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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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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筍

臨裕沙漠以東是魏國與西域最後交界的地方。

這裏說亂也亂,說不亂也不算多亂,畢竟顧及著魏國權勢,大多沙匪並不敢在這裏造次,起碼要進了西域範圍才會動手對來往商人進行擄掠。但是大多數沙匪的老巢卻是留在魏國的,因為臨裕以西是大片大片的荒原,只有在魏國境內才能常常前往城鎮中逍遙一番,也比較方便。

傅雅儀手中握著塊純黑的蠶絲絹帕,正垂著眸子在給自己的火銃槍口擦拭血跡。

餘姝給她找的事兒確實是件小事,近期這一片的沙匪均知曉傅家勢大,有幾個動了歪腦筋,偽裝起傅宅的旗幟,打著傅宅的旗號招搖撞騙,後來被此間管事發覺了又投來了一份歸順信件,妄圖想以此給自己找一個下家,這邊分管這件事的管事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未曾呈報落北原崗便收下了他們的歸順信,以及歸順信中附帶了三千兩紋銀。

三千兩紋銀換一個名正言順打著傅雅儀旗號肆意妄為的機會,對沙匪來說並不虧,他們除了搶掠並不會做什麽好事,哪怕歸順了也依舊是老本行,只是搶來的東西予此間管事一半,而大多商隊對傅家旗都很熟悉信任,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被沙匪劫去,又因攝於傅家勢力而不敢聲張。

此舉令許多沙匪蠢蠢欲動,準備也這樣來一遭,用銀錢賄賂後得到一個保障。

這事本來還能壓一段時間的,可他們運氣不好,碰上了餘姝。

餘姝要尋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來牽制住傅雅,而花了小半個月探尋後發現這件事便正正好好。

只需要處理了管事再一次性給沙匪們一個威懾便能解決,而要做到這個威懾只有傅雅儀親自動身,因為縱觀傅家上下,只有傅雅儀自己有這樣的威懾力,甚至她只需要出個面表個態,說不準大多蠢蠢欲動的沙匪便會收斂起自己的尾巴來。

當然,傅雅儀前來也不可能只是表個態而已,她對外的手段向來比較血腥強硬,手中的殺伐不少。

剛到此處第一日,她便一槍給了管事的腦門兒。

這裏的管事,曾是她派人救下的沙漠中一位失去父母的女人,那個女人博聞強記,為人頗為正派嚴謹,也是因此她才會放心將這一塊區域交給她管理,但前兩年這女人罹患熱病去了,接手她位置的似乎是她的養子。

過來考察的事兒好像還是三年前,一般情況下傅雅儀並不放心男子在她手下握上太多權柄,只是那時候她手下確實缺人,尤其缺能夠管好這麽大一片地方的女人,她的產業那幾年擴張得極快,傅家的姑娘們又各有分職,掌控核心,臨時培養聘任新的姑娘來不及,加上那女人臨死前力薦以及這幾年這一塊地方也被他管理得不錯便一直沒動過他。

也該說幸好餘姝發現得早些,否則也就不會是這麽一火銃崩掉他的結局了,少不得傅雅儀還要廢些心思將他折磨一番後再讓他去死。

地上管事的屍體還在往外溢血,額心一個大洞,正睜著空洞的雙眼。

傅雅儀往後退了兩步免得臟汙了自己華貴的皂靴,她面上的神情淡漠至極,哪怕這管事死前涕泗橫流又提起自己幹娘過往的貢獻也未曾有過半點漣漪,只覺得這人太過聒噪。

周圍是這塊地界所有的副管事和夥計,正站在一旁,看傅雅儀這一出果斷的殺雞儆猴,黑夜中氣氛一時噤若寒蟬,沒有人敢說話。

“他勾結的沙匪是哪一窩啊?”傅雅儀一邊將自己已經被血染臟的昂貴蠶絲手絹丟進了血泊裏一邊漫不經心問道:“哪個能給我出來說說?”

