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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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第二日一早。
餓了好幾天的秋嵐早早下樓吃飯，剛下樓梯，就聽到大堂傳來幾個女人的議論聲。
“就她那樣，玉公子怎麽會看得上！”
“就是！”
“也就仗著她那點身份罷了，不然誰會多看她一眼？”
“呵，什麽身份不身份的……”
說著頓時發出一陣譏笑。
見那幾人手邊擱著若水山莊的帷帽，秋嵐心中八卦的火苗頓時熊熊燃起。
喲呵，這是若水山莊起了內訌了？看來常師兄的魅力不小嘛，竟然引這麽多女人競折腰。他這麽搶手，他那個未婚妻知道嘛？
秋嵐默默蹲在樓梯上，圍觀了一場對周凝的大型集體□□，冷不防一道男聲在頭頂響起：“怎麽坐在這兒？”
秋嵐一楞，臉不紅心不跳地揉了揉肚子：“太餓了，走不動了。”
常玉：“……你覺得我會信？”
長身如玉的小劍俠一出現，剛才還慷概激昂的女人們頓時噤聲了，她們自然知道背後嚼舌頭惹人厭煩，因此紛紛帶上帷帽，遮住自己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尷尬的表情。秋嵐遺憾地嘆了口氣：“差一點，我就能知道誰是你的愛慕者了！”
常玉：“……別了，不用，謝謝。”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方才還鴉雀無聲的幾人中突然冒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怪叫：“噫——”
秋嵐的視線轉了一圈，落在桌後唯一一個沒有帶帷帽的人臉上。這人的臉色不太好，眉頭微皺，雙唇緊抿，視線直勾勾地盯著秋嵐，仿佛要把她當場紮個對穿。
秋嵐摸了摸臉，應當沒沾飯粒吧，她都沒吃早飯呢！
……等等！
難道說，她們剛才議論的人並不是周凝，而是……她？
不是吧？她的視線在鎮定自若的常玉和兩人間一臂多遠的空間中轉了一圈。常師兄都有未婚妻了，四舍五入等於有婦之夫，她腦子瓦特了才去招惹他。況且他比她大了足足十歲呢……
死心吧，我們沒可能的。秋嵐很想對女人們說。
但看見那女人愈發緊繃的面色後，她還是果斷地把話咽了回去。
常玉沖那幾人見了禮，在一旁桌邊坐下。那幾人吃完了卻不走，等秋嵐和常玉二人點好，才聽女人開口道：“不知道秋姑娘跟我師姑是怎麽認識的？”
女人開了口，秋嵐才覺得聲音有些耳熟，只是語氣太過僵硬。她規規矩矩地見了禮，虛心請教道：“敢問姑娘說的師姑，是指的徐若水嗎？你也是周莊主的弟子？”
這話一出，那女人楞住了，常玉楞住了，一桌的若水山莊弟子全都楞住了。
“你——”常玉的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怎麽，才一晚上沒見，就不認得我了？”女人擡手抄起桌上的銀鞭，儼然已經發怒了。
“我看這女人就是故意的！”有人站了起來，“她根本沒把咱們放在眼裏！”
“呵，現在知道裝模作樣了，好像昨天往別人身上湊的不是你似的！”
“你是瞧不起凝兒師姐，還是瞧不起我們若水山莊？”
秋嵐一臉無辜地沈思了片刻：“我猜你是周凝吧？”
周凝冷哼一聲：“既然你記不住，那我這就讓你記住！”說罷，揮鞭狠狠抽來。
銀鞭帶著厲響襲來，秋嵐猛地側身，“啪”的一聲脆響，桌子頓時碎成兩半。饒是秋嵐躲得及時，但鞭尾還是在她臉上掃過一道血痕。
“你做什麽！”常玉攔住周凝，臉上隱隱有不悅之色。
“我只不過想跟她比試一下，這也不行嗎？”周凝定定望著他身後的秋嵐，“你不用裝作無辜的樣子，我聽說你的功夫可不弱呢！”
秋嵐：……你又是從哪兒聽說的？
“好吧，”秋嵐順從地擺出架勢，“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邀請，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出招吧。”
“好！”周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抽出被常玉握住的銀鞭，鞭尾剛觸到秋嵐的發絲，就聽：
“啊！”
秋嵐撲通一聲，順勢倒在地上：“女俠厲害，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周凝：“……”
