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晚自習。”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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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可能已經不行了。
這樣的姿勢，和解剖老師講的那個案例一樣，那散開的鞋帶，明顯是要系鞋帶，但一口氣沒喘過來，就直接倒下了。這跟最近上課講的腦溢血猝死狀況十分相似，雖然不一定就是。
救護車來了，藍紅相交的顏色把每個人的臉都變成了兩個顏色。醫護人員上去做了基本測驗，然後馬上就把人擡上了救護車，車子行出街道，人群也散了。剛剛外面發生了這樣的事，咖啡店裏的人也少了，封曲和練清遠找了個位置坐下。
街道的閃光依舊，對於剛剛的一條人命沒有任何的感觸，最多只是剛剛人多，擠在它面前，擋住了它的照亮範圍，而現在擴大了而已。
“剛剛怎麽不讓我過去？”
練清遠覺得封曲是個很懂事的女孩子，她肯定知道當時情況緊急，既然她攔住了自己，就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老師，他可能是腦血管疾病，這種病是不能隨意救助的。就比如腦血管畸形導致的暈倒，最忌搖晃移動，或者脊椎受傷，也不能動，不然的話，可能導致神經二次受損，後果嚴重。”
練清遠聽得一楞一楞的，隨即面露微笑。
“你還挺專業的。”
封曲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咬了咬吸管。
“可剛剛怎麽不說？在那個男生上去的時候。”
“我沒來得及。” 封曲說完就垂下了頭。
“其實你大可以阻止他的，對不對？你有專業的知識，而且咱們就站在旁邊。”天時地利，只差了封曲這個人和。
咖啡熱熱的，屋子暖暖的，雙手也逐漸回溫，可是提及這裏，封曲心下沈了許多。其實，她不敢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出這些，而且，她說的這些不一定就是對的，她怕別人按照自己說的去做，也怕他們不按照自己說的去做，她只敢在自己有關的範圍內這麽說。
“我怕自己說的不對。”
說得不對？練清遠想著剛剛封曲說得氣定神閑的樣子，又說：“那你說的對嗎？”
“應該是對的。”
“那意思就是，就算是對的，但在眾人面前，也會變成不確定的，甚至錯的。”練清遠看著封曲，溫柔地說。
封曲聽了這話立馬看向練清遠，正好兩相對視，突然的一個眼神，皮膚高潮順勢而來，要不是穿著長袖衣服，那些豎起的汗毛便無處可藏了。
貌似真的是老師說的那樣，她不是不想說，只是到了嘴邊，就算心裏再怎麽翻江倒海，卻也說不出口。在生活中的分分散散，若有若無，經老師這麽一說，道具象了許多，就像在一群鐵屑中放了塊吸鐵石，全都附了上去。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一件事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定的看法，你覺得對的，別人可能覺得是錯的，他們會產生質疑與不信任，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既然已經知道，那要做的就是嘗試闖出這個屏障，走出去。”
練清遠回眸看著封曲，“就是這樣，不要因為知道了這一切，就開始築起堡壘，做好終生防禦，一輩子很長，慢慢走出去，去體驗一下，也讓自己更堅強一些。而且，他們為什麽會產生質疑，那是因為你們是陌生人，在沒有任何接觸的前提下，你會輕易地相信一個人麽？所以懷疑是難免的，就像是卷子做多了，每道題都要判斷出個對錯才行，這已經是深入人性的了。”
“嗯。”封曲點頭，心裏充滿了對練清遠的崇拜。
練清遠低頭一笑。
咖啡喝完了，已經八點多快九點了，玻璃外的人也更多了，這慢慢的一個小時下來，封曲算是被過年的氣氛全權感染了，雙腳晃悠一會兒，雙手擺弄一會兒杯子，心裏也活躍地想出去蹦跶蹦跶。
“練老師，這樣等著也挺無聊的，我們去看電影吧。”
封曲早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功課，找了幾項可以消磨時光的活動。但剛開始因為是跟練老師單獨一起過年，她自己心裏有些小九九，不太放得開，那麽有意義的一刻，想想是跟練老師一起，她就覺得身邊圍了一圈粉泡泡，有些喘不過來氣。
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腦子倒也清醒了不少，封曲覺得好像跟平常沒什麽兩樣，所以，排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粉紅，一切還是照計劃進行。
順著爆米花香膩膩的味道，練清遠領著封曲到了影院。電影院人滿為患，不管是剛上映的還是快下架的，只要是十一點左右結束的電影都已經滿了。
練清遠無奈地說都滿了，封曲卻躍躍欲試，說要看那部新上映的文藝片。
“可是十一點結束的那場人已經滿了。”
“沒關系的！我們可以看十點那場的，等到十一點多的時候溜出去就行。”封曲一臉賊賊的笑著說。
“腦袋瓜挺靈活呀！”
封曲謙虛地委婉一笑，然後興奮地說“老師買票，我去買爆米花！老師你吃爆米花還是空心薯條，想喝什麽？”
“那你想吃些什麽？”
“我都想，加上你就是買大份還是小份的問題了，嘻嘻。”
“那就來個中份的空心薯條和小份的爆米花，我要瓶礦泉水就行。”
“得嘞！”
兩個人算是幸運的，練清遠買票的時候就只剩第一排了。練清遠雖然告訴封曲買多大的就合適，但是到買的時候，她還是買了大了一個號的。
練清遠也發現，在看電影的過程中，封曲一直在吃，而且，一直吃一直有，感覺沒有完的時候。
中間的時候，封曲手伸進空心薯條的桶裏，練清遠也伸進去想拿一個吃，卻正好碰著了封曲的手，他收回後，卻發現封曲遲遲不動，他扭頭，卻發現封曲哭了。
無聲的淚水，想來也是被這劇情感動的，練清遠喝了口水，繼續吃起了爆米花。
已經十一點了，但封曲看得這麽入神，完全沒有註意到後排陸續有觀眾離開，她邊哭邊擦淚，好像也是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己哭了。
練清遠看著封曲看得這麽認真，也就沒告訴她時間，雖然等到電影結束就到十二點半了，會錯過燈光展示，但只是個燈光展，看電影也是一樣，沒什麽區別。
“老師，我們是不是該出去了？”封曲已經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感覺應該是時候出去了。
“已經十一點五十了。還要去看麽？”
“十一點五十了？這麽晚！”
