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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春花
第57天，渾渾噩噩過的第57天，他們分開的第57天，梁嘉詞記不起怎麽過的，電話裏她那一聲不帶情感的‘是’他氣得心堵，想馬上找到她說清楚，電話怎麽也打不通，哪都聯系不上她，恍如人間蒸發，找了許多人，最後還是從邱凱煒那察覺事情不簡單，找上門他卻不願意告訴實際情況。
而滿腔的怒氣在她回身的那一刻，梁嘉詞沒骨氣想，算了，他不想和她吵架了，只想好好抱抱她。
“疼嗎？”梁嘉詞擁緊她問。
春舒友說了句對不起，搖著頭，再次說對不起。
梁嘉詞放開她，看著她，眸底的光一點一點暗淡下來：“春舒，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把我像垃圾一樣想丟就丟？”
他的話刺疼她的心，揪疼揪疼的。春舒無力辯解，開口的話也只有對不起。
梁嘉詞神色落寞：“為什麽唯獨我是被瞞著的那一個？”
春舒淚狂湧。他的問題不難回答，卻是最難啟齒。她也曾想過，為什麽不願說。
“你還有很好的人生等著你。”這是春舒的答案。
她去世了，親人會傷心，但還會有同等的愛在等著他們，他們可以相伴走出悲傷。朋友會難過，但他們會記住的多是一起相處最開心的時光，不會永遠陷落在低谷。唯獨面對他，面對梁嘉詞，她該怎麽去撫平他的傷痕？春舒不知道，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我需要嗎？”梁嘉詞冷聲反問，“我需要你這麽以為嗎？”
春舒低頭沈吟不語許久，久到梁嘉詞對此失望，全身發冷。
路過的車輛閃著幾下燈，變道行駛。
天地昏暗，一切都在變動，綠燈跳完長長的90秒，他們之間的氛圍墜入最低點。
“我會死的。”春舒擡頭看他，雙眸找回焦點，心如刀割，語氣比上一次堅定，“會死的。”
梁嘉詞看著她：“會死所以不愛了？”
春舒張嘴卻不知怎麽回，急切說：“梁嘉詞，我……”
他出聲打斷：“是的，我接受不了，也無法接受。”
爭執又一次陷入沈重的氛圍。
到這裏就夠了吧，春舒心想，不要再奢望了，不要再打擾了。
梁嘉詞開口，聲音艱澀無比：“春舒，我接受不了，再努力活久一點好不好。”
“我才剛追上你啊。”他垂下了頭，仿佛被遺棄的孩子。
他才和她交往，才知道她也很愛他，他們才剛開始啊……所以請再活久一點吧。
因為他這句沮喪又無力的話，春舒潰敗，淚水斷了線般狂落。
再多活久一點吧。春舒告訴自己。
苦難中的愛情永遠刻苦銘心。
春舒深知不可為，他只一個眼神，她便無計可施，就自私一會兒吧，如果哪天她真的不在了，他也要再愛她久一點兒。
今晚，春舒真的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以後會下地獄吧。
“是啊，我們才交往。”春舒笑了，下地獄就下地獄吧，她想愛梁嘉詞，還想和他在走一段路。
梁嘉詞把她抱回懷裏，這57天的兵荒馬亂才才終結。
“舒舒，我不會放手的。”永遠。他在心裏說。
春舒貪戀他的氣味，貪戀地回應他的擁抱。
梁嘉詞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醫院，母親前腳出的醫院，他馬上進屋，進門的氣勢嚇到隔壁床的姐姐，他又是生面孔，姐姐以為是屋裏進了匪，見到他走向春舒最後抱住她，才小小地松了口氣，抱得這麽緊張，應該不是壞人。
“還好嗎？”梁嘉詞拉住春舒的手，“怎麽是涼的？”
他揉了揉，用被子捂緊。
春舒笑他，就是瞎緊張：“我剛洗完手，不是涼的是什麽？”
說完，她湊到他領口嗅了嗅，擰眉說：“癮是越來越重了，把煙戒了，我聞不習慣。”
昨晚靠近他就聞到了，以前也就是偶爾抽，這段時間估計抽得兇。