好氣哦！
“你、你這是什、什麽意思？起來！我、我用不著你、你讓！”周凝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人都被氣得結巴了。
秋嵐一臉“真是拿你沒辦法”的無奈：“我真的比不過你。”
這話是真的，她餓了好幾天，又被灌了太多麻藥，現在還沒完全恢覆呢。
“沒認出你是我的錯，不過常師兄都三十了，我從小一直拿他當長輩來看。你不用擔心，既然你們都定親了，你也等同於我的長輩。”
這話也是真的。只不過周凝的臉色並沒有因此好轉，而是不可思議地怒瞪著秋嵐：“你竟敢說我老？！”
秋嵐：……冤枉啊！她只是想表示一下尊敬而已。
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她老！周凝成婚晚，本來就免不了被人說三道四，只不過僅限於背後議論；現在小心翼翼避開的事實被人當面戳破，她更加惱羞成怒了，恨不得當場把秋嵐撕個粉碎。
饒是秋嵐再怎麽解釋，周凝都聽不進去了，招招狠戾，鞭鞭直取秋嵐命門；而秋嵐雖然面上不顯，但也來了脾氣，下手毫不留情。她只想給這驕縱的大小姐一點顏色看看，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常玉正想出手阻攔，冷不防兩人一起回頭。
秋嵐：“不用！”
周凝：“別管！”
周凝臉色古怪地皺了皺眉，隨即出招更狠了：“呸，竟然學我！”
常玉：……打擾了，二位請繼續。
兩人正纏鬥得難舍難分，眼見就要血光四濺，樓上旁觀已久的人終於出聲了：“凝兒！”
低沈的男聲傳來，周凝的動作一頓，生生收了勢，而秋嵐一手拽著銀鞭那頭，力道還沒卸，一個用力，就把周凝扯進了懷裏。
周凝：“……不要臉！”
秋嵐：……？
“鬧夠了嗎？”周厝背著手站在二樓，難得嚴肅的語氣讓周凝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周厝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她這下知道師父是真的生氣了，只能咬著唇瞪了秋嵐一眼，快步跟了過去。
等兩人都走後，徐若水才款款下樓。她已經圍觀了好一會了，此刻面色凝重地望著常玉：“是醉花陰。”
常玉一楞，頓時大驚：“怎麽可能？這藥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怪不得！怪不得秋嵐昨天才見過周凝，今天就印象全無，還害得對方以為她是有意為之。
徐若水語氣冰冷：“那你就要問下藥的人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跟我、跟心心有如此深仇大恨。”
常玉沈默片刻：“這種毒師父肯定也沒法解，只能等宗主出關了。”
醉花陰數十年未見江湖，別說解藥了，就連中毒後的癥狀都沒有幾人清楚。傳聞只說“精神錯亂”，可誰知道什麽時候錯亂，錯亂到什麽程度？他游歷時曾見過不少得了瘋病的人，運氣好的，被家人鎖在屋裏，一日三餐養著；運氣不好的，直接趕出家門，慘死街頭都無人收屍。
“你們宗主，是姓季嗎？”
常玉點了點頭。
徐若水撫著頭發笑了笑：“季老頭可沒這麽大的本事吧？”
常玉默然。宗主到底能不能救人，他也不清楚。可真的看著秋師妹變成瘋子，他又怎麽忍心？更何況她師父……
“不過，”徐若水話鋒一轉，“你可要把人看好。”
“這是自然。”常玉道，“只是男女有別，平日不便之處還望徐師姑多照看一二……”
話還沒說完，徐若水就咯咯笑起來，手指隔空點著常玉的腦袋：“我是說，叫你看好你那小情人，別讓她再犯傻！心心這自有我照看，想什麽呢？”
常玉尷尬一笑：“……是。”
怎麽感覺他才是外人？
待常玉離開，觀望已久的小二才敢出來，連賠償桌椅的錢都沒要，放下飯菜就走。秋嵐遲遲沒有動筷，猶豫半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聽說，好多得了瘋病的人都會隨地拉尿，真要那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嘴裏含著醬肉包的徐若水：“……”
突然吃不下去了呢！
“想太多。”她嗔了秋嵐一句。
也對，秋嵐頗以為是地點點頭，可能等不及發瘋，就告別人世了……這麽一想就輕松許多了！
