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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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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謝三姑娘,明人不說暗話,今天請你出來是有一事相問。謝三姑娘射中歹徒的箭我拿到了,也已經查看過了。箭是普通的箭,但是箭頭上的十一癲是哪裏來的,請謝三姑娘明說。”韓跡手上捏著一枚黑色的箭頭,與謝杏婉所有的袖裏箭中安放的箭頭一模一樣。韓跡的語氣再正常不過了,謝杏婉卻知道,箭頭上她抹的藥讓韓跡上了心,輕易糊弄不得。曲邱將《藥典》交到她手上時曾說,《藥典》中有一部分藥方來路特殊,如果不是可以信任的人,不要外露。她沒想到,她自認為最尋常的一味藥會被韓跡認了出來。

十一癲,是這個名字嗎?《藥典》上記載了許多方子,然而相應的藥卻沒有名字,只記錄了相應的藥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藥方來路特殊的緣故。謝杏婉配置的這味藥的主要作用就是將人迷暈了。謝杏婉會將這種藥塗抹在箭頭上,還是因為《藥典》中記載的藥方裏,以她現在的水平能按照方子配制出來的唯有這一種。藥配制出來後,她將藥混在謝明澤養的鳥的飯食中,那鳥兒吃了藥,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謝明澤因為在外讀書,沒有發現這件事,不過由此證明,她配出來的藥是有效的。謝杏婉自然將藥塗抹在了箭頭上,以防萬一。誰曾想,今天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用藥將蒙面人放倒了,卻因為這藥被韓跡單獨叫出來。想想也知道,今天的事瞞不過去了,留下來的謝丹婉被王氏一問,肯定會倒豆子似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十一癲是我塗抹在箭頭上的藥的名字?”

“不錯。謝三姑娘的藥哪裏來的,請直言。”韓跡的語氣淡淡的,謝杏婉卻能猜到,能讓韓跡不惜親自過去將她叫來,十一癲肯定不是普通的藥。

“藥是我先前在江南之時從一個游方道人手上買下來的,叫什麽我不知道,只知道一指甲蓋的藥可以迷倒一頭牛。所以我把藥塗抹在了箭頭上,以防萬一,沒想到這次真的用上了。”謝杏婉真的從游方道士手上買過藥,不過那次買藥經歷不是什麽好經歷。游方道士用一指甲的藥藥倒了一條牛,她信以為真,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子從游方道士手上買了藥,結果回去一試,才知道她上了當。游方道士後來給她的根本不是藥,而是摻了東西的面粉做成的。自那以後,她不再隨意聽信貨郎等人的吹噓,買東西時總要看準了才買。將藥安到游方道士身上,是擔心她胡亂編的話有漏洞,讓韓跡看出來。這件事確有其事,不過被她張冠李戴罷了。

謝杏婉有沒有說謊,韓跡一眼就能看穿。謝杏婉的話,他不全信,也不是全不信。既然讓他發現謝杏婉手上有十一癲,他又怎會輕易放過。

“那個游方道人長什麽樣,謝三姑娘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遇到他的。”韓跡看著謝杏婉,目光中的審視不加遮掩。

韓跡似是不信她剛才說的那些。

謝杏婉皺著眉,仔細回憶了關於她遇到的游方道人的一切,試圖將她的謊言拼湊得更完整,更可信。

“我是在江南時遇到的那個游方道人,時間隔得長了些,有幾年了,我記得不是那麽清楚了。不過那游方道人嘴角長著一顆黑痣,說話時喜歡瞇著眼睛。”謝杏婉在心裏勾畫著當時的點滴,記憶隨之覆蘇。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當時那游方道人為了取信於我,帶我去了牛欄給牛下藥。牛欄在城西的一家農戶家裏,那家人的院子裏有兩口水井。因為奇怪,我多看了一眼。”

謝杏婉說的這些是真的,韓跡也信了。可當他勾起嘴角,輕輕一笑,謝杏婉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哪裏說錯了嗎?

“一指甲蓋十一癲的確能藥倒一頭牛,藥性強烈是十一癲的最大的優點,不過它有一個缺點,同樣不可忽視。十一癲從配出來到失效,僅有一年時間。”

謝杏婉心裏一咯噔,藥是她近期配置出來的,《藥典》上也沒有寫藥有效時間的長短,她如何知道十一癲的藥性能維持多久?韓跡既然一口道出藥名,必然熟悉藥性,從她將十一癲栽到幾年前遇到的游方道士身上開始,她的謊話就被韓跡識破了。謝杏婉雙手不覺握成拳,手心有了濕意。

“韓世子是什麽意思?”謝杏婉垂死掙紮。

“我只想知道謝三姑娘手上的十一癲從哪裏來的,什麽時候拿到的,如此而已。我的耐心有限,謝三姑娘應該明白,我不想再聽到假話。”

