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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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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朱珺瑤和她父母一樣,對於甄珍是敬中帶怕,倒不是真怕她,就是在她面前總有自慚形穢的錯覺。

坐在車上不敢多說話,低頭刷手機。而甄寶顯然已經忘了昨天甄珍打她的一把掌,甄珍問道,晚上是回家住還是在瑤瑤家。

她沒作多想道:“回家。”

甄珍從後視鏡了瞟了眼朱珺瑤,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有話對甄寶說,只是有外人在說話不方便。

果然送朱珺瑤到家後,車上只有兩姐妹了,甄珍把車停在路邊,手扶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輕聲道:“昨天我不該打你,對不起。二叔再過份也是長輩,就算你討厭他,基本的禮儀要有知道嗎?別讓人說閑話,說我們家教不好。”她的話音漸低透著疲憊,頭頂在方向盤上好似累得不行。

這種話甄寶從小聽到大,小時候是父親說,大些時候父親說不動了,就是姐姐。

規矩,家教,儀態,面子……從小被教育要淑女不能出格。

聽得多了煩,好像她自生下來就有個瓶子罩著她,照著瓶子的形狀長大,只有這樣才會漂亮可愛。

若放在以前,甄寶會和甄珍頂嘴,今天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或許今天的姐姐難得溫柔,又或許她今天的背影看上去蕭條中帶著落寂,不似以往那般咄咄逼人的強勢。

甄寶輕聲應道:“知道了,以後我不拿鞋砸他。”

甄珍有氣無力道:“不是不用鞋砸,是以後見到二叔放尊重些,你都十八了別讓我再教你三歲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是長輩。”

又開始她的‘大人言論’,這是甄寶最不喜歡的口吻,好像她就該是個孩子,做什麽都入不得她的眼。

甄寶頂嘴道:“沒有他這樣的長輩。”

甄珍道:“再怎麽不好,也是你和我的二叔。”

甄寶實在覺得姐姐迂腐,提高聲道:“姐,沒有他這樣的二叔,以後我不拿鞋砸他。我也不會喊他一聲二叔,我才不要跟他姓一個甄。”

甄珍忽然大聲吼道:“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和我唱反調。”

甄寶不知是哪個字刺到了她的神經,使得她發脾氣,看她白皙的臉上染上層暗紅。知道她這是在暴走邊緣徘徊。

甄寶禁若寒蟬,眼神時不時地飄向甄珍,看她發脾氣的模樣像極了怕母親的孩子。

甄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擡起頭從後視鏡裏瞟見甄寶緊張的小臉蛋,懊惱又心疼。

然而嘴上卻道:“你還小,很多事都不了解。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不管對方多麽的討人厭,都得笑臉相迎,撕破臉皮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是尷尬。”

成年人都是帶著面具做人,甄寶懂。

懂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讓她對討厭的人笑,比死還難受她辦不到。但如果是為了甄珍,她又覺得這根本不算什麽事。

甄寶萬分的不願意,嘴上應道:“我知道了,以後見了他我喊二叔,笑臉相迎,絕不給他擺臉色。”說完,又加了句:“我說到做到。”

甄珍看著她長大,甄寶的性子她再了解不過,性格像個孩子,有著非同常人的擰勁,定下目標勢不罷休的那種,真正答應別人的事,怎麽都會做到。

甄珍稍感欣慰,擰動車鑰匙,車緩緩行駛到馬路中央。兩人都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車子行到半山快到家時。

甄珍突然開口道:“我想了想,有件事你有權選擇。”

陽光穿過樹葉,明暗交替的路如同電影膠片,不規則的影子有規律地落在甄珍蒼白無力的臉上,滑出看不清又好像能看出些什麽的電影片斷。

甄寶如臨大敵,甄珍的話讓她倍感壓力。第一次姐姐把她當大人看。

“你說。”她不敢大聲,輕而淡的應道。

甄珍緩慢道:“生意上出了些問題,有兩個選擇,一,是把東青路上的購物廣場給二叔,這個危機就能解除。二,要是不給他,等另外的投資人出現,何時出現不能確定,在這之前要變賣些家產渡過難關,比如我現在住的老宅。”

