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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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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江辭自信心爆棚,顯然已經陷入到對未來的無限暢想。而在鹹陽宮中,始皇帝......始皇帝不想說話。

不僅不想說話,有那麽一瞬間,還想把所有人都殺了,都殺光。

全部車裂,活埋。

畢竟蒼蠅在耳邊嗡嗡就算了,成天說自己無啊、死啊什麽的,多多少少有點叫人心塞。

朕還活著呢,就想著改換門庭另投他人門下什麽的,什麽意思,什麽意思?

這天下難道還有較之以朕更能夠給人提供工作機會,使人實現抱負和理想的存在嗎?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某些被擺放在了明面上的、更加使人心塞的事實。

這帝王所選定的繼承人顯然未能夠承擔起所需要承擔的職責,具有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的能力及魄力。

即便這中間或許還有著什麽始皇帝並不知曉的地方,即便始皇帝早便已經清楚,公子扶蘇尚且需要更多的歷練,還並不足以將帝國的命運的掌控。但知道是一回事,窺得那之後的未來,卻又是另一回事。

更不必說,秦國先輩們的心血付諸東流,偌大的帝國坍塌。他所設想和構建的那些,又是否被延續下去?

當是被延續下去了的。

這帝王在內心深處如是言,並不願意去將那事態想象得更差。

雖然始皇帝自江辭心聲中所知的種種,便己經是再深沈不過的打擊。

只是王朝的興衰與成敗或許有時,這世間並沒有那萬世不滅的王朝。可是這帝王所持有的理想與制度,不應當被消亡,更不應當被抹去。

當與世而長存,帶給這世間以改變。

但——

帝王的眼瞼垂下,短暫的晦澀與沈凝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往無前的鋒芒與銳利。

艱難也好挫折也罷,甚至是那不可測的天命,對於這帝王而言都只是挑戰,並非是不可戰勝。

更不必說,因為江辭以及其背後系統的存在,屬於未來的冰山一角已經在這帝王的眼前展開。而生老死病對凡人、至少對這帝王的威脅,或許已經不再是威脅。

始皇帝所要做和所要考慮的,當是向著更廣闊的天地而前行才是。

身量高挑而雍容典雅的帝王行走在這宮殿之中,以指尖落在那巨大的、懸掛在墻壁上的地圖之上。

緩緩摩挲和掠過。

眉眼擡起,似是以目光在丈量著天下,丈量著眼前的土地。

原本屬於六國、屬於百越、甚至是匈奴所擁有和占據的地方,都已經被大秦的旗幟所占據。

被歸在帝國的統治之下。

帝國的一切似乎本就是為了天下一統而生,而秦國的歷代國君及軍功爵位之下的百姓,都是在為著這個夢想和目標而努力。

但當天下一統,當六國被滅,為了更好的將這輛戰車控制,為了更快、更迅速的消磨原本土地上的影響,那麽有些措施便不得不行。

這無疑是激進的,註定將會引起反抗與變亂的。甚至於在帝國的朝堂之中,同樣不乏那反對者的存在。

只是一切於帝王的威儀與威嚴之下,恰如同那陰溝裏的老鼠,並不敢有過多的露頭。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切便可以萬事大吉,沒有任何的阻礙。

只是這帝王不會因此而妥協,更不願意因此而妥協。而是選擇了那最是艱難亦最是快速的方式,妄圖在短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一切實現。

把本應當經由一代人、兩代人、甚至是四五代人所需要完成的東西,放在他的時間與生命裏來完成。

這並非是一個貪圖於享受的帝王。

求長生,所求的,亦並非是自身之所享有的富貴與權勢沒有極限。

而是更好的將所有的構想與藍圖實現。

這是這帝王之所求,只是在這某一刻、在這某一時間,始皇帝卻又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尋求更多更多,可以將自己的構想與藍圖,拔升到所不應有的、遠遠超出於這個時代的高度。

畢竟那叫江辭的後輩以及其背後的系統,本就是來自於後世,不是嗎?

