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按孫許的想法，剿滅玄青教是輕而易舉，教會人數再多也只不過是烏合之眾，哪能與訓練有素的官兵抗衡，於是他當即便派了數萬兵馬前去清繳玄青教。

但很快，孫許便知道他大意了。

底下的官員並沒有虛報玄青教目前的狀況，他派去的官兵竟然一連吃了好幾場敗仗，士氣不振的同時，玄青教的人數還在增長，並且組織起了反攻。

就在前幾日打著清君側的旗號，竟然有攻向京城的趨勢，還打下了其中一處關卡。

無奈之下，孫許只能加派兵馬，勢必要將玄青教給殺得一個不留。

江南江北局勢皆是危急，廣裕侯從來沒想到商州竟是一塊這樣難啃的骨頭，打了月餘還是沒能攻下，甚至發動的幾次進攻全都被打了回來，半點進展也沒有。

這幾次戰役指揮之人是韓易，以少攔多，他的名號也漸漸在江南地區傳開，就是廣裕侯都知曉這回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在商州浪費的時日太多，於廣裕侯而言並不是什麽好事，他與部下連夜商討對策，最後決定暫且繞過商州，從長江上游渡江。

在這月餘的廝磨間，廣裕侯的十萬大軍以損失了近兩萬人，不宜再繼續消磨下去，他只能聽取軍師的建議，不走最近的這條路攻上京城，繞一些彎子，先把西邊的幾個城池拿下。

廣裕侯留了一部分軍隊在麟州，帶著大部隊朝西進發，商州的危急暫解。

這樣的一個結果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精神一直崩得死死的趙謙還有顧弘，虛脫一般坐在椅子上，這一月來，眾人都消瘦了不少，但好在他們的堅持沒錯，總算可以安安心心的吃上一頓了。

這一切實際基本和韓易預料的差不多，經過與廣裕侯的這番對峙，韓易在軍中的威望日益顯著，便是趙謙顧弘這些年長他許多的人，都是打自心底的佩服他的這一連串決斷，不拖泥帶水，果敢而正確。

溫以良當著韓易的面沒說什麽，等和好友坐在一起喝酒時，聽見顧弘對韓易讚不絕口，他臉上這才顯露出幾分驕傲來。

“還是溫兄眼光獨到，我看你的這個女婿，將來定然是能成大事之人吶，說不定咱們將來都要仰仗你呢。”顧弘半開玩笑地說道。

如今天下局勢混亂，聽說玄青教現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朝中看似人才濟濟，到了帶兵打仗，一個拿得出手的都沒有，已經一連輸了好幾場了，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相比之下，韓易是英雄出少年。

這天下一亂，有野心的人便紛紛冒出了頭來，想要分一杯羹，顧弘被困在商州這些時日想通了許多事，這朝廷早已腐朽不堪，壓根不值得他如此賣命地去為其效勞。

說德成帝是病重而亡，恐怕朝堂上的人都不信，只是礙於孫許的淫、威，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而已。

既然朝廷不顧他的死活，他還不如另找明主。

顧弘將杯裏的酒一口飲下，剛才他說的是玩笑也不是玩笑，這段時日，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韓易身上的將才之風，小小年紀的臨危不懼，遇事想得比他們還要周到，商州沒有韓易在，根本不可能保下，也不可能逼的廣裕侯改道！

顧弘心思千回百轉，他給溫以良滿上了一杯酒，二人不再談及公事，而說了些輕松的話題。

在仗剛打完的這個晚上，大夥兒本意是休息幾日再回吳州的，但韓易夜裏躺在床上卻遲遲也不能入睡。

以前腦子裏面塞滿了事情沒有發覺，現在暫且空閑下來，這躺到床上對溫青黛卻是越發的思念，恨不得立刻將人抱在懷中。

想了又想，毫無睡意，韓易最終還是爬了起來，牽上了一匹快馬，與手底下的士兵打了招呼，先行回吳州去了。

商州大捷的消息在廣裕侯改道之時傳到了吳州，溫青黛與姜氏的一顆心這才放到了肚子裏。

估算著這幾日他們便會回來，溫青黛便沒有繼續待在溫家，而是回了韓易的那所宅院。

晚間睡在熟悉的大床上，溫青黛心裏有幾分期待有幾分激動，導致她翻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睡去。