封曲趕快穿上外罩，抱起還沒吃完的空心薯條，就要往外跑，練清遠說不出去看燈展也可以，這部電影挺好的。
結果出乎意料，封曲堅持要出去看燈展，只是從電影院到燈展那裏的中心湖，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恐怕時間是來不及的。
出了商場，封曲被前面的人山人海給震住了，這簡直就是烏黑黑的一片，大家都面朝一個方向，明明還有一段距離，人潮卻已經擁擠到了這裏。高高支起的自拍桿，還有一些坐在父親脖子上的小朋友是唯一突出的。
封曲扯著練清遠的袖子往前竄，她真是什麽都不顧了，拉著就往前跑。覺得能擠多近就多近，離燈展樓越近越好。
練清遠個子比封曲高，身材也比封曲寬，封曲在前面開路，練清遠雖然是跟著，但邊擠邊說對不起，前面的封曲跟個放了氣的氣球一樣向前沖。
“老師！倒計時了！”
封曲突然停下來，十分激動地說。
離練清遠和封曲至少還有一百米的地方，一棟佇立在湖中間的高樓表面，顯露出了大大的阿拉比數字10，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匯聚在這裏上千人的呼喊聲。
不知是大家聲嘶力竭，還是人太多帶來的強大力量，這一聲聲簡直就是破天入地，好像地球也要為此震一震，封曲捂著耳朵，跟著一起喊，喊得十分賣力，每喊一句，脖子都要向前伸一回。
“10，9，8，7，6，5，4，3，2，1！”
數字的屏幕變成了碩大耀眼的‘新年快樂’。鐘聲敲響，這透人心扉的聲音顫抖了每一個在場人的心，二零一七落下帷幕，二零一八正式開始。
不管在二零一七的時光卷書中留下了多少的傷心，不管有多少的榮譽成就被添寫了進去，這卷書都將塵封，沈入記憶的無妄海洋中。那一聲聲吶喊，似乎把2017年所有的郁氣都吐了出來，此時此刻，家人相互依偎，情侶相互擁抱，這份踏實溫暖塞滿了人們的心，那些曾經的孤獨，這時，都被擠得消失了。
封曲看著大樓變化不停的光束，圖案，感受著周圍大家的熱情似火，她扭過頭對練清遠說：“練老師，我可開心！”
練清遠似乎沒聽清，因為周圍太熱鬧了，他附耳過去，封曲又說了一遍，“練老師，我可開心，新年快樂！”
封曲是喊著說的，練清遠看她笑得跟朵花似的，也可以感受到她此時的開心了。
“封曲，以後就叫我練清遠吧，別叫練老師了！”
“好的！練清遠，哈哈哈”
受這新年的感染，封曲當真覺得換個稱呼也正好迎合了這氛圍，仿佛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指向一個方向——2018！
封曲拿起手機，跟練清遠說，“老師！不是，練清遠！我們拍張照片吧！”
“好啊！”
封曲舉起手機，拉著練清遠轉過來身，讓燈光大樓作為背景，封曲手舉得高高的，練清遠彎下脖子，兩個人都入了框後，一起比了個剪刀手，按下按鈕，一氣呵成，而且兩個人都照得很好，兩張笑臉也十分相配，縱使是第一次合影，但卻看出了默契。
或許他們兩個都沒有特別在意，背景中的大樓在拍照前一秒顯示的是‘祝天下情侶’，所以照片上的正好是‘天長地久’。
練清遠看見易數的視頻對話，接了以後，便對著燈光展的大樓，可沒過多久，對方便掛了，練清遠只當易數覺得無聊，便安靜地跟封曲一起欣賞光展，享受這一刻。
易數在房間裏，剛剛好不容易練清遠終於接了視屏電話，可是網卡到他欣賞一個畫面欣賞了三分鐘，最後覺得自己白白熬到了十二點，鉆進被窩裏睡了。
☆、第 16 章
隨著新年的到來，學校也進入了期末考試階段，封曲這些天一大早就起床，趕緊去圖書館占位置，真是到了末考的時候，圖書館經常全滿，很多人把書放在座位上，等著下午來的時候繼續。
對於考試，沒有了高中那麽大的競爭力，封曲索性只要覆習到不掛科，本著這樣的心思，便參加了一個記者站的活動。
中午吃飯正跟練清遠吐槽活動現場的時候，卻被練清遠吐槽了，說自己這時候了還去參加活動。易數在旁邊就開始天花亂墜地說練清遠和他自己的獎學金成就。
封曲覺得不可思議，所以覺得說得誇大了些，但其實易數是一五一十，只不過說得可能太完全了。
但不管怎麽樣，封曲意識到身邊原來一直有兩尊大神，這個想法讓她自己覺得壓力山大，覺得如果自己考低了，就是丟了兩個大神的面子。
於是覆習就變得緊張了不少，等考完試以後，封曲也覺得自己考得不錯，雖然不知道成績，但總歸是開開心心地跟練清遠和易數去爬山。
兩天，計劃是第一天下午出發，爬到山頂，住下，等到第二天看個日出再下山。因為是要住一夜，封曲拿上了睡衣，其他的就是保溫杯和吃的。下午一點，三個人自駕開始出發，到兩點多的時候才到。到了之後，便動身爬山。
這山路不太好爬，練清遠走在前面，易數走在後面，他們兩個都拄著拐杖走，封曲跟著練清遠，算是半牽著往上爬完了。上了最後一個土坡，有一個幾十平方米的空地，一個白灰的多層房子，靠近山坡的地方，是一擺攤的老大爺，裹著破軍襖，帶著耳暖，跟練清遠他們三個的行頭差不多。
“大爺，住宿！”練清遠走過去說。
“進去，裏頭有人！”大爺一手裹著大襖，一手指著對面的樓。
三個人辦了入住手續，練清遠和易數住了一間標間，封曲自己住單間，兩間房正好在一面的兩頭，本想調在一起，但情況不允許，不過離得也挺近，這裏也相對是安全。
三個人去屋裏整了整自己的東西，就下樓吃飯，一樓除了櫃臺，就是擺放的圓木桌，有些房客已經開始吃了，零散著幾桌，是一點也聚不了熱氣。
大家和著叫了三碗小米粥和些鹹菜饅頭，因為溫度太低了，這粥放不了一會兒，上面就結了層膜，叫人喝著挺不舒服。他們饅頭鹹菜將就著墊了墊肚子，封曲不吃饅頭，只喝了點粥，生是等著回房吃零食。
封曲回屋後先洗了個澡，洗完卻發現沒有吹風機，便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趴在床上，開手機想看視頻，卻發現沒有無線網。想著要不然睡覺好了，但是畢竟太早了，毫無睡意。便給練清遠發了個消息，練清遠回消息說讓她過去。
於是封曲拿著一袋袋的零食過去了，當時床上正好擺著一張薄薄的五子棋格子布。
“哇，你還帶了五子棋！我們要玩五子棋麽？”
“對，坐床上吧。”
“可是易數不玩麽？”
“他不玩，他正琢磨一道數學題。”
封曲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拖鞋上床，不弄出太多噪音。
“不用管他，咱們玩咱們的，哪有出來玩還帶問題的。你盡管說話吃東西，他聽不見的。”
“真的？”封曲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信了練清遠的話，開始盡情吃零食，“嘎嘎”直響。
寂靜的屋子，寂靜的夜，除了封曲吃東西的聲音，就是易數花花演草的筆畫聲。雖房內就這些聲音，但不知是哪個房間的電視，一字一句這邊都聽得很清楚。
練清遠倒是很認真地再跟封曲對弈，封曲雖然也在很認真地下棋，但玩了這麽久，她倒是快睡著了。
“要不你回去睡吧，時間也不早了。”練清遠看封曲一手撐著頭，眼皮快掉下來的樣子。