雄才大略具有著偉大功業的帝王在內心深處如是言,目光在那一瞬間好似是穿透了這地圖的紙面,看到了整個天下,看到了這地圖所標註和收錄的、更加久遠的地方。

那是什麽呢?

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是帝王手中的長劍之所指,龐大的、本就是為一統天下而生和存在的戰爭機器將這天地間的每一寸土地碾過。打上秦人的烙印,插上屬於大秦的黑水龍旗。

所有的阻礙盡皆如土雞瓦狗,於此拜倒和匍匐。

至於那妄圖螳臂當車者,自是灰飛煙滅,再沒有任何存留。

帝王的目光與野心在膨脹,恰如同那黑冰臺的牢獄裏,深感運來天地皆同力,對自己便是位面之子、世界的中心、主角中的主角的江辭,同樣在膨脹。

好在膨脹歸膨脹,雖然是中二晚期且有那麽一點拒絕治療。但做為一個遵紀守法的有序青年,江辭又怎麽會如第四天災一般花樣作死,對世界以及npc造成心靈及軀體的各種不可磨滅的傷害呢?

才不承認是從心,是害怕痛覺加倍,是擔心死後沒有覆活甲可以用呢!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可惜朕沒有點亮那個穿越爭霸的技能,要不然把這老哥收在麾下什麽的,指不定有大用呢!這可是人才啊!】

【不過說到紅薯,這玩意可是好東西啊!後世的某個盛世怎麽來的,可不就是靠紅薯給頂著?不知道現在要是搞艘大船搞去美洲能不能搞到?就那產量、就那適應性,糧食問題......話說大秦有糧食問題嗎?】

【哎呀這個問題先放在一邊,美洲那塊現在是印第安人還是啥,瑪雅文化?不管,印第安,殷地安,美洲自古以來都是我們的領土。誰讚成,誰反對?】

姚賈溫和且殷切的目光之下,江辭神情飄忽面上似有難言之隱。直叫姚賈心頭一個咯噔,思緒漸沈。

唯恐江辭是個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品行高潔鐵骨錚錚聽不懂自己話中深意,又或者心向故國不願意為大秦、為皇帝陛下效力的。

畢竟在這位廷尉大人所遇到和所接觸到的人當中,這樣的有才之士從來都不在少數,且最終的結局,大多不怎麽美好。

便如同那高漸離。

荊軻的好友。

始皇帝愛惜其才華,本無意將高漸離處死。

只是在其身份敗露之後使人弄瞎了高漸離的雙眼,仍將其留在身邊演奏。

但高漸離為給好友荊軻報仇,再行刺秦之事。以鉛灌入築中,想要將始皇帝擊殺。

終於招致君王的怒火。

被處死。

這同姚賈本沒有太大的幹系。

但做為臣子,還是明面上負責黑冰臺這等機構的臣子,那來自外界的每一次刺殺以及對君王性命的威脅,對姚賈而言,不可謂不是一種挑戰。

甚至於叫姚賈心驚膽戰,每每於皇帝陛下危急之時,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高漸離也好,荊軻也罷,這樣的人或許有義氣、有志氣,值得叫人尊重與敬服。但從姚賈的立場與角度而言,某種程度上說,不可謂不是一種麻煩。

一種使姚賈的工作變得不怎麽好做的麻煩。

如此想著,姚賈看向江辭的目光,不免便有那麽一點不對。

當然,眼神與思想清澈愚蠢如江辭,對此自然是不怎麽敏感和敏銳的。

既不知曉在這短短的時間中,眼前老哥對自己的看法和態度便已經發生了改變。更不清楚那鹹陽宮內,淵渟岳峙的帝王瞳孔微縮,而後唇角微微翹起,歡喜似乎無以表露。

“紅薯嗎?”