睡了也不知多久，便覺得身邊是一片溫熱，就是耳邊也有清淺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撲灑在耳廓處，溫青黛一下子睡意全無，猛地睜開眼，夜深了也看不清人，她剛想喊，嘴巴便被捂住了。

“阿黛，是我。”

久違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溫青黛一聽到便止住了動作，楞了好半晌才略帶哭腔抱住了他的脖子，“你嚇死我了。”

韓易拍著她的背，“是我不好，嚇著你了。”

溫青黛覺著此刻心情覆雜得很，既是高興但卻有想哭的沖動，她就這麽靜靜地聽了會兒韓易的心跳，而後兩只手慢慢的在他身上摸索著。

她的這些動作對韓易來說無疑是在點火，他將溫青黛的手制住，舉過頭頂，“阿黛，你在做什麽？”

溫青黛頗為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想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韓易聽見她這話，忽然低聲笑出了聲音，“想知道我有沒有受傷不是這麽看的，要不要我教你？”

“那要怎麽做？”兩人貼的近，沒有點燈她也能借著月光看清韓易的臉，他近來又瘦了，輪廓較之以前更為分明，此時看來多了幾分攻擊性。

韓易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你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

他話音一落，上唇便被軟軟地碰了下，溫青黛真的照做了，不帶半點兒猶豫。

韓易眸色瞬間深的如同看不見底的潭水，他捧住溫青黛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自然是要將衣衫脫了方能看清楚！”

這次的溫青黛似乎異常的主動，而韓易也第一次嘗到了相思二字的是何滋味。

他能察覺出溫青黛不似上次那般僵硬，因著她的主動與配合，韓易再也忍不住，翻身覆了上去。

這一夜，韓易總算知道，那些老兵並沒有騙他，有些事情，是一旦沾染便無法輕易戒掉。

第二日，溫青黛渾身酸痛，她醒來之時，難得的韓易還在睡夢當中，呼吸沈沈。

他看上去睡得很香，溫青黛便是掀開被子坐起來，他也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連夜趕路，加上後來的一番折騰，就是鐵人這個時候也該累了。

溫青黛身上只著了一件肚.兜，低頭一看，脖子處紅一塊紫一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好事，她知道韓易昨晚已經盡量放輕了動作，只是自己的皮膚太嬌嫩，很容易便留下了痕.跡。

想到昨晚上的那些事情，溫青黛沒好意思讓探梅進來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悄聲出了門。

因著商州那邊打了勝仗，這幾日吳州城的百姓皆是神采飛揚，外頭較之往常也熱鬧了許多。

溫青黛在家中無餘事可做，她早上穿衣時發現韓易內衫的領口處已經磨損了不少，便想著再親手給他做一件。

她的嫁妝裏面有好幾匹上好的布料，帶著探梅去翻了翻，果真找到了適合做內衫的料子。

韓易醒後時辰已不早，他一到院中，便瞧見在樹蔭底下縫制衣衫的溫青黛。

時間不不知不覺已經邁入了秋季，晨間有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落在溫青黛的身上，柔和而又溫暖，徐徐涼風吹來，揚起她的秀發。

此場景於韓易而言，是既幸福而又美好的。

他擡腿走了過去，探梅見他來了，便識趣的去了別處，將院子留給有段時間沒能見上面的夫妻二人。

探梅一走，含義便將溫青黛抱入了懷中，止住了他手上縫縫補補的動作，說道：“要做什麽讓下人做便是，仔細傷了眼睛。”

溫青黛想等衣服做好了給他一個驚喜，也沒有告訴是給他做的，順勢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靠在他懷中問道：“父親他們何時回來？有沒有受傷？”