大多數人都低著頭,不敢言語。

院子裏的風聲似乎都變得寂寂可怖起來,沒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嗯?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嗎?”傅雅儀笑了笑,“可我瞧著這兩年的賬簿裏頭,諸位也有吞下不少油水的啊。”

“想來是我傅氏對諸位太好了些,也讓諸位忘記了我並沒有一個太好的脾氣。”

她的話音落下,院子裏驟然跪了一地的人,身後的侍從替傅雅儀搬來一條椅子讓她坐下。

有一顆老鼠屎的時候就不可避免地其中出現了更多的老鼠屎。

光一個管事也不可能就這事兒瞞這麽久,必然是上下一同貪的。

難得清明的人也只能忍氣吞聲假裝瞧不見,畢竟她們職級不夠,無法將信息傳至落北原崗的掌權者手中。

傅雅儀並沒有想說多的話,只沖自己身後帶的五大三粗的幾個侍從揚了揚下巴。

她們得到命令一把從人群中揪出幾個跪下的,將他們拽趴到地上。

有人驚慌道:“冤枉啊!夫人,我等為傅氏兢兢業業,怎麽如此冤屈我等?”

傅雅儀眼底多了幾分不耐,甚至懶得瞧他們,“沙匪是哪幾個團夥的?你們平日的聯絡方式是什麽樣的,快些說。”

沒人敢說,說出來便是承認自己參與其中,管事的下場還在眼前。

傅雅儀卻笑了,她擺擺手,下一刻便有板子打上了最旁邊一人的背令那人嘶聲哀嚎起來。

她也不一口氣打,只一個一個來,侍從們下手極重,一般人能挨百來下板子,在她們手下卻只能走二十下,二十下之後必然氣息奄奄,離死只差一步,甚至來不及給人思索對策的時間,便已經在她們手下有兩個斷了氣的。

後頭的人被嚇得兩股戰戰渾身發抖,他們有的是老人,有的是新人,傅雅儀這幾年修身養性,很少懲處手下的人,也讓老人忘記了過去的傅雅儀是個多麽冷酷無情的人,新人更是對這位頭頂的夫人抱有一分輕蔑。

可死亡的恐懼幾乎令他們立馬發現了現實是無論他們說或者不說,都得死。

說了說不定有個痛快,不說便還要被板子折磨,痛徹筋骨,叫苦連天。

臨到一位老人時他終於承受不住,崩潰道:“平日裏他們都做管事走狗,每七日來一次後門將他們所掠奪的財務上交,上交完後立馬離去,同時拿下下一次劫掠的額度單子,下一次過來就是後日。”

“額度?”傅雅儀細細品味了一下這兩個字,都給氣樂了,“怎麽,你們還給沙匪規定搶劫的業績不成?”

若是再晚些發現,她傅氏估摸著都能成人人喊打的沙匪頭頭,屆時官府借此為由可以理直氣壯拿下傅氏,簡直是上趕著往官府手裏遞刀子。

甚至說不準,早有那一方官府發現了這事,就是在等鬧大些,方便插手,若沒餘姝這一手,估計沒多久官府就要找上門來了。

傅雅儀飲了口毛尖雪頂,眸光中閃過一絲晦暗,殷紅的唇卻勾起抹頗為陰郁的笑,緩緩說:“都殺了吧。”

屋子裏頓時響起連天的求饒和痛呼,雖是在沙漠中間沒什麽人,可還是顯得有些尖銳和刺耳,傅雅儀淡聲道:“捂住嘴,太吵了。”

侍從們聞言一把捂住這些人的嘴,三下五除二便將他們料理了。

傅雅儀懶得再看亭臺下的血肉模糊,她背過身往屋子裏走,那裏頭正放了本黃歷,她纖細修長的指節劃過,點了點後日的時間,那是七月十二,距離餘姝她們出發已經過了十二日,若她要追上怕不是起碼得七月末才能趕得上。

將近半個月沒有餘姝的消息,傅雅儀心底確實有些許暴躁,她過去整整一年半幾乎日夜帶著餘姝,就像自己養出來的崽子突然張開羽翼往外飛,她實在很難不去多想幾下。

外頭的屍首被處理得很快,有侍從進來問道:“夫人剩下的人怎麽辦?”