這帝王如是言,目光在原本屬於齊國的土地上停留,而後望向那更遠處。

海外。

糧食問題不管在任何時候,對於任何一個封建王朝,都無疑是極重要的。

這是統治的根基。

五丁開山壯士死,而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正是因為蜀地被秦國納入到掌控,正是因為李冰父子都江堰的修建,致使成都平原變成天府之國,水旱從人。以及鄭國渠被修建,使關中為沃野,無兇年。

方才有秦滅六國,一統天下的底氣。

並不僅僅是因商君之法,因歷代秦國國君與老秦人的不忘東出。

但這並不代表帝國的統治便已經被穩固,更不代表帝國的民眾們便不需要更多的糧食存在。

只不過那後輩的心聲中既然提到了船、提到了所謂的美洲,那麽便不得不叫始皇帝為之想到海外,想到鄒衍的大九州說。

這擁有著超出常人之眼光與見識的帝王自然是博古通今的,對於諸子百家的學說同樣有所涉獵,並不僅是局限於哪一門。

只是當這帝王的目光在那地圖上原本屬於齊國的土地間停留,始皇帝忽然意識到,不僅僅鄒衍是齊人,便是另一位替他尋找仙藥的方士徐市,同樣是齊人。

秦始皇二十八年,徐市率領童男童女三千人東渡瀛洲,不知所蹤。

如此,方才有了方士盧生、候生的冒頭與脫穎而出。

“仙山渺渺,存在於虛無之間。需遠渡重洋萬裏,誠心叩問,方可到達。因而臣下此去,當不知年月與日,方可以回轉。但陛下待臣恩義深重,又有大功業於天下與萬民。臣自當竭盡全力,為陛下將仙藥求來。”

能夠招搖撞騙到始皇帝眼前並且於青史中留下偌大名號的齊人徐市,自然是有著那麽幾分真正的本事的。

天文、航海、醫學等方面都有著頗高的造詣。

並非是全然的裝神弄鬼之輩。

並且傳說受教於鬼谷子門下,是其關門弟子。

對,沒錯,就是那個教出了張儀、蘇秦等戰國名人的鬼谷子。

徐市此人,雖然不具備縱橫家合縱連橫、攪弄風雲的本事。但就某些方面而言,說話確實好聽,且為人處世方面,較之以候生、盧生更加具有職業道德。

所以不曾拉得整個行業下水,更不曾叫同行們替其背鍋,承擔皇帝陛下的怒火。

只是三年又三年,距離徐市出海已經有整整七年。

日理萬機的帝王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這個人,並且默認了其死亡。

即便並沒有人敢在這帝王的耳邊提出,並且以此來佐證,這帝王求長生理想的破滅。

但位於這帝國權力最頂端的帝王從來就不是瞎子與傻子。

只是當這帝王將目光落在地圖之上並且生出聯想之時,始皇帝忽然意識到,徐市或許並未死亡,更未曾消失在那茫茫大海間,被風浪所吞沒。而是逃了,逃到那秦一統天下的土地之外的大海上。

甚至是圈地,建國,成為孤懸於海外的土皇帝。

三千童男童女,三年的糧食、衣履、藥品和耕具。

徐市此人,是真的將朕當冤大頭嗎?

又是怎麽敢?

這樣想著的帝王顯然是忘記了,若非是徐市如此勞師動眾,且每每對答時俱是言之有物,恰恰落在了自身所想要的地方。自己又如何會對徐市深信不疑,認為其能夠求得仙藥?

甚至在徐市一去不覆返之後尚且未曾將那教訓吸取,而是繼續篤信方士,尋求長生。

但長生是假,仙人是假。

當這位帝王將心中的執念放棄,並且撥開眼前的迷霧之時,一切便變得有跡可循,再沒有任何的遺留。

所有的一切,俱皆是謊言。

是徐市想要離開這片土地的謊言。

只是海外或許沒有仙人,沒有仙藥,卻有著似乎更加重要的、可以維系統治的東西。

紅薯。

若這後輩的心聲俱皆是真實的話,那麽這樣的作物對始皇帝而言,無疑具有著不亞於長生不老藥的誘惑。

這叫始皇帝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徐市、對那些同徐市交好的方士們,或許太過仁慈。

畢竟候生、盧生的黨羽及同夥或許業已歸案,即將被活埋,但那些同徐市交好的......

