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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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申無懷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申離告訴她，秋嵐知道那個人的下落。她相信了，但她萬萬沒想到，秋嵐竟然也想殺那個人！
申無懷臉色煞白，緊緊盯著秋嵐擱在那人脖子上的手，雙唇顫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怕的：“放手！”
秋嵐還穿著那身黑綠相間的禮袍，頭頂的金冠被扯掉了，此刻披頭散發地坐在座上，看上去弱小無助又可憐。但她說的話卻刀刀帶血，專門紮人痛腳。
“做夢。”
來的路上，秋嵐想了很多。她想起從記事起就跟在秋伯雲身邊，是他一手把她養大，給她吃，給她穿，如父如女了這麽多年，她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自己就像一只尚未被完全馴化的寵物，他想起來了就逗弄兩下，想不起來就晾在一邊；接近時手裏握著棍棒，仿佛只要她露出獠牙，他就會毫不留情地一棒敲下。
他還真是高估她了呢……
他對她了如指掌，那她呢？他到底是誰？光輝歷史也好，蹉跎歲月也罷，他的過往恩仇她竟一概不知。她曾經那麽想找一個答案，那麽想爭一個對錯，等終於找到了，她又覺得茫然了。
是她錯了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中蠱，更不知道自己會修煉魔功啊！
是他錯了嗎？好像也沒錯。他撿到一個外人看來是神丹，在他卻是毒瘤的孩子，非但沒有早早終結她的性命，還讓她好好長大。他甚至還為她定了親，正好對方需要她體內的蠱，她還能作巫族往後，多巧。
你看，他連你的下半輩子都托付好了，簡直是仁至義盡的標桿了。
她有時候想，當初他就該直接殺了她，也好過鈍刀砍人，生受折磨。
或許他也在想，為什麽她不該知恩圖報，做一個討好聽話、思想全無的孩子呢？
沒有人錯，或者全部都有錯。
秋嵐忽的釋然了。
都說夫妻靠緣分，其實師徒又何嘗不是呢？他苦心經營時她無知無覺，她留戀不舍時他狠心離去，總歸不過兩個字——無緣。
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她沒錢可花，也沒得緣可續。
那就到此為止吧。
她閉了閉眼，說出了秋伯雲的位置。報仇雪恨的威力果然大，申無懷不眠不休地帶著她上路，很快就到了亭州城外的一間小廟。夜裏下起了大雪，廟外的木門被風吹得嘎吱嘎吱響，房檐上暗淡的油燈忽閃忽閃，終於不堪重負“呼”的一聲熄滅了。
只剩下眼前那扇亮著昏黃燭火的窗。
申無懷的手一定凍僵了，拍門的時候都在發抖。半晌等不到人來，她便一腳踹斷了木閂，大步闖了進去。迎面來的小和尚嚇了一跳，手裏提的蠟燭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你、你是什麽人？”他話音剛落，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申無懷帶著人一陣風似的從小和尚身邊跑過，他的嗚嗚聲很快消失在耳邊。
房門開了，四目相對。
秋伯雲的視線在秋嵐和申無懷的身上虛虛略過，不帶一絲感情。
雖然告訴自己緣分已盡，但秋嵐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側眼去看申無懷，卻發現她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嘴角僵硬地上揚，雙唇劇烈地抖動，仿佛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而雙眼微沈，眼神狠厲，恨不得要將對方千刀萬剮，甚至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都不由自主地狠狠攥緊，仿佛捏著的是對方的脖子。
