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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四娘(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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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四娘(捉蟲)

重募娘子軍的事情順利安排下去,稷山長公主得知此事楞了半晌,旁邊她的女兒長寧縣主好奇道:“當初陛下自個兒撤了娘子軍,怎麽現在又要重新招募?”

長公主回過神,肅聲道:“這件事,我們不要摻和。”

著急的是義陽王父子,好不容易把娘子軍趕回家,哪知道皇帝又起了心思,火急火燎,吩咐下去,絕對不能讓重募娘子軍成功。

*

廢太女醒來,身邊傳來驚喜的聲音:“阿婆,她醒了!”

原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童,面黃肌瘦,不過很活潑,趴在床邊打量了廢太女一番,湊上去說:“你醒了?是我阿婆采藥的時候遇到你,把你救回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

廢太女扶著腦袋坐起,忽地想到鄭興棠,忙問:“除了我,還有別人嗎?我的……我朋友,她身受重傷!”

女童搖頭,“阿婆只救了你一個。”

這時進來一個青巾裹頭的婦人,幹練精神,眼睛炯炯有神,不似普通婦人,女童跳下床,跑到她身邊喊阿婆。

婦人捉住女童的手,柔聲道:“我給這位娘子熬了藥,你去廚房看下火。”

女童乖巧地點點頭,往竈臺跑去,腳步輕盈,可見無憂無慮。

婦人將孩子支出去,走到廢太女身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拿起她的手腕把脈,良久後說:“娘子福大命大,都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及肺腑。”

沒有探知鄭興棠的下落,廢太女大受打擊,此時病懨懨,提不起力氣,虛弱地問道:“醫士如何稱呼?”

“我姓杜,家中排行老三,喚我三娘就好。”杜三娘在廢太女的臉上盯著看半天,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說:“為處理傷口,我撕了娘子衣裳,換我自己的暫時應急,娘子莫怪,你身上的東西我也全都收好放著,一會兒給你拿來。”

廢太女不在意道:“都是些身外之物罷了。”

聞言,杜三娘試探道:“娘子是從長安出來的?”

這引起廢太女的註意,心下升起警惕,防備地看著她,“杜醫士怎知?”

杜三娘笑道:“娘子衣物配飾不凡,像是生於繁華富貴之地,我便隨便那麽一猜,哪知道真叫我中了。”

廢太女半信半疑,不過畢竟得杜三娘所救,她沒有表露出懷疑的意思,準備暫時留在杜家養傷,沈吟片刻,詢問杜三娘:“杜醫士家中有幾口人,留我可會不便?”

杜三娘眼光黯淡一瞬,用平常的語氣答道:“我的丈夫和兒子本是在金州駐守,前些年官府給發了撫恤,兒媳病死,家裏只有我和孫女無疾,替人看病抓藥混口飯吃。”

廢太女吃驚,愧疚道:“抱歉……”

“無妨,都過去了,只要我這孫女無災無病地長大,日後找個好人家嫁過去,我便死而無憾了。”杜三娘轉頭往門外看去,說起孫女時,臉上滿是慈愛。

廢太女無端羨慕起那個女童,她母親的臉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神情,永遠威嚴,冷漠,不近人情。

她得到的除了訓斥還是訓斥,很少有過溫柔,她其實怨恨徐匯英,認定徐匯英不是好母親。

“朝廷不是廣辦女學嗎?不用束修,送她去女學識幾個字,再承襲您這身好醫術,日後有機會入宮做女官,醫士就不必這樣辛苦了。”

廢太女誠心提議,為杜三娘的孫女打算。

杜三娘搖搖頭,嘆息道:“讀書是奢侈,嫁人是歸宿,女兒家讀那麽多書做什麽,白費時間,不如多做幾個針線活,還能賣兩個錢。況且那個女學……嗐,瞎忙活,不用束修的學堂哪裏輪得到女兒家。”

廢太女倏地睜大眼睛,這女學是自己一手督辦的,她急聲問道:“這話什麽意思?”

杜三娘眼光微閃,解釋說:“女學初辦之時官府還願意做做樣子,湊幾個女童應付檢查,沒多久,各家以需要人手做活帶女兒離開,官府就不再阻攔,只是女學空著實在不好看,索性允準男童入學。這樣一來,念及男女有別,女童哪裏還能踏進女學一步!”

真是太荒謬了,女學裏竟然全是男學生,女童自己反而進不了學堂。

廢太女得知這樣的事震驚不已,她在長安,聽到的都是女學開展順利,不想實際是這麽個順利法。

“其他地方也是這樣嗎?”

