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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的覆活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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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的覆活 20

“楊兄,您這是哪裏的話?澄明案情,給民眾一個合理交代,是我們千巖軍應有的職責。相信有在場諸位的配合,這場駭人聽聞的殺人案,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李教頭不鹹不淡的將楊十刃話中的機鋒盡數壓了回去,只見他抱拳拱手,對著茶桌上的諸位認真道,“各位也是璃月民眾,遵循契約國度的法則是應有之義,此其一。其二,千巖軍奉七星令,守備璃月四方,若是今日諸位不配合千巖軍的工作,互相推諉,那麽今後,誰人還能把千巖軍的話放在心裏呢?”

威嚴又不失渾厚的語氣充斥在燥熱的空氣中,一雙虎目寸寸滑動,無形中更添幾分迫人的壓力,他接著說:“試想,若是今後諸位路遇困厄,又有誰能夠毫無私心的襄助呢?”

先理後情,進退得宜,又隱隱含著脅迫,一席話說得茶桌上的諸位啞口無言。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把目光一致投向楊十刃。

唔,反正也是他唆使他們抗議的,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頂著嘛。

楊十刃自然感受到了現場情勢的逆轉,他在心裏冷笑著,嘴角卻勾出一片笑紋,“哦,賢弟想要了解什麽事呢?”

“自是了解,應當了解之事。”李教頭歪了頭,笑著調侃道,“若我直接問楊兄兇手是誰,楊兄也答不出來吧?”

好家夥,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教頭與這些老狐貍推拉之間,把廢話文學拿捏得精精準準的。

原來你是這樣的千巖軍!

陸景璃覺得自己在他們二位的言語拉扯中,get到了某種了不起的技能。

她眼底帶了點笑意,清澈眸光如一只振翅的蝶羽般,流過老狐貍微微瞇起的小眼,最後棲息在教頭額邊一簇烏黑的短發上。

倏然一頓。

是她的錯覺嗎?

她覺得,教頭的那簇發間,好像泛著點藍調的冷光?

……

對話仍在繼續。

楊十刃與李教頭已經你來我往推拉了數十個回合。

最後,楊十刃率先停了交涉,只見他合住眼皮,掩住眸中的風起雲湧,語調仍是和藹可親:“那麽,賢弟的偵詢工作,為兄一定好生配合。對了,天字五號房,那是我特意重開的一間房間,賢弟不若帶著嫌犯單獨去那裏詢問?”

“謝謝楊兄,不必麻煩了。”李教頭禮貌道謝,他指著遠方的一個雅致的小包間,笑道,“這裏的老板很好,專門為我們千巖軍出一方征詢室。喏,你瞧,就在那裏。”

楊十刃擡眼一覷,意味不明的唔了聲,看上去頗為失落的模樣。

李教頭立刻好心地補充道:“既然楊兄對破案如此關切,不若您先隨我們來?”

好一招打蛇棍上。

千巖軍不愧經驗老道,一環扣著一環的話語裏,讓她幾乎沒有任何發揮的餘地。

她心裏十分愉悅的,面上卻整好以瑕看向楊十刃。

老狐貍,會不會繃不住,就此破防啊?

顯然,楊十刃的隱忍功夫是極其到位的,他不但沒有暴怒,反而展顏一笑,眼角的笑紋湛然如花。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爽快的答應:“哈哈哈,好。賢弟的工作,我第一個助力支持。”

“不過,在我提供了便利後,賢弟是否也可以盡早把我放回去?最近非常商會新談了一筆大生意,大家忙得焦頭爛額的,我這個二把手不在旁幫襯著,恐怕這個位子就要坐不穩咯。”

說著,他又笑著調侃,“賢弟也不想我丟掉飯碗吧?”