她們現在住的地方是父親留下來的,面積和她們二叔家差不多,也是在半山別墅區,占地面積大,風景和位置都是極佳。

甄寶不知道姐姐為什麽跟她說這個,一頭霧水地看著駕駛室的甄珍。

又過了會,車開到家門口,甄珍停下車透過玻璃看她住了三十多年的房子。父母過世,諾大的房子,除去她和甄寶只有位老管家和一位做了多年的阿姨。

四周安靜,陽光籠罩在屋頂上空,西式建築屋頂向上聳立高昂,此時卻像一塊巨塔壓在甄珍身上讓她喘不過氣。

甄珍緩慢吐出一句話:“兩個選擇,第一個我們的生活不會有任何變化。第二個我們有可能不再這麽富有。你選一個。”

甄寶最不愛做選擇題,就跟小時候問她是吃桔子味的糖,還是草莓味的,為什麽不能兩個都選?

甄寶想也沒想道:“你選什麽我就選什麽,要是真的不再這麽富有沒關系,只要不流落到街頭要飯就好。”

甄珍回頭看著她,疲憊不在,眼底露出堅毅,沈聲道:“好。”她在心裏做了決定,不再徘徊,車緩緩駛入大門內。

甄寶不知道她的話,對甄珍是怎麽樣的破釜沈舟,她更不知道的是她將面臨的是什麽。

她姐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有沒有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姐。

幾天後,兩人搬離了老宅,住進了離市區近的一個高層小區。大平層兩百多平米,兩姐妹住起來非常寬敞。

但甄寶還是感覺到不適,衣帽間太小,沒有游泳池,空氣不清新醒來時聽不到鳥叫。

甄珍忙於工作無暇管她,離學校開學還有十多天,她在新家裏無所事事。打電話給朱珺瑤約她去逛街,順便給朱媽媽選生日禮物,還可以來她的新家參觀,參觀。

朱珺瑤接到她的電話聽聞她從老宅裏搬出來,嚇了一跳,換了身衣服讓家裏的司機送到甄寶這。

坐電梯到十二樓,門打開就往裏面竄,跑到客廳再跑到甄寶的臥室,見比她想像中要寬敞很多,松了口氣對甄寶道:“還以為你們擠在幾十平米的小房子裏,沒想到還不錯。”

電話裏甄寶對朱珺瑤訴說了小房子的諸多不便,朱珺瑤還以為她們蝸居。在她眼裏房子一點也不小,她和甄珍兩人住綽綽有餘,還很寬敞。

甄寶嘆了口氣道:“哎,沒游泳池,想游泳還得去下面。”她把電話裏的不滿又覆述了一遍。

朱珺瑤聽完安慰道:“應該只是暫時的,等你姐渡過難關,你們就能搬回去。”

朱珺瑤站在甄寶臥室的飄窗前眺望遠方,甄寶站在門口,兩人隔著四五米的距離,甄寶走進拉朱珺瑤坐在飄窗前,她頭靠在玻璃上道:“這套房子是我名下的。”

朱珺瑤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甄寶便把前幾天甄珍讓她做的選擇都告訴了朱珺瑤。

“我和我姐說只要不流落街頭就好,然後沒幾天我們就搬到了這裏。搬進來後,我姐把房產證給了我,上面是我的名字。”

朱珺瑤還是一頭霧水:“這不是很好?”

甄寶低下頭鼓囊道:“我不喜歡這裏的房子。”而後又加了句:“也就是比流落街頭強那麽一點。”

朱珺瑤六歲前,家裏不是特別的富有,她不是甄寶這種不食人間煙火長大的。這套房子就算她不喜歡可以租出去,離‘流落街頭’相差十萬八千裏。

說的太誇張,朱珺瑤開口要安慰她,讓她別瞎想。見她雙腿抱膝縮成一團,看著窗外遠處錯縱覆雜的鋼筋混凝土建築物。漂亮清澈的雙眼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擔心。

忽然,朱珺瑤有些明白甄寶現在的心情。

平時她來自己家玩都要住上幾天,可從未嫌棄過她家小,還經常對她說特別羨慕他有這麽好的爸爸媽媽,尊重她的選擇。

她哪裏是嫌地方小,而是害怕將來。特別是她姐姐把這套房落在她名下,應該是有破釜沈舟的決心,就算是失敗了,甄寶也不會流落街頭,她還有套房子。

就是在交待‘後事’,真就是比‘流落街頭’強那麽點。

朱珺瑤坐在她身側道:“你姐這麽能幹,肯定會好起來,過幾天就能搬回以前的房子。”