這裏還有不少人是未曾參與過的,也是無力上報被欺壓的,總不能與那群混賬一般的處理法子。

傅雅儀捏了捏眉心,吩咐道:“這兩日挨個審查,瞧瞧哪些有過助紂為虐,哪些是想反對卻反對不了的,查清楚了之後助紂為虐的全部開了,無力反抗的給她們換了去處也不能再留在這裏了,這裏的人要換上可信任的人。”

侍從應了聲好便恭敬退了下去。

她漫不經心摩挲過自己腰間的白玉。

這塊白玉是她在傅宅給餘姝用過的玉,被她沁潤過後又被傅雅儀收進了錦盒中,前些日子閑著無事打磨一番,做成了一塊留有一個“姝”字的玉佩。

這個姝字極小極白,若不是仔細去瞧一般是瞧不見的,也因此並沒有人發覺這件事。

彼時她將這塊玉佩拿給餘姝瞧時她還羞得要命,直罵傅雅儀不要臉,後頭每一回再見著這塊玉佩餘姝都要羞恥一回。

傅雅儀想了想這裏的事的麻煩程度,開始借題發揮,她覺得上回給餘姝的懲罰輕了些,下回見面得再重幾分才成。

起碼也要讓餘姝長個記性罷。

自落北原崗到會稽所需時間要將近一個半月。

中間自西向東而行,最快的一條路是沿著碧江而行,這也是餘姝幾人選取的路線,沿路從戈壁沙漠漸漸到了遼闊草原,再往後便是起伏連綿的青山與溫軟的江南,一路景色變化極大。

出門的第十三日,眾人到達了興慶府。

這裏的景觀與落北原崗有部分相似,一條龐大的碧江分支經過,穿過此間便能進入廣闊的塞上平原。

現如今已是七月中旬,四處都草長鶯飛,而興慶府海拔高,植被茂盛,比落北原崗多了幾分涼爽,是個比落北原崗那樣苦寒的地方更適合生存的居所。

餘姝帶著眾人迅速入住了興慶內的客棧,她們一行一共三十六人外加十三輛馬車,在這一路上都極為顯眼,所幸興慶還在西北範圍內,傅家旗依舊好用,等閑人不敢覬覦,可一旦出了興慶便要小心了。

她們雖然走的都是官道,但偶爾官道達不到的地方也是充滿危險的,越往東走如西北這般武德充沛四處都是危機的情況也會越開越少,她們需要盡量避開林間與山間行走。

對於匪徒來說,或許餘姝這一條車隊看著很繁華,整整十三輛馬車幾乎可以算作中原的一個中大型車隊了,但實際上,十三輛車裏有六輛放的都是壘砌整齊的骨灰,是屬於那一百零八位少女的骨灰。

金身或許無法立馬搬運過去,但這一百零八位少女的骨灰卻可以帶走,讓她們早些尋到後代,可以得到後代香火供奉。

餘姝坐在窗邊時恍惚想起過去其實也有人問過自己究竟信不信世上有神靈,她從來就不是個懂得收斂的性子,佛前大不敬也有過,她母親去上香她從來只是裝裝樣子。

大概那時的她也想不到會有一日,自己為另外一百零八為少女抱著極為虔誠的真心,希望這世間真的有神佛,能夠讓這一百零八位殉身的少女感受到人世間還有人為她們牽掛。就如同她為自己的親人祈禱一般,或許她自己心底是不信人死了還能聽到看到什麽的,可她還是想做去做,放孔明燈,在佛堂前燃香,一舉一動都是期盼。

一路行來念晰仿若脫韁野馬,看什麽都新鮮,她雖南下做酒莊生意,可那是徑直往南,去的是多瘴氣的川蜀地區,這瞧著越來越雅致的江南她還是第一回去。

林人音一路上看孩子看得身心力竭,沒有夫人震懾,念晰天馬行空的鬼點子一個接一個,餘姝雖說比念晰成熟些,可年紀也還輕,她能理解念晰,也能跟上她的想法,餘姝一般不和念晰一起胡鬧,但是也不阻止。