“那是當然。”李教頭游刃有餘的回。

只是,陸景璃從楊十刃那道小小的瞇縫眼中,品出一絲可怖的意味。

·

戈黛菲爾老板布置的征詢室,頗有幾分雅室的風姿。突從炎熱的室外行至此處,像是宛然步入了一道風清水秀之境。

這一次是單獨的詢問,因此,來到此處的只有李教頭、楊十刃、並上她和鐘離先生而已。

繞過一道山水插屏,陸景璃略微挑眼,便將整片室內之景盡收眼底。

曲案臨窗排開,竹簾半投半卷蕩入天際之巔的日影。外間波光粼粼,晃蕩的水音漫起,沖散了夏日燥熱的氣息。

曲案上頭,擱著套瓷白茶具,一旁的碧玉瓶中,還特意供著幾只含苞欲綻的清荷。

看來,老板將一切都打點的極為妥帖。

“楊兄,請。”李教頭牽頭走向窗邊的漆木幾案,只見他隨意挑了塊精編的竹墊俯身坐下,溫聲道,“不要拘謹,只是例行的詢問而已。”

楊十刃點了頭,隨之坐在對面,開門見山道:“賢弟你問罷。為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教頭輕笑了聲,從懷中掏出那本記錄案件的小冊子,指尖在筆尾處按動幾處,而後又撚起一頁,翻到關於死者身份的那一頁,沈聲道。

“據了解,一年前,黃巨賈加入飛熊商會。聽說他是因為與楊兄你私交甚篤的緣故,方才選擇進入商會,事實確是如此?

楊十刃放在膝蓋上的指節蜷了蜷,聲音與此同時啞了幾度:“是啊,黃巨賈兄弟是我的好友。一年前,我們在琉璃亭偶然結識,一見如故,則拜為異性兄弟。不瞞你們說,他本人是想加入飛雲商會的,看在我這個兄弟的面子上,才勉為其難的進入了我們排名第三的飛熊商會。”

李教頭點點頭,“那自他進入商會來,商會裏的其他成員同他相處的愉快嗎?”

“賢弟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們飛熊商會的兄弟都非常好相處的。而且有我這個作哥哥的護著,巨賈怎麽可能會受到排擠?當然,大大小小的摩擦肯定是有的。人與人之間,難免的嘛。”他說著,指尖從眉毛上劃過,落到臉頰上順勢帶出一道壓痕。

陸景璃這才註意到。

他的眉尾處有一小截斷痕,像是陳年的舊傷,可上面凸起的痕跡並不明顯,且有微許毛發盤疊其上。若非他使勁按壓的指腹略略泛白,她定然是難以發現的。

怎麽回事?楊十刃……好像對那處傷口非常在意的樣子?

察覺到他有擡頭的意向。陸景璃飛快的收回打量的目光。

無論如何?暫且先聽下去吧。

目光隨著李教頭的筆尖在征訊本上滑動幾下,又聽著他繼續提問:“既然沒有矛盾,為什麽璃月港發展的不錯的他,會在跑到望舒客棧來?”

雖說望舒客棧作為情報中轉之處,貿易也非常發達。可比起千客雲來,萬船繼至的璃月港,還是要差上一截的。

“唔,我想這事兒肯定瞞不過你們的。”楊十刃聳了下肩膀,“這是商會的高層討論後的一致決定,派黃巨賈去輕策莊駐守一陣。”

見無人接話,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也正是因為這個決定,巨賈他好像跟我們起了齟齬?總之,當我們接到他在望舒客棧盤旋了一月不動身,反而大賺一筆的消息時,商會眾人便一致推舉我為代表人,來這裏勸他。”

“勸他,為何?聽說黃先生工作能力極強,派他去輕策莊,豈不是商會的損失?也難怪他滯留於此的時候 ,多次語出抱怨了。”李教頭沈吟一陣,意有所指,“據了解,他死亡的前幾天,精神狀態也有些不對勁?似乎,與商會的打壓有關。”

“嗨呀,賢弟,這些都是誤會。”

