了半晌，嘆了口氣，替榻上女子重新戴上面具。
*
痛……
連依掙紮著睜開眼，發現視野一片模糊。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心頭一震。
她的眼睛……仿佛看不清了。
陌生的空間，恍惚的視線，她翻身下榻，跌跌撞撞地疾步走了出去，卻不知撞到了什麽東西狠狠摔了下去。
真該死，大仇未報，梧桐玉髓未得，還把自己弄了個半瞎。她索性癱倒在地，捂眼蜷成一團。
有腳步聲靠近，她心中警鈴大作，正要捏指呼喚影兵，沒想到喉嚨卻連連續的氣息都無法吹出。她掐住喉嚨，用力地想要發聲，卻只能發出低短的嘶吼。
失去了吹哨喚影的能力，豈不是淪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難道……難道她真的要命喪於這不知名的地方嗎？
隨著腳步聲的由遠及近，她的心也一點點跌入谷底。她緩緩站起身攥緊衣袖，卻觸到了那柄帶毒的匕首，便用力捏緊了刀柄。
來人是誰？是善是惡？只能放手一搏。
她是影殺，學藝於太康山雲散真人。師父要求嚴格，聽聲辨位也沒少練過，如今倒是派上用場了。當年肩胛骨上那一箭淬了紫煞院的劇毒，那毒以梧桐子煉化而成，能解毒的，只有同株而生的梧桐玉髓。當年毒性漫上五官，生生將她眼睛廢了，縱使師父用盡天材地寶施法壓制，也只是救回了一雙眼睛，可她的臉卻毀了……
近了……近了……她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在靠近，就在那人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心中一急將匕首擲了出去。
沒有閃躲和刺中的聲音，來人竟硬生生接住了那淬毒的匕首。
那人也不惱，淡淡開口：“姑娘，如此小毒，傷不到我分毫。這匕首做工精巧，甚是讓人喜愛，贈我如何？”
連依說不出話，也看不清，只能沈默。那人似乎沒有敵意，但感受到他的步步逼近，她還是後退了幾步。
那人輕笑著，握著她的手臂扶著她站起，取出什麽系在她腰間，說：“我啊，在家門口撿到你的時候，在你身邊發現了這等好東西。姑娘，這可是梧桐玉髓，難求的寶貝，現在物歸原主。戴上它，不久之後，你的眼睛、嗓子，都會不治而愈的。”
她聽得一楞一楞，下意識往後退，這人是……想幫他？究竟是為什麽？
“梧桐玉髓，現存於世的只在梁郊紫煞院內，是獨有的寶貝。可惜啊……十數日之前，紫煞院無火自焚，這寶貝，也真正要絕跡了……想必你是那的人吧……”
她聽得這番話，有些困惑，又有些震驚。
時遷一邊說著，一邊把匕首在衣服擦了又擦，確保那表面的毒已去，這才把匕首尖端湊近她的臉，瞇眼找了老半天，眼疾手快地挑起她的面具並揭開。
連依應激地背過身，本能地死死護住右臉。那人卻輕手扳過她下意識微微顫抖的身子，拂開捂著臉的手，輕笑道：“別動……我看看。”
他湊得更近了，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在若有若無地拂過她的臉，她別扭地掙開，呼吸和心跳也有些紊亂。
混賬……素不相識，卻動手動腳！
她正想揮他一巴掌，卻聽得他說：“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治，到時候姑娘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對了，還沒有介紹自己。在下時遷，這裏是我的君蘭苑，我以救死扶傷為生。”
*
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連依的腦子亂糟糟的，緩也緩不過來。那個自稱時遷的人——姑且算是良善之輩——把她安頓在苑內，允許她自由走動，自己說著要出去采藥，說是有辦法治好她的眼睛。這倒給了她極大的便利，有了空餘的時間，慢慢理清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首先是紫煞院。自她進了那古怪的琴房，便再也沒感受到影兵的存在。她肯定不是自己走出那機關陣的，能破陣把她帶走，那只能是那個人回來了。那明明他可以就地殺了她，卻又為什麽偏偏把她扔到了這君蘭苑，還把梧桐玉髓留下？