帝王目光微沈,念頭轉過,忽然便有了決策。

於此同時,黑冰臺的牢獄之內,頂著小老哥姚賈那似乎是極端友善目光的江辭,腦海中念頭微微閃動,忽然便有了方向。

開口,卻是於姚賈那愈發深沈的、似乎是帶著幾分打量的目光之中,同樣提到了徐市。

或者說徐福。

【造紙造玻璃、肥皂啥的目前肯定是行不通,手搓蒸汽機更是想都別想,畢竟朕又不記得配方,就算記得也沒實踐過。只看到時候能不能從系統身上薅羊毛。】

【抄詩詞歌賦啥的怕是要水土不服哦,再者,萬一抄到個“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啥的。別人問朕為什麽要詆毀秦皇,以及漢武是誰,朕該怎麽回?至於喊冤,原身吧,說冤不冤,說不冤又還有那麽一點小冤。不行,還是得讓人看到價值。】

【但就這麽直白的說朕來自後世肯定是不行,還是得變通,變通......】

歷史並不怎麽好,並且只知道徐福帶領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卻不知道徐福究竟是哪一年、什麽時候出海的江辭自然不會自曝短板,暴露出自己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事實。

什麽,你問原身的記憶為什麽不能夠給江辭提供方便?

這,資料處理與整合是需要時間的嘛。更不必說原身是真的腦有疾,不管看問題還是記事情都仿佛是隔了一層,並不清楚與明晰。

想要江辭一時半會的將原身記憶裏某件事情同歷史上的大事件對應和結合起來,這不是在難為我們的小江同學嗎?

命運到的齒輪緩緩轉動,身處其中者,縱使是聰明與敏銳如姚賈,又如何能清楚,從這一夜開始,帝國的命運與未來將會走向那截然不同的方向與角度?

更不必說,江辭雖然精神狀態堪憂,但這並不影響江辭意識到,這為姚賈姚大人似乎具有著優秀的腦補能力。

恰如同網絡小說裏每一個合格的配角與貴人一般,能夠將自身所有的言語與漏洞和合理化。

於是江辭不免有那麽一點點的有恃無恐。

開口便是問及徐福,對姚賈提出疑問。

面色之間剛開始是茫然,繼而目露驚駭瞳孔地震。

姚賈後知後覺的將江辭口中的徐福同那出海為始皇帝求取仙藥,且一去不回的齊人徐市聯系起來,倒吸一口涼氣。並進而拉著江辭的手,問出一連的疑問。

無怪乎姚賈有這樣的反應,實在是自古以來神仙之事,便是信者有之,不信者有之。

有如武安君白起一般坑殺了四十萬趙軍降卒的狠人,有如蒙恬、蒙毅兄弟一般並不信仰神明者。自然有姚賈這般,雖然對神明之事雖然將信將疑,但總的說起來,還是有那麽幾分信任之輩。

這並不是一個講科學和求真的時代,更何況縱使是時代的弄潮者如始皇帝,同樣希望以求仙訪道的手段來獲得長生。

輕咳兩聲,姚賈再看江辭的目光,卻是又發生了變化。

齊人徐市當年出海替皇帝陛下尋求仙藥的聲勢自然不在小,姚賈做為深受始皇帝信任的帝國重臣,在這樣的問題上自然是沒有發表太多的感想。

畢竟那仙藥若是僅僅只有一粒便罷,但若是有多餘的,那麽他們這些人,多多少少還是能夠沾上那麽一點光的。

當然,這僅僅只是姚賈個人的、內心當中隱秘且不為人知的想法而已。

至於勸說皇帝陛下不要信任這些好好處理政事什麽的,這不是有丞相李斯、馮去疾、王綰等諸位大人以及蒙恬、蒙毅兄弟等頂在前面嗎?

