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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報還一報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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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報還一報才公平

謝長舒並沒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也沒再看薛令昭,他將目光投向了雲邈仙宗的主殿的方向。

他隔著霧霭,瞇起眼,又看向了除魔碑的方向。

“你說,從除魔碑到雲邈仙宗最裏邊,要花多少時間?”謝長舒舉著劍,劍鋒指向了霧氣籠罩的深處。

薛令昭仍沈浸在剛剛的問話之中,他恍惚中只聽清了謝長舒說的幾個字。

明心樹在風裏嘩嘩地作響,到處彌漫著這種香氣。

謝長舒拿著它的劍往除魔碑的方向去了,此時萬裏無雲,陽光將他的前路照得透亮。

“噌”地一聲,薛令昭的劍也已出鞘,只要他仍握著他的劍,他就覺得世間沒有值得害怕的事情,接著他跟上了謝長舒。

謝長舒一路走到了除魔碑前,只是他拿著劍就要往這除魔碑上劃去。

好在他這一劍出的極為隨意,薛令昭聽見破風聲後,還來得及擋住這一劍。

“謝長舒,你瘋了嗎?這是用若虛石鑄的石碑,不是你隨隨便便一劍就可以……”

“你不是說這上面都是沽名釣譽之輩嗎?把它毀了不是正好?”謝長舒道。

“是這上面的人……殺了顧為霜嗎?”

“不知道。只是在我原本的計劃裏就是要把這石碑毀了的,從這裏開始,一直殺到掌門所居之地,我的仇也就報了。”

謝長舒根本沒有什麽計劃,他只是因為進了長明殿後,才升起的這樣的念頭。薛令昭心裏浮現出這樣的念頭,他將劍收了回來,謝長舒卻也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姑且把你當作臨汀派的人。我對於雲邈仙宗固然是恨之入骨,難道你身為臨汀弟子,對於雲邈仙宗就沒有半分恨意嗎?”謝長舒卻轉而對他這樣說。

薛令昭將劍指向了謝長舒,劍尖雖然被籠罩在陽光下,卻依然泛著寒意。

“你倒是對各派的事情了如指掌。”

謝長舒將自己的脖頸迎上了劍鋒,道:“出黃泉淵之時,我本來想著,找幾個和雲邈仙宗有仇的門派,弄點什麽事情,先讓它們自己耗一番。”

他說得極其漫不經心:“後來我發現,根本沒必要。我從前以為不可逾越的高山,現在盡數輕松越過,我曾以為一輩子都學不會的刀法,現在已經爛熟於心。我曾經痛恨,卻又無能為力打敗的人,現在發現,他們也不過只是紙老虎。”

“歲月的風輕輕一吹,他們就該被後來者給撕碎了。”

薛令昭仍拿著劍對著謝長舒,道:“所以你要把雲邈仙宗的這些東西毀了嗎?把除魔碑給弄塌,把明心樹給燒了,還是殺個千把個雲邈仙宗弟子?”

他似乎覺得有些無趣,將劍收了回來:“謝長舒,你好幼稚啊。”

“你不是在報仇,你是在洩憤。”

“我雖然不知道你和雲邈仙宗的仇由何而來。只是你剛拜祭過你的師長,派中還有你別的前輩,而且當年和你一同求學的同門師兄弟,現在應該還在雲邈仙宗裏吧。你除了再給你的名聲添上一筆大鬧雲邈仙宗之外,也不過是供天下人添點談資而已。”

薛令昭也不管謝長舒有沒有聽進去,道:“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若不是五年前雲邈仙宗的事情,何至於臨汀派青黃不接,這一代有名氣的修士全部隕落,只剩下一個之前毫無名氣,誰也沒聽說過的薛令昭。他不知之前是隱藏實力還是什麽,一躍登上劍歌榜首。不然,臨汀派這一代誰也挑不起大梁來。”謝長舒的語氣平淡,卻讓人在陽光底下升起點寒意來。

“洛辭,姑且這樣叫你吧——你真的沒有恨嗎?”

不會沒有恨的,薛令昭想,在他最恨雲邈仙宗的時候,也恨不得把他的除魔碑給毀了,從這裏一路殺到掌門所居之地,讓他寫一寫“廉恥”這二字。

“你別扯上臨汀派,你一點也不了解這個門派。我臨汀派能人輩出,門中弟子任誰都可托付大任。”

“你想和我一起殺過去嗎?你可以用我的劍,想來以你的手段,不至於被雲邈仙宗查到臨汀派頭上去。”謝長舒還在說。

“謝長舒,你真的好幼稚。”

“損害的也只是我的名聲。於你來說並沒有任何損失。”

“這件事很無聊而且毫無意義。”

“要來嗎?”謝長舒笑了一下,將劍扔給了他。陽光將邀華劍也照得亮了些。

*

薛令昭拿右手接住謝長舒的劍,然後把自己的劍歸了鞘,又換到左手握上了劍柄。

“這是……邀華嗎?”薛令昭問道。

“是,你怎麽認出來的?”

薛令昭沒管他的問話:“拿它幹這種事情,你也不怕令它蒙塵?”