——這絕不是見到殺夫仇人的反應。
秋伯雲眼神掃過兩人：“二位施主有事嗎？”
秋嵐還被申無懷控制著，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只能使勁用嘴咬住拎著她領子的那只手：“放……放開……我。”
秋伯雲淡淡望向秋嵐，那一眼看得她心慌意亂，趕緊低下頭。這聲音一出，申無懷才從失神中反應過來，仔細打量著秋伯雲看秋嵐時的表情，神色來回變換了半晌，才把人狠狠一推：“滾。”
秋嵐吃了一嘴雪，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力氣正漸漸恢覆，她瞥了一眼正沖秋伯雲低聲說著什麽的申無懷，往外走的腳步忽的頓住，轉了個方向。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便見一道人影忽的閃過，下一瞬，秋伯雲便被人卡住了脖子。
“你幹什麽！”申無懷又驚又亂，惡狠狠道。
看來師父對她很重要，秋嵐默默想道。
她拖著人默默退進了屋內，一手飛快地在秋伯雲背後點了點，封住他的啞穴，另一手摸索著身後，退到了椅子上。
申無懷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人反將一軍，忍不住道：“就憑你，也想搶走我的人？”
秋嵐手上有淡淡的紅霧升起，手下的脖子頓時青筋暴起：“嗯，就憑我。”
她修了魔功的事實在眾人面前暴露，她再也回不去師門了，她也不願回去拖累他們。到底何去何從，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迷茫。
既然如此，那麽……為什麽不能去魔教？
照理說她的武功與申離不相上下啊！也許還會青出於藍勝於藍，強過他這半吊子師父呢。
她忽的覺得豁然開朗。
申無懷氣得不行，但她知道輕舉妄動的後果：“你要什麽？”
嘖，現在情況倒是反過來了。
秋嵐猶豫道：“那……你跪下？”
申無懷咬牙切齒，但還是二話不說，撲通一聲當場跪下。幹凈利落得讓秋伯雲輕輕嘆了口氣。
還真跪了！
秋嵐嘖嘖稱奇：“我這水平，在魔教排得上號嗎？”
“怎麽，你還想奪走魔教不成？”申無懷輕嗤道。
秋嵐頓了頓，慢吞吞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的魔教一部分在申無懷手裏，另一部分則聽令於申離。申無懷這個瘋子分分鐘搞定不在話下，申離麽……申師父現在虎落平陽被她欺，武林大會損失的內力還沒恢覆呢。
這不就是說……打敗他們倆，魔教就歸她了？
這樣什麽正魔大戰也不必打了，她每天在鎖心宮帶著美人們種種菜就滿足了！至於申離——他的仇他自己報去吧，她才懶得管。嚴格來說，她好像還是武林盟主來著，就是不知道大家認不認啊……
秋嵐忽的興奮起來。
要不是申無懷提醒，她還沒想到這個可能呢！一身擔兩派，這麽快就要走上人生巔峰了嗎！
再看申無懷的時候，秋嵐的眼神都帶了一絲感激。想不到這人為情所困至此，隨便一激就中招了啊！
是的，為情所困。
因愛而生嗔，因愛而生恨。
打剛才她就看出來，這根本不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場景，這明明就是愛而不得的癡怨。
她的手緊了緊，秋伯雲忍不住逸出一聲咳嗽，隨即失笑。
何必如此呢？他知道，她根本不會殺他。
“解藥。”
申無懷知道秋嵐說的是什麽，大笑了一聲：“沒有解藥。解藥便是我的血，所以你必須讓我活著，讓我好好的活著……很想殺了我吧？可是你不能，殺了我他怎麽活？他還會跟殺母仇人在一起嗎？”
“他沒有良心。”秋嵐淡淡道。
申無懷一楞。
“所以他不會良心不安。”
其實他也恨你恨得牙癢癢，甚至還巴不得你死呢！
這話秋嵐沒說，但表情就是那個意思。申無懷在她刻意的激怒下，果然暴跳如雷，忍不住怒道：“是啊，他就是個賤人生的小畜生！哪來的良心！”
秋嵐楞了，心中頓時申無懷的魄力讚嘆。狠人啊！“我”狠起來連“我”自己都罵。