這些人都沒開始勸呢,自己出頭算什麽?

再說了我們的皇帝陛下已經優秀足夠勤政了,便是......便是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愛好,似乎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畢竟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生老死病什麽的,誰又不想避免呢?

紫氣東來三萬裏,老子五十六歲時騎牛過函谷關,後面不是至少活到一百六十多歲?還有接連教導出了張儀、蘇秦兩位縱橫術大家以及齊人徐市的鬼谷子,這位真實年歲可是不怎麽可考。

誰又知道究竟活了多少年呢?

更不必說那些上古的帝王們生而具有異象,壽命較之以今世人更加的悠長。

德兼三皇功過五帝,我們的皇帝陛下如此優秀,帶領我們立下了如此偉大的功業。這世間如果有仙人、有長生,那麽舍我們的陛下其誰呢?

就某些方面而言,腦子裏似乎全然是對皇帝陛下的敬仰信任與吹捧模樣的姚賈,顯然並不認為始皇帝求長生是異想天開與不可得。

雖然這並不影響皇帝陛下的命令之下,該殺殺該埋埋,該填土的填土。姚賈這位似乎是信仰神明的廷尉大人對始皇帝保持著絕對的忠誠,並且對候生、盧生這等欺瞞、詐騙皇帝陛下的方士深惡痛絕。

不留丁點情面。

有關於江辭原身的諸多種種資料於腦海中劃過,一方面,姚賈並不記得眼前這人同出海的徐市之間有任何的交集。另一方面,如果所有的口供俱皆是真實,那麽眼前這年輕人身上似乎確實有那麽幾分不同尋常。

當然,其中最不尋常且最姚賈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這人如何入了皇帝陛下的眼,引起了那帝王的興趣。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江辭口中提到的那個人,徐福。

或者說齊人徐市。

有著真才實學的齊人徐市自然是在始皇帝、在姚賈等帝國重臣的眼中留下深厚印象的,並不可以以一般的方士而論。而在秦始皇二十八年,徐市帶領三千童男童女出海之前,這人其實同樣有過幾次出海的。

並且對著皇帝陛下呈現出陸地上所不曾見過的新奇物種,或者說祥瑞。

如此,方才引得皇帝陛下對徐市的說法深信不疑,並且對其提出的要求予以支持。

就某種程度上說,姚賈其實同徐市之間有著不錯的交集。

畢竟有這麽一個說話又好聽,有真才實學,且似乎擅長於畫大餅講故事的同事在身邊,工作效率如何不好說,但心情多多少少算是舒暢的。

雖然這並不影響姚賈對始皇帝的忠誠。

不過同主流的、認為徐市或許是死在了海面上的觀點相背離的是,姚賈心中或許還存在著那麽一點點的奢望。

或許,大概也許可能,說不定徐市已經找到了仙山,替皇帝陛下求到了仙藥,正在回返的途中呢?

畢竟這天下之大,六合與宇內俱是在皇帝陛下的掌握之中。除了具有真實的才幹以外,怕只有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藥,方才能夠引得陛下一顧。

這位小友的才幹不好說,能夠得皇帝陛下的看重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但相較於其並不好說的才幹而言,如果是因為長生不老藥而得皇帝陛下的青眼和看重,那自然是更能夠說得通的。

如此一來,鹹陽宮中完全同這小友沒有任何過多接觸的皇帝陛下,為何會知曉這麽一個寂寂無聞的小人物同樣有了解釋。

畢竟神仙的事情嘛,少打聽。

誰知道是托夢還是什麽其他的手段?

念頭與思維轉過,僅僅只是一瞬之間,姚賈便自覺觸及到了真相,並且自行腦補,將所有的不合理之處合理和完善,自行補全。

而後同江辭執手相看淚眼,激動的表示:

徐市,哦不,徐福一去三年又三年,整整七年,不曾有半點的音信傳來。

我們大家都以為其命途多舛,死在了海上。

但現今想來,徐先生手眼通天,有大威能。

所以,當是替皇帝陛下求得了仙藥吧?