再者，聽時遷說，紫煞院十數日前已然葬於火海之中，這樣算來，她被撿到也有小半月了。那人廢了她的眼睛和嗓子而留下療傷所用的梧桐玉髓，難道只是想暫時壓制她召喚影兵的能力？不，他一定有什麽惡毒的計劃，怕她壞了他的好事……
可是……不殺她，無疑是給他自己留下了巨大的後患，這人到底在想什麽？
還有時遷……那人為何把她扔到這君蘭苑？他和時遷是什麽關系？她的面具幾乎貼近皮肉而無形，時遷又是怎麽知道的？梧桐玉髓這一隱秘的江湖傳說，一介凡夫俗子又怎會了解？這麽熱心幫助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到底是赤誠良善，還是心懷鬼胎？
紫煞院雖聞名諸國，但終究不是凡人之地，見此院、明真相者寥寥無幾。只怕這時遷與紫煞院的淵源，比她還深。
越往深處想，她卻越是看不透、摸不清，一陣哆嗦，周身漫上莫名的惡寒。
時遷……時遷……大意了……紫煞院那人，不就是叫時玥嗎？同樣姓時，兩人一定有著她不知道的關系。
紫煞仙人……隱心真人……他靠著這兩個稱號名揚天下之時，可曾想過連府那上百條無辜性命？
人人皆讚紫煞仙人，只有她記得他是背信棄義的狗賊時玥：謊報叛國而誣陷清正一生的連太傅，封閉連府而讓自己的栽贓罪證焚於大火，踩著“最好的朋友”滿門屍骨登上親王之位……這個被權勢迷了心、入了魔的狗賊，她必殺之以慰連府亡魂！
越想便越是頭痛欲裂，她到底該不該相信這個時遷？
她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邊的漩渦之中，越是掙紮，越是陷得越深。她如今毫無能力形同軟禁地待在這個陌生之地，未來，該何去何從？
“哎呦，可算回到了，可把小爺累壞了。”突兀的抱怨，一下打亂了她的思緒。
算了——她心一橫，索性出了個下策：敵不動，我也不動。
她倒要看看，這時玥，還有這眼前來歷不明的時遷，能搞出什麽花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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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輕舉妄動，而是不斷地變換角度觀察著這古怪的琴。
琴弦在昏暗的光線下閃出不一樣的光芒，上面隱隱帶著些許寒氣。她隨手扔了塊普通的玉石過去，沒想到玉石一觸到琴弦，它竟自動交錯起來，將堅硬的玉石給絞得粉碎。
面具下，那張幹枯的、樹皮般的臉露出駭色。如果沒看錯，那根本不是琴弦，而是絲刃，成百上千絞在一起咬合成單根的琴弦樣式。而僅僅一根絲刃，便能殺人於無形。
無人操作，卻觸動了絲刃絞動，那邊只能是機關術了——到底是有多想殺了她，才設下如此埋伏？
可惜她對機關術並不精通，只是略有耳聞。這整個琴房就是一個機關陣，被誘入陣中，她現在想全身而退必然要費上些氣力了。
凡機關術，必有其術眼所在。要破除此陣，只能找到術眼一擊毀之。否則，想要走出這個琴房，難如登天。
既出不去，影兵也進不來。雖然暫時沒什麽危險，但困在這裏荒廢光陰不得出也是麻煩之事。
她盤坐下來冥想著應對之策，神識一時松懈下來，竟未察覺有不速之客的氣息向琴房靠近。
她突然腦後一痛，無力地轉頭看去只見一道模糊的聲音，心中咯噔一下，便墮入了昏迷。
“十三年了，就知道有一天，你會回來取此物。”
“這仇，報不得。時機未到，縱有苦衷亦有口難言。”
那人抱起她，如父親般疼愛地、輕柔地揭下她的面具，看著早已半邊枯敗的臉，卻隱隱能看出昔日好友的輪廓。
他皺了皺眉，足尖輕點，不知使了什麽手法，院內房梁盡數熊熊自燃起來，而自己卻化作遁光，毫無留戀地飛離了即將成為火海的院落。
連頭都不曾回。
……
梁州郊野紫煞院，毀於一場無名大火之中，三天三夜火勢不滅，連同它的主人——紫煞仙人，一同成了灰燼。奇怪的是，分毫都沒有波及其他地方，就像是有無形的屏障，將大火只罩在了紫煞院內。
與當年連府滅門之日的大火，竟無甚差別。
*
“紫煞仙人今兒個如此有興致，偏偏跑到我這小破院子來了，有何貴幹？”時遷放下手中的草藥，擡眼看見那人抱著一個昏迷的女子。
“時遷，你偏要這麽跟我說話嗎？”平靜的語氣自帶幾分威壓，還夾雜著幾分怒意。