申無懷頓了頓，平靜了下來。秋嵐知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這個問題，便問了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
“申離的父親是他殺的？”
申無懷不答，死死恨著秋嵐。秋嵐點了點頭：“看來不是。”
下一個問題：“你們是什麽關系？”
秋伯雲忽的掙紮起來，張著嘴想要說什麽。秋嵐頓了頓，才將人扯回到手裏。
申無懷笑了一聲，癡癡地望向秋伯雲：“我們是什麽關系……你想知道嗎？好啊，我這便告訴你——”
二十五年前，魔教不是當今的魔教，江湖也不是當今的江湖。
那時最有名的不是第一美申離，也不是年少有為的小劍俠常玉。而是真正的劍俠，劍俠藍雲。
——這不是他的真名，自然也沒人在乎他的真名。
伸張正義，鏟兇除惡，銀鞍白馬，仗劍天涯。街頭巷尾常常有他的傳說，文人騷客也毫不吝惜他們的筆墨，傳說他最近端了誰了老巢，取了誰的首級，報了誰的仇，又救了誰的命。
後來，傳說中漸漸多了一個人，一個被他救下的青樓女子；又有傳聞說，那是某個掌門的女兒；或者是皇家的公主。
總之溫柔賢淑，柔弱美麗。
年輕的魔教聖女跟劍俠初次相遇，便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她從來沒見過如此俠肝義膽，又超然脫俗之人。
“你當真如此灑脫？就不會為了女人停下麽？”她調笑著問他。
他冷硬地拒絕，轉身離去。她不知道，他已經在一個女人的身邊停下了。
再見他時，他依舊是那副風流不羈的模樣，只是眉頭眼角總在提起一個女人時柔軟下來。她嫉妒得發狂，嫉妒得面目全非，卻始終沒有見過那女人的一片衣角。
他把人護得太緊了。
她使勁渾身解數，想盡辦法拆散他們，威逼，利誘，金銀，美女，刺殺，下毒……他永遠都更勝一籌。她越是想靠近他，就越是要傷害他，而他本就對她無情，自然也不會手軟。
沒多久，劍俠單槍匹馬闖入魔教的壯舉便在江湖上傳開了，與此同時還有魔教教主身負重傷、不久於人世的消息。她忽然覺得累了，久久沒有出現。
就在所有人以為她將要放棄的時候，她終於出手了。
那個女人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他為此大發雷霆，聯合眾門派圍剿魔教聖女。
她僥幸逃脫，卻傷痕累累，而他從此不知所蹤，江湖之大，再無劍俠。
秋嵐聽得頭皮都炸了。
……這他娘的是什麽虐戀情深的狗血劇情！話本都不敢這麽寫啊！上一輩的人都這麽開放的嗎！
她大概明白申無懷為什麽對申離這種態度了，以她如此偏執的個性，應當不會心甘情願跟別的男人生孩子。申離的來歷便無需再說了。
秋伯雲的手動了動，秋嵐好心地把啞穴解開，他咳了兩聲：“她沒死。”
“她死了。”申無懷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我把她千刀萬剮，然後親手把她的心剜出來，一刀一刀片開，撒上鹽餵了狗。我曾經受過的痛、受過的苦，都要讓她一樣一樣嘗過才行。”
“她沒死。”秋伯雲喃喃的聲音輕得像是一吹就散的雲。
她永遠不會死。
申無懷猛然擡頭：“聽完了？”
秋嵐默然。
申無懷緩緩起身，作勢要抓向秋嵐：“那就別走了！”
那只手被人半路截住。
“夠了。”秋伯雲的語調很平靜，“你我的事，不必牽扯他人。”
他望向秋嵐，破天荒地關心了一句：“你如何？”
秋嵐不答。他又問：“莊純呢？”
“……在南疆。”
秋伯雲點了點頭：“走吧。”
申無懷“啊”了一聲：“你們……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申離只說秋嵐知道藍雲的下落，她不知道這兩人原來竟是舊識，這麽說來，剛才那些全都是騙她的了！
她怨毒的眼神像毒刃一樣射向秋嵐：“輪到我問你了，你跟他是什麽關系？哦，原來你還不止兩個男人呢，連這麽老的男人都瞧的上，你當真是葷素不忌啊……”
秋伯雲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她是我徒兒。”
“難道她不是女的麽？”申無懷笑得讓人背後發毛。
“她已成親。”
“那有何不可？”
師徒又如何？成親又如何？從古至今，男女荒唐之事還少嗎？