是吧是吧?

姚賈的笑容日趨核善。

直叫江辭一陣心驚肉跳,解鎖與領會到眼前這位小老哥的技能。

變臉。

【不是,你這話題剛剛不是還圍繞著朕有什麽困難需要你幫朕解決嗎?講究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司法公正之餘充滿了人文關懷。怎麽一下子就跳到長生不老藥這樣的問題上了?】

雖然是主動將那話題挑起和轉移,但萬不曾想到姚賈竟然會如此配合的江辭有些無語。

做為帝國高官,就這樣封建迷信的嗎?

這思想覺悟可是要不得。

還有,徐福都跑出去這麽多年了,難道你們就沒有半點被詐騙的自覺?

政哥就算了,朕還是可以原諒的。但是你們這些帝國的棟梁難道就沒想過反思反思,提醒提醒?

姚賈極具威脅性的目光之下,江辭神情嚴肅目光飄忽,好似是陷入到某種回憶。

【咱就是說,有沒有那麽一種可能,你口中的徐福既沒有死,也沒有遇到仙人,求得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藥。而是跑到一個叫扶桑的地方,成為第一代的天皇?不行,這事不能深想,一想起來就惡心心。】

【待到來年九月八,馬踏東京賞櫻花。想想某些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扶桑人所幹的某些倒黴事,就應該把他們殺了,都殺了!】

【話說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扶桑島上的白銀很豐富吧?好像有個全世界最大的銀礦來著。要是把這個獻給政哥,叫政哥派人去零元購不知道可不可行?要不咱還是說那裏有仙藥?只要打下它,就能長生不老?就是不知道政哥是更想長生不老呢,還是更想要白銀?】

啊這。

有沒有一種可能,小孩子才做的選擇,朕都想要?

鹹陽宮中,窺探到江辭心聲的始皇帝目光灼灼,好似是要將那地圖之外,未曾標記的地方燒出一個洞來。

白銀唉?

白銀唉!

這東西,又有哪個統治者會嫌多的?

況且,全世界最大的銀礦......縱使六合一統的帝王坐擁天下、坐擁秦國數百年的珍藏以及六國的財富,帝王的雄心壯志,又豈會因此而得到滿足?

更不必說,前面已經有探路者了不是嗎?

齊人徐市,徐福。

至此時刻,對於始皇帝而言,徐福究竟是否在海外圈地、建國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找出其真正的藏身之所,找到那個叫扶桑島的地方。

當然,還有那叫江辭的後輩。

帝王從不缺少手段,但——

以掌心緩緩摩挲過劍柄,衣角於空氣中劃過冷硬的弧度。

這於世人傳言裏刻薄且寡恩的帝王並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將其控制,更未曾選擇將其身份與秘密揭破。

雖然由於系統的失誤與影響,這後輩於始皇帝面前,似乎已經沒有秘密。

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

大秦之所以有今日之大秦,所倚仗的從來就不僅僅是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老秦人,還有那六國的有識之士,有才之輩。

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

這帝國的丞相李斯在很多時候其實是很能夠明白帝王的意的,所以又為何,會選擇同自己相背離呢?

還是說李斯所效忠的從來都只是秦皇,是權勢與地位,而非是大秦?

更非是他李斯自身的政治理想與主張?

