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羅氏沒怎麽擺正房太太的架子，很快春分就被請到花廳</p>

“婢子柳氏見過二女乃女乃”大戶人家就這點麻煩之二，她已經擡了姨娘，不能稱為春分了，以後就是柳氏</p>

小羅氏微微頷首，“柳姨娘不用客氣”</p>

這是她一次見到小羅氏，不是她在說，這小羅氏長得真是美，肌膚勝雪，杏眼櫻唇，真不知道趙左齊在不滿意什麽</p>

真要說缺點，就是品味差了點，打扮得有些老氣，乍看之下好像古裝片中的員外夫人，但她其實還是個女乃女乃，可以打扮得年輕點的</p>

春分躬身道：“大房的丫頭前日害得二房的許姨娘落水，婢子特地帶來請罪，還請二女乃女乃看在小丫頭不懂事，大人有大量，別罰得她落下病根就好”</p>

小羅氏微笑，“就是這丫頭嗎？”</p>

在春分的示意下，遂花連忙磕頭，“是婢子不長眼，把許姨娘撞入池塘受驚，請二女乃女乃責罰”</p>

這當然都是春分教的，哪個正房太太會看姨娘順眼，要不是怕趙左齊責罰，小羅氏搞不好自己推許姨娘落水呢，還會選在冬天，看是要淹死她凍死她病死她都行</p>

遂花撞了許姨娘雖然有罪，但肯定正中小羅氏下懷，小羅氏就算罰也不會罰太重，遂花受得起，而二女乃女乃既然已經罰了，許姨娘便不能越過主母再罰一次，這件事情自然就能揭過</p>

果然，小羅氏臉上隱隱有著笑意，“你這小丫頭可真不長眼，許姨娘那可是二爺的命根子，含在嘴裏怕融了，捧在手心怕化了，連我這二女乃女乃都得讓上三分，豈是你這小丫頭沖撞得起的？”</p>

遂花伏地，“都是婢子不好”</p>

“那就罰你抄上三十遍祈福經吧”</p>

遂花跟曾大娘異口同聲，“婢子領罰，謝二女乃女乃責罰”</p>

春分傻眼，這哪裏是罰了，根本是賞啊，遂花可以讀書寫字了，理由光明正大，因為二女乃女乃罰抄經</p>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小羅氏這麽美，趙左齊卻不喜歡了，因為沒有腦啊，哪怕她再怎麽不喜歡許姨娘，面子也得做足，例如罰遂花做粗使兩個月之類的，算是個輕微的懲罰，既展現了主母的氣度，又表示出我二房的人不會白白吃虧，可現在卻罰她讀書認字，這實在是……</p>

她已經開始佩服起許姨娘了，有這種主母她還能過得這麽好，真厲害</p>

“曾大娘特意燉了雞湯，還請二女乃女乃準許婢子等人見許姨娘”</p>

小羅氏笑著揮揮手，心情很好的說：“去吧，謝嬤嬤，給柳姨娘帶個路”</p>

出了花廳，春分悄悄塞給謝嬤嬤一顆她從趙左熙那邊拿來的銀珠子，謝嬤嬤不著痕跡地揣進袖子裏，神色頓時好了起來，“許姨娘沒什麽大事，不過落水受了點驚嚇，休養幾天就好”</p>

“不知道許姨娘可有著了風寒？”</p>

謝嬤嬤撇撇嘴，“許姨娘身體可好了，只不過不趁機裝裝病，怎麽能惹得二爺心疼呢？柳姨娘放心，二爺又不傻，自然知道姨娘是在撒嬌，不會因為這樣壞了跟大房的情分的”</p>

春分內心一喜，“那就好”只要不是真的壞了身子都好說</p>

到了二進靠左的一個房間，謝嬤嬤稟報，“許姨娘，柳姨娘過來看你了”</p>

格扇呀的一聲打開，一個小丫頭探出來，“柳姨娘這邊請”</p>

謝嬤嬤笑說：“既然已經帶到，老奴就不耽誤兩位姨娘說話了”</p>

“多謝謝嬤嬤辛苦”</p>

春分讓曾大娘，遂花在門口等著，自己跨過門檻進去，心想，這就是許姨娘的房間？有本事讓娘家全月兌奴籍，還能做點小生意，她以為許姨娘的房間就算不大，也不會比廂房差太多，現在一看真的是……很普通啊</p>