甄寶等的就是這句話,並不能改變什麽,只是聽到了好像真如同這樣,她姐姐肯定會好起來。

一眨眼,她心裏的擔心煙消雲散,拉起朱珺瑤的手道:“去逛街給你媽買生日禮物。”

兩人歡喜的去逛街,來到商場的玉器店,進門她一眼就看中一款翡翠胸針,打磨漂亮的綠色翡翠被鉆石包圍住,給人一種‘白銀盤裏一青螺’的山水之色。

甄寶停下腳步讓櫃臺小姐拿出這只胸針,正當她要接過手時。突然有人先她一步,拿過胸針道:“包起來,這個我要了。”

聲音驕縱高亮,正是甄珍。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同時楞了幾秒,甄寶道:“我的。”

甄珍個子高出她十公分,今天又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整個高出大半個頭。她舉起手上的胸針,往後退出一步,居高臨下道:“我買了,付錢。”

離甄寶遠,個子高,料定甄寶沒辦法搶,嘴角扯出驕傲的笑意,似在說‘這就是我的,有本事來搶,看你怎麽搶?’

自鳴得意,忽然腰間吃痛,低頭見甄寶的頭頂在她腰上,站不穩當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痛,手上的胸針已被甄寶搶走。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甄寶右手拿著胸針,左手指著她的腦門道:“長得高了不起?”囂張的模樣不可一世,不等甄珍反應過來。她拿著胸針拽上朱珺瑤跑到收銀處付錢。

等收銀員開票付款時,她回頭沖甄珍做鬼臉,嘲笑她的‘白癡’行為。

每次兩人爭吵,最後都是甄寶出其不意的舉動占上峰,每次甄珍都弄不過她,她還孜孜不倦重覆以往的‘計謀’,來找茬。

這是何苦了?

甄珍氣得咬牙切齒,為什麽每次都幹不過甄寶這個小丫頭片子?明明每次都勝算在握。

甄珍右手狠狠地錘在地上,地板太硬,疼得直打哆嗦,她越發覺得甄寶欺人太甚。

但失了什麽也不能失了大小姐的尊嚴,她快速地站起走到甄寶身後兩米外,怕她又做出什麽不可預料的事,又往後退了一米,確定自身安全後道:“甄四,別太得意,好好享受現在有錢人的生活,要不了多久,你就跟街頭的乞丐沒兩樣。到時候你求我,我可以考慮接濟你。”

甄寶和她姐姐搬離老宅的事情,在圈子裏傳開了。甄玉從她父母那有所耳聞,知道甄珍的公司投資出了問題,不得不賣了老宅周轉資金,但也是杯水車薪,撐不了幾天。

到時候,哼哼,想到甄寶低頭求人的模樣就開心。

甄寶拿出卡遞給收銀員,人半靠在收銀臺前道:“放心,你做了乞丐我都不會做乞丐,眼晴別長在頭頂上,你家的家產你以為是你的嗎?以後都是寶玉的,等你嫁人窮得流落街頭。到時候你求我,我可以考慮接濟你。”

甄玉沒討到一點便宜,氣得臉色發白直跺腳,又拿甄寶沒一點辦法。由於剛剛她摔得兇猛,再加上她和甄寶爭吵,不少人往她們這邊看。

甄玉趕緊低下頭,灰溜溜地逃走了。

甄寶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目送甄玉離開後道:“我二叔一家就這樣,面子大於一切。她以為我因為面子不敢在這裏和她動手,結果我撞了她。”

朱珺瑤向甄寶伸出大姆指,她家甄寶是最棒的,誰也欺負不到她身上。

甄寶攬住朱珺瑤的肩道:“面對欺負你的人,一定不能忍氣吞聲,要麽打回去,要麽想辦法打回去。”

朱珺瑤比甄寶高出半個頭,此時如同迷妹似的看著甄寶:“對對對。”

這時,收銀員打斷兩人:“那個,您這張卡刷不了。”

甄寶接過卡,拿起左看右看道:“這是我姐的副卡沒錯的,怎麽刷不了?”

收銀員輕聲道:“提示是餘額不足,您看您要不要換張卡。”

甄寶先是楞了下問道:“多少錢?”