她問到此處，又想起昨日韓易要她檢查傷勢，後面的事情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臉又是一紅。

韓易大約與她想到了同一件事，唇角帶笑回道：“他們都很好，估計明後兩日便能回來。”

“那你們這次回來了還去嗎？”

去，自然是要去的。

廣裕侯並沒有停止北上，如今只不過是暫時停止了攻打商州而已，遲早有一天他還是會帶兵前來，等他向西打通了朝向京城的路，再扭頭對付吳州時，實力更不容小覷。

屆時，未必能像這次運氣這麽好，韓易不喜被動，往往都是主動出擊，這次廣裕侯改道正好給了他一個機會。

他不僅要守住商州，還要將失去的麟州，甚至於麟州往南那些被廣裕侯占領的城池，都是他接下來的目標。

所以短暫休息幾日後，必然是要繼續帶兵南下的。

溫青黛知道自己的問題問的有點多餘，京城那邊這樣亂，玄青教如此猖獗，還有廣裕侯在從中作梗，安定是不可能的，韓易遲早要去帶兵打仗。

想到這裏，她的心又揪了起來。

韓易發覺溫青黛情緒的低落，輕輕吻了吻她沒有帶耳珰的耳垂，“阿黛，我也不想留你一人在此處，但形勢所迫，我沒辦法去哪兒都將你帶在身邊。不過你放心，我會留一些士兵在吳州保護你與溫府，只要能回來我便盡量回來看你，可好？”

溫青黛知曉他思考的周到，也正是因為這份周到，才讓她更加的不舍，於戰事上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不讓他有後顧之憂，已經是自己能幫的最大的忙了，遂點了點頭。

韓易捧著溫青黛親了親，又吻了吻，那番廝磨的勁不知比以前多了多少，像是要把欠的都補回來。

這青天白日，按溫青黛以往的性格，是斷然不會做這些事的，但想到韓易不日便要走了，於是由著他胡鬧了一番。

這一眨眼，天便黑了，晚上在床榻間的韓易，似乎要更溫柔了一些，與昨日的魯莽不同，他處處都考慮著溫青黛的感受，有些面紅耳赤的問題問得溫青黛實在是難以回答他，只會點頭。

又折騰了大半宿才睡，第二日溫青黛再一次起晚了，好在家中也只有他們二人，沒有長輩需要請安，起晚了也無人會笑。

這日到了午間，城門處傳來了動靜，是溫以良帶著吳州的一萬士兵回城了。

與去時的低調不同，溫以良這次帶兵回城，百姓夾道歡迎，皆是為這些救了商州的英雄而感到驕傲的。

那些跟著一同前去的吳州士兵，也都高高揚起頭顱，這一戰他們沒有丟臉。

吳英華此次也親自前來迎接，鼓舞了一番士氣過後，溫以良才在百姓的歡呼聲之中回到溫府。

那個百姓最想要看見的，此次戰役的英雄韓易沒有出現，許多人有些失望，殊不知他早已在溫府門口等候著溫以良的歸來。

姜氏日夜盼著自己的丈夫與孩子，如今終於回來了，她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淚，見溫以良與溫青越皆完好無損，心下便是一陣寬慰。

溫青越走在父親前頭，先一步走到姜氏的面前。

姜氏上下打量著他，摸了摸他消瘦的臉龐，說道：“阿越瘦了許多，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這孩子他從小便沒吃過什麽苦，這次一去就是這麽久，她這個做娘的心裏自然是擔憂不已，好在沒受什麽傷，依舊是活蹦亂跳的，就是皮膚曬得黑了點。

溫青越搖了搖頭，說：“娘，我不辛苦，那些士兵不知道比我苦了多少倍，軍營中雖然苦，只要能打勝仗，這些都不算什麽。”