說到這裏,楊十刃臉上微微露出點痛苦之色,“商會高層這麽做,也是為巨賈好呀。一月前,他吃下了一件大案,商會內一大半資源落入他的口袋裏,他卻不願意拿出來與兄弟們共享。眾位商家情緒本就不滿,他反而不知收斂,還四處吹噓贏得了多少紅利,屬實是太過張揚了。”

他清了清嗓子,瞇縫眼裏勾出沈痛的水痕,“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啊。派他去輕策莊固然有打磨他心性的意思,更多的是提攜他的想法。輕策莊那邊山明水秀,商業卻不發達,我們相信以巨賈的資質,定然能夠將商圈開發出來……”

“沒想到,唉。”他低頭嘆了口氣,語氣裏帶起了低低的哭腔,“沒想到巨賈竟然英年早逝,隕落在這方客棧裏,巖王爺在上,您為什麽不開開眼啊……”

這時,李教頭的聲音沈沈響起,調中不古怪的意味。

“並非天意,而是人為。”

“啊 ,是的,是的…是他殺。”他堪堪的闔動了下幹燥嘴唇,向來笑紋縱橫的臉龐上,一時間滲入幾道苦澀的傷痕,“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殺了他?”

他吶吶重覆著,指尖卻一直往上挑,不期然劃過眉尾那道折痕。

舉止著實怪異。

一時間,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室外,烈陽依舊。

金光透過半卷的竹簾滲透進來,把幾案上的幾朵荷花映襯得委頓無力,也將楊十刃臉上兩道的淚痕照的一清二楚。

陽光引入他的瞇縫眼裏,他倏然一怔,回過神來,嘴上道了聲抱歉。

“賢弟,為兄失態了。一想到巨賈兄弟死的那樣慘,我這心裏啊,就一陣陣的發疼。”

他假模假式的說著,手臂突然一冷,冰涼的觸感纏上他,宛如一條藏在暗處伺機的毒蛇。

他顧不得心裏的冷意,立刻回頭。

只見著一位明眸皓齒的小姑娘,手裏拿著一只冰涼的細瓷茶杯,笑意盈盈的看向他。

當他看過來時,她便把手裏的杯子遞給他,唇邊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楊先生節哀,請稍稍喝一些。”

“謝謝。”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他才發覺得適才幹燥發澀的喉嚨好一些。

那姑娘垂眸又滿滿為他斟上一杯,笑道:“剛才鐘離先生品過了,告訴我這是輕策莊的雲霧茶?楊先生覺得口味如何?”

“似雲霧飄渺,喝了滿頰生香,甚好甚好。”委實說,他剛才醞釀好的情緒此刻散得一幹二凈。卻不知這姑娘要幹什麽,於是挑了個中規中矩的回答。

陸景璃腕子一動,手裏那顆玉石撞上細瓷杯子,發出琳瑯的脆響。

“我是個俗人,倒是品不出茶的妙處。恐怕要是辜負這碗清茶了。”她眸中洇入點碧色的茶煙,深墨色的眸子被茶香暈染的淺淺化開。

“對啦,還不知道,黃先生在璃月港是做什麽生意的?”她突然將話鋒一轉,笑道,“讓飛熊商會忌憚的生意,可是不簡單吧?”

“哪裏的話,也不過是商人間的角逐罷了。”楊十刃眼裏蒙著一團郁色,他低低答道,“生意之事,不過你方唱罷我登場,沒什麽稀奇。倒是可憐了巨賈賢弟的一條性命了。我想,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看上這輕策莊的雲霧茶的。”

“是啊。“陸景璃笑彎了眼,身邊的小酒窩愈發加深,“不知,這巖上茶室的茶水,比之輕策莊的雲霧茶,何如?”

她彎著唇用最清澈的聲音說出最可怖的話。

“巖上茶室,到底動了誰的利益?”

……

只見,李教頭指尖用力,‘啪嗒’一下,合上本子,平淡無奇的眸中突然爆出深綠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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