謝杏婉擰緊雙眉,與韓跡對視。韓跡的那雙眼睛真是亮啊,仿佛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是了,從他們見面開始,韓跡與她對話時,一直看著她的眼睛。謝杏婉想也不想,低頭閉上了雙眼,然後緩緩睜開。她學不會擋住眼睛裏的情緒,但是她低著頭韓跡總看不到她的眼睛裏吧。

“這藥的來路清白,至於怎麽來的,恕我不能相告。我手上還有一些藥,如果韓世子需要,我可以全部給您。”謝杏婉忽然擡起頭來,正視韓跡。低頭的那一瞬間,一個念頭忽然湧上她的心頭。韓跡想知道她手上的藥從哪裏來,無非是想得到藥。藥是她做的,只要她不做,韓跡就沒辦法找到制藥的人。她從前也沒折騰配制過其他的藥,只要她現在停止制藥,韓跡就算打聽,也只能打聽到她會制作巧器的事。配藥的事,謝杏婉沒和家人說過,知道她會制藥的,家裏也就雲馨一個。她制藥的藥材還是進京的路上零零碎碎買來的,好似乎之前的巧合,都是為了掩蓋她此刻必須要面臨的審視一般。

謝杏婉心中滑過一絲古怪,看韓跡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份不自然。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韓跡了,沒一回有好事發生。韓跡就像災星,她第一次見韓跡,莊子被匪徒攻打,她被王氏和謝韞做主許配給了陸遲。第二次見面,翠環死了。第三次見面,蒙面人闖進佛門凈地,謝丹婉受驚。下次見面,還會發生什麽事?

不要再見了。這種事還是不要再有的好!

“謝三姑娘看來還不夠了解我。我要的可不是你手上的那一點點藥。”韓跡的臉突然冷下來,狹長的鳳眼微瞇,被他盯著謝杏婉心臟直跳。

“可是我真的沒了。”謝杏婉後退兩步,停住了腳步。若說今日再見韓跡時,他身上的氣勢一直被壓制著,那麽現在則悉數釋放出來。籠罩在韓跡的威壓之下,謝杏婉頭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如果把謝杏婉比作長了獠牙的小豹子,那麽韓跡就是一條成年的巨蟒,一旦張口,來臨的就是死亡。

“那就把給你藥的人找出來。”

那一瞬間,謝杏婉的脖子上仿佛被一只手扼住了,無法呼吸。在地面上窒息?說出去都要笑死了,可此時此刻的謝杏婉是真的無法順暢呼吸。她大口呼吸起來,狼狽不堪。她不知道,如果韓跡一直就這麽盯著她,她會不會因此窒息而死。

“找不到了,制藥的那人已經死了。”死了,沒錯,就是死了。她既然決定停止制藥,會制藥的她可不是與死無異麽?

“藥的確是不久前制出來的,不過在那不久後,制藥的疾風道人就死了。因我與疾風道人相交的事瞞著家人,剛才不想被韓世子知道。疾風道人的屍骨埋葬在哪裏我不知道,她的死訊也是一個孩子告訴我的。韓世子要是還不相信,我也無話可說。”疾風一名乃是謝杏婉幼年與謝明澤玩鬧時,謝明澤對她的戲稱。因她行事風風火火,謝明澤打趣她,就有了這個稱呼。疾風已死,那就表示只要她還在韓跡眼皮子底下一日,她就不能碰《藥典》,不能制藥。悲憤交加,謝杏婉心中所想立刻表現在了臉上。

韓跡俊臉一沈,連眼神都陰騖起來。幾乎沒有人能在他的逼迫下說謊,何況謝杏婉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姑娘。

“謝三姑娘,你最好沒有騙我。”

“不敢。”謝杏婉倔強地與之對視,韓跡看著她那張蒼白的臉以及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眼角上翹,瞬間陰霾盡掃。他上前兩步靠近謝杏婉,目光從上至下將她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如果不是確定自己穿了衣裳,謝杏婉會以為她赤著身體,裸·著血肉站在了韓跡面前。她強撐著不讓自己後退,哪怕她為了扛住韓跡的施加的威壓,不得不擡頭仰視他。

對峙間,韓跡突然伸出手來,謝杏婉反手一抓,擋住了韓跡的手。

“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韓跡嘴角噙著笑,手腕上的力道清楚地提醒他,眼前的女子可不是那些被他看一眼就會發怵的閨閣女子。單就這份能鉗制住他的臂力,謝杏婉就不該被輕視。無謀卻有一身蠻力的姑娘被激怒了執拗起來,似乎沒那麽好打發。尤其是他暫時不打算傷她性命時。

“韓世子是不會吃人,可是會傷人。”重壓之下,謝杏婉越抗越勇。她的眼睛亮得驚人,似乎一伸手,就能從那片黑亮的瞳孔中摘取星辰。

“現在傷人的,好像並不是我。”韓跡晃了晃那只被謝杏婉鉗制住的手。

祝福所有的讀者小天使2018新年快樂,萬事如意。今天的更新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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