“你篤定她跟我不清不白，可我跟她並無可能。”
下一瞬，秋伯雲的話如同驚雷般在秋嵐耳邊炸響。
“她是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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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嵐還穿著那身黑綠相間的禮袍，頭頂的金冠被扯掉了，此刻披頭散發地坐在座上，看上去弱小無助又可憐。但她說的話卻刀刀帶血，專門紮人痛腳。
“做夢。”
來的路上，秋嵐想了很多。她想起從記事起就跟在秋伯雲身邊，是他一手把她養大，給她吃，給她穿，如父如女了這麽多年，她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自己就像一只尚未被完全馴化的寵物，他想起來了就逗弄兩下，想不起來就晾在一邊；接近時手裏握著棍棒，仿佛只要她露出獠牙，他就會毫不留情地一棒敲下。
他還真是高估她了呢……
他對她了如指掌，那她呢？他到底是誰？光輝歷史也好，蹉跎歲月也罷，他的過往恩仇她竟一概不知。她曾經那麽想找一個答案，那麽想爭一個對錯，等終於找到了，她又覺得茫然了。
是她錯了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中蠱，更不知道自己會修煉魔功啊！
是他錯了嗎？好像也沒錯。他撿到一個外人看來是神丹，在他卻是毒瘤的孩子，非但沒有早早終結她的性命，還讓她好好長大。他甚至還為她定了親，正好對方需要她體內的蠱，她還能作巫族往後，多巧。
你看，他連你的下半輩子都托付好了，簡直是仁至義盡的標桿了。
她有時候想，當初他就該直接殺了她，也好過鈍刀砍人，生受折磨。
或許他也在想，為什麽她不該知恩圖報，做一個討好聽話、思想全無的孩子呢？
沒有人錯，或者全部都有錯。
秋嵐忽的釋然了。
都說夫妻靠緣分，其實師徒又何嘗不是呢？他苦心經營時她無知無覺，她留戀不舍時他狠心離去，總歸不過兩個字——無緣。
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她沒錢可花，也沒得緣可續。
那就到此為止吧。
她閉了閉眼，說出了秋伯雲的位置。報仇雪恨的威力果然大，申無懷不眠不休地帶著她上路，很快就到了亭州城外的一間小廟。夜裏下起了大雪，廟外的木門被風吹得嘎吱嘎吱響，房檐上暗淡的油燈忽閃忽閃，終於不堪重負“呼”的一聲熄滅了。
只剩下眼前那扇亮著昏黃燭火的窗。
申無懷的手一定凍僵了，拍門的時候都在發抖。半晌等不到人來，她便一腳踹斷了木閂，大步闖了進去。迎面來的小和尚嚇了一跳，手裏提的蠟燭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你、你是什麽人？”他話音剛落，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申無懷帶著人一陣風似的從小和尚身邊跑過，他的嗚嗚聲很快消失在耳邊。
房門開了，四目相對。
秋伯雲的視線在秋嵐和申無懷的身上虛虛略過，不帶一絲感情。
雖然告訴自己緣分已盡，但秋嵐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側眼去看申無懷，卻發現她臉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嘴角僵硬地上揚，雙唇劇烈地抖動，仿佛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而雙眼微沈，眼神狠厲，恨不得要將對方千刀萬剮，甚至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都不由自主地狠狠攥緊，仿佛捏著的是對方的脖子。
——這絕不是見到殺夫仇人的反應。
秋伯雲眼神掃過兩人：“二位施主有事嗎？”
秋嵐還被申無懷控制著，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只能使勁用嘴咬住拎著她領子的那只手：“放……放開……我。”