溫青越一邊牽著姜氏的手一邊往府裏走去，溫以良知道韓易先他一步回了吳州，什麽也沒說，在他肩上拍了拍。

一家人一道走了進去，知道他們今日要回來，姜氏提前準備了滿滿一桌的飯菜，雖說不上是山珍海味，但卻是異常的豐盛。

在商州，糧草有限，吃飯也僅僅是能填飽肚子便可，溫青越許久沒有沾油腥，這會兒面對著一桌子的菜，也不拘著，拿起筷子吃了個歡。

溫以良與韓易要稍好些，但也都添了兩次飯，全都吃完了才放下筷子。

飯後，溫以良將韓易叫到了書房之中，在昨日便想找他談一談，誰曾想，韓易先回了吳州，這會兒見到了，自是要問一問他接下來的打算。

廣裕侯是暫時放過了商州還有吳州，但這不意味著他永遠都不會碰這兩塊地方，韓易清楚他要同自己說什麽，便沒有保留的將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溫以良聽聞他想要繼續南下，裝作漫不經心擱在桌子上的手實則用足了力道。

“韓易，你要知道，這次帶兵去商州，已經是違背了上頭的意願，你若還想繼續帶兵南下，叫朝廷知道了怪罪下來，定不會放過你我，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否也想像廣裕侯一樣，做個亂臣賊子，謀這萬裏江山？”

溫以良猛的拍桌，目光如炬盯著含義，問道。

韓易毫不回避，與他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靜默半晌說：“父親，你現在想要效忠的朝廷還是當初那個朝廷嗎？亂臣賊子？我若說我對這天下沒有半點興趣，您大約也不相信。”

“您看看現在的世道，便是那一個小小的玄青教，如今都已發展壯大到了這般地步，敢與朝廷叫板，而朝廷呢？除了做縮頭烏龜，他還能做什麽？在這當口，對於所有人而言，就只有弱肉強食四個字而已。我得用盡所有方法強大起來，如若不然，必定會成為別人的階下囚。現在所做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想給阿黛，想給溫家一個安寧的未來，僅此而已。”

溫以良因為韓易的這番話內心震動，他以為自己的女婿是經受不住權力的誘惑，所以才起了爭奪的念頭，不想到最後，他竟說出了這樣的理由，而這個理由自己似乎也無從反駁。

德成帝已死，孫許的權力比之以往更甚，他又何嘗不是一個野心勃勃，想要江山據為己有的人呢？

可以說如今的四方勢力，沒有一方是單純的，誠如韓易所言，小小的玄青教，朝廷也無法將其鎮壓，足以見得其頹敗程度。

那交過手的廣裕侯，也並不是個良主，他的骨子裏流著與德成帝相似的血液，只是在行事作風上，更為雷厲風行，野心也更為旺盛而已，國內動亂尚且如此，塞北蠻夷就不用說了，所以無論這天下最終落到哪一個人的手裏，對於百姓而言，都不是福祉，而是災禍。

這麽一瞬間，溫以良感覺自己是真的老了，從前他也上過戰場，幾日不眠不休也不會像今日這樣疲倦。

他覺得現在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難以阻止站在面前的韓易的，準確來說，不光他阻止不了，這天底下，估計沒幾個人能阻止了。

他看得出韓易此番南下勢在必行，自己多說無益，但溫以良其實打心裏，還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婿同朝廷站在對立面，他最終幽幽嘆口氣，說道：“韓易，平覆廣裕侯的叛亂後，若是能收手，便收手吧。”

韓易抿了抿唇，溫家世代忠良，溫以良更是在朝為官多年，他不願見其夾在自己與朝廷中間左右為難，便言道：“若是朝廷不來找我麻煩，我定不會主動出手。”

這已是韓易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讓步，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性子。

人若是辱我，我便加倍以還。

溫以良也知再強求也不能得到他想要的回答，擺了擺手，讓他先回，自己一人坐在書房裏，也不知在與誰較勁。

與溫以良的這番對話，韓易並沒有告訴溫青黛，有些事情不知曉其實要更好一些，他不想讓溫青黛夾在中間為難。

而在這幾日裏，連溫青黛自己都不曾發覺，她在不知不覺間，已是相當地依戀韓易，這份依戀在韓易即將要走之際變得越發的濃厚。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