“那我回去了，你們也早點睡。”
封曲環視了一圈，把該拿的都拿著，便走了。練清遠在門口看著直到她進屋了才關門。
封曲一會去就趴在床上，整個屋子特別暖和，她特別慶幸自己的機智，在去玩之前先開開了空調，因為這個賓館發的是鑰匙，所以也不用擔心會斷電。
仿佛床在拉著她，捆著她的四肢和腰身，讓她起不來去換睡衣，經過一番掙紮，封曲還是轉了個身開始脫衣服。
涼涼的手指拉開涼涼的拉鏈，封曲腦子懵懵的，感覺一天的疲憊全都湧了上來。
“啊，啊···”
封曲以為自己聽錯了，小小的房間裏怎麽會有女生淫叫的聲音，而且還持續了這麽長時間，封曲把耳朵貼到墻上，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好像還聽見了男生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好像在動的墻···
封曲嚇得趕緊跑回床上，裹上被子，眼睛在黑不隆咚的被子裏轉來轉去的，她好像記得今天爬上樓的時候前面走著一對情侶，就是進了隔壁的屋子！
封曲現在還記得兩個人長得什麽樣子，女生長長的卷發，皮膚很黃，男生跟女生個子差不多，長得卻很白，封曲吃驚自己怎麽記得這麽清楚，這樣越想，就好像有人故意把小黃片放在一個捂著眼睛的面前，大腦被那高高低低的聲音拉入，身不在卻心已在。
封曲咬緊嘴唇，使勁閉著眼睛，仿佛有個魔鬼在她面前。
“咚咚咚。”
“封曲，是我，練清遠。”
練清遠剛剛在清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一堆垃圾袋裏還有一包沒有開封的零食，便送了過來。
本來封曲已經快睡著了，聽見敲門聲，她拋開被子，發現聲音已經停了，也不太清楚是什麽時候停的。不過幸好是停了，要不然封曲這夜非瘋了不可。
然而，就在她迷迷糊糊找拖鞋的時候，那異樣的聲音又開始了，感覺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也該停了，竟然還來！封曲這時候恨不得大哭一場，怎麽運氣那麽背，偏偏住了這樣一個房間。
就算以前跟同學們說到過性生活的話題，但今天也真是經歷了一回教科書樣的事情，封曲越想心跳的越快，感覺荷爾蒙也在迅速迸發，她現在就是內壓和外壓嚴重失衡，整個人扭扭曲曲，很是難受。
“怎麽了？”封曲只開了一點的門，夠把頭探出去，她怕那些聲音會傳到練清遠的耳朵裏面去。
紅撲撲的臉蛋，披散下來的頭發，和著那異樣的聲音，練清遠有那麽一絲的晃神，想到在黑暗的屋子裏，相互纏繞的兩個人，紅潤的臉和軟如綢的秀發，和那一聲聲的嬌喘。
“練清遠？”封曲看練清遠不說話，怕他站得越久就越容易聽見。
“你的零食忘了。”練清遠回神，把手裏的東西給封曲。
“對了，你想不想出去看星星，這裏···”
“好啊！走吧！”封曲答應地十分利索，順手把門關上就往樓梯道上走。
練清遠想說，這裏夏天的時候是有露天帳篷的，因為夜色很美，許多情侶會在晚上租帳篷，可以看見最閃爍的星空，只不過現在是冬天，所以沒有人用。
封曲和練清遠下樓，看見老大爺還在前臺坐著，抽著根煙。
“大爺！今兒個在這兒的是你兒子吧，我看著你們還挺像的。”
大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抽了口煙說：“想吧，那就是我兒子，剛回來的。”
“我說前幾年來的時候也沒見過。”
大爺擺了擺手。
“這小子前幾年在外面打拼呢，剛畢業讓他回來，他不，說哪有大學生一畢業就回家的，這不是幾年過去了，也沒做出來個啥，他媽舍不得他在外面受苦，就把他又叫回家了，我這小賓館以後他管著也算有個傳承了，也夠他養活自己。”
“剛畢業的孩子都有點野心，現在回來了，你們夫妻倆也多歇歇，少操點心。”
“對了，大爺，咱們夏天的露天帳篷還有麽，我們想租一個。”
“這大冷天的，你們睡外頭會行。”
“這不是小妹妹想看星星麽，我們多蓋幾層被子，沒事的。”
大爺看了看站在練清遠身邊的封曲，封曲禮貌地笑了笑。
大爺站起來說“那行，帳篷就在倉庫裏，我老伴兒才打掃過曬過，直接用就行。不過，外邊兒冷，我再給你們拿兩床被子。”
“謝謝大爺！”
一出門，仿佛進了冰窖，零下的風刮過來，透過一丁點的縫隙接觸到身體，讓人禁不住打了寒顫。這風雖冷，卻是清爽，將樹兒草兒的香味全帶了過來，真真的是透心涼，心飛揚。
練清遠把帳篷從倉庫裏拿出來，封曲幫忙一起搭了起來，說是露天的，其實就是帳篷頂部是層透明的膜，整個是個長方體的，滿打滿算，容得下三個人。
“大爺，這個多少錢？”因為房費餐費都是提前結的，所以這個帳篷也現清的好。
“不要錢，不要錢，這大冬天的，你們別凍著就行了！這燈我給你們亮者，趕緊去抱被子吧！”大爺說完就上樓了。
“謝謝大爺！”
“你先在屋裏等著，我去把被子拿下來。”練清遠不敢確定那異樣的聲音是否停止了，他也不想封曲再聽到，就伸手要鑰匙，想著一起去取了。
“沒事，不用了，我自己來。我還想再穿厚點！”封曲堅決要自己去的，萬一讓練清遠聽見那異樣的聲音，她就無地自容了。
練清遠笑了笑，便一起上樓拿被子了。
這一次封曲速戰速決，一把把被子抱了起來，拿著包和洗澡後脫掉的毛衣跑了出來。等練清遠也出來的時候，封曲已經站在樓梯口了。
練清遠接過被子，讓封曲把毛衣給穿上。封曲化害羞為速度，秒秒鐘就穿好了。練清遠把視線放在樓梯上，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鋪好的帳篷就跟個大床一樣，雖然它下面本來就有個個墊子，但練清遠還是在下面鋪了個被子，兩個人一人窩，最上面還蓋了層被子，總的來說還可以抵禦寒氣。
“練清遠，你要不要暖寶寶！”封曲從包裏拿出來了一整包的暖寶寶來，這是她這一路帶的最重的東西了。
“拿幾個！”練清遠學著封曲的樣子，也往身上貼了幾個。
兩個人整頓好，便都躺著不說話。
方正的帳篷紮在山上，墨藍色的夜將樹木染得更黑，冷風吹，冷風吹，吹動了樹枝，一直沙沙作響，吹亮了星星，越發閃耀。這魔力的風，一陣吹過，便吹來了更多的星星，本來看著是十來個零星的在閃，可是眼睛一直盯著天空，這星星就好像要全湧出來，讓這靜靜欣賞的人進個興兒。
練清遠突然覺得太安靜了，身邊人的呼吸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微微躁動的內心讓他有些懊惱，良辰美景，自己卻沒有個享受的態度。換了個姿勢躺著，卻還是覺得不舒服，便開口說：“封曲，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
沒有人回應，練清遠扭頭，才知道封曲已經睡了。不知道為什麽，自他這時卻平靜了，給封曲掖了掖被子，便也閉上了眼睛。
☆、第 17 章
閉著眼睛睡覺，周圍很冷，整個身子蜷成了一團，好像把頭也蓋進被子裏面。感覺帳篷在動，封曲猛地睜開了眼睛，山裏還是昏黑的，只見有一個人從帳篷頂往下看，背著光，但從身形看應該是易數。