許姨娘躺在床上，旁邊祁嬤嬤伺候著，見她進來，行了個禮，出去了</p>

許姨娘頭也不轉，直接問道：“不知道二女乃女乃罰了遂花什麽？”</p>

“罰遂花超祈福經”</p>

“原來撞我入塘還能學認字”許姨娘冷笑</p>

“我知道許姨娘委屈了，雖然是夏天，但終究受了寒，所以特地帶了人參過來，大爺的庫房沒有太多東西，這已經是裏面最好的了，請許姨娘消消氣，遂花只是個性比較急，但絕對不是沖著許姨娘過去的，並不是丫頭嬌貴，只不過她才十四歲，五個板子真的受不起”就算明知道許姨娘沒病，她也得說點好聽話哄哄可接下來的畫面讓春分傻眼——躺床的許姨娘突然扯掉了蓋在身上的薄被，自己穿了珍珠繡鞋走下來了，完全沒有繼續裝病的意思</p>

許姨娘不是什麽驚為天人的美女，而是小家碧玉型的清秀，些微的八字眉不但沒有苦命感，反而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讓人想保護</p>

“柳姨娘，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p>

這已經超過春分的預想，她傻了一下這才回道：“許姨娘身子無恙，那可真是太好了，遂花那丫頭沒造太大的孽”</p>

“我又不會有子嗣，落不落水有什麽要緊”</p>

春分知道這種人，自哀自憐，安慰她根本沒用，於是直接道：“許姨娘寬心吧，二女乃女乃也沒有”</p>

許姨娘聞言，笑了出來，“沒錯，她害得我終身無子，她自己也輪不上”說完端詳起她，“以前真看不出你有這麽大的本事”</p>

本事？指原主替趙左熙擋刀的事吧，“見大爺危險，一時沒想太多而已”</p>

“我說的不是那件，是鋪子的事情”</p>

春分糊塗了，“鋪子？”</p>

這下換許姨娘驚訝了，“你不知道？”</p>

“我，我該知道嗎？”</p>

許姨娘又看了看她，神色比起剛剛更加不同，“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什麽啦，不要再打啞謎了，她好想知道</p>

許姨娘走到八仙桌旁，倒了兩杯茶，“這是二爺給的雨前龍井，雖然比不上男人們才能喝的明前茶，但也不錯了，你喝喝看”</p>

“我喝不出來”巴西咖啡還是曼特寧咖啡她倒是可以</p>

“柳姨娘快人快語”</p>

春分“醒來”快半年，仗著原主的記憶與半分聰明在翔雲院混得很舒服，還以為趙家上下都不難應付，但這許姨娘真的好可怕，明明也才十幾歲，怎麽活像個人精一樣</p>

“我就有話直說了”許姨娘輕啜了口茶</p>

喔快，她從進來到現在都還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p>

“二爺前幾天跟我說，大爺讓老太爺那邊的孫掌櫃去找鋪子，當然錢是他自己出，借的不過孫掌櫃的火眼金睛，老太爺以為是大爺要的鋪子，說自己名下還有不少，讓他選一間就是了，大爺卻說是給你選的，要賞自己姨娘的東西，怎能動用祖父的錢”</p>

春分愕然，賞她鋪子？他可什麽都沒說啊，他就跟以前一樣，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而她忙著整治跨院，布置好屋內，還在屋外種花種草，根本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麽事情</p>

“我父兄雖然在做生意，但無人照拂，難有大出息，但大爺對柳姨娘卻是上心的，孫掌櫃挑了城東鬧街上的地方，鋪門大，光是格扇就有十片，二爺打聽過了，大爺打算讓那鋪子成為趙家繡莊的小分支，以後賣一些成品衣裳，大爺說，趙家歷代賣的都是布匹，沒賣過衣裳，想讓你試試，若試得起來，趙家就多一條財路，若試不行，不過是姨娘的小鋪子，也不丟人，老太爺被說服，已經答應讓你的鋪子直接從繡莊進布”</p>