梁嘉詞立馬應下，什麽都說好，繼續噓寒問暖，餓了嗎，精神怎麽樣，比查房的醫生還緊張。
盧姲聽完他們的對話，不好意思地打斷：“請問，這位是……”
春舒握著梁嘉詞的手，笑著介紹：“這是我對象，叫梁嘉詞。”
又給梁嘉詞介紹：“姐姐叫盧姲，平日裏很照顧我。”
梁嘉詞禮貌和盧姲問好，把帶來的水果一袋分給她。
盧姲看著帥小夥笑說：“原來你有男友啊，一直沒見來，弄得我還誤會你和你朋友是一對，丟臉啊。”
春舒給梁嘉詞解釋：“前段時間忙，他剛回江都。”
“難怪啊，急匆匆地進屋我還以為怎麽了。”盧姲看著般配的小情侶，笑得眼睛瞇瞇的。
閑聊片刻，盧姲的丈夫到了，給兩人讓出了獨處空間。
梁嘉詞把床簾拉好，隔出單獨的空間。他坐下來，從袋子裏拿出蘋果開始削皮，春舒語噎，就連梁嘉詞也不可免俗地做這些，切好後遞給她，也說了句平平安安。
“我已經和我爸說了你的情況，他會幫忙找專家再看看，配型繼續找，已經拜托熟人在問了。錢的事情也不要擔心，有符合你情況的慈善機構可以申請資助，我昨晚已經做了材料遞交申請，大概過幾天就有結果了。”短短一晚上，他把所有想的能做的都做了。
梁嘉詞說著他的安排，春舒全照聽，小口吃著蘋果，餵他也吃，大多數進的是他的肚子，一看就沒吃早餐就跑來了。
“舒舒。”梁嘉詞看著坐在床邊比他稍高的春舒，笑容略微苦澀。
春舒摸向他的鬢角：“怎麽了？沒休息好嗎？”
梁嘉詞微微搖頭，摸著她好像只剩一把骨頭的手：“昨晚我給我爸打電話的時候，我第一次後悔了，特別地後悔，我要是聽話學醫多好啊。”
昨晚和父親聊到後面他哽咽說不出話，請父親一定要救救春舒，對面的父親也嘆了氣，是父子為數不多交談沒有以爭吵結束的通話。
春舒聽完笑出聲，捏了捏他耳垂，聲調溫柔：“可這樣你就不是梁嘉詞了，不學醫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現在的梁嘉詞已經很艱難了，如果真成了醫生，無法把她醫治好，他會更崩潰的，她不希望看到這個場景。
中午春笙來送午餐，看到梁嘉詞守在病床邊，意外地看向春舒，她心虛說：“你先不要和爸媽說。”
春笙點頭：“我不會說的，你們放心。”並且識趣地送完就走，不多待。
下午查房來了不速之客，梁嘉詞的父親。第一次見面在病房裏，春舒特別地不自在，微微垂著頭聽查房的主治醫師說她的身體情況，梁嘉詞聽得認真，稍有不清楚就追問。
梁嘉詞分心看了眼春舒，她一直拽著衣角，木木地盯著前方，接著瞪了一眼老頭子：“看什麽看，別把我媳婦兒看不自在了。”
這次查房的陣仗大，不少實習醫生也跟著來，除了認真記筆記還要分心八卦看戲，據內部消息知道病人家屬是梁院長的兒子，病人大概就是準兒媳了。
梁爸爸不放心才跟著來的，好心來還被兒子拽了把，差點要端不住在人前的沈穩：“你小子怎麽說話？”
春舒攔住梁嘉詞：“伯父也是好意，你好好說話。”
梁嘉詞聽話地不再回嘴。
梁爸爸算是看出來了，現在也只有躺在病床上瘦弱如薄紙的女孩說話對梁嘉詞管用，特地空出時間來看望，表達重視，好讓他小子放心，還被兇了一句，心底無奈嘆氣，兒子大了不中留。雖然有特殊關系在，不好停留太久，耽誤下面的查房。為了不搞特殊對待，下面的查房梁爸爸也跟著走完。
春舒化療後的癥狀不算特別好，惡心幹嘔三天，食欲不振，仿佛被抽掉精神氣兒，懨懨的，一周後才漸漸好轉。梁嘉詞每天只有白天能過來，沒看到她要吐，眉間的愁緒怎麽也壓不住。
勉強算平靜的生活在某個下午被打破，盧姲一次化療後突然發病，最後沒挺過去走了，她的丈夫默默處理後事，孩子被奶奶抱著，哭得整層樓都能聽到。
春舒隔著簾子看不清外面的情況，渾身發涼，昨日還開著她玩笑的人今天就不在了，感受過她的鮮活，在面對她的死亡恐懼更為深切。隨著盧姲的離開，她假裝看不到的害怕再也壓制不住地跑出來。
梁嘉詞一直緊張她，她的失神落魄看在眼裏，心疼不已，站起身抱住她，柔聲安慰說沒事。
