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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的覆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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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的覆活 22

奇異的石頭。

夜蘭牽唇笑了下,眉鋒上斜直入鬢角,淩厲的割破燥熱的夏意。

的確如此,她正是追蹤【某人】的信息來到此地,黃巨賈一案又恰好有所牽涉,方才刻意偽裝,接下這樣一起案子。

沒想到——

散漫的思緒隨著發間幽藍色的光芒輕輕閃動,靜默的一彎茶綠定格在女孩微微彎起的笑眼、還有唇畔的一顆小酒窩上。

不禁掀起一層淺淡的漣漪。

有趣。

想要接近她的,有趣的普通人。

她隨意看了半晌,收回眼,薄唇翹起,淡道:“下一個嫌疑人,也快到了吧?”

“應該吧。”陸景璃點了點頭,眸中宛然蕩開的笑意,被外頭微斜的日影輕輕化開。

有一絲溫軟的情緒,潛入她的墨瞳之中,讓她想起適才夜蘭身上的,罕見的幾分促狹。

委實說,是一想就覺得好笑的程度。

陸景璃很輕易地就回想起了,楊十刃那張青白交雜的臉。

這大概是笑面虎近年來最豐富的情緒吧?永遠抻不開的細眼扯成橄欖的形狀,一張能言善辯的雙唇哆哆嗦嗦抖動,還有被她和夜蘭氣的,近乎彎掉的半截眉尾……

“嗯,無妨。你可以走了。”其實,這句話下頭,還有五個短促有力字節。

“嫌疑人一號。”

沈默片刻,嫌疑人一號亦是無話可說,當即拂袖離去——

灌滿風聲的話語、又不緩不慢的送回他耳側。

“等等。”本子在指尖飛速的轉動,冷淡的語調又起,“氣歸氣,有件事,楊兄可別忘了。喚甄強的老板來此,他是……”

陸景璃笑著配合,“嫌疑人二號。”

“嗯。”

“你們!”如驟然被掐斷嗓子的旱鴨,語調高昂揚到一半後,尾音驟然垂落。

楊十刃所有的虛與委蛇,盡數化成了滔天的怒火,又全然卸了去。

人家公事公辦的態度,他根本挑不出任何錯處,只得回身轉走。

卻不慎,腳下狠狠一踉,差點絆了下去——

回歸現實中,滿室尤寂。

陸景璃收起眼裏散落了一地的笑意,而後對上夜蘭那雙優雅的雙眸。

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樣,茶色的瞳孔裏蕩著冷光,又捺著點幽幽的疏離。

可是,即便她如何緘默不言,她也知道,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吶。

自然,很好很好的人也不習慣有人這樣熱切的盯著,她指尖稍蜷,指了指阻隔茶室的山水插屏。

陸景璃側耳。

只聽的沙沙沙幾聲——

插屏後頭,傳來一陣輕細的腳步聲。

像是青雲擾動的風聲,又似樹枝被驚雀折斷的響動。

錦靴踏在木制地板上,牛皮制成的軟面鞋底擦過,蜿蜒出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響。

陸景璃在意的緊了緊指尖,垂下眸,一下一下的撥動著腕間的小石。

外頭的腳步漸漸逼近,玉石也被撥弄的泠泠作響。

終於,二號嫌疑人搖著一把鎏金羽扇,緩慢的從屏風後頭露出自己的身形。

細瘦的身體裹在藏青色錦袍之內,一封暖玉束住的腰身,堪堪勒出薄而瘦的一線。

他帶著一頂卷邊灰帽,又拿扇子恰好遮住他俊秀風流的眉眼。

“哎呀,怎麽就叫上我了呢?我可聽楊哥說了,你們叫我,唔…什麽?”

“哦,二號嫌疑人。”

小扇輕搖,刮起一股子熱風 ,將他色若秋月淋漓盡致的彰顯出來。

眉是風流的一彎橋,橋下秋波蘸水,桃花倚岸而開。

男子泛了泛蕩著波光眼睫,魅而不嬌聲音含著點嗔怪,“我可是無辜的很呢。”

陸景璃捉住手邊的玉石,在指尖磨了磨。

心中的笑意勾勾纏纏。

無辜的嫌疑人二號,愛打扮的嫌疑人二號,救助甄強的嫌疑人二號。

實為有趣。

“你……請坐。”夜蘭倒是無甚訝異,面無表情的瞥回一眼,眼神中的冷淡更甚。

很快,她又轉回屬於李教頭的口吻、用一種威嚴、幾近嚴厲的口氣說。

“坐下說話。”

陰影蓋在她頭頂上,停頓幾秒。

她擡了下眼,問,“怎麽?”

“啊,抱歉,沒什麽。”他叉開手,簡單梳理了下自己的頭發。也順帶,將自己腦海裏荒誕的想法梳去。

嗤,怎麽可能嘛?就算再怎麽眼花,也不能認錯一個男子。

他甩了頭,撩起袍子,攏過一個個茶墊,最終,擇定一個色澤最鮮亮的,盤腿坐下。

然後,挑著嗓音開口。

“好了,請問吧。嫌疑人二號,隨時準備作答。”

陸景璃:……

她黑眸微移,眸中清淡的光圈如同一顆,鎖定他含著笑容的面孔。

上移,是那折奇怪的灰邊卷帽,帽子有些破舊,灰呢質地上卷起了些許小球;下移,是他白瑩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掌,手邊的一折鎏金折扇在銀白如雪的洇襯之下,更加熠熠生輝。

這樣奇異的搭配……陸景璃抿了唇,眼裏掀起一道小小的漣漪。

“嫌疑人二號先生,您的帽子方便脫下來麽?”