“不,”謝長舒的聲音小了下去,“……在你手上,它就不會蒙塵。”

陽光灑在這裏,連雲邈仙宗終年有的霧霭也似乎要消散了。

謝長舒還未說點什麽,只見到薛令昭拿著邀華劍,便向著那石碑左右比劃了一下。

在此處矗立了上千年的石碑上凝結了冰霜,這冰霜是一層一層結上去的,即使被陽光照著也沒有要融化的傾向。

“這雖然是若需石做的,但我練冰封二十一的時候就想過,如果將冰封二十一練到爐火純青,再配上一把好劍,再再將它的第九式和第十七式一起用出,應該是可以把這石碑弄毀的。”薛令昭說得很平靜。

然後他又對這石碑輕輕地用劍戳了戳。

這塊負有盛名的石碑,像是碎開的冰屑一樣,在陽光下一點一點碎開了。

“只是這種惡名雷雷的石碑,讓它這麽幹凈地死了,總覺得心裏不太暢快。”薛令昭的臉迎著破碎的小冰屑,纏著眼睛的絲帶在風裏飄揚。

謝長舒怔了好一會,道:“你原本就想過把它毀掉嗎?”

薛令昭沖著他很溫和地笑了笑,道:“謝長舒,說你幼稚不是沒道理的。從除魔碑殺到掌門之居的事情,我五年前就想過。”

笑完之後,他的語氣裏帶了點譏誚:“按你這種匆忙的做法,還沒殺到那裏,恐怕雲邈仙宗就要傾全派之力來圍剿你了。”

他在儲靈囊裏挑挑揀揀,又拿出了一套陣旗。這陣旗看起來頗有些年歲了,上面滿是血跡和汙漬。

“把它弄好,我之前高價買的,舊是舊了點,還是管用的,”薛令昭又將陣旗遞給了謝長舒,“這樣,能隔斷一些他們探查的手段,至少能堅持一會吧。”

謝長舒只是下意識地接了過來,把陣法弄好後,又看見薛令昭揚了揚下巴:“跟上吧。”

反倒是薛令昭走在了前面,他一邊走一邊說:“前面是一翠橋,只有些上不得臺面的迷障,以你我之心境,不會受影響,過橋之後,你隨便用一刀,這橋便下去了。”

“過了一翠河,前面是他們的千秋萬代劍陣,這些劍陣一個接一個,威力是不錯,只是太相似了,破一個其他的也都能破了。”

走了一會之後,薛令昭突然停下了腳步,對謝長舒道:“你去把在我們正東面的幾棵明心樹都砍了吧,我記得每隔一段路,就會有明心樹上貼有探查的符箓的。”

謝長舒按照他所說的把這些事情都做了,道:“你既然早有計劃,為什麽……”

薛令昭並沒有回他的話,薛令昭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地平靜,他平靜地走過了一翠橋,平靜地聽著謝長舒將一翠橋截斷,又平靜地將千秋萬代陣給毀了。

他就像早已在心裏做過無數次一樣。

“過了劍陣,前面該是來去無蹤石陣了。這石陣我倒是知道怎麽走,只是趕時間的話,我們直接強攻吧。”薛令昭道,“請你不要隱藏實力了,時間寶貴。”

來去無蹤石陣在他們兩人的合力之下並沒有堅持多久。他們的身後一片狼藉,只有明心樹仍然蒼翠欲滴。

“再往前,那裏是十八位長老所居之地,十三和十六長老已被你所傷,其他的長老……”薛令昭仍在向前趕著路。

“不可能不驚動別人了,用符箓吧,”薛令昭的表情極為冷淡,他又拿出了三枚符箓,“這是將雷符,用出它就沒有回頭路了。它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整個雲邈仙宗都會被驚動。”

“好在雖然這符箓傷不到這十八位長老,但也能拖延他們相當一段時間了。” 薛令昭似乎用的是獨門的步法,他們的身前儼然已經是長老的居所了。

謝長舒接過這三枚符箓,輕輕地將它貼在了地上。

霎時間地動山搖,雷光大作,明心樹在狂風呼嘯裏搖動著。

“走吧。”薛令昭繼續往前走著,他們經過長老居所後,前方是一片竹林。

“這只是普通的竹林,不會有什麽事。掌門就住在竹林最深處。”

“你既然有這麽詳細的規劃,為什麽不早點來?”謝長舒問道,他覺得這一路順利得有些詭異了。

薛令昭先是放出了一條傳音鶴,再回了話:“因為在我的計劃裏,每次推演到這裏,前方已經是死路了。雲邈仙宗這樣的門派,肯定還有什麽後手,什麽我完全沒有意識到,也完全想不到的後手。”

“不過,我已拿傳音鶴交代了後事。若能用我一命,換這位掌門一命,也不虧。”

*

“你是對的。”謝長舒看向了竹林的最深處。

他這話一出,薛令昭就覺得有些不對,接著他感受到了身體裏靈力的枯竭,和阻擋不住的睡意。

“明心樹啊,雲邈仙宗和這種樹待了千年吧。若你用的不是雲邈仙宗的功法,等你到了這片竹林,竹葉的氣息和明心樹的氣息一混雜,誰都只能感到靈力枯竭,慢慢,慢慢地昏睡過去。”

薛令昭在昏睡過去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朋友,你之前也這樣對付過我。一報還一報才公平吧。”

謝長舒在薛令昭倒地上前攬住了他的腰,將邀華劍從薛令昭手中拿了回來,又將薛令昭的頭發理了理,才又將目光投向了竹林。

他終於不再掩飾他充滿了仇恨的眼神,也不再掩蓋他身上流露出的殺氣。

“剩下的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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