“梁嘉詞，我不想……一直呆在醫院。”春舒靠在他肩膀，哭腔發顫，“我想離開。”
梁嘉詞當然不同意她離開醫院，正常化療都讓她憔悴得呼吸微弱，怎敢離開半步。
“我想想，好不好。”梁嘉詞不忍心拒絕，才十九歲的春舒看到的風景太少太少，十歲開始就困於這小小的病房。
隔天，梁嘉詞和她說了打算，照顧她吃著午餐，說：“醫院隔壁小區有一套房，今天我找家政阿姨打掃好了，隨時可以搬進去，你化療穩定之後的幾天可以住那。這樣可以嗎？”
醫院的氛圍太壓抑，梁嘉詞征求過父親的意見，春舒的身體狀態恢覆還算不錯，搬到外面住是可以的。
春舒看著他，半個月不到，梁嘉詞每天結束學校的課程就來陪她，臉上能看到淡淡的疲態，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瘦了。”
梁嘉詞笑了笑：“我今晚會多吃一點兒，沒事。”
春舒說回搬出去住的事：“和你嗎？”
“你爸媽陪著你，他們不在我再去看你。”梁嘉詞也想占有她全部的時間，也沒忘記她也是女兒，是姐姐，還有好友。
春舒看著他，堅定說：“我想和你住一起。”
梁嘉詞頓住話，不知道該不該應下。
春舒：“就和你住一起，我會和爸媽說的。”
梁嘉詞應了好，春舒難得地笑容輕松。
晚上隔壁床新搬來一個比春舒大三歲的女生，躺下後拿著手機給朋友講八卦，彭潔玉看著心裏頭不是滋味，看了眼安靜看書的女兒，長嘆了口氣。
春舒把書合上，放到枕頭下面：“媽你要是累就在家休息，我又不是沒一個人住過院。”
彭潔玉搖頭：“不行，我得守著你！”
在盧姲去世後，彭潔玉的心就沒定下來，恨不得課都不上了，花時間多陪陪女兒。
躺下來後，母女倆沒人有睡意，想的全是同一件事，沒人再提及死亡，死亡的餘震卻久久紮在他們心裏，和焦慮共沈浮。
春舒躺平，看著簾子上隱約透來的光亮，開口：“媽，我交了一個男友。”
第一次和父母提及梁嘉詞，有些緊張。
彭潔玉沒有表現得太震驚，近日從醫生到其他病人家屬的調侃裏隱約猜到什麽，但女兒沒說，就當不知道。
春舒接著說了很多，梁嘉詞對她的好，他們在學校一些開心的事，來醫院後幫的忙，停頓了會兒，轉開了話題，說：“媽媽，做您女兒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
聽到這兒，彭潔玉繃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想下輩子，還做您的女兒。”春舒聲音輕緩，仿佛在說很遙遠的事。
彭潔玉更是憋不住哭了。他們對她管教嚴格，一定要她讀書讀出點兒本事，給多少期望她都扛下來，從不說難，也從不鬧，乖巧懂事，有時他們都會忘了她只是個孩子。
春舒側身面對母親的方向：“我已經很滿足很開心了，您和爸爸對我好，我好像沒什麽遺憾了。”
對於親情，她是滿意的，能生活在這樣的小家庭，算是老天爺給她少有的偏愛了。
彭潔玉明白女兒為什麽說這番話，依舊難受得不行。
春舒繼續說：“我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等這次化療恢覆好了，我想和他住一起，就在醫院隔壁小區。”
那天晚上，彭潔玉也沒說好不好。三天後，在梁嘉詞來接春舒時，她笑迎他，說他辛苦了，也麻煩他在醫院上下幫忙打點。
就這樣，春舒和梁嘉詞住進了醫院附近的小區。
一房一廳，正好適合兩個人住。
春舒喜歡睡在飄窗旁，躺在搖椅上，睡個下午覺，梁嘉詞坐在旁邊忙工作。
春舒醒來第一時間看他在不在，確定在了，再安心瞇著眼，椅子微微晃動，睡意朦朧，恍如夢境。
夢啊……長一點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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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滿腔的怒氣在她回身的那一刻，梁嘉詞沒骨氣想，算了，他不想和她吵架了，只想好好抱抱她。