封曲想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頭正抵在練清遠的胸膛上，而且，練清遠的一個手臂正搭在她身上。如果這個時候起來，肯定要移開那支胳膊，那萬一把練清遠驚醒了那可就尷尬了。
最後“敵不動我不動”，封曲重新閉上眼睛。
“都起來了！日出就要開始了！”
易數放聲吆喝，封曲裝睡，練清遠這時才醒來，撐起厚重的眼皮，很自然的將那支胳膊收回來，支撐著起身，還把封曲也叫了起來。
三個人往上走，走到一個被眾人當成觀景臺的地方，裹緊衣服，戴上帽子，等待太陽的初升。
一點一點，從城市遠郊的房屋裏滑出來，從紫色到深藍色，從橙色到活潑的黃色，小心翼翼地包裹著太陽的頭和身子，等到整個全暴露出來以後，這些顏色逐漸退去，好像都化進了太陽裏面，讓太陽越爬越高，越爬越亮。
封曲拿起手機，拉著身邊的兩個人和年幼的太陽來了個合影，三個人一臉睡意猶未消散，但都揚起嘴角，給了個大笑臉。只從照片來看，分不清三個人的年齡，看得出的，只有淡淡的青春和對生活的積極態度。
封曲和練清遠回去洗漱，三個人吃完早飯又歇了一會兒，等霜露不重的時候，便下山了。
下山比上山要輕松，三個人有說有笑，也不覺得累。
“你們看，那個男的好像是咱們學校的，就是旁邊跟了個老阿姨的。”
那兩個人正在往上爬，年輕男子身上背了兩個包，走在前面，還時不時地攙扶著後面的中年女人，兩人說話的笑聲在十幾米遠的地方都能聽見。
“是咱們學校的。”練清遠說。
“是我們系的，博士生，旁邊的是他的導師。”
“導師帶著學生來爬山？感覺好奇怪啊！你們不是已經放假了麽？”
“這個導師是出了名的事兒，我寢室有一個人是她帶的，每天都被使喚，經常早起給她買早餐，或者去超市陪她買生活用品。”
“還要陪著逛超市？這不太好吧，畢竟買東西是自己的私事。”
易數還準備繼續說，練清遠卻截住了話題，有些黑暗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封曲知道的太多好。
“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
“還可以吧，老師們都說大一想掛科很難。”
“那寒假準備怎麽過？”
“我準備學車，最近已經在準備科一了。而且，我們還要去醫院見習，至少要一個禮拜，所以這個寒假應該還挺忙的。”
練清遠下了一個大坡，往後接住封曲，拉著她跳了下來。
“要回家了，是不是很開心？”
“只有一點點吧，我並不喜歡方太長的假期還有法定假期，因為我爸也會呆在家裏，我倆就算在屋裏也不能見面，他就愛找我茬，我也不會服氣他亂說我，所以經常搞得自己不高興。”
“不過還好，今年我又要學車又要見習，呆在家裏的時間也很少，我還挺高興的！”
“和你爸爸還是老樣子麽？”練清遠想起那回封曲哭了一下午，就是因為父女關系，如果還是那樣，他倒不太忍心讓封曲回家，那天的淚人，怎麽也擦不盡的淚水，真不知道心裏埋了多少的委屈。
封曲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如果又受委屈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明明是要回家了，可封曲卻感覺自己是離開了花骨朵，被推著到了花瓣以外的地方，身邊一下子陌生了，花骨朵就在那裏，卻只能用眼睛看著。
封曲笑了，可練清遠看著卻偏偏覺得是強顏歡笑。
“哎！你倆還真挺像呀！練清遠不想回家，小封曲也不想回家！還都是父子關系！”
“什麽！你說練清遠跟爸爸關系也不好？”
“對呀，你是不知道，以前倆人鬧得兇得很！”
“我還以為練老師家庭和睦呢，以前他教導我教導得可頭頭是道！”原來那些話連練清遠自己也沒被教訓回來。
練清遠無奈地轉過頭，對封曲一笑。
中午在食堂吃了這學期的最後一頓飯，回去收拾過東西後，下午三點易數拉著練清遠和封曲回家，本來要先把封曲送回去，但她堅持在練清遠的家裏下，她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練清遠把封曲送上公交車，就回公寓收拾東西，這個寒假他也要回家過。
一進門，幾個月攢下的陌生氣息撲面而來，練清遠把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好，又做了個大掃除，敞亮的房子，就是他的‘home’，在這裏吃一份泡面也比在任何地方吃山珍海味要香。
電視裏正放著一則新聞，說是一個保姆為了錢而放火，燒死了一家三口。
電視上播放的視屏畫面真的是讓人心驚——燒得烏七八黑的墻，在最上面依稀看得出墻原本金黃色的壁紙；燒了一半的全家福，微笑的面孔已經化為灰燼；燒得露出框架的沙發，依稀有個小孩的書包還在上面···
練清遠看完了這則新聞，又上網去搜了關於這個新聞的相關消息。網上輿論很有偏向性，都是在譴責保姆的所作所為，有些話甚至於極端，還有詛咒一類的，而且這個保姆還是潛逃中。除了譴責保姆的，還有一部分是在譴責物業公司。
相對來說，練清遠更讚同這些譴責物業公司的，對於保姆的激憤，自然有法律來公正並對此做出懲罰，但對於物業公司，這才是更需要輿論的地方，這要靠社會公德心做出懲戒，並進行改善。
練清遠合上手機，開始收拾回家要帶的東西。其實家裏什麽都有，他只帶了幾件厚衣服，把剛吃的泡面盒帶上，就離開了。
坐在出租車上，練清遠看家家戶戶燈火通明，看街道上一家三口悠哉閑逛，眼角有些濕潤。
其實，家和父母不一定是掛鉤的，父母健全又怎樣，父母恩愛又怎樣，在練清遠這裏，家就只有他一個人，自己在的地方就是家。
這也很公平的吧，這對從小失去親人，或者父母離異的小孩子來說真的是很公平的。如果只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拿這些小孩子豈不是永遠也沒有家，所以，練清遠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孤單，有許多人和他一樣，以自己為家，沒有什麽委屈的，他也不是這公平的犧牲品，他很喜歡這樣。
父母是責任，家是自己。
練清遠把窗戶上的霧氣擦掉，手一拂，被擦在一邊的霧水垂直而下，多麽像淚水，卻不知是誰流下的。
“我回來了。”
“回來了，快收拾收拾來吃飯了！我今天可是專門做了一桌的好吃的。”練清遠的媽媽正在炒菜，聽見兒子的聲音趕快出來瞧瞧，這麽久都不見，可把她想得要命。
“媽，我告訴你剛吃過了，你不用做太多。”練清遠把東西放回臥室，就去廚房幫媽媽的忙。
“那可不行，你呀，一定要賣我這個面子，吃過了也要給我多吃點！”練媽媽把最後一道菜炒完，仔細看了看身邊的兒子，整個眼淚都要冒出來了，直嚷嚷說孩子出去都變瘦了。
“去叫你爸，他在書房。”
練清遠遵命，只就地大聲喊了一句。
三個人在餐桌上，練爸爸只是吃飯不說話，練媽媽卻一直問問題，夾菜，餐桌上就好像冰火兩重天。
