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殺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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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殺現世
江湖皆傳，太康有習邪術者，殺人奪影，以影煉兵。
“上回說到，影殺現世，為禍人間，”那說書人撫著胡子，搖頭晃腦道，“諸位可知，這影殺，究竟因何現世，又是為何奪了生人之魂？”
“先生，這是為何？”聽得正入迷的眾人急切問道。
“這世間因果往覆，凡存在者，必有其緣由……”
*
紫煞院內，梧桐樹下。
“幾日不見，棋藝漲了不少，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自是托您的福，但也莫要小瞧我，女子也是能成大事的，”那人捏起一粒白子，毫不猶疑地走了一步，眼神犀利，聲音冷漠又凜然，“您敗了。”
“這招反殺，是誰教你的？”他定定地看著那人，沒有半分震驚，只是平靜地問道。
“這個你無需知道，你只要知道的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人面露兇光，捏起兩指輕巧地吹了一哨。霎時，無數道遁光掠過天際，暗影連天蔽日，看著先前只被梧桐樹蔭遮蔽了一半的臉徹底掩進了陰影裏，本就平靜的神色此刻更加晦暗不明。
“你有什麽遺言嗎？”那人問道，聲音裏全是憤恨。
“……影殺。”他語氣肯定，卻又帶了一絲微弱的落寞，“原來是你。”
“紫煞院，也該換換主人了。”那人手輕輕一揮，遮天蔽日的暗影化作牢籠迅速把整個紫煞院收緊，“這招反殺，您當再熟悉不過。”
“十三年了，你還放不下嗎？”他直直地看著她，平靜的眼神中，看不出半點神色。
“放下？”那人冷哼，“怎麽放下？滿門抄斬的皇令未到，府邸卻緊閉著被大火盡焚，一百二十口人，都是無辜的，我們有什麽錯？若不是你背信棄義，滿門抄斬又怎會落到我們頭上？若不是你縱火燒梁困住全府，我連府又怎會屍骨無存？我爹娘屍骨未寒，你卻登上高位得人稱讚！阿娘舍命救我，留得我這條小命……我拜師學藝、苦苦煉兵，等的就是今天！”
那人目光驟冷，瞳孔微縮，一聲令下：“殺！”
影兵瞬間將他重重包圍，那人卻自己化作一道遁光，向天邊掠去。
他看著撲面而來的影兵，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我那是……在幫你啊！”
可惜，那道遁光早就消散在了天際。
*
十三年前，晉國梁州，連太傅府。
“阿爹，我要吃胡桃！”稚嫩的嗓音，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好好好，阿爹這就給你去弄。”連太傅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捏了捏她的臉頰，眼中全是父親的慈愛。
“報——”聲音急促，引得他剝胡桃的動作一滯，將目光從手中移向火急火燎沖進來的小廝身上。、
“說！”
“陛下已下皇令，連府通敵叛國，處滿門抄斬！如今皇都已派快馬傳令，不日便將抵達梁州。行刑之人也已集結，待皇令一到，就……”
連朗將小女掩在身後，有些慍怒：“一派胡言！我連朗一生自詡清正，何來叛國！備快馬，我要親覲聖上！”
“主人！來不及了！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小廝急切萬分，甚至有些哭腔。
“不行，我相信聖上自有公道！草率萬分就定了我一府之罪，如何服眾？”
“主人！請您三思啊！”那小廝跪地懇求。
“我意已決！”
“全府一百二十人，都是無辜的啊！”
連太傅的女兒怯怯地拉著父親的衣角，看著那小廝不斷磕頭痛號。
連太傅換頭看了看滿眼都是驚恐的女兒，閉眼嘆氣：“開府門！所有車馬都備上，你帶著我的手令，將府上所有人都帶到安全的地方！”
那小廝急急站起，轉身沖了出去，卻又半路折了回來。
連太傅抱起女兒從府門的方向望去——火光從府的外圍吞噬進來，眾人合力想撞開府門卻無濟於事，而嘗試著翻墻出府的人們，卻被一種看不見的屏障擋了回來。