有淡淡的疑惑在內心之中一閃即逝,卻又很快被消抿。目光之所放眼與望向天下的帝王所糾結的自不會是這未曾發生的,又或者說在江辭這後輩原本所在的時間線中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而是如何扭轉乾坤,做出改變。

甚至於此過程中,胸量寬廣的帝王並不介意其因此而做出無關重要的愚弄與欺騙。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將這件事情交由姚賈來負責,或許較之以李斯等更加合適與方便。

便如同那黑冰臺的牢獄裏,姚賈的目光之下,江辭內心當中幾經糾結,卻還是決定順著姚賈的話語,做出合理的忽悠與編造。

【不過小老哥你氛圍都襯托到這了,朕要不是不順著你的話語去說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所以該說不說,徐福還是有那麽兩把刷子的嗎?一跑這麽多年就算了,居然就沒有人生出懷疑的嗎?】

【還是說大家其實在顧念政哥的情緒?】

被cue到的始皇帝嬴政:......

我謝謝你哦。

“好叫您知曉,我確實是在夢中遇到徐先生點撥,並且有事關不老藥的重要事情,需要向皇帝陛下稟告。”

江辭微笑,江辭點頭,江辭於姚賈的目光之下,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道是海外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自己本是癡兒雲雲,不想一朝夢醒,等到再睜眼時,便到某一遍布著瓊花異草、宮闕珠貝的神仙地界。

可謂是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咳咳,扯遠了。

總之呢,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

然後便見到了徐福。

嗯對,就是你口中的徐先生。

徐先生已經替我們親愛的、叫人尊敬的皇帝陛下求得長生不老藥,不過這中間呢,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差錯,所以需要我來代為通傳。

同始皇帝面談。

眼見姚賈以手捋須,神情冷肅目光沈凝,久久不言。江辭趕緊開口,緊接著道自己同樣知曉這事情匪夷所思,所以特地於徐先生處求得秘方兩張,獻予帝王。

“哦,不知是何等樣的秘方?”

姚賈開口,目光與神情似是鼓勵,又似是審慎。

【是豆腐和閹豬我會說?豆腐這不用說,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淮南王劉安發明的,對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貨。吃了能不能長生不老不好說,能延年益壽還是有科學依據的。還好朕雖然沒吃過豬肉,但還是見過豬跑。多試幾次整出來應該不難。】

【至於閹豬,話說這時候豬應該被叫作豚?還是彘?某位晚年發豬瘟的漢武帝小名不是就叫作彘兒嗎?】

【雖然,咳咳,割蛋蛋什麽的有點不雅,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樣可以保證豬的肉質以及體重增長,一個個長得膘肥體壯的還沒有肉腥味。怎麽能夠不值得推廣?】

內心當中心理建設完畢,江辭故作神秘,開口,對著姚賈道:

“一則秘方,名為豆腐。只需大豆若幹,配合以相應材料,便可以獲得一種顏如白玉、口感軟嫩細滑之物品。使之可以益壽延年,身心舒暢。至於另一則嘛......”

江辭以目光掃過姚賈下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直叫姚賈驀然間升起一陣涼意。

“豆腐,閹豬?”

鹹陽宮內,始皇帝眉頭皺起而後又松開,顯然是對江辭心聲裏透露出的東西感到好奇。而江辭的目光之下,姚賈的指尖微微抖動,而後開口,對著江辭道:

“小友此言當真?”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江辭開口,卻是一臉的高深莫測與無所畏懼。

顯然是信心十足。

【割掉了蛋蛋的小豬和沒割掉蛋蛋的小豬相對比,究竟有怎樣的區別這顯然是一個長時間的過程,少說也得幾個月。但豆腐這個東西嘛,就算一次不成功,多試上那麽幾次,總歸是會成功的嘛!】

【再說了相較於元素超標,什麽水銀啊什麽的隨便亂放,就只差整個元素周期表的丹藥而言,豆腐可是純天然無汙染無公害,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吃這不比磕丹藥強?】

【那啥,劉安不是據說是成仙了嗎?這仙人發明的東西,說是仙人的秘方,應該沒問題吧?就是便宜了徐福!不行,等見到政哥朕一定要想辦法忽悠著政哥把扶桑給打下來。這樣到時候就可以自古以來,嘿嘿嘿。】

姚賈眉頭輕皺,沈思,沈思。

似是在思索江辭言語口中的真實與可能。而鹹陽宮內,收聽到了江辭心聲的始皇帝身形微微僵硬,只覺得自己似乎有被冒犯。

但這帝王似乎沒有證據。

且帝國的律法中,並沒有因心聲而降罪的條例存在。

不過......