沈默的練爸爸還在為兒子讀研生氣，明明已經有了工作卻又去上學，擺著賺錢的機會不要，非去花錢，老大不小了，又跑到大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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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姿勢，和解剖老師講的那個案例一樣，那散開的鞋帶，明顯是要系鞋帶，但一口氣沒喘過來，就直接倒下了。這跟最近上課講的腦溢血猝死狀況十分相似，雖然不一定就是。
救護車來了，藍紅相交的顏色把每個人的臉都變成了兩個顏色。醫護人員上去做了基本測驗，然後馬上就把人擡上了救護車，車子行出街道，人群也散了。剛剛外面發生了這樣的事，咖啡店裏的人也少了，封曲和練清遠找了個位置坐下。
街道的閃光依舊，對於剛剛的一條人命沒有任何的感觸，最多只是剛剛人多，擠在它面前，擋住了它的照亮範圍，而現在擴大了而已。
“剛剛怎麽不讓我過去？”
練清遠覺得封曲是個很懂事的女孩子，她肯定知道當時情況緊急，既然她攔住了自己，就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老師，他可能是腦血管疾病，這種病是不能隨意救助的。就比如腦血管畸形導致的暈倒，最忌搖晃移動，或者脊椎受傷，也不能動，不然的話，可能導致神經二次受損，後果嚴重。”
練清遠聽得一楞一楞的，隨即面露微笑。
“你還挺專業的。”
封曲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咬了咬吸管。
“可剛剛怎麽不說？在那個男生上去的時候。”
“我沒來得及。” 封曲說完就垂下了頭。
“其實你大可以阻止他的，對不對？你有專業的知識，而且咱們就站在旁邊。”天時地利，只差了封曲這個人和。
咖啡熱熱的，屋子暖暖的，雙手也逐漸回溫，可是提及這裏，封曲心下沈了許多。其實，她不敢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出這些，而且，她說的這些不一定就是對的，她怕別人按照自己說的去做，也怕他們不按照自己說的去做，她只敢在自己有關的範圍內這麽說。
“我怕自己說的不對。”
說得不對？練清遠想著剛剛封曲說得氣定神閑的樣子，又說：“那你說的對嗎？”
“應該是對的。”
“那意思就是，就算是對的，但在眾人面前，也會變成不確定的，甚至錯的。”練清遠看著封曲，溫柔地說。
封曲聽了這話立馬看向練清遠，正好兩相對視，突然的一個眼神，皮膚高潮順勢而來，要不是穿著長袖衣服，那些豎起的汗毛便無處可藏了。
貌似真的是老師說的那樣，她不是不想說，只是到了嘴邊，就算心裏再怎麽翻江倒海，卻也說不出口。在生活中的分分散散，若有若無，經老師這麽一說，道具象了許多，就像在一群鐵屑中放了塊吸鐵石，全都附了上去。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一件事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定的看法，你覺得對的，別人可能覺得是錯的，他們會產生質疑與不信任，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既然已經知道，那要做的就是嘗試闖出這個屏障，走出去。”
練清遠回眸看著封曲，“就是這樣，不要因為知道了這一切，就開始築起堡壘，做好終生防禦，一輩子很長，慢慢走出去，去體驗一下，也讓自己更堅強一些。而且，他們為什麽會產生質疑，那是因為你們是陌生人，在沒有任何接觸的前提下，你會輕易地相信一個人麽？所以懷疑是難免的，就像是卷子做多了，每道題都要判斷出個對錯才行，這已經是深入人性的了。”
“嗯。”封曲點頭，心裏充滿了對練清遠的崇拜。
練清遠低頭一笑。
咖啡喝完了，已經八點多快九點了，玻璃外的人也更多了，這慢慢的一個小時下來，封曲算是被過年的氣氛全權感染了，雙腳晃悠一會兒，雙手擺弄一會兒杯子，心裏也活躍地想出去蹦跶蹦跶。
“練老師，這樣等著也挺無聊的，我們去看電影吧。”
封曲早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功課，找了幾項可以消磨時光的活動。但剛開始因為是跟練老師單獨一起過年，她自己心裏有些小九九，不太放得開，那麽有意義的一刻，想想是跟練老師一起，她就覺得身邊圍了一圈粉泡泡，有些喘不過來氣。
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腦子倒也清醒了不少，封曲覺得好像跟平常沒什麽兩樣，所以，排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粉紅，一切還是照計劃進行。
順著爆米花香膩膩的味道，練清遠領著封曲到了影院。電影院人滿為患，不管是剛上映的還是快下架的，只要是十一點左右結束的電影都已經滿了。
練清遠無奈地說都滿了，封曲卻躍躍欲試，說要看那部新上映的文藝片。
“可是十一點結束的那場人已經滿了。”
“沒關系的！我們可以看十點那場的，等到十一點多的時候溜出去就行。”封曲一臉賊賊的笑著說。
“腦袋瓜挺靈活呀！”
封曲謙虛地委婉一笑，然後興奮地說“老師買票，我去買爆米花！老師你吃爆米花還是空心薯條，想喝什麽？”
“那你想吃些什麽？”
“我都想，加上你就是買大份還是小份的問題了，嘻嘻。”
“那就來個中份的空心薯條和小份的爆米花，我要瓶礦泉水就行。”
“得嘞！”
兩個人算是幸運的，練清遠買票的時候就只剩第一排了。練清遠雖然告訴封曲買多大的就合適，但是到買的時候，她還是買了大了一個號的。
練清遠也發現，在看電影的過程中，封曲一直在吃，而且，一直吃一直有，感覺沒有完的時候。
中間的時候，封曲手伸進空心薯條的桶裏，練清遠也伸進去想拿一個吃，卻正好碰著了封曲的手，他收回後，卻發現封曲遲遲不動，他扭頭，卻發現封曲哭了。
無聲的淚水，想來也是被這劇情感動的，練清遠喝了口水，繼續吃起了爆米花。
已經十一點了，但封曲看得這麽入神，完全沒有註意到後排陸續有觀眾離開，她邊哭邊擦淚，好像也是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己哭了。
練清遠看著封曲看得這麽認真，也就沒告訴她時間，雖然等到電影結束就到十二點半了，會錯過燈光展示，但只是個燈光展，看電影也是一樣，沒什麽區別。
“老師，我們是不是該出去了？”封曲已經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感覺應該是時候出去了。
“已經十一點五十了。還要去看麽？”
“十一點五十了？這麽晚！”
封曲趕快穿上外罩，抱起還沒吃完的空心薯條，就要往外跑，練清遠說不出去看燈展也可以，這部電影挺好的。