“疼嗎？”梁嘉詞擁緊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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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嘉詞放開她，看著她，眸底的光一點一點暗淡下來：“春舒，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把我像垃圾一樣想丟就丟？”
他的話刺疼她的心，揪疼揪疼的。春舒無力辯解，開口的話也只有對不起。
梁嘉詞神色落寞：“為什麽唯獨我是被瞞著的那一個？”
春舒淚狂湧。他的問題不難回答，卻是最難啟齒。她也曾想過，為什麽不願說。
“你還有很好的人生等著你。”這是春舒的答案。
她去世了，親人會傷心，但還會有同等的愛在等著他們，他們可以相伴走出悲傷。朋友會難過，但他們會記住的多是一起相處最開心的時光，不會永遠陷落在低谷。唯獨面對他，面對梁嘉詞，她該怎麽去撫平他的傷痕？春舒不知道，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我需要嗎？”梁嘉詞冷聲反問，“我需要你這麽以為嗎？”
春舒低頭沈吟不語許久，久到梁嘉詞對此失望，全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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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昏暗，一切都在變動，綠燈跳完長長的90秒，他們之間的氛圍墜入最低點。
“我會死的。”春舒擡頭看他，雙眸找回焦點，心如刀割，語氣比上一次堅定，“會死的。”
梁嘉詞看著她：“會死所以不愛了？”
春舒張嘴卻不知怎麽回，急切說：“梁嘉詞，我……”
他出聲打斷：“是的，我接受不了，也無法接受。”
爭執又一次陷入沈重的氛圍。
到這裏就夠了吧，春舒心想，不要再奢望了，不要再打擾了。
梁嘉詞開口，聲音艱澀無比：“春舒，我接受不了，再努力活久一點好不好。”
“我才剛追上你啊。”他垂下了頭，仿佛被遺棄的孩子。
他才和她交往，才知道她也很愛他，他們才剛開始啊……所以請再活久一點吧。
因為他這句沮喪又無力的話，春舒潰敗，淚水斷了線般狂落。
再多活久一點吧。春舒告訴自己。
苦難中的愛情永遠刻苦銘心。
春舒深知不可為，他只一個眼神，她便無計可施，就自私一會兒吧，如果哪天她真的不在了，他也要再愛她久一點兒。
今晚，春舒真的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以後會下地獄吧。
“是啊，我們才交往。”春舒笑了，下地獄就下地獄吧，她想愛梁嘉詞，還想和他在走一段路。
梁嘉詞把她抱回懷裏，這57天的兵荒馬亂才才終結。
“舒舒，我不會放手的。”永遠。他在心裏說。
春舒貪戀他的氣味，貪戀地回應他的擁抱。
梁嘉詞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醫院，母親前腳出的醫院，他馬上進屋，進門的氣勢嚇到隔壁床的姐姐，他又是生面孔，姐姐以為是屋裏進了匪，見到他走向春舒最後抱住她，才小小地松了口氣，抱得這麽緊張，應該不是壞人。
“還好嗎？”梁嘉詞拉住春舒的手，“怎麽是涼的？”
他揉了揉，用被子捂緊。
春舒笑他，就是瞎緊張：“我剛洗完手，不是涼的是什麽？”
說完，她湊到他領口嗅了嗅，擰眉說：“癮是越來越重了，把煙戒了，我聞不習慣。”