秋伯雲淡淡望向秋嵐，那一眼看得她心慌意亂，趕緊低下頭。這聲音一出，申無懷才從失神中反應過來，仔細打量著秋伯雲看秋嵐時的表情，神色來回變換了半晌，才把人狠狠一推：“滾。”
秋嵐吃了一嘴雪，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力氣正漸漸恢覆，她瞥了一眼正沖秋伯雲低聲說著什麽的申無懷，往外走的腳步忽的頓住，轉了個方向。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便見一道人影忽的閃過，下一瞬，秋伯雲便被人卡住了脖子。
“你幹什麽！”申無懷又驚又亂，惡狠狠道。
看來師父對她很重要，秋嵐默默想道。
她拖著人默默退進了屋內，一手飛快地在秋伯雲背後點了點，封住他的啞穴，另一手摸索著身後，退到了椅子上。
申無懷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人反將一軍，忍不住道：“就憑你，也想搶走我的人？”
秋嵐手上有淡淡的紅霧升起，手下的脖子頓時青筋暴起：“嗯，就憑我。”
她修了魔功的事實在眾人面前暴露，她再也回不去師門了，她也不願回去拖累他們。到底何去何從，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迷茫。
既然如此，那麽……為什麽不能去魔教？
照理說她的武功與申離不相上下啊！也許還會青出於藍勝於藍，強過他這半吊子師父呢。
她忽的覺得豁然開朗。
申無懷氣得不行，但她知道輕舉妄動的後果：“你要什麽？”
嘖，現在情況倒是反過來了。
秋嵐猶豫道：“那……你跪下？”
申無懷咬牙切齒，但還是二話不說，撲通一聲當場跪下。幹凈利落得讓秋伯雲輕輕嘆了口氣。
還真跪了！
秋嵐嘖嘖稱奇：“我這水平，在魔教排得上號嗎？”
“怎麽，你還想奪走魔教不成？”申無懷輕嗤道。
秋嵐頓了頓，慢吞吞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的魔教一部分在申無懷手裏，另一部分則聽令於申離。申無懷這個瘋子分分鐘搞定不在話下，申離麽……申師父現在虎落平陽被她欺，武林大會損失的內力還沒恢覆呢。
這不就是說……打敗他們倆，魔教就歸她了？
這樣什麽正魔大戰也不必打了，她每天在鎖心宮帶著美人們種種菜就滿足了！至於申離——他的仇他自己報去吧，她才懶得管。嚴格來說，她好像還是武林盟主來著，就是不知道大家認不認啊……
秋嵐忽的興奮起來。
要不是申無懷提醒，她還沒想到這個可能呢！一身擔兩派，這麽快就要走上人生巔峰了嗎！
再看申無懷的時候，秋嵐的眼神都帶了一絲感激。想不到這人為情所困至此，隨便一激就中招了啊！
是的，為情所困。
因愛而生嗔，因愛而生恨。
打剛才她就看出來，這根本不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場景，這明明就是愛而不得的癡怨。
她的手緊了緊，秋伯雲忍不住逸出一聲咳嗽，隨即失笑。
何必如此呢？他知道，她根本不會殺他。
“解藥。”
申無懷知道秋嵐說的是什麽，大笑了一聲：“沒有解藥。解藥便是我的血，所以你必須讓我活著，讓我好好的活著……很想殺了我吧？可是你不能，殺了我他怎麽活？他還會跟殺母仇人在一起嗎？”
“他沒有良心。”秋嵐淡淡道。
申無懷一楞。
“所以他不會良心不安。”
其實他也恨你恨得牙癢癢，甚至還巴不得你死呢！
這話秋嵐沒說，但表情就是那個意思。申無懷在她刻意的激怒下，果然暴跳如雷，忍不住怒道：“是啊，他就是個賤人生的小畜生！哪來的良心！”
秋嵐楞了，心中頓時申無懷的魄力讚嘆。狠人啊！“我”狠起來連“我”自己都罵。
申無懷頓了頓，平靜了下來。秋嵐知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這個問題，便問了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
“申離的父親是他殺的？”
申無懷不答，死死恨著秋嵐。秋嵐點了點頭：“看來不是。”
下一個問題：“你們是什麽關系？”