“著火了，快滅火啊！”
“快逃啊……”
哀嚎聲四起。連太傅放下懷中年幼的女兒，一句話都來不及說，便轉身沖進府中，打算尋找密道疏散人群，回頭一看，房梁卻早已燃黑了。
連依幼小的腦袋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好玩，朝著眾人撞門的地方走去。
一個人抱起她就往火光中沖，她扭頭一看，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阿娘”。
走到一條隱蔽的密道中，母親把她放了下來，蹲下，對著她的眼睛急切地說：“這條密道只能走兩個人，阿娘是自私的，所以，阿娘現在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清楚！”連依也不懂出了什麽事，只覺得阿娘語速極快，便點點頭。
“你要活下去，不許報仇，不許心存怨恨！”
走出密道，阿娘把她塞進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裏。後來的追兵早已彎弓搭箭。連夫人用身軀死死堵住洞口，聲嘶力竭地朝著馬車喊道：“走啊！快走啊！”
連依驚恐地看向自己的阿娘，她的身軀很快被追兵的箭刺穿，那些殺勢洶洶的“壞人”，強硬地破開狹窄的密道，踏著阿娘倒下的身軀追來。
只容納兩人的密道，最終只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阿娘——”她悲戚地喊道。
“嗖”的一聲，長箭刺穿她的肩胛骨從鎖骨下穿出，她強忍痛意，奮力爬出馬車。泥路顛簸，巨大的反沖力使她一下摔進一旁的河內。
她感到水淹進了她的口鼻……進而是胸腔……
……
她再次猛地從噩夢中醒來，窒息的錯覺讓她從榻上猛地坐起，大喘了好幾口氣才稍稍緩過來。她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翻身下榻。
太久了。
這十三年來的日日夜夜，她心如火焚，無數次在夢中輪回往覆，看著那場大火焚盡一家之人。
附著厚厚灰塵的銅鏡朦朧地映出她的容貌，她咬咬牙，揭下面上的□□。
顫抖的手撫上右臉，每撫上一寸，她的心就下沈一分。
“你要活下去，不許報仇，不許心存怨恨！”
她慘淡地低笑出聲——是了，昔日的連府小姐連依，早就和剩下無辜的一百一十九人一樣，被大火吞噬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由仇恨支撐著的行屍走肉罷了。
這叫她怎麽不恨？
她重新戴上面具，兩指捏起吹了一哨，無數道遁光掠向她所在的破寺院，無聲地集結排列在破敗的院內，靜候她的命令。
那是她的影兵。
影兵影兵，顧名思義，以影為兵，影兵非人亦非妖。這是一種秘術，但少有人修習。修習者需以血為引祭化自己的影子，方能以影殺人，從而殺人奪影、加以煉化、為己所用。當今世上，修習此秘術的只有兩人，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她的師傅——太康山雲散真人。
如今她有一百二十只影兵，也就是說，除她一人的影子外，煉化的影子一共為一百一十九只。一百二十，正正是大火之中，死去的連府人數。
當初廢了大半年的時間，利用影兵四方打探仇人的消息。江湖不太平，總有枉死之人，死相如同出自一人之手，死者影子皆消散殆盡。而影兵行蹤不定惹人註意，眾人皆道是那秘術重禍人間。傳言愈演愈烈，無數江湖人士視她為妖女，欲以正義之名誅殺她，卻無一人得手。
故江湖中人，都稱這妖女為“影殺”。
可她真正殺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流言再怎麽瘋傳，她也絲毫不在乎。
“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她掃了一眼院中的影兵，察覺有些不對。
按理來說，原有一百二十只影兵，再加上紫煞院那條人命，應為一百二十一才對。可如今無論怎麽數，都只有一百二十。
也就意味著，紫煞院的那人沒死，亦或者是，他從影兵的包圍中逃出，麻痹了所有影兵使其無增而返。論道理，殺人奪影雖然她只嘗試過一次，但卻也算沒有失手過。
確實是她的疏忽了——那人陰險狡詐，紫煞院又是他的主場，能從影兵的包圍中逃脫的人，怕也只有他了！