眾人一路行來吵吵鬧鬧,雞飛狗跳頗為熱鬧,哪怕是魏語璇都被帶得多了幾句話,畢竟在此之前,大家都只知道她是個鋼鐵一般神秘的女人,只聽命與傅雅儀,現在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也對餘姝服服帖帖了。

當然,這是林人音最先發現,也是她最先問出來的。

四人圍了一桌子吃的均是些西北風味,偶爾能上來兩道鮮蔬,這兒並不適合白菜之類的作物生長,蔬菜對這裏的人來說是高消耗品,一般做不到每日都吃。

可餘姝的隊伍是帶傅雅儀的薪酬出來的,傅雅儀不在,那自然是怎麽開心怎麽來。

她這個想法讓同樣被傅雅儀奴役許久的其她三人十分認同,所以這十幾天大家吃也吃得好,喝也喝得好,睡也睡得好,除了偶爾湊一起鬥鬥嘴,堪稱完美。

例如昨晚她們選的這一家便是個興慶內頗為高端的客棧,既能住店還能品嘗美味,據說炭烤全羊是一絕,幾人便給每一桌都點了一只,此刻整個大包間裏都溢滿了濃郁的香氣。

林人音便是這時掰了個羊肋打趣般問起魏語璇,“我依稀記得過去魏莊頭頗為桀驁不馴,除了夫人誰在你那兒都討不了一點兒好,日日守著自己的谷臨居不願出門,怎麽這一回反倒是樂意出門了?”

同樣被魏語璇曾懟過的念晰附和地點點頭。

魏語璇回敬道:“夫人點了我,那我自然便要出行,餘娘子有大才,我為何不能敬佩。”

說起這件事,魏語璇便頗為想吐槽。

她實際上並沒有誰都討不了一點兒好,只有念晰和林人音罷了,而且這是有原因的。

魏語璇經營谷臨居哪怕一直到餘姝現在接手她也會將每月的賬本上交傅宅或餘宅查看。

可是她剛剛被救下執掌谷臨居時恰好碰上了林人音代替那時的管家娘子管了一整個月的賬,那時的對賬堪稱慘烈,林人音實在是極其不擅長這方面的事,還給魏語璇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但所幸林人音一直都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她不擅長什麽絕對不會強把著說自己擅長,此處不留女自有留女處,她喜愛的是天高鳥飛的廣闊,是四處奔波的自在,待管家娘子休息完回來,她也便將管家權送了回去。

但她執掌的時候還是受了魏語璇不少冷臉,兩人那時便有了些小梁子。

後來掌家娘子退下來之後的接班人便是念晰,念晰的賬做得倒是不錯,只是念晰是與傅雅儀一同救下的魏語璇的,每回見著魏語璇都帶了點小心翼翼和敬佩,魏語璇不太喜歡這種眼神,她見過念晰在別人面前活潑開朗的模樣,笑得格外明媚燦爛,偏生在她面前卻這樣謹慎。

魏語璇不是個喜歡說話解開誤會的人,念晰對她如此她也不說自己不喜歡,兩人便相處地平平,魏語璇每回見著了念晰都沒什麽表情,也不太和念晰說話。

林人音被反駁了也不惱,只笑瞇瞇說道:“那我和念晰就沒有大才了嗎?”

這句話帶著點找樂子的意思,可魏語璇雖不喜說話卻向來是很會說的,她只勾了勾唇角,“術業有專攻,林娘子和念娘子的術業不在我的道上,那自然也就璇也不知該不該敬佩了。”

念晰在旁邊為這一番精彩的反駁鼓掌,覺得魏語璇實在是頭腦靈活。

幾人吵吵鬧鬧,席面立馬便熱鬧了起來,餘姝在一旁瞧著,給自己掰了一小塊烤羊腿,酥黃脆嫩的羊肉溢滿口腔,頓時令人神清氣爽。

可她此刻卻難得有些失神。

她第一回在落北原崗吃羊肉還是年後跟著傅雅儀一塊兒吃的,她小時候吃過羊肉被羊膻味弄得幾欲作嘔,從此之後便敬而遠之,那回餘姝在水榭裏頭被傅雅儀教導,被白玉煙桿抵著,意識模糊地不成樣子時傅雅儀夾了一筷子到她唇齒間。她迷迷糊糊記得這傅雅儀傳膳時傳了烤羊肉,哪怕難以自抑也白了臉,下意識想吐。