昨晚靠近他就聞到了，以前也就是偶爾抽，這段時間估計抽得兇。
梁嘉詞立馬應下，什麽都說好，繼續噓寒問暖，餓了嗎，精神怎麽樣，比查房的醫生還緊張。
盧姲聽完他們的對話，不好意思地打斷：“請問，這位是……”
春舒握著梁嘉詞的手，笑著介紹：“這是我對象，叫梁嘉詞。”
又給梁嘉詞介紹：“姐姐叫盧姲，平日裏很照顧我。”
梁嘉詞禮貌和盧姲問好，把帶來的水果一袋分給她。
盧姲看著帥小夥笑說：“原來你有男友啊，一直沒見來，弄得我還誤會你和你朋友是一對，丟臉啊。”
春舒給梁嘉詞解釋：“前段時間忙，他剛回江都。”
“難怪啊，急匆匆地進屋我還以為怎麽了。”盧姲看著般配的小情侶，笑得眼睛瞇瞇的。
閑聊片刻，盧姲的丈夫到了，給兩人讓出了獨處空間。
梁嘉詞把床簾拉好，隔出單獨的空間。他坐下來，從袋子裏拿出蘋果開始削皮，春舒語噎，就連梁嘉詞也不可免俗地做這些，切好後遞給她，也說了句平平安安。
“我已經和我爸說了你的情況，他會幫忙找專家再看看，配型繼續找，已經拜托熟人在問了。錢的事情也不要擔心，有符合你情況的慈善機構可以申請資助，我昨晚已經做了材料遞交申請，大概過幾天就有結果了。”短短一晚上，他把所有想的能做的都做了。
梁嘉詞說著他的安排，春舒全照聽，小口吃著蘋果，餵他也吃，大多數進的是他的肚子，一看就沒吃早餐就跑來了。
“舒舒。”梁嘉詞看著坐在床邊比他稍高的春舒，笑容略微苦澀。
春舒摸向他的鬢角：“怎麽了？沒休息好嗎？”
梁嘉詞微微搖頭，摸著她好像只剩一把骨頭的手：“昨晚我給我爸打電話的時候，我第一次後悔了，特別地後悔，我要是聽話學醫多好啊。”
昨晚和父親聊到後面他哽咽說不出話，請父親一定要救救春舒，對面的父親也嘆了氣，是父子為數不多交談沒有以爭吵結束的通話。
春舒聽完笑出聲，捏了捏他耳垂，聲調溫柔：“可這樣你就不是梁嘉詞了，不學醫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現在的梁嘉詞已經很艱難了，如果真成了醫生，無法把她醫治好，他會更崩潰的，她不希望看到這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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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查房來了不速之客，梁嘉詞的父親。第一次見面在病房裏，春舒特別地不自在，微微垂著頭聽查房的主治醫師說她的身體情況，梁嘉詞聽得認真，稍有不清楚就追問。
梁嘉詞分心看了眼春舒，她一直拽著衣角，木木地盯著前方，接著瞪了一眼老頭子：“看什麽看，別把我媳婦兒看不自在了。”
這次查房的陣仗大，不少實習醫生也跟著來，除了認真記筆記還要分心八卦看戲，據內部消息知道病人家屬是梁院長的兒子，病人大概就是準兒媳了。
梁爸爸不放心才跟著來的，好心來還被兒子拽了把，差點要端不住在人前的沈穩：“你小子怎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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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舒化療後的癥狀不算特別好，惡心幹嘔三天，食欲不振，仿佛被抽掉精神氣兒，懨懨的，一周後才漸漸好轉。梁嘉詞每天只有白天能過來，沒看到她要吐，眉間的愁緒怎麽也壓不住。
勉強算平靜的生活在某個下午被打破，盧姲一次化療後突然發病，最後沒挺過去走了，她的丈夫默默處理後事，孩子被奶奶抱著，哭得整層樓都能聽到。
春舒隔著簾子看不清外面的情況，渾身發涼，昨日還開著她玩笑的人今天就不在了，感受過她的鮮活，在面對她的死亡恐懼更為深切。隨著盧姲的離開，她假裝看不到的害怕再也壓制不住地跑出來。