也罷，這次失敗了也沒有關系，她還可以嘗試無數次。她本來想著殺了那人報了滅門之仇，便也能順便取那梧桐玉髓解了多年之毒，釋放自身靈力。只可惜，還是被他逃了！
現在去取他的狗命，再奪梧桐玉髓，希望還來得及。
她為了這天蟄伏整整十三年，不容錯過，更不容失誤！
來不及多想，她急急化作遁光，掠向紫煞院。院中影兵緊隨其後，竟也不需要指令，主人一個舉動，便跟了上去。
……
她負手立於院墻之上，望見院中一切整潔如故，棋桌上也分子未動，堪堪留在上一棋局。她回頭示意影殺分頭行動，一支圍住死寂的院落，一支護在自己身後。
她輕車熟路地落入院中，將早已準備好的帶毒匕首藏入袖中。
察覺到並無埋伏，也沒有任何人的氣息，看來那人早就跑了。
推開內院的門，依舊全無那人的氣息，她咬牙有些不甘，但還是往內院走去。
鏤雕窗花，那人當真是好興致。主室內擺放十分幹凈整潔，窗開南北通透，倒是讓人有風清氣朗的感覺。可她的目的，可不是來欣賞那人如何風韻雅致的。
搜尋了許久，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她轉身推開琴房的門，滿心滿眼都是梧桐玉髓，渾然不知身後護著的影兵早就被暗中隔離。
與主室截然不同，琴房落灰又破敗，灰暗的光線透過，空蕩蕩的琴臺之上只擺著一把小小的不起眼的古琴。
她捏緊袖中藏著的匕首，湊近琴臺，手正要撫上那把琴。即將碰到的一剎那，無數根微小不可見的銀針帶著殺氣朝她飛來，她足尖輕點，堪堪與飛針擦肩而過，細密的銀針直直插入身前的墻。
她走過去，正要拔出一根來查看，想了想又從隨身的錦囊中取出銀絲手套帶上——雖然不知這針是否有劇毒，冒險一試未必不可，但還是小心防範為好。
她小心翼翼地拔出一根飛針，銀絲手套與之接觸的地方瞬間成了黑色。這飛針雖小，威力卻不容小覷，生生將石墻紮出極深的小洞。她取出手帕用力一抹，錦緞所制的帕子被針上的液體灼得焦黑穿洞。果不其然，這些飛針，針針沾滿了劇毒，若有一根觸及皮膚——更別說穿入，便可能直接置人於死地。
她這倒是差點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了，便愈發小心起來。這琴如此碰不得，那她想要的東西，必定在這個琴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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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皆傳，太康有習邪術者，殺人奪影，以影煉兵。
“上回說到，影殺現世，為禍人間，”那說書人撫著胡子，搖頭晃腦道，“諸位可知，這影殺，究竟因何現世，又是為何奪了生人之魂？”
“先生，這是為何？”聽得正入迷的眾人急切問道。
“這世間因果往覆，凡存在者，必有其緣由……”
*
紫煞院內，梧桐樹下。
“幾日不見，棋藝漲了不少，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自是托您的福，但也莫要小瞧我，女子也是能成大事的，”那人捏起一粒白子，毫不猶疑地走了一步，眼神犀利，聲音冷漠又凜然，“您敗了。”
“這招反殺，是誰教你的？”他定定地看著那人，沒有半分震驚，只是平靜地問道。
“這個你無需知道，你只要知道的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那人面露兇光，捏起兩指輕巧地吹了一哨。霎時，無數道遁光掠過天際，暗影連天蔽日，看著先前只被梧桐樹蔭遮蔽了一半的臉徹底掩進了陰影裏，本就平靜的神色此刻更加晦暗不明。
“你有什麽遺言嗎？”那人問道，聲音裏全是憤恨。
“……影殺。”他語氣肯定，卻又帶了一絲微弱的落寞，“原來是你。”
“紫煞院，也該換換主人了。”那人手輕輕一揮，遮天蔽日的暗影化作牢籠迅速把整個紫煞院收緊，“這招反殺，您當再熟悉不過。”
“十三年了，你還放不下嗎？”他直直地看著她，平靜的眼神中，看不出半點神色。
“放下？”那人冷哼，“怎麽放下？滿門抄斬的皇令未到，府邸卻緊閉著被大火盡焚，一百二十口人，都是無辜的，我們有什麽錯？若不是你背信棄義，滿門抄斬又怎會落到我們頭上？若不是你縱火燒梁困住全府，我連府又怎會屍骨無存？我爹娘屍骨未寒，你卻登上高位得人稱讚！阿娘舍命救我，留得我這條小命……我拜師學藝、苦苦煉兵，等的就是今天！”