“扶桑嗎?”

縱使是間隔著久遠的距離且未曾真正見到江辭的面,但當這後輩在心聲裏吐出這個名詞之時,這帝王似乎可以輕易且明顯的感知到隱藏在江辭那跳脫活躍心性之下,幾乎不加掩飾的惡意和仇恨。

這是隱藏在骨血裏的,被鐫刻到靈魂中的,不容被忘卻的仇恨。

九世之仇,猶可報乎?

百世之仇,猶可報!

莫名的,這帝王忽然便想到《春秋公羊傳》中的一句話語。

所以,是有什麽叫這後輩縱使是穿越時空,亦不可忘卻的、不得不針對那叫扶桑的地界的理由嗎?

玄衣高冠的帝王笑容涼薄,笑意並不達那眼底。

如果真能夠替自己提供幫助,那叫扶桑的地界當中真的有著白銀礦的存在,那麽縱使是沒有長生不老藥,滅了又何妨?

鹹陽宮中的帝王在等待著江辭完成所謂系統的任務,走到自己跟前。而在那黑冰臺的牢獄之內,姚賈在江辭口中所謂的話語與秘方出口的第一時間忽然便意識到,這或許便是皇帝陛下叫自己前來的目的。

眼前的這年輕人是否真的有著求仙問道的本事,又是否如其所言一般在睡夢之中見過出海的徐市,並且得到所謂的秘方不好說。但只要其提出了想法,且似乎有著這個為皇帝陛下而效力的打算,那麽自己自然是要提供方便的。

並不僅僅只是簡簡單單的洗脫其身上的罪責,將其從牢獄之中撈出。

因而略作沈吟,姚賈卻是開口,詢問過江辭相關的要求,可是需要提供人手與物品上的幫助等等。

於江辭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中,自己在睡夢中於出海的徐先生手中接過秘方,自然是要獻給皇帝陛下的。只是待得自己醒來之時,便已經是身處牢獄,有心無力。

本以為要有負徐先生所托。

沒想到就遇到了小老哥。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天意都在叫我將這秘法獻上。

當然,考慮到陛下的安危等諸多種種問題,我知道你肯定是不能聽我一面之詞,所以呢,咱不如先把東西整出來。

畢竟我人就在這裏,想跑也跑不了。

東西整出來之後咱先看看成品,是不是我睡夢中徐先生所說的那般神奇。

皆是不管是殺是埋,還是將我舉薦給皇帝陛下,老哥你也好和始皇帝交差不是。

可謂是一副為高風亮節神情真摯誠懇的模樣,直叫姚賈目中長含淚水,對江辭的言語十分受用與信服。

就,這年輕人還怪好的,不是嗎?

該說不愧是皇帝陛下看上的人嗎?

姚賈與江辭互相吹捧,互相客套,做足了一副關系良好的模樣。

直叫一直關註著此間發展的鐵鷹銳士眼角微微抽搐,只覺得自己同他們似乎並不在一個頻道。

【所以豆腐這東西拿出來,應該可以征服當世人吧?】

江辭面上正經,心中忐忑,只覺得前路堪憂,似乎是充滿了不確定。

【可惜這不是什麽架空的美食世界,不過話說,現在這時候烹飪方式似乎同樣很粗糙。所以朕要是拿出炒菜來,會不會驚艷所有人?還有紅燒肉、麻婆豆腐、青椒炒肉啥的,可惜這時候還沒有辣椒。】

【話說這玩意兒是從哪裏傳來的?美洲?】

【可惡,就算不為了紅薯、土豆,就為了辣椒,叫政哥打下那塊地宣稱個自古以來沒毛病!】

1、“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李斯·《諫逐客書》

2、“海外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唐·白居易《長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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