“是，師父。”時遷收起頑劣的口氣，低眉順從地從那人手裏接過那昏迷的姑娘。
紫煞仙人從懷裏掏出梧桐玉髓放在堆滿草藥的木桌上。
時遷一眼認出了這梧桐玉髓，著急忙慌地把懷裏的人安置在一旁的榻上，不解地看向他，問道：“師父，這玉髓是……”
那人沈吟片刻，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無厘頭的說了一句：“她是影殺。”說罷，便化作遁光離去。
時遷目送遁光消失，拿起放在桌上的梧桐玉髓。
萬物有靈便有髓，人有血髓，仙有靈髓，一花一木皆有其髓。而這梧桐玉髓生於紫煞院中央那株日日受他師傅時玥的滋養，溫潤質良，正是解毒治傷的上等之物。
他餘光瞟向榻上的女子——她是……影殺？
那個以影殺人、殺人奪影的影殺？
那個萬人得而誅之的影殺？
可是這女子看來是那麽年輕，即使在昏迷中微皺著眉，卻也能看出面目溫和良善。這樣的人，居然半年之內殺了上百人？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面目良善之人可能是奸險狡詐之徒，面目可憎之人也可能是善人義士。
想到那上百條無辜的人命，他憤懣萬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他若是現在除了這妖女，絕了這後患，豈不是好事一件？
榻上的人無知無覺，被他掐住之後也無半分掙紮醒來的跡象，本來就微弱的氣息現在像是斷掉了，他見她緊緊皺著眉，這才緩緩松開手。
時玥留下梧桐玉髓，必然是要他救她。更何況，他這師父心思深不可測，萬一這姑娘不是影殺，那他豈不是平白害了一條清白的人命？
他站起身，指尖卻不知將什麽勾起，低頭一看，竟是一具□□！
他屏住呼吸，揭起半掩著的面具。
面具下的臉，一半形容憔悴，一半枯槁若死人。
他有些無措，僵硬了半晌，嘆了口氣，替榻上女子重新戴上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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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依掙紮著睜開眼，發現視野一片模糊。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心頭一震。
她的眼睛……仿佛看不清了。
陌生的空間，恍惚的視線，她翻身下榻，跌跌撞撞地疾步走了出去，卻不知撞到了什麽東西狠狠摔了下去。
真該死，大仇未報，梧桐玉髓未得，還把自己弄了個半瞎。她索性癱倒在地，捂眼蜷成一團。
有腳步聲靠近，她心中警鈴大作，正要捏指呼喚影兵，沒想到喉嚨卻連連續的氣息都無法吹出。她掐住喉嚨，用力地想要發聲，卻只能發出低短的嘶吼。
失去了吹哨喚影的能力，豈不是淪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難道……難道她真的要命喪於這不知名的地方嗎？
隨著腳步聲的由遠及近，她的心也一點點跌入谷底。她緩緩站起身攥緊衣袖，卻觸到了那柄帶毒的匕首，便用力捏緊了刀柄。
來人是誰？是善是惡？只能放手一搏。
她是影殺，學藝於太康山雲散真人。師父要求嚴格，聽聲辨位也沒少練過，如今倒是派上用場了。當年肩胛骨上那一箭淬了紫煞院的劇毒，那毒以梧桐子煉化而成，能解毒的，只有同株而生的梧桐玉髓。當年毒性漫上五官，生生將她眼睛廢了，縱使師父用盡天材地寶施法壓制，也只是救回了一雙眼睛，可她的臉卻毀了……
近了……近了……她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在靠近，就在那人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心中一急將匕首擲了出去。
沒有閃躲和刺中的聲音，來人竟硬生生接住了那淬毒的匕首。
那人也不惱，淡淡開口：“姑娘，如此小毒，傷不到我分毫。這匕首做工精巧，甚是讓人喜愛，贈我如何？”
連依說不出話，也看不清，只能沈默。那人似乎沒有敵意，但感受到他的步步逼近，她還是後退了幾步。