結果出乎意料，封曲堅持要出去看燈展，只是從電影院到燈展那裏的中心湖，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恐怕時間是來不及的。
出了商場，封曲被前面的人山人海給震住了，這簡直就是烏黑黑的一片，大家都面朝一個方向，明明還有一段距離，人潮卻已經擁擠到了這裏。高高支起的自拍桿，還有一些坐在父親脖子上的小朋友是唯一突出的。
封曲扯著練清遠的袖子往前竄，她真是什麽都不顧了，拉著就往前跑。覺得能擠多近就多近，離燈展樓越近越好。
練清遠個子比封曲高，身材也比封曲寬，封曲在前面開路，練清遠雖然是跟著，但邊擠邊說對不起，前面的封曲跟個放了氣的氣球一樣向前沖。
“老師！倒計時了！”
封曲突然停下來，十分激動地說。
離練清遠和封曲至少還有一百米的地方，一棟佇立在湖中間的高樓表面，顯露出了大大的阿拉比數字10，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匯聚在這裏上千人的呼喊聲。
不知是大家聲嘶力竭，還是人太多帶來的強大力量，這一聲聲簡直就是破天入地，好像地球也要為此震一震，封曲捂著耳朵，跟著一起喊，喊得十分賣力，每喊一句，脖子都要向前伸一回。
“10，9，8，7，6，5，4，3，2，1！”
數字的屏幕變成了碩大耀眼的‘新年快樂’。鐘聲敲響，這透人心扉的聲音顫抖了每一個在場人的心，二零一七落下帷幕，二零一八正式開始。
不管在二零一七的時光卷書中留下了多少的傷心，不管有多少的榮譽成就被添寫了進去，這卷書都將塵封，沈入記憶的無妄海洋中。那一聲聲吶喊，似乎把2017年所有的郁氣都吐了出來，此時此刻，家人相互依偎，情侶相互擁抱，這份踏實溫暖塞滿了人們的心，那些曾經的孤獨，這時，都被擠得消失了。
封曲看著大樓變化不停的光束，圖案，感受著周圍大家的熱情似火，她扭過頭對練清遠說：“練老師，我可開心！”
練清遠似乎沒聽清，因為周圍太熱鬧了，他附耳過去，封曲又說了一遍，“練老師，我可開心，新年快樂！”
封曲是喊著說的，練清遠看她笑得跟朵花似的，也可以感受到她此時的開心了。
“封曲，以後就叫我練清遠吧，別叫練老師了！”
“好的！練清遠，哈哈哈”
受這新年的感染，封曲當真覺得換個稱呼也正好迎合了這氛圍，仿佛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指向一個方向——2018！
封曲拿起手機，跟練清遠說，“老師！不是，練清遠！我們拍張照片吧！”
“好啊！”
封曲舉起手機，拉著練清遠轉過來身，讓燈光大樓作為背景，封曲手舉得高高的，練清遠彎下脖子，兩個人都入了框後，一起比了個剪刀手，按下按鈕，一氣呵成，而且兩個人都照得很好，兩張笑臉也十分相配，縱使是第一次合影，但卻看出了默契。
或許他們兩個都沒有特別在意，背景中的大樓在拍照前一秒顯示的是‘祝天下情侶’，所以照片上的正好是‘天長地久’。
練清遠看見易數的視頻對話，接了以後，便對著燈光展的大樓，可沒過多久，對方便掛了，練清遠只當易數覺得無聊，便安靜地跟封曲一起欣賞光展，享受這一刻。
易數在房間裏，剛剛好不容易練清遠終於接了視屏電話，可是網卡到他欣賞一個畫面欣賞了三分鐘，最後覺得自己白白熬到了十二點，鉆進被窩裏睡了。
☆、第 16 章
隨著新年的到來，學校也進入了期末考試階段，封曲這些天一大早就起床，趕緊去圖書館占位置，真是到了末考的時候，圖書館經常全滿，很多人把書放在座位上，等著下午來的時候繼續。
對於考試，沒有了高中那麽大的競爭力，封曲索性只要覆習到不掛科，本著這樣的心思，便參加了一個記者站的活動。
中午吃飯正跟練清遠吐槽活動現場的時候，卻被練清遠吐槽了，說自己這時候了還去參加活動。易數在旁邊就開始天花亂墜地說練清遠和他自己的獎學金成就。
封曲覺得不可思議，所以覺得說得誇大了些，但其實易數是一五一十，只不過說得可能太完全了。
但不管怎麽樣，封曲意識到身邊原來一直有兩尊大神，這個想法讓她自己覺得壓力山大，覺得如果自己考低了，就是丟了兩個大神的面子。
於是覆習就變得緊張了不少，等考完試以後，封曲也覺得自己考得不錯，雖然不知道成績，但總歸是開開心心地跟練清遠和易數去爬山。
兩天，計劃是第一天下午出發，爬到山頂，住下，等到第二天看個日出再下山。因為是要住一夜，封曲拿上了睡衣，其他的就是保溫杯和吃的。下午一點，三個人自駕開始出發，到兩點多的時候才到。到了之後，便動身爬山。
這山路不太好爬，練清遠走在前面，易數走在後面，他們兩個都拄著拐杖走，封曲跟著練清遠，算是半牽著往上爬完了。上了最後一個土坡，有一個幾十平方米的空地，一個白灰的多層房子，靠近山坡的地方，是一擺攤的老大爺，裹著破軍襖，帶著耳暖，跟練清遠他們三個的行頭差不多。
“大爺，住宿！”練清遠走過去說。
“進去，裏頭有人！”大爺一手裹著大襖，一手指著對面的樓。
三個人辦了入住手續，練清遠和易數住了一間標間，封曲自己住單間，兩間房正好在一面的兩頭，本想調在一起，但情況不允許，不過離得也挺近，這裏也相對是安全。
三個人去屋裏整了整自己的東西，就下樓吃飯，一樓除了櫃臺，就是擺放的圓木桌，有些房客已經開始吃了，零散著幾桌，是一點也聚不了熱氣。
大家和著叫了三碗小米粥和些鹹菜饅頭，因為溫度太低了，這粥放不了一會兒，上面就結了層膜，叫人喝著挺不舒服。他們饅頭鹹菜將就著墊了墊肚子，封曲不吃饅頭，只喝了點粥，生是等著回房吃零食。
封曲回屋後先洗了個澡，洗完卻發現沒有吹風機，便頂著濕漉漉的頭發趴在床上，開手機想看視頻，卻發現沒有無線網。想著要不然睡覺好了，但是畢竟太早了，毫無睡意。便給練清遠發了個消息，練清遠回消息說讓她過去。
於是封曲拿著一袋袋的零食過去了，當時床上正好擺著一張薄薄的五子棋格子布。
“哇，你還帶了五子棋！我們要玩五子棋麽？”
“對，坐床上吧。”
“可是易數不玩麽？”
“他不玩，他正琢磨一道數學題。”
封曲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拖鞋上床，不弄出太多噪音。
“不用管他，咱們玩咱們的，哪有出來玩還帶問題的。你盡管說話吃東西，他聽不見的。”
“真的？”封曲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信了練清遠的話，開始盡情吃零食，“嘎嘎”直響。
寂靜的屋子，寂靜的夜，除了封曲吃東西的聲音，就是易數花花演草的筆畫聲。雖房內就這些聲音，但不知是哪個房間的電視，一字一句這邊都聽得很清楚。
練清遠倒是很認真地再跟封曲對弈，封曲雖然也在很認真地下棋，但玩了這麽久，她倒是快睡著了。
“要不你回去睡吧，時間也不早了。”練清遠看封曲一手撐著頭，眼皮快掉下來的樣子。
“那我回去了，你們也早點睡。”
封曲環視了一圈，把該拿的都拿著，便走了。練清遠在門口看著直到她進屋了才關門。