那人目光驟冷，瞳孔微縮，一聲令下：“殺！”
影兵瞬間將他重重包圍，那人卻自己化作一道遁光，向天邊掠去。
他看著撲面而來的影兵，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我那是……在幫你啊！”
可惜，那道遁光早就消散在了天際。
*
十三年前，晉國梁州，連太傅府。
“阿爹，我要吃胡桃！”稚嫩的嗓音，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好好好，阿爹這就給你去弄。”連太傅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捏了捏她的臉頰，眼中全是父親的慈愛。
“報——”聲音急促，引得他剝胡桃的動作一滯，將目光從手中移向火急火燎沖進來的小廝身上。、
“說！”
“陛下已下皇令，連府通敵叛國，處滿門抄斬！如今皇都已派快馬傳令，不日便將抵達梁州。行刑之人也已集結，待皇令一到，就……”
連朗將小女掩在身後，有些慍怒：“一派胡言！我連朗一生自詡清正，何來叛國！備快馬，我要親覲聖上！”
“主人！來不及了！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小廝急切萬分，甚至有些哭腔。
“不行，我相信聖上自有公道！草率萬分就定了我一府之罪，如何服眾？”
“主人！請您三思啊！”那小廝跪地懇求。
“我意已決！”
“全府一百二十人，都是無辜的啊！”
連太傅的女兒怯怯地拉著父親的衣角，看著那小廝不斷磕頭痛號。
連太傅換頭看了看滿眼都是驚恐的女兒，閉眼嘆氣：“開府門！所有車馬都備上，你帶著我的手令，將府上所有人都帶到安全的地方！”
那小廝急急站起，轉身沖了出去，卻又半路折了回來。
連太傅抱起女兒從府門的方向望去——火光從府的外圍吞噬進來，眾人合力想撞開府門卻無濟於事，而嘗試著翻墻出府的人們，卻被一種看不見的屏障擋了回來。
“著火了，快滅火啊！”
“快逃啊……”
哀嚎聲四起。連太傅放下懷中年幼的女兒，一句話都來不及說，便轉身沖進府中，打算尋找密道疏散人群，回頭一看，房梁卻早已燃黑了。
連依幼小的腦袋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好玩，朝著眾人撞門的地方走去。
一個人抱起她就往火光中沖，她扭頭一看，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阿娘”。
走到一條隱蔽的密道中，母親把她放了下來，蹲下，對著她的眼睛急切地說：“這條密道只能走兩個人，阿娘是自私的，所以，阿娘現在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記清楚！”連依也不懂出了什麽事，只覺得阿娘語速極快，便點點頭。
“你要活下去，不許報仇，不許心存怨恨！”
走出密道，阿娘把她塞進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裏。後來的追兵早已彎弓搭箭。連夫人用身軀死死堵住洞口，聲嘶力竭地朝著馬車喊道：“走啊！快走啊！”
連依驚恐地看向自己的阿娘，她的身軀很快被追兵的箭刺穿，那些殺勢洶洶的“壞人”，強硬地破開狹窄的密道，踏著阿娘倒下的身軀追來。
只容納兩人的密道，最終只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阿娘——”她悲戚地喊道。
“嗖”的一聲，長箭刺穿她的肩胛骨從鎖骨下穿出，她強忍痛意，奮力爬出馬車。泥路顛簸，巨大的反沖力使她一下摔進一旁的河內。
她感到水淹進了她的口鼻……進而是胸腔……
……
她再次猛地從噩夢中醒來，窒息的錯覺讓她從榻上猛地坐起，大喘了好幾口氣才稍稍緩過來。她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翻身下榻。
太久了。
這十三年來的日日夜夜，她心如火焚，無數次在夢中輪回往覆，看著那場大火焚盡一家之人。
附著厚厚灰塵的銅鏡朦朧地映出她的容貌，她咬咬牙，揭下面上的□□。