廢太女抓住杜三娘的胳膊急於求證,希望這只是個例,特殊情況,大部分女學還是辦得不錯的。

杜三娘低頭看一眼她的手,這是從來一雙沒有勞作過的手,雪膩膩,保養得很好,手指略有薄繭,應是經常用筆。

從長安出來,身上有刀傷,分布在要害周圍,並非賊匪,賊匪沒有經過專門訓練,出手毫無章法,殺她的人只能是死士之類,眼前這人的身份非富即貴。

杜三娘遺憾地告訴她:“都是這樣,無一例外,有的地方直接改辦女學,招收男童。”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廢太女低下頭顱,她還以為自己做得有多好,一直沒等到母親的誇獎,轉而嫉恨受寵的長寧縣主。

這下知道實際情況,她失魂落魄地躺回去,原來不是母親偏心,而是長寧縣主確實比她優秀,開倉放糧,安撫災民,她處處都做得好。

杜三娘安靜地退出去,還是個滿懷理想的孩子,多受幾次打擊就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永遠無法實現的。

廢太女在杜三娘家養傷,身體好得差不多,她便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報答杜三娘的救命之恩,杜三娘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對她也不客氣,使喚她劈柴挑水。

在廢太女的請求下,杜三娘對外宣稱她是過來投奔的遠房親戚,姓許,鄰裏頗為好奇,紛紛跑來看。

廢太女不自在,杜三娘笑道:“他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閑得無聊,出來打發打發時間。”

杜三娘家用籬笆圍出一個小院子,屋前是菜畦,綠油油一片,裏面還種有藥草。杜三娘經常出門幫人看病,打理菜畦和家務都是三娘的孫女無疾做,現在多一個人,重活都轉到許娘子身上。

曾經的太女,現在的許四娘,家裏沒有井,她要進山挑水,無疾在前面帶路,在一汪泉水旁邊停住腳步。

遠遠走過來,許四娘累得大喘氣,汗水濕透衣襟,口幹舌燥,見到泉水,什麽禮儀矜貴拋諸腦後,跪在地上掬起一捧山泉就喝,冰涼,略有甜味。

無疾見她還要喝,攔住她說:“姨母,這水從地底出來的時間不長,冷得很,不能一下吃太多,會鬧肚子。”

許四娘微怔,停了手,感嘆道:“無疾,你懂的真多,我竟不如你啊。”

無疾並不驕傲,“這是因為無疾曾經和姨母一樣,鬧過肚子,有了經驗,所以才能在這裏提醒姨母。”

許四娘聞言若有所悟,解下桶打水,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去,走兩步還要歇一歇,路上有人見到她不熟練的模樣,無不捂嘴偷笑。

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娘子主動接過擔子,“許娘子,我來幫你,你這樣回去,水都要灑完了。”

小娘子輕輕松松挑起來,桶裏的水順從地跟上她的節奏,半滴都不往外落,許四娘震驚道:“你力氣可真大!”

“哪裏,這都是練出來的,挑得多,自然而然有力氣。”

許四娘啞然,世俗眼中,女子體力不如男子,做不了重活,然而今日一見,她的固有觀念全然瓦解,有什麽東西在慢慢萌芽。

挑水回家路上,有人呼喚一聲,轉眼聚集十多個青年,許四娘好奇道:“他們要去做什麽?”

“估計是誰家墳被挖了,這年頭,還是一卷草席了事好,不然死都不安寧,盜人棺木的黑心鬼遲早要被閻王收去!”

許四娘瞠目結舌,長安與鄉野像是兩個世界,許多聞所未聞的事情一一在她面前展現。

裁撤名單和征募娘子軍的事情準備差不多了,也到祭月的時候,徐景寫好祝版祭告先祖,再到月壇祭拜神明。

徐景忐忑萬分,祭拜時默默祈禱,希望早日與老祖宗換回去。

群臣從來沒見皇帝這麽認真過,滿臉嚴肅,每一步都走得分外鄭重,他們也專心致志起來。

流程結束,徐景緊張等候結果,然而她回紫宸殿路上平淡如水,無事發生,碧空如洗,萬裏無雲。

“難道是因為雷雨?”徐景猜測道。

孟春來沒聽清,以為徐景有吩咐,急忙上前問道:“陛下要何物?”

“沒事。”徐景擺擺手,轉移話題問她:“征募娘子軍的旨意擬好了嗎?”

“回陛下,已經送到政事堂,預計明日能夠宣旨。”

“安排妥當就好,娘子軍需得練一練,再接替金雲兩州,另外派人下去說明原因,安撫士卒,裁軍的動作不要太急,慢慢來。”能多慢就多慢,最好拖到她聯系上老祖宗,或者她們倆魂歸正主。

祭祀不是最重要的,那麽雷雨可能才是,雨天祭祀,歸途被雷電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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