封曲一會去就趴在床上，整個屋子特別暖和，她特別慶幸自己的機智，在去玩之前先開開了空調，因為這個賓館發的是鑰匙，所以也不用擔心會斷電。
仿佛床在拉著她，捆著她的四肢和腰身，讓她起不來去換睡衣，經過一番掙紮，封曲還是轉了個身開始脫衣服。
涼涼的手指拉開涼涼的拉鏈，封曲腦子懵懵的，感覺一天的疲憊全都湧了上來。
“啊，啊···”
封曲以為自己聽錯了，小小的房間裏怎麽會有女生淫叫的聲音，而且還持續了這麽長時間，封曲把耳朵貼到墻上，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好像還聽見了男生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好像在動的墻···
封曲嚇得趕緊跑回床上，裹上被子，眼睛在黑不隆咚的被子裏轉來轉去的，她好像記得今天爬上樓的時候前面走著一對情侶，就是進了隔壁的屋子！
封曲現在還記得兩個人長得什麽樣子，女生長長的卷發，皮膚很黃，男生跟女生個子差不多，長得卻很白，封曲吃驚自己怎麽記得這麽清楚，這樣越想，就好像有人故意把小黃片放在一個捂著眼睛的面前，大腦被那高高低低的聲音拉入，身不在卻心已在。
封曲咬緊嘴唇，使勁閉著眼睛，仿佛有個魔鬼在她面前。
“咚咚咚。”
“封曲，是我，練清遠。”
練清遠剛剛在清理東西的時候發現一堆垃圾袋裏還有一包沒有開封的零食，便送了過來。
本來封曲已經快睡著了，聽見敲門聲，她拋開被子，發現聲音已經停了，也不太清楚是什麽時候停的。不過幸好是停了，要不然封曲這夜非瘋了不可。
然而，就在她迷迷糊糊找拖鞋的時候，那異樣的聲音又開始了，感覺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也該停了，竟然還來！封曲這時候恨不得大哭一場，怎麽運氣那麽背，偏偏住了這樣一個房間。
就算以前跟同學們說到過性生活的話題，但今天也真是經歷了一回教科書樣的事情，封曲越想心跳的越快，感覺荷爾蒙也在迅速迸發，她現在就是內壓和外壓嚴重失衡，整個人扭扭曲曲，很是難受。
“怎麽了？”封曲只開了一點的門，夠把頭探出去，她怕那些聲音會傳到練清遠的耳朵裏面去。
紅撲撲的臉蛋，披散下來的頭發，和著那異樣的聲音，練清遠有那麽一絲的晃神，想到在黑暗的屋子裏，相互纏繞的兩個人，紅潤的臉和軟如綢的秀發，和那一聲聲的嬌喘。
“練清遠？”封曲看練清遠不說話，怕他站得越久就越容易聽見。
“你的零食忘了。”練清遠回神，把手裏的東西給封曲。
“對了，你想不想出去看星星，這裏···”
“好啊！走吧！”封曲答應地十分利索，順手把門關上就往樓梯道上走。
練清遠想說，這裏夏天的時候是有露天帳篷的，因為夜色很美，許多情侶會在晚上租帳篷，可以看見最閃爍的星空，只不過現在是冬天，所以沒有人用。
封曲和練清遠下樓，看見老大爺還在前臺坐著，抽著根煙。
“大爺！今兒個在這兒的是你兒子吧，我看著你們還挺像的。”
大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抽了口煙說：“想吧，那就是我兒子，剛回來的。”
“我說前幾年來的時候也沒見過。”
大爺擺了擺手。
“這小子前幾年在外面打拼呢，剛畢業讓他回來，他不，說哪有大學生一畢業就回家的，這不是幾年過去了，也沒做出來個啥，他媽舍不得他在外面受苦，就把他又叫回家了，我這小賓館以後他管著也算有個傳承了，也夠他養活自己。”
“剛畢業的孩子都有點野心，現在回來了，你們夫妻倆也多歇歇，少操點心。”
“對了，大爺，咱們夏天的露天帳篷還有麽，我們想租一個。”
“這大冷天的，你們睡外頭會行。”
“這不是小妹妹想看星星麽，我們多蓋幾層被子，沒事的。”
大爺看了看站在練清遠身邊的封曲，封曲禮貌地笑了笑。
大爺站起來說“那行，帳篷就在倉庫裏，我老伴兒才打掃過曬過，直接用就行。不過，外邊兒冷，我再給你們拿兩床被子。”
“謝謝大爺！”
一出門，仿佛進了冰窖，零下的風刮過來，透過一丁點的縫隙接觸到身體，讓人禁不住打了寒顫。這風雖冷，卻是清爽，將樹兒草兒的香味全帶了過來，真真的是透心涼，心飛揚。
練清遠把帳篷從倉庫裏拿出來，封曲幫忙一起搭了起來，說是露天的，其實就是帳篷頂部是層透明的膜，整個是個長方體的，滿打滿算，容得下三個人。
“大爺，這個多少錢？”因為房費餐費都是提前結的，所以這個帳篷也現清的好。
“不要錢，不要錢，這大冬天的，你們別凍著就行了！這燈我給你們亮者，趕緊去抱被子吧！”大爺說完就上樓了。
“謝謝大爺！”
“你先在屋裏等著，我去把被子拿下來。”練清遠不敢確定那異樣的聲音是否停止了，他也不想封曲再聽到，就伸手要鑰匙，想著一起去取了。
“沒事，不用了，我自己來。我還想再穿厚點！”封曲堅決要自己去的，萬一讓練清遠聽見那異樣的聲音，她就無地自容了。
練清遠笑了笑，便一起上樓拿被子了。
這一次封曲速戰速決，一把把被子抱了起來，拿著包和洗澡後脫掉的毛衣跑了出來。等練清遠也出來的時候，封曲已經站在樓梯口了。
練清遠接過被子，讓封曲把毛衣給穿上。封曲化害羞為速度，秒秒鐘就穿好了。練清遠把視線放在樓梯上，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鋪好的帳篷就跟個大床一樣，雖然它下面本來就有個個墊子，但練清遠還是在下面鋪了個被子，兩個人一人窩，最上面還蓋了層被子，總的來說還可以抵禦寒氣。
“練清遠，你要不要暖寶寶！”封曲從包裏拿出來了一整包的暖寶寶來，這是她這一路帶的最重的東西了。
“拿幾個！”練清遠學著封曲的樣子，也往身上貼了幾個。
兩個人整頓好，便都躺著不說話。
方正的帳篷紮在山上，墨藍色的夜將樹木染得更黑，冷風吹，冷風吹，吹動了樹枝，一直沙沙作響，吹亮了星星，越發閃耀。這魔力的風，一陣吹過，便吹來了更多的星星，本來看著是十來個零星的在閃，可是眼睛一直盯著天空，這星星就好像要全湧出來，讓這靜靜欣賞的人進個興兒。
練清遠突然覺得太安靜了，身邊人的呼吸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微微躁動的內心讓他有些懊惱，良辰美景，自己卻沒有個享受的態度。換了個姿勢躺著，卻還是覺得不舒服，便開口說：“封曲，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
沒有人回應，練清遠扭頭，才知道封曲已經睡了。不知道為什麽，自他這時卻平靜了，給封曲掖了掖被子，便也閉上了眼睛。
☆、第 17 章
閉著眼睛睡覺，周圍很冷，整個身子蜷成了一團，好像把頭也蓋進被子裏面。感覺帳篷在動，封曲猛地睜開了眼睛，山裏還是昏黑的，只見有一個人從帳篷頂往下看，背著光，但從身形看應該是易數。
封曲想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頭正抵在練清遠的胸膛上，而且，練清遠的一個手臂正搭在她身上。如果這個時候起來，肯定要移開那支胳膊，那萬一把練清遠驚醒了那可就尷尬了。