梁嘉詞一直緊張她，她的失神落魄看在眼裏，心疼不已，站起身抱住她，柔聲安慰說沒事。
“梁嘉詞，我不想……一直呆在醫院。”春舒靠在他肩膀，哭腔發顫，“我想離開。”
梁嘉詞當然不同意她離開醫院，正常化療都讓她憔悴得呼吸微弱，怎敢離開半步。
“我想想，好不好。”梁嘉詞不忍心拒絕，才十九歲的春舒看到的風景太少太少，十歲開始就困於這小小的病房。
隔天，梁嘉詞和她說了打算，照顧她吃著午餐，說：“醫院隔壁小區有一套房，今天我找家政阿姨打掃好了，隨時可以搬進去，你化療穩定之後的幾天可以住那。這樣可以嗎？”
醫院的氛圍太壓抑，梁嘉詞征求過父親的意見，春舒的身體狀態恢覆還算不錯，搬到外面住是可以的。
春舒看著他，半個月不到，梁嘉詞每天結束學校的課程就來陪她，臉上能看到淡淡的疲態，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瘦了。”
梁嘉詞笑了笑：“我今晚會多吃一點兒，沒事。”
春舒說回搬出去住的事：“和你嗎？”
“你爸媽陪著你，他們不在我再去看你。”梁嘉詞也想占有她全部的時間，也沒忘記她也是女兒，是姐姐，還有好友。
春舒看著他，堅定說：“我想和你住一起。”
梁嘉詞頓住話，不知道該不該應下。
春舒：“就和你住一起，我會和爸媽說的。”
梁嘉詞應了好，春舒難得地笑容輕松。
晚上隔壁床新搬來一個比春舒大三歲的女生，躺下後拿著手機給朋友講八卦，彭潔玉看著心裏頭不是滋味，看了眼安靜看書的女兒，長嘆了口氣。
春舒把書合上，放到枕頭下面：“媽你要是累就在家休息，我又不是沒一個人住過院。”
彭潔玉搖頭：“不行，我得守著你！”
在盧姲去世後，彭潔玉的心就沒定下來，恨不得課都不上了，花時間多陪陪女兒。
躺下來後，母女倆沒人有睡意，想的全是同一件事，沒人再提及死亡，死亡的餘震卻久久紮在他們心裏，和焦慮共沈浮。
春舒躺平，看著簾子上隱約透來的光亮，開口：“媽，我交了一個男友。”
第一次和父母提及梁嘉詞，有些緊張。
彭潔玉沒有表現得太震驚，近日從醫生到其他病人家屬的調侃裏隱約猜到什麽，但女兒沒說，就當不知道。
春舒接著說了很多，梁嘉詞對她的好，他們在學校一些開心的事，來醫院後幫的忙，停頓了會兒，轉開了話題，說：“媽媽，做您女兒的這段時間，我很開心。”
聽到這兒，彭潔玉繃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想下輩子，還做您的女兒。”春舒聲音輕緩，仿佛在說很遙遠的事。
彭潔玉更是憋不住哭了。他們對她管教嚴格，一定要她讀書讀出點兒本事，給多少期望她都扛下來，從不說難，也從不鬧，乖巧懂事，有時他們都會忘了她只是個孩子。
春舒側身面對母親的方向：“我已經很滿足很開心了，您和爸爸對我好，我好像沒什麽遺憾了。”
對於親情，她是滿意的，能生活在這樣的小家庭，算是老天爺給她少有的偏愛了。
彭潔玉明白女兒為什麽說這番話，依舊難受得不行。
春舒繼續說：“我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等這次化療恢覆好了，我想和他住一起，就在醫院隔壁小區。”
那天晚上，彭潔玉也沒說好不好。三天後，在梁嘉詞來接春舒時，她笑迎他，說他辛苦了，也麻煩他在醫院上下幫忙打點。
就這樣，春舒和梁嘉詞住進了醫院附近的小區。
一房一廳，正好適合兩個人住。
春舒喜歡睡在飄窗旁，躺在搖椅上，睡個下午覺，梁嘉詞坐在旁邊忙工作。
春舒醒來第一時間看他在不在，確定在了，再安心瞇著眼，椅子微微晃動，睡意朦朧，恍如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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