事實上，意外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度過了平淡無奇的幾日，周厝突然提出要搬出去。客棧中人多口雜，離武林大會還有半個月，總這麽住下去不是回事，於是他在亭州城租了一間宅子，帶著若水山莊弟子們搬了出去。周厝走了，徐若水自然是要走的，他們還有很多帳沒有算清；徐若水一走，秋嵐也跟著被帶走了。
常玉倒是有心想跟著去，可他一個男人，往女多男少的若水山莊眾弟子中一戳，總感覺有點奇怪。如果是為了秋師妹……為了她好，他還是保持距離吧！凝兒這種驕縱的性子，連他也惹不起啊！
秋嵐倒是沒什麽異議，義姐這麽熱情，她怎麽好意思拒絕呢？只是她沒什麽可以報答徐若水的，只能在她和周厝“算舊賬”的時候，貼心地關上門，給他們留一點私人空間。
宅子裏全是若水山莊的弟子，對她自然是怎麽看都不順眼。秋嵐心想，那就出門轉轉吧，不要走太遠就是了。她也清楚自己如今狀況不好，只敢在門口的街上晃悠。
熙熙攘攘的人群，說著她聽不太懂的地方話，可她明白，那些令人煩惱的兒女私情、那些瑣碎不堪的家長裏短，一定是令人幸福的。不然他們為何嘴裏說著抱怨，臉上卻掛著笑？
不是她生性涼薄，只是未曾見識過何為深情。
她跟莊純不一樣，莊純出身豪門，有父母寵愛、弟妹關懷，而她只有一個師父。而師父……他大概沒把任何人放在心裏吧？
中了這毒，不知道她還能記得誰，還能記多久。三年沒見，師父的面貌都變得模糊起來，印象中只有一張平淡無波的臉，叫人看不出一絲情緒。她原來很不喜歡師父這個表情，可現在她卻緊緊抓著這點可憐的記憶不願松手——
終有一天，這張冷漠的臉也會隨著記憶一同湮滅。
“嵐兒。”隱約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聲音叫人分外耳熟，可秋嵐卻不敢相信。師父不像師伯，從來只會直呼大名，叫她“秋嵐”。
“師父……”她茫然地在人群中搜尋，卻見不到說話的那人。
“嵐兒……”空洞的聲音再次飄來，似乎離得更近了些。
秋嵐忍不住沖著聲音來處跑去：“師父，是你嗎？”
一襲白衣的人靜靜站在小巷口，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不等秋嵐走近，便緩緩踱步，往小巷深處走去。
是他……
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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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
餓了好幾天的秋嵐早早下樓吃飯，剛下樓梯，就聽到大堂傳來幾個女人的議論聲。
“就她那樣，玉公子怎麽會看得上！”
“就是！”
“也就仗著她那點身份罷了，不然誰會多看她一眼？”
“呵，什麽身份不身份的……”
說著頓時發出一陣譏笑。
見那幾人手邊擱著若水山莊的帷帽，秋嵐心中八卦的火苗頓時熊熊燃起。
喲呵，這是若水山莊起了內訌了？看來常師兄的魅力不小嘛，竟然引這麽多女人競折腰。他這麽搶手，他那個未婚妻知道嘛？
秋嵐默默蹲在樓梯上，圍觀了一場對周凝的大型集體□□，冷不防一道男聲在頭頂響起：“怎麽坐在這兒？”
秋嵐一楞，臉不紅心不跳地揉了揉肚子：“太餓了，走不動了。”
常玉：“……你覺得我會信？”
長身如玉的小劍俠一出現，剛才還慷概激昂的女人們頓時噤聲了，她們自然知道背後嚼舌頭惹人厭煩，因此紛紛帶上帷帽，遮住自己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尷尬的表情。秋嵐遺憾地嘆了口氣：“差一點，我就能知道誰是你的愛慕者了！”
常玉：“……別了，不用，謝謝。”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方才還鴉雀無聲的幾人中突然冒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怪叫：“噫——”
秋嵐的視線轉了一圈，落在桌後唯一一個沒有帶帷帽的人臉上。這人的臉色不太好，眉頭微皺，雙唇緊抿，視線直勾勾地盯著秋嵐，仿佛要把她當場紮個對穿。
秋嵐摸了摸臉，應當沒沾飯粒吧，她都沒吃早飯呢！
……等等！
難道說，她們剛才議論的人並不是周凝，而是……她？
不是吧？她的視線在鎮定自若的常玉和兩人間一臂多遠的空間中轉了一圈。常師兄都有未婚妻了，四舍五入等於有婦之夫，她腦子瓦特了才去招惹他。況且他比她大了足足十歲呢……
死心吧，我們沒可能的。秋嵐很想對女人們說。