最後“敵不動我不動”，封曲重新閉上眼睛。
“都起來了！日出就要開始了！”
易數放聲吆喝，封曲裝睡，練清遠這時才醒來，撐起厚重的眼皮，很自然的將那支胳膊收回來，支撐著起身，還把封曲也叫了起來。
三個人往上走，走到一個被眾人當成觀景臺的地方，裹緊衣服，戴上帽子，等待太陽的初升。
一點一點，從城市遠郊的房屋裏滑出來，從紫色到深藍色，從橙色到活潑的黃色，小心翼翼地包裹著太陽的頭和身子，等到整個全暴露出來以後，這些顏色逐漸退去，好像都化進了太陽裏面，讓太陽越爬越高，越爬越亮。
封曲拿起手機，拉著身邊的兩個人和年幼的太陽來了個合影，三個人一臉睡意猶未消散，但都揚起嘴角，給了個大笑臉。只從照片來看，分不清三個人的年齡，看得出的，只有淡淡的青春和對生活的積極態度。
封曲和練清遠回去洗漱，三個人吃完早飯又歇了一會兒，等霜露不重的時候，便下山了。
下山比上山要輕松，三個人有說有笑，也不覺得累。
“你們看，那個男的好像是咱們學校的，就是旁邊跟了個老阿姨的。”
那兩個人正在往上爬，年輕男子身上背了兩個包，走在前面，還時不時地攙扶著後面的中年女人，兩人說話的笑聲在十幾米遠的地方都能聽見。
“是咱們學校的。”練清遠說。
“是我們系的，博士生，旁邊的是他的導師。”
“導師帶著學生來爬山？感覺好奇怪啊！你們不是已經放假了麽？”
“這個導師是出了名的事兒，我寢室有一個人是她帶的，每天都被使喚，經常早起給她買早餐，或者去超市陪她買生活用品。”
“還要陪著逛超市？這不太好吧，畢竟買東西是自己的私事。”
易數還準備繼續說，練清遠卻截住了話題，有些黑暗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封曲知道的太多好。
“期末考試考得怎麽樣？”
“還可以吧，老師們都說大一想掛科很難。”
“那寒假準備怎麽過？”
“我準備學車，最近已經在準備科一了。而且，我們還要去醫院見習，至少要一個禮拜，所以這個寒假應該還挺忙的。”
練清遠下了一個大坡，往後接住封曲，拉著她跳了下來。
“要回家了，是不是很開心？”
“只有一點點吧，我並不喜歡方太長的假期還有法定假期，因為我爸也會呆在家裏，我倆就算在屋裏也不能見面，他就愛找我茬，我也不會服氣他亂說我，所以經常搞得自己不高興。”
“不過還好，今年我又要學車又要見習，呆在家裏的時間也很少，我還挺高興的！”
“和你爸爸還是老樣子麽？”練清遠想起那回封曲哭了一下午，就是因為父女關系，如果還是那樣，他倒不太忍心讓封曲回家，那天的淚人，怎麽也擦不盡的淚水，真不知道心裏埋了多少的委屈。
封曲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如果又受委屈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明明是要回家了，可封曲卻感覺自己是離開了花骨朵，被推著到了花瓣以外的地方，身邊一下子陌生了，花骨朵就在那裏，卻只能用眼睛看著。
封曲笑了，可練清遠看著卻偏偏覺得是強顏歡笑。
“哎！你倆還真挺像呀！練清遠不想回家，小封曲也不想回家！還都是父子關系！”
“什麽！你說練清遠跟爸爸關系也不好？”
“對呀，你是不知道，以前倆人鬧得兇得很！”
“我還以為練老師家庭和睦呢，以前他教導我教導得可頭頭是道！”原來那些話連練清遠自己也沒被教訓回來。
練清遠無奈地轉過頭，對封曲一笑。
中午在食堂吃了這學期的最後一頓飯，回去收拾過東西後，下午三點易數拉著練清遠和封曲回家，本來要先把封曲送回去，但她堅持在練清遠的家裏下，她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練清遠把封曲送上公交車，就回公寓收拾東西，這個寒假他也要回家過。
一進門，幾個月攢下的陌生氣息撲面而來，練清遠把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好，又做了個大掃除，敞亮的房子，就是他的‘home’，在這裏吃一份泡面也比在任何地方吃山珍海味要香。
電視裏正放著一則新聞，說是一個保姆為了錢而放火，燒死了一家三口。
電視上播放的視屏畫面真的是讓人心驚——燒得烏七八黑的墻，在最上面依稀看得出墻原本金黃色的壁紙；燒了一半的全家福，微笑的面孔已經化為灰燼；燒得露出框架的沙發，依稀有個小孩的書包還在上面···
練清遠看完了這則新聞，又上網去搜了關於這個新聞的相關消息。網上輿論很有偏向性，都是在譴責保姆的所作所為，有些話甚至於極端，還有詛咒一類的，而且這個保姆還是潛逃中。除了譴責保姆的，還有一部分是在譴責物業公司。
相對來說，練清遠更讚同這些譴責物業公司的，對於保姆的激憤，自然有法律來公正並對此做出懲罰，但對於物業公司，這才是更需要輿論的地方，這要靠社會公德心做出懲戒，並進行改善。
練清遠合上手機，開始收拾回家要帶的東西。其實家裏什麽都有，他只帶了幾件厚衣服，把剛吃的泡面盒帶上，就離開了。
坐在出租車上，練清遠看家家戶戶燈火通明，看街道上一家三口悠哉閑逛，眼角有些濕潤。
其實，家和父母不一定是掛鉤的，父母健全又怎樣，父母恩愛又怎樣，在練清遠這裏，家就只有他一個人，自己在的地方就是家。
這也很公平的吧，這對從小失去親人，或者父母離異的小孩子來說真的是很公平的。如果只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拿這些小孩子豈不是永遠也沒有家，所以，練清遠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孤單，有許多人和他一樣，以自己為家，沒有什麽委屈的，他也不是這公平的犧牲品，他很喜歡這樣。
父母是責任，家是自己。
練清遠把窗戶上的霧氣擦掉，手一拂，被擦在一邊的霧水垂直而下，多麽像淚水，卻不知是誰流下的。
“我回來了。”
“回來了，快收拾收拾來吃飯了！我今天可是專門做了一桌的好吃的。”練清遠的媽媽正在炒菜，聽見兒子的聲音趕快出來瞧瞧，這麽久都不見，可把她想得要命。
“媽，我告訴你剛吃過了，你不用做太多。”練清遠把東西放回臥室，就去廚房幫媽媽的忙。
“那可不行，你呀，一定要賣我這個面子，吃過了也要給我多吃點！”練媽媽把最後一道菜炒完，仔細看了看身邊的兒子，整個眼淚都要冒出來了，直嚷嚷說孩子出去都變瘦了。
“去叫你爸，他在書房。”
練清遠遵命，只就地大聲喊了一句。
三個人在餐桌上，練爸爸只是吃飯不說話，練媽媽卻一直問問題，夾菜，餐桌上就好像冰火兩重天。
沈默的練爸爸還在為兒子讀研生氣，明明已經有了工作卻又去上學，擺著賺錢的機會不要，非去花錢，老大不小了，又跑到大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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