那人輕笑著，握著她的手臂扶著她站起，取出什麽系在她腰間，說：“我啊，在家門口撿到你的時候，在你身邊發現了這等好東西。姑娘，這可是梧桐玉髓，難求的寶貝，現在物歸原主。戴上它，不久之後，你的眼睛、嗓子，都會不治而愈的。”
她聽得一楞一楞，下意識往後退，這人是……想幫他？究竟是為什麽？
“梧桐玉髓，現存於世的只在梁郊紫煞院內，是獨有的寶貝。可惜啊……十數日之前，紫煞院無火自焚，這寶貝，也真正要絕跡了……想必你是那的人吧……”
她聽得這番話，有些困惑，又有些震驚。
時遷一邊說著，一邊把匕首在衣服擦了又擦，確保那表面的毒已去，這才把匕首尖端湊近她的臉，瞇眼找了老半天，眼疾手快地挑起她的面具並揭開。
連依應激地背過身，本能地死死護住右臉。那人卻輕手扳過她下意識微微顫抖的身子，拂開捂著臉的手，輕笑道：“別動……我看看。”
他湊得更近了，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在若有若無地拂過她的臉，她別扭地掙開，呼吸和心跳也有些紊亂。
混賬……素不相識，卻動手動腳！
她正想揮他一巴掌，卻聽得他說：“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治，到時候姑娘怕是要吃點苦頭了。”
“對了，還沒有介紹自己。在下時遷，這裏是我的君蘭苑，我以救死扶傷為生。”
*
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連依的腦子亂糟糟的，緩也緩不過來。那個自稱時遷的人——姑且算是良善之輩——把她安頓在苑內，允許她自由走動，自己說著要出去采藥，說是有辦法治好她的眼睛。這倒給了她極大的便利，有了空餘的時間，慢慢理清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首先是紫煞院。自她進了那古怪的琴房，便再也沒感受到影兵的存在。她肯定不是自己走出那機關陣的，能破陣把她帶走，那只能是那個人回來了。那明明他可以就地殺了她，卻又為什麽偏偏把她扔到了這君蘭苑，還把梧桐玉髓留下？
再者，聽時遷說，紫煞院十數日前已然葬於火海之中，這樣算來，她被撿到也有小半月了。那人廢了她的眼睛和嗓子而留下療傷所用的梧桐玉髓，難道只是想暫時壓制她召喚影兵的能力？不，他一定有什麽惡毒的計劃，怕她壞了他的好事……
可是……不殺她，無疑是給他自己留下了巨大的後患，這人到底在想什麽？
還有時遷……那人為何把她扔到這君蘭苑？他和時遷是什麽關系？她的面具幾乎貼近皮肉而無形，時遷又是怎麽知道的？梧桐玉髓這一隱秘的江湖傳說，一介凡夫俗子又怎會了解？這麽熱心幫助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到底是赤誠良善，還是心懷鬼胎？
紫煞院雖聞名諸國，但終究不是凡人之地，見此院、明真相者寥寥無幾。只怕這時遷與紫煞院的淵源，比她還深。
越往深處想，她卻越是看不透、摸不清，一陣哆嗦，周身漫上莫名的惡寒。
時遷……時遷……大意了……紫煞院那人，不就是叫時玥嗎？同樣姓時，兩人一定有著她不知道的關系。
紫煞仙人……隱心真人……他靠著這兩個稱號名揚天下之時，可曾想過連府那上百條無辜性命？
人人皆讚紫煞仙人，只有她記得他是背信棄義的狗賊時玥：謊報叛國而誣陷清正一生的連太傅，封閉連府而讓自己的栽贓罪證焚於大火，踩著“最好的朋友”滿門屍骨登上親王之位……這個被權勢迷了心、入了魔的狗賊，她必殺之以慰連府亡魂！
越想便越是頭痛欲裂，她到底該不該相信這個時遷？
她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邊的漩渦之中，越是掙紮，越是陷得越深。她如今毫無能力形同軟禁地待在這個陌生之地，未來，該何去何從？
“哎呦，可算回到了，可把小爺累壞了。”突兀的抱怨，一下打亂了她的思緒。
算了——她心一橫，索性出了個下策：敵不動，我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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