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

1

“唉。”孫悟空苦惱地坐在馬紮上長出一口氣。

並非他不想坐沙發，蓋因金絲猴絲絲實在很愛他，無論他坐到哪裏，絲絲總會第一時間跟過去找地方團好自己。

絲絲今年五歲，正值猴子的青春歲月，在毛發茂盛之餘，新陳代謝也相當快速高效。

兩相結合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悟空所在的地方總會有散落的猴毛成團出現。

楊戩的沙發是公輸家居今年出的新款，通體藏藍色，低調奢華有內涵，面料則是上好的麂皮絨，毛發落上去極難清理。至於價格也同樣奢華，至少悟空拿桃寶的拍照識圖功能確認過沙發的價格後，就再也沒有坐上過沙發。

“這是你今天嘆的第二十七個氣。”哪咤端著據說對蓮科植物生長發育效果非常的營養液坐到了沙發上，又拉開茶幾下面的櫃子往杯中倒了致死量的糖。

“唉。”悟空又嘆氣道：“法制社會，法制社會。”

他真的很懷念十幾年前法術側和科學側剛剛融合的那段時光，凡人和修仙者之間彼此都有些不太了解，還沒有科學儀器能分辨出點石成金的金子和真正的千足金。

那是一段太好的時光，悟空完全無須為生計煩惱。

哪裏像現在。

“怎樣才能賺到錢呢。”他整日為這個問題而頭疼。

剛聽到法制社會又聽到悟空提起賺錢的哪咤渾身一激靈，唯恐自己的合租室友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你賺錢打算做些什麽事啊，我看看能不能為你想想辦法。”哪咤謹慎地問道。

“把錢寄回家裏去，養我的孩兒們。”悟空說。

“你已經有孩子了？”哪咤聽罷大為震驚：“還不止一個？”

“……，是親戚家的孩子。”

“親戚家的孩子讓你出錢養？”

“因為我就是他們養大的。”悟空道。

而且他現在是猴王，王者總該負擔起他子民的責任，哪怕這些子民是花果山整座山的猴子。

“那這也不應該。”哪咤說：“你親戚家的孩子難道沒有手腳嗎？”

“有手有腳的大活人，總不會讓自己餓死吧。”

電視裏的主角正滿懷憤懣地指責另一方：你有情有義，怎麽偏偏就沒有腦子。

悟空也難過地想：猴子猴孫，你們有手有腳，怎麽偏偏就沒有腦子。

“唉。”他看一眼電視，又看一眼哪咤，捂住了自己的臉。

2

哪咤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領會了悟空的意思，他親戚家的孩子很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或許，你可以多打兩份工？”哪咤自信地提出建議。

一個人能有幾個親戚呢，他所有的親戚加起來，又能有幾個精神病的孩子呢，多一份兼職怎麽也解決了。

如果一份兼職不行，那就兩份。

“但我已經打了十幾份工了。”悟空相當保守地說。

“可是你整天就在公寓裏，一步也不出門。”哪咤覺得不應當。

“網絡行業。”悟空想起自己吹出去的若幹根猴毛，有的發傳單有的送外賣，還有的跑出租寄快遞看大門垃圾分類貨物分揀，諸多猴毛散落分布在城市各地，也算鋪成一張巨大的網絡了。

“嘖。”哪咤說：“如果還不夠的話，我覺得你可以試著轉型，往更創新的方向發展一下。”

“還有嗎？”孫悟空從背後取兩根絲絲的猴毛變成紙筆，準備記筆記。

“你們這些都會隨身帶紙筆的嗎？”沒有學過變化之術的哪咤想起楊戩隨手掏出一份企劃案的樣子，忍不住露出敬畏的神情：“這方面我沒有什麽建議啦，楊二比較有經驗一點。”

“？”

“他之前是家大公司的高層。”

3

“我覺得你帶來的猴兒酒就很不錯。”楊戩沈吟片刻道：“你剛來時帶著的那兩壇酒，品質幾乎可以和瑤宮集團的玉液相媲美，但知名度卻遠遠不如，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

悟空眼前一亮。

“但之後的酒就沒有那麽高的水準了，而且那些猴兒酒的口味多樣，顯然配方比較隨心所欲。”楊戩中肯道：“如果能固定配方做好品控，應該可以在果酒市場上有一席之地。”

“配方和品控。”悟空的臉皺成一團，因為這正是最大的難點：“我的那些老鄉，他們比較不受管束。”

“你和他們分析利害，他們會明白的。”楊戩說：“什麽人會和錢過不去呢？”

啊。

悟空想。

當然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山的猴子。

他們甚至聽不懂人話。

“他們的腦子不是很好。”悟空苦著臉道：“不太聽人說話。”

現在是楊戩覺得困惑了：“你是說他們聽不懂人話，但可以釀得出好酒？”

“笑死。”悟空說：“釀酒要什麽腦子，抓一把果子扔進去就行了。”

楊戩想到瑤宮新華字典那麽厚的釀酒手冊，辭海那麽厚的釀酒心得，以及精確到毫克的配比，還有天女們精心收集的白花垂露和雲中初結的雨水，一時間竟無語凝噎。

瑤宮集團，這波是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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