可傅雅儀卻如同往常一般命令她咽下。

餘姝被堵住了唇便只能試探性地咬兩口,結果唇齒留香,瞬間驚艷。

自那之後她才知曉,西北的烤全羊與揚州做法不同,講究的烤全羊是能一點兒膻味都沒有,全部保留羊肉的滑嫩的。

這幾日她時常想起傅雅儀。

自她被傅雅儀呵斥過便再沒有見過她,這段時日她如常與林人音念晰幾人打趣,提起傅雅儀時也語氣如常,可她每晚都在想該怎麽再次面對她。

她這樣欺騙了她,算計了她,而她卻沒有給她半點懲罰。

是在等今後算總賬還是真的這樣輕飄飄放過了她,任由她去了?

餘姝不知道。

傅雅儀的心思總是極其莫測,就如同那個雷雨天,她以為自己要被傅雅儀丟棄,結果卻是傅雅儀真順著她的算計去了沙漠還將去江南的隊伍越過林人音交給她。

恍惚間餘姝感覺到有人推了推她,待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原來是林人音幾人已經吃完了,正問她要不要一同回房午休。

餘姝點點頭。

這段時日大家都頗為閑散,每日趕路、看看風景、吃點好吃的、睡會兒覺,日子賽過神仙,午休已經成了幾人這些天的習慣。

可臨到房間前,林人音遞給了她一個錦盒,笑著說:“這是夫人快馬加鞭讓人送來的,說是讓我給你,是前日到的興慶馬驛,我今日起得早聽到侍從報信便先去取了,包袱裏有分別給我和念晰魏語璇還有你的信件,她們倆的我早上都給了,這個是你的。”

餘姝接過,錦盒上加著火漆,那是尚未被任何人打開過的標志,一掂量,竟然頗重。

她謝過林人音,抱著錦盒有些狐疑地進了房,待關緊了門窗後她才小心翼翼打開了錦盒,瞧見裏頭的東西後微微一楞。

裏頭放了塊翠綠剔透的玉,有兩指寬,被雕刻成了一根圓潤可愛的竹筍。

餘姝沒看懂這是什麽意思,於是拿起了錦盒裏頭的那封信,頗有些緊張地打開,生怕瞧見什麽尖酸刻薄狠狠呵斥她的話。

可打開後這封信上壓根就沒幾個字,而且寫得清清楚楚。

——臨裕事忙,一時難返,待處理完畢再好好收拾之。

餘姝和傅雅儀之間的收拾總是帶著些不正經的,這一回她再打量錦盒裏那塊玉,頓時懂了點什麽,仿若燙到眼睛了一般立馬將蓋子按了下去。

她指尖輕顫,仿佛能瞧見這幾個字下傅雅儀惡劣的笑。

若是她犯了這麽大的錯,結果傅雅儀對她的處罰只是用竹筍欺負欺負,那又算得了什麽呢?