但看見那女人愈發緊繃的面色後，她還是果斷地把話咽了回去。
常玉沖那幾人見了禮，在一旁桌邊坐下。那幾人吃完了卻不走，等秋嵐和常玉二人點好，才聽女人開口道：“不知道秋姑娘跟我師姑是怎麽認識的？”
女人開了口，秋嵐才覺得聲音有些耳熟，只是語氣太過僵硬。她規規矩矩地見了禮，虛心請教道：“敢問姑娘說的師姑，是指的徐若水嗎？你也是周莊主的弟子？”
這話一出，那女人楞住了，常玉楞住了，一桌的若水山莊弟子全都楞住了。
“你——”常玉的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怎麽，才一晚上沒見，就不認得我了？”女人擡手抄起桌上的銀鞭，儼然已經發怒了。
“我看這女人就是故意的！”有人站了起來，“她根本沒把咱們放在眼裏！”
“呵，現在知道裝模作樣了，好像昨天往別人身上湊的不是你似的！”
“你是瞧不起凝兒師姐，還是瞧不起我們若水山莊？”
秋嵐一臉無辜地沈思了片刻：“我猜你是周凝吧？”
周凝冷哼一聲：“既然你記不住，那我這就讓你記住！”說罷，揮鞭狠狠抽來。
銀鞭帶著厲響襲來，秋嵐猛地側身，“啪”的一聲脆響，桌子頓時碎成兩半。饒是秋嵐躲得及時，但鞭尾還是在她臉上掃過一道血痕。
“你做什麽！”常玉攔住周凝，臉上隱隱有不悅之色。
“我只不過想跟她比試一下，這也不行嗎？”周凝定定望著他身後的秋嵐，“你不用裝作無辜的樣子，我聽說你的功夫可不弱呢！”
秋嵐：……你又是從哪兒聽說的？
“好吧，”秋嵐順從地擺出架勢，“既然你誠心誠意地邀請，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出招吧。”
“好！”周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抽出被常玉握住的銀鞭，鞭尾剛觸到秋嵐的發絲，就聽：
“啊！”
秋嵐撲通一聲，順勢倒在地上：“女俠厲害，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周凝：“……”
好氣哦！
“你、你這是什、什麽意思？起來！我、我用不著你、你讓！”周凝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人都被氣得結巴了。
秋嵐一臉“真是拿你沒辦法”的無奈：“我真的比不過你。”
這話是真的，她餓了好幾天，又被灌了太多麻藥，現在還沒完全恢覆呢。
“沒認出你是我的錯，不過常師兄都三十了，我從小一直拿他當長輩來看。你不用擔心，既然你們都定親了，你也等同於我的長輩。”
這話也是真的。只不過周凝的臉色並沒有因此好轉，而是不可思議地怒瞪著秋嵐：“你竟敢說我老？！”
秋嵐：……冤枉啊！她只是想表示一下尊敬而已。
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她老！周凝成婚晚，本來就免不了被人說三道四，只不過僅限於背後議論；現在小心翼翼避開的事實被人當面戳破，她更加惱羞成怒了，恨不得當場把秋嵐撕個粉碎。
饒是秋嵐再怎麽解釋，周凝都聽不進去了，招招狠戾，鞭鞭直取秋嵐命門；而秋嵐雖然面上不顯，但也來了脾氣，下手毫不留情。她只想給這驕縱的大小姐一點顏色看看，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常玉正想出手阻攔，冷不防兩人一起回頭。
秋嵐：“不用！”
周凝：“別管！”
周凝臉色古怪地皺了皺眉，隨即出招更狠了：“呸，竟然學我！”
常玉：……打擾了，二位請繼續。
兩人正纏鬥得難舍難分，眼見就要血光四濺，樓上旁觀已久的人終於出聲了：“凝兒！”
低沈的男聲傳來，周凝的動作一頓，生生收了勢，而秋嵐一手拽著銀鞭那頭，力道還沒卸，一個用力，就把周凝扯進了懷裏。
周凝：“……不要臉！”
秋嵐：……？
“鬧夠了嗎？”周厝背著手站在二樓，難得嚴肅的語氣讓周凝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周厝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她這下知道師父是真的生氣了，只能咬著唇瞪了秋嵐一眼，快步跟了過去。
等兩人都走後，徐若水才款款下樓。她已經圍觀了好一會了，此刻面色凝重地望著常玉：“是醉花陰。”