秋伯雲忽的掙紮起來，張著嘴想要說什麽。秋嵐頓了頓，才將人扯回到手裏。
申無懷笑了一聲，癡癡地望向秋伯雲：“我們是什麽關系……你想知道嗎？好啊，我這便告訴你——”
二十五年前，魔教不是當今的魔教，江湖也不是當今的江湖。
那時最有名的不是第一美申離，也不是年少有為的小劍俠常玉。而是真正的劍俠，劍俠藍雲。
——這不是他的真名，自然也沒人在乎他的真名。
伸張正義，鏟兇除惡，銀鞍白馬，仗劍天涯。街頭巷尾常常有他的傳說，文人騷客也毫不吝惜他們的筆墨，傳說他最近端了誰了老巢，取了誰的首級，報了誰的仇，又救了誰的命。
後來，傳說中漸漸多了一個人，一個被他救下的青樓女子；又有傳聞說，那是某個掌門的女兒；或者是皇家的公主。
總之溫柔賢淑，柔弱美麗。
年輕的魔教聖女跟劍俠初次相遇，便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她從來沒見過如此俠肝義膽，又超然脫俗之人。
“你當真如此灑脫？就不會為了女人停下麽？”她調笑著問他。
他冷硬地拒絕，轉身離去。她不知道，他已經在一個女人的身邊停下了。
再見他時，他依舊是那副風流不羈的模樣，只是眉頭眼角總在提起一個女人時柔軟下來。她嫉妒得發狂，嫉妒得面目全非，卻始終沒有見過那女人的一片衣角。
他把人護得太緊了。
她使勁渾身解數，想盡辦法拆散他們，威逼，利誘，金銀，美女，刺殺，下毒……他永遠都更勝一籌。她越是想靠近他，就越是要傷害他，而他本就對她無情，自然也不會手軟。
沒多久，劍俠單槍匹馬闖入魔教的壯舉便在江湖上傳開了，與此同時還有魔教教主身負重傷、不久於人世的消息。她忽然覺得累了，久久沒有出現。
就在所有人以為她將要放棄的時候，她終於出手了。
那個女人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他為此大發雷霆，聯合眾門派圍剿魔教聖女。
她僥幸逃脫，卻傷痕累累，而他從此不知所蹤，江湖之大，再無劍俠。
秋嵐聽得頭皮都炸了。
……這他娘的是什麽虐戀情深的狗血劇情！話本都不敢這麽寫啊！上一輩的人都這麽開放的嗎！
她大概明白申無懷為什麽對申離這種態度了，以她如此偏執的個性，應當不會心甘情願跟別的男人生孩子。申離的來歷便無需再說了。
秋伯雲的手動了動，秋嵐好心地把啞穴解開，他咳了兩聲：“她沒死。”
“她死了。”申無懷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我把她千刀萬剮，然後親手把她的心剜出來，一刀一刀片開，撒上鹽餵了狗。我曾經受過的痛、受過的苦，都要讓她一樣一樣嘗過才行。”
“她沒死。”秋伯雲喃喃的聲音輕得像是一吹就散的雲。
她永遠不會死。
申無懷猛然擡頭：“聽完了？”
秋嵐默然。
申無懷緩緩起身，作勢要抓向秋嵐：“那就別走了！”
那只手被人半路截住。
“夠了。”秋伯雲的語調很平靜，“你我的事，不必牽扯他人。”
他望向秋嵐，破天荒地關心了一句：“你如何？”
秋嵐不答。他又問：“莊純呢？”
“……在南疆。”
秋伯雲點了點頭：“走吧。”
申無懷“啊”了一聲：“你們……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申離只說秋嵐知道藍雲的下落，她不知道這兩人原來竟是舊識，這麽說來，剛才那些全都是騙她的了！
她怨毒的眼神像毒刃一樣射向秋嵐：“輪到我問你了，你跟他是什麽關系？哦，原來你還不止兩個男人呢，連這麽老的男人都瞧的上，你當真是葷素不忌啊……”
秋伯雲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她是我徒兒。”
“難道她不是女的麽？”申無懷笑得讓人背後發毛。
“她已成親。”
“那有何不可？”
師徒又如何？成親又如何？從古至今，男女荒唐之事還少嗎？
“你篤定她跟我不清不白，可我跟她並無可能。”
下一瞬，秋伯雲的話如同驚雷般在秋嵐耳邊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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