收銀員:“一共五十五萬。”

甄寶拿出她自已存著零用錢的卡遞給收銀員:“刷這個。”

付完錢甄寶和朱珺瑤從店裏出來,兩人不打算回家,再去逛逛。買東西的時候,甄寶特意拿出她姐的副卡付錢,結果都是一樣餘額不足。

甄寶心不在焉的和朱珺瑤逛完街,回到家晚上七點,她姐還沒回來家中無人。

家門是密碼鎖,剛搬過來的幾天甄寶都是跟她姐一起進出。密碼她沒特意記,她姐跟她說過,是什麽了?試了兩次不對,還有一次機會,如果不對就要再等半小時。

甄寶不敢亂按,站在門口看著數字比劃該是哪幾個數字。

第一個開頭是幾?最後結尾的是幾?甄寶陷入沈思。

忽然身後有人問:“怎麽進不了家門?”

甄寶回頭見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提著超市環保袋,一把翠生生的芹菜從袋子裏探出頭。男人身著白襯衣加休閑褲,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漣漣帶著霧氣。

不認識的人,甄寶不想多說話應了聲:“嗯。”接著又去想密碼是多少,手指在上面比劃就是不敢下手。

“記不得密碼?可以打電話問下你爸爸媽媽。”

甄寶想過打電話給她姐,平時她姐都很忙 ,更別說這個時候,能不給她添麻煩就不添。

甄寶擾擾頭:“她很忙,現在肯定在開會。”

“想想是不是你生日?還是你父母的生日?是不是身份證後幾位數。”

對啊,好像是她身份證後面四位數,她姐好像說過。甄寶拿出身份證,輸入後面幾位數。門打開,她興奮地跳了下,回頭謝過身後的男人:“謝謝叔叔。”

沈書柏笑道:“不用謝,我住在你家對面,剛搬過來,以後大家多多關照。”

甄寶看了眼斜對面1202的房門,笑道:“好的,謝謝叔叔。”笑容甜美可愛招人疼的很。

沈書柏心道:也不知道父母是誰,怎麽能生出這麽漂亮乖巧的孩子。

全然把甄寶當成了十四五歲未成年小孩,父母應該不在家,也不知道有沒有吃飯,想邀她來家裏吃飯。好像很不妥,會被人當成怪叔叔。

晚上時候,霍紹勳回來,兩人一起吃飯時,沈書柏不知不覺就提起住在對面的甄寶。

“對面住的什麽人?父母好像很忙,只留一個孩子在家。”

霍紹勳想了想,問道:“對面有住人嗎?我搬過來時對面的房子都空著,什麽時候住上的人?”

沈書柏便把回來遇到甄寶的事告訴他,同時還誇讚甄寶。

“是個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看著有教養又可愛,想來她父母也是很好相處的人。有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去拜訪下她父母,這層樓裏就我們兩戶,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

沈書柏是個社交達人,上大學那會兩人一個寢室,他只用了兩天認識了整層樓的同學。個個對他喜愛有佳,拖他的福,霍紹勳大學時跟著他拓展了許多人脈。後來是他在美國發展的一大助力。

沈書柏對於社交有種天生的敏銳感,然而他並不利用這種人脈去做事業,反而淡泊明志的開著自己喜歡的餐廳。

霍紹勳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跟人打交道,這是個煩雜的事情,特別是這種沒有生意往來的。來來去去多麻煩,他不動生色地故意問道:“看你把小姑娘誇得這麽漂亮?難不成你對人家有意思?”

沈書柏臉色一沈:“別瞎說人家還是個孩子,我沒不良嗜好,不喜歡蘿莉。傳出去我就成怪叔叔了。”

霍紹勳笑笑不語,提起刀叉切了塊牛排,餵到嘴裏。好友的廚藝又精長了許多,兩人住在一起,還是很有好處的。

霍紹勳安靜地品嘗美食,坐在對面的沈書柏話卻停不下來。

“你是沒看見那個小姑娘,長得特別漂亮,圓臉大眼晴,我一個沒結婚的都想要個這麽漂亮的女兒。”

霍紹勳不知怎的就想到甄寶,她也是圓臉大眼晴,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模樣,單純可愛朝氣蓬勃。

霍紹勳不由得嘴角上揚。

沈書柏捕捉到他細微的變化,問道:“笑什麽了?滿臉懷春的樣。”

霍紹勳心頭一跳,好像做了件違背道德的壞事,慌忙道:“沒什麽,你做的牛排越來越好吃了,讓人心花怒放,如沐春風。”

廚藝得到讚賞,沈書柏洋洋得意,真的以為霍紹勳的笑容是因為他的廚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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