顫抖的手撫上右臉，每撫上一寸，她的心就下沈一分。
“你要活下去，不許報仇，不許心存怨恨！”
她慘淡地低笑出聲——是了，昔日的連府小姐連依，早就和剩下無辜的一百一十九人一樣，被大火吞噬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由仇恨支撐著的行屍走肉罷了。
這叫她怎麽不恨？
她重新戴上面具，兩指捏起吹了一哨，無數道遁光掠向她所在的破寺院，無聲地集結排列在破敗的院內，靜候她的命令。
那是她的影兵。
影兵影兵，顧名思義，以影為兵，影兵非人亦非妖。這是一種秘術，但少有人修習。修習者需以血為引祭化自己的影子，方能以影殺人，從而殺人奪影、加以煉化、為己所用。當今世上，修習此秘術的只有兩人，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她的師傅——太康山雲散真人。
如今她有一百二十只影兵，也就是說，除她一人的影子外，煉化的影子一共為一百一十九只。一百二十，正正是大火之中，死去的連府人數。
當初廢了大半年的時間，利用影兵四方打探仇人的消息。江湖不太平，總有枉死之人，死相如同出自一人之手，死者影子皆消散殆盡。而影兵行蹤不定惹人註意，眾人皆道是那秘術重禍人間。傳言愈演愈烈，無數江湖人士視她為妖女，欲以正義之名誅殺她，卻無一人得手。
故江湖中人，都稱這妖女為“影殺”。
可她真正殺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流言再怎麽瘋傳，她也絲毫不在乎。
“一百一十九，一百二十。”她掃了一眼院中的影兵，察覺有些不對。
按理來說，原有一百二十只影兵，再加上紫煞院那條人命，應為一百二十一才對。可如今無論怎麽數，都只有一百二十。
也就意味著，紫煞院的那人沒死，亦或者是，他從影兵的包圍中逃出，麻痹了所有影兵使其無增而返。論道理，殺人奪影雖然她只嘗試過一次，但卻也算沒有失手過。
確實是她的疏忽了——那人陰險狡詐，紫煞院又是他的主場，能從影兵的包圍中逃脫的人，怕也只有他了！
也罷，這次失敗了也沒有關系，她還可以嘗試無數次。她本來想著殺了那人報了滅門之仇，便也能順便取那梧桐玉髓解了多年之毒，釋放自身靈力。只可惜，還是被他逃了！
現在去取他的狗命，再奪梧桐玉髓，希望還來得及。
她為了這天蟄伏整整十三年，不容錯過，更不容失誤！
來不及多想，她急急化作遁光，掠向紫煞院。院中影兵緊隨其後，竟也不需要指令，主人一個舉動，便跟了上去。
……
她負手立於院墻之上，望見院中一切整潔如故，棋桌上也分子未動，堪堪留在上一棋局。她回頭示意影殺分頭行動，一支圍住死寂的院落，一支護在自己身後。
她輕車熟路地落入院中，將早已準備好的帶毒匕首藏入袖中。
察覺到並無埋伏，也沒有任何人的氣息，看來那人早就跑了。
推開內院的門，依舊全無那人的氣息，她咬牙有些不甘，但還是往內院走去。
鏤雕窗花，那人當真是好興致。主室內擺放十分幹凈整潔，窗開南北通透，倒是讓人有風清氣朗的感覺。可她的目的，可不是來欣賞那人如何風韻雅致的。
搜尋了許久，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她轉身推開琴房的門，滿心滿眼都是梧桐玉髓，渾然不知身後護著的影兵早就被暗中隔離。
與主室截然不同，琴房落灰又破敗，灰暗的光線透過，空蕩蕩的琴臺之上只擺著一把小小的不起眼的古琴。
她捏緊袖中藏著的匕首，湊近琴臺，手正要撫上那把琴。即將碰到的一剎那，無數根微小不可見的銀針帶著殺氣朝她飛來，她足尖輕點，堪堪與飛針擦肩而過，細密的銀針直直插入身前的墻。
她走過去，正要拔出一根來查看，想了想又從隨身的錦囊中取出銀絲手套帶上——雖然不知這針是否有劇毒，冒險一試未必不可，但還是小心防範為好。
她小心翼翼地拔出一根飛針，銀絲手套與之接觸的地方瞬間成了黑色。這飛針雖小，威力卻不容小覷，生生將石墻紮出極深的小洞。她取出手帕用力一抹，錦緞所制的帕子被針上的液體灼得焦黑穿洞。果不其然，這些飛針，針針沾滿了劇毒，若有一根觸及皮膚——更別說穿入，便可能直接置人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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