她的語氣並不急切,甚至吐字清晰,抑揚頓挫到某種緩慢的意味。

“委實說,我有些好奇。”

嫌疑人二號一楞,指尖啪嗒一聲扣在漆木案上,桃花眼的尾端勾出一抹微紅的色澤。

他說。“當然。”

於是,粉白的指節扶著自己的帽檐,潑墨似的烏發盡數散落,隱隱勾住茶室內邈遠幽微的花香。

在暗香浮動的光影裏,他輕笑著翻動起自己的卷邊帽子,調子由魅轉清:“別懷疑。只是,用來遮陽而已。”

“大概,還要再加上有紀念價值,這條理由吧?”陸景璃低聲笑了下,清甜的嗓音滲入雲霧山飄渺的茶香。

“否則,盛暑天氣,精致的嫌疑人二號先生,怎會帶上秋冬季裏才會出現的呢帽呢?”

男子也沒想否認,眼眸低低垂落下來,似桃花又似肖似狐貍。

他用洇著桃花色澤的眼尾一勾,狐貍般的扇形弧度杳然綻開,他回應道,“算是吧。故友所贈,理應愛惜珍藏。”

話間,陽光吻上了他濃黑的眼睫,在他微微卷翹的睫毛上彎動幾分。

他止了話頭,眼眸忙著去捕捉茶室間翩躚的光影,便任情緒放肆的在瞳孔中交織貫穿。

最後,還是由夜蘭把話頭牽了回來。

“這位先生,我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

“啊,好的。對了,我名葉硯行。”他回過神來,把帽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懷裏,笑著打趣道,“嫌疑人二號,唔,雖然這個名字聽起來蠻別致的,可待會兒我厘清嫌疑之後,就不太適合了。”

一字一頓的,一句話被他輕聲曼調,拆成好幾個短句,他卻渾然擡了下顎,自在愜意。

像是,他並非受審之人那般。

下一刻,陸景璃的一句話讓他悠然的神色驟然沈了下來。

“昨日,起重機下。人影。”言簡意賅的點到為止。

“你們知道些什麽?”葉硯行的目光一緊,蕩在桌上的指尖無意識的攥了攥,又很快松開,“我可什麽聽不懂。”

“你聽得懂。譬如說。”陸景璃倒了點茶水在漆木桌上,指尖過水,徐徐勾勒出一副簡筆。

水漬過處,起重機一隅便如同一副畫卷般,渺然展開——

幾筆勾勒的桅桿上,一支詭異的鉤子橫出,上面插了顆石頭狀模糊不清的腦袋。

孤零零的頭顱支在彎彎的鉤子上,下方碼頭處,列出一顆青灰色的人影。

陸景璃又特意在天空中添了一彎殘月,便收了指。

她想看看,葉硯行,此刻到底有什麽反應?

“咦?”

一聲小小的、又疑惑的氣音。

身為嫌疑人二號的葉硯行先生,心裏自是揣著明白,裝著糊塗。

他挑了那雙狐貍眼,敲了下漆案,看向陸景璃,疑惑的問,“不是說,頭顱發現的時間是清晨嗎?怎麽……”

“意象而已。”陸景璃音色淺淡,恰好被窗外突如其來的一攏的微風掩過,壓的低沈沈的。

她不甚在意。

而那清風卻如有實質般,撩過她的發梢、眼角、唇側,最後桌上的水影也倏然一變。

水影吹皺,水珠圓闊闊的邊界一滾,霎時間便展的模糊不清。

圓潤的頭顱變扁,四維刺出小小的尖刺,一顆小小的仙人球墩在漆木桌上。

倒是非常生動。陸景璃有趣的盯著那顆‘頭顱’,笑了聲。

於是,在葉硯行晦暗難辨的眸色中,她屈起指尖。

圓滾滾、水漬繪成的頭顱上,疏疏落落的尖刺,一點點被緩慢劃開……

“這是?”葉硯行狐貍眼微垂,忍不住出言詢問。

“是頭發呀。”陸景璃理所當然的答。

“喏,你瞧。”

光潔、細密、柔順。

“像不像此時此刻,你的頭發?”

【浮世千巖譜·人物線索】

葉硯行

管理望舒客棧中樞碼頭的小少爺。家承祖產,在荻花洲內頗有威望。

由於望族之中,人口雕敝,傳到葉硯行這一代,就剩下這麽個獨苗苗,家裏難免偏寵。

這一寵,便養成了他廝混閨中、胭脂粉膩的脾性。

可是,葉氏家族,容不得這樣一位胸無大志的族長;最終,他的父親發了狠,誓要除去他身上的脂粉香氣,便把他丟入家裏的礦隊裏磨練。

一去就是三年。

自礦洞回來後,葉硯行煥然一新。他少了幾份輕浮,多了幾分風流蘊藉。

而付出的代價是,病態的潔癖。

沒有人知道,他在礦洞的三年中發生了什麽。

而他總是會在月夜,把自己打理的幹幹凈凈。

特別梳理是那頭。

如海藻一般茂密柔順的頭發。

頭發,不會是葉硯行,著意為死者梳理的吧?嗯,話說回來,也可能是嫁禍……

——你

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愛你們嗷!上一張的(1)忘了標,是夜蘭神之眼的角色介紹。

此案牽涉挺多,但真正的兇手只會有一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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