歐買尬！鋪子啊，她想要啊，她前生做的就是成衣采買，買布料回臺灣，由臺灣加工，也直接買成衣批回臺灣，老板說能賺錢的就不要錯過，所以凡是跟成衣有關的，他們都做過，毯子，懶人裝，枕頭套，被套都賣得不錯，失敗的有布包，染色碎花鞋等等</p>

她工作了七年，多少有涉獵，若是能照著她的主意設計衣服，光是新鮮感就能大發和市了</p>

這趙左熙也奇怪了，前生為了碗盤拖鞋歸誰的問題遲遲不跟她離婚，今生居然要送她鋪子，該不是腦袋被門夾了？</p>

一旁，許姨娘也在打量她，真看不出來，這春分兩年多前成為通房，雖然大爺對她不壞，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大抵跟夏至，小雪，大雪三個一樣，大爺為了避免後院著火，對四個通房是很公平的</p>

沒想到遭遇劫難後，也許是春分顯示了忠心，大爺心中的秤砣也開始偏頗，給了夏至跟大雪良籍這項大恩典，但換句話說，不就是不要她們服侍嗎？更別說小雪還在別莊做粗活，幾個通房到現在能笑的只有春分，不但成了姨娘，大爺還又賞跨院又賞鋪子的</p>

她知道，這會是自己的另一條活路</p>

只要能在春分的鋪子搭上夥，全家都能轉變人生，賣吃的算什麽出息，大哥娶的是買來的窮丫頭，十分沒見識，一直纏著說希望把小兒子過繼給她，以為這樣兒子就能成為趙家少爺，將來吃香喝辣不說，最好把趙家庫房往許家送</p>

真是笑話，她不過是個姨娘而已，姨娘無子就無子，哪有什麽過繼的權利，就算將來老太爺跟老太太開恩，那也只能從趙家旁支選，無論如何輪不到許家的人到趙家當主子</p>

也因為嫂子太蠢太沒見識，大哥的兩個兒子都蠢鈍貪財，她不想弟弟也娶個沒見識的丫頭，生下第二批蠢鈍貪財的孩子，這樣許家就完了，若能在鋪子當小二，將來自然能求二爺許個大丫頭給他，大丫頭都是侍奉主人出來的，眼見不是一般鄉下丫頭可比，由她教孩子才可能出息，許家才可能興旺</p>

那日不是遂花撞她，而是她故意擋住遂花的路，為的就是想看春分怎麽解決，春分若是對遂花無情，將來就會對她這合作人無情，而若是連這點事情都解決不了，將來也別想解決大事</p>

結果讓她很滿意，春分對遂花有主仆情誼，又有足夠的聰明能解決事情，跟這種人合作才有利可圖</p>

“柳姨娘，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想不想跟我合作？我不占你便宜，你出鋪子，我出錢，賺得的東西我們一人一半”</p>

春分懵了，她連鋪子到底是趙左熙藉著送人的名義買的，還是真要送給她都不知道，是要怎麽答應她啊</p>

“二爺對我雖好，但我實在不知道能維持幾年，也許明天他就覺得膩了，一個不受主母待見的姨娘，又沒兒子，在後宅要怎麽活？我能依靠的也只有銀子了</p>

“柳姨娘，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大房人口少，你上頭就只有老太太一人，日子不算艱難，我上有老太太，二太太，二老爺兩位老姨娘也算長輩，和盛院中又有主母，采竹膝下有真姐兒，采青膝下有茱姐兒，我可是步步小心才走到今天，所以對你可是很有誠意的”說完，許姨娘壓低聲音在春分耳邊低語</p>

春分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起這的確跟自己息息相關，心臟抨枰直跳，“你，你說的可是真的？”</p>

“我能在主母不喜的狀況下活到今日，靠的不會只有二爺的寵愛，我許淑君對天發誓，剛才若有虛言，便叫二爺拋棄，使我晚景淒涼”頓了頓，她又道：“這是我的誠意，若你接受，才能對大爺說，若你不接受，便只能裝作沒這回事，否則我定鬧到你後悔”</p>

“你讓我想一想”</p>

“柳姨娘，你也是姨娘，應該明白我”</p>

“我會好好考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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