常玉一楞，頓時大驚：“怎麽可能？這藥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怪不得！怪不得秋嵐昨天才見過周凝，今天就印象全無，還害得對方以為她是有意為之。
徐若水語氣冰冷：“那你就要問下藥的人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跟我、跟心心有如此深仇大恨。”
常玉沈默片刻：“這種毒師父肯定也沒法解，只能等宗主出關了。”
醉花陰數十年未見江湖，別說解藥了，就連中毒後的癥狀都沒有幾人清楚。傳聞只說“精神錯亂”，可誰知道什麽時候錯亂，錯亂到什麽程度？他游歷時曾見過不少得了瘋病的人，運氣好的，被家人鎖在屋裏，一日三餐養著；運氣不好的，直接趕出家門，慘死街頭都無人收屍。
“你們宗主，是姓季嗎？”
常玉點了點頭。
徐若水撫著頭發笑了笑：“季老頭可沒這麽大的本事吧？”
常玉默然。宗主到底能不能救人，他也不清楚。可真的看著秋師妹變成瘋子，他又怎麽忍心？更何況她師父……
“不過，”徐若水話鋒一轉，“你可要把人看好。”
“這是自然。”常玉道，“只是男女有別，平日不便之處還望徐師姑多照看一二……”
話還沒說完，徐若水就咯咯笑起來，手指隔空點著常玉的腦袋：“我是說，叫你看好你那小情人，別讓她再犯傻！心心這自有我照看，想什麽呢？”
常玉尷尬一笑：“……是。”
怎麽感覺他才是外人？
待常玉離開，觀望已久的小二才敢出來，連賠償桌椅的錢都沒要，放下飯菜就走。秋嵐遲遲沒有動筷，猶豫半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聽說，好多得了瘋病的人都會隨地拉尿，真要那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嘴裏含著醬肉包的徐若水：“……”
突然吃不下去了呢！
“想太多。”她嗔了秋嵐一句。
也對，秋嵐頗以為是地點點頭，可能等不及發瘋，就告別人世了……這麽一想就輕松許多了！
事實上，意外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度過了平淡無奇的幾日，周厝突然提出要搬出去。客棧中人多口雜，離武林大會還有半個月，總這麽住下去不是回事，於是他在亭州城租了一間宅子，帶著若水山莊弟子們搬了出去。周厝走了，徐若水自然是要走的，他們還有很多帳沒有算清；徐若水一走，秋嵐也跟著被帶走了。
常玉倒是有心想跟著去，可他一個男人，往女多男少的若水山莊眾弟子中一戳，總感覺有點奇怪。如果是為了秋師妹……為了她好，他還是保持距離吧！凝兒這種驕縱的性子，連他也惹不起啊！
秋嵐倒是沒什麽異議，義姐這麽熱情，她怎麽好意思拒絕呢？只是她沒什麽可以報答徐若水的，只能在她和周厝“算舊賬”的時候，貼心地關上門，給他們留一點私人空間。
宅子裏全是若水山莊的弟子，對她自然是怎麽看都不順眼。秋嵐心想，那就出門轉轉吧，不要走太遠就是了。她也清楚自己如今狀況不好，只敢在門口的街上晃悠。
熙熙攘攘的人群，說著她聽不太懂的地方話，可她明白，那些令人煩惱的兒女私情、那些瑣碎不堪的家長裏短，一定是令人幸福的。不然他們為何嘴裏說著抱怨，臉上卻掛著笑？
不是她生性涼薄，只是未曾見識過何為深情。
她跟莊純不一樣，莊純出身豪門，有父母寵愛、弟妹關懷，而她只有一個師父。而師父……他大概沒把任何人放在心裏吧？
中了這毒，不知道她還能記得誰，還能記多久。三年沒見，師父的面貌都變得模糊起來，印象中只有一張平淡無波的臉，叫人看不出一絲情緒。她原來很不喜歡師父這個表情，可現在她卻緊緊抓著這點可憐的記憶不願松手——
終有一天，這張冷漠的臉也會隨著記憶一同湮滅。
“嵐兒。”隱約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
聲音叫人分外耳熟，可秋嵐卻不敢相信。師父不像師伯，從來只會直呼大名，叫她“秋嵐”。
“師父……”她茫然地在人群中搜尋，卻見不到說話的那人。
“嵐兒……”空洞的聲音再次飄來，似乎離得更近了些。
秋嵐忍不住沖著聲音來處跑去：“師父，是你嗎？”
一襲白衣的人靜靜站在小巷口，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不等秋嵐走近，便緩緩踱步，往小巷深處走去。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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