餘姝閉了閉眼,沈沈呼出一口氣,卻也為傅雅儀這樣的打趣松了口氣。

她做領隊的命令是林人音幫忙下達的,總歸不是來自傅雅儀沒有親口與傅雅儀對話讓她多了幾分忐忑,現在能看到傅雅儀寫給她的信,便安下心來。

她不能讓傅雅儀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若是知道了傅雅儀必然會前來相幫。

她可以接受被傅雅儀這樣懲罰,便是在床上被罰到自己狼狽不堪也比將夫人卷進來得好。

餘姝眼底帶了抹笑,提筆回了幾句話,又尋了信封封好,準備等待會兒下午睡醒了遣人送出去,按照她的計算,信到之時傅雅儀應該能到落北原崗。

臨裕沙漠,七月十四。

順著臨裕沙漠東部的邊界線走,能夠到渡什邊境。

這已經是傅雅儀要殺的最後一個沙匪,她在莊子裏等了兩日,本想將所有沙匪全部剿滅在此處,那莊子裏卻有人通風報信,令十來個沙匪逃脫。

傅雅儀手下便從來沒有過想讓他死卻死不了的情況,於是和侍從們牽了馬穿梭了臨裕邊界追擊。

她身後的侍從是支火銃隊伍,人人都身強體壯使得一手好槍,在這沙漠中對戰沙匪幾乎無人能敵。

也不過半個時辰便擊斃了十三人,現如今只剩下了最後一人還在潛逃。

傅雅儀坐在馬上,一邊擡手用火銃瞄準了那人的背影一邊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馬兒吃痛,揚蹄疾馳起來,傅雅儀目鏡中的沙匪的背影越來越近,也終於到了她的射程之內,沒有絲毫猶豫,她一把按下了板機。

“嘭”的一聲,子彈拉出橘色的火花,那沙匪所走過的地面卻也驟然炸出一片沙霧來,接著便是子彈入了肉體的聲音。

待到沙霧落下,沙子裏竟然出現了不少鼓包,緊接著有十來人破土而出,為首之人一手拎著大腿上破開了一道巨大彈口的沙匪,生得頗為高大,一頭棕色卷發,小麥膚色,容顏帶著西域人特有的深邃濃艷,她只有一只眼睛完好,另一只上有一道刀疤,可這並不會讓她容顏有損,反倒增添了一分她的野性,傅雅儀與她完好的那只眼睛對視時能瞧見她眼底的銳利。

“這裏是渡什的地盤,這人按理來說該歸渡什,你無權打殺。”

這人緩緩開口。

傅雅儀瞇了瞇眼,在腦子裏搜索這是渡什哪一號人物。

明眼人都瞧得出這人是早就蹲在這裏埋伏的,臨裕以東這段時日因為這群沙匪打著傅家旗作惡,基本沒什麽商隊敢來觸眉頭,這人不可能是蹲商隊,只可能是在蹲她驅趕而來的沙匪。

旁邊有莊子裏跟上來,機靈的人在傅雅儀耳邊小聲說道:“傳言半年前渡什出了個鬼將軍叫緹亞麗,頗得前任渡什王喜愛,那幾場與妲坍的戰爭均是由鬼將軍打贏的,後來新王上位,覺得鬼將軍殺伐太重,便將她貶到渡什東部的沙漠裏守邊了,咱們面前這位和鬼將軍的形容頗像,鬼將軍不好惹,傳言睚眥必報……”

“你特意在這裏埋伏?”

傅雅儀問了句。

緹亞麗哼笑一聲,“只是碰巧經過,卻發現魏人好是威風,打殺人都要越過國界線。”

“這是公共沙漠,說起來不設邊關,並算不得渡什界內。”

緹亞麗笑了笑:“巧言令色。”

傅雅儀也笑,“看來鬼將軍對中原文化很是了解。”

緹亞麗沒有再和傅雅儀糾纏這些,她將手中對沙匪丟給自己的手下,轉身便走,“在哪兒就要守哪兒的規矩,既然人到了我們渡什,傅大當家也沒有要走的道理。”

說罷她擺擺手,沖手下們說道:“走。”

傅雅儀坐在馬背上沒有動,她頗為玩味地瞧向緹亞麗的背影,在她們快要走出射程時舉起了手中的火銃,迅速瞄準開了一槍。

緹亞麗隊伍裏的人驚呼一聲,那人提溜著沙匪,可傅雅儀的那一槍卻正中沙匪背後,一擊斃命,血濺到了他臉上卻半點沒傷到他。

傅雅儀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火銃收了起來,眼底滿是肆意與狂妄,“可惜,我從來不守規矩。”

“我想要殺的人,也從來留不到下一刻。”

老板工作我度假,老板趕路我睡覺。

餘姝、念晰、林人音:嘿嘿嘿好爽哦。

傅女士這章好帥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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