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極致高溫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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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極致高溫84
◎破土的蘑菇城市◎
地下城中心區域, 正在協調最後幾戶進入避難室的周澤方，突然擡頭。
肩膀上站著的皮皮，本來還有些火急火燎的催促他幹活, 這下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麽，剛轉過身, 熟悉的毛茸茸撲面而來。
【皮皮！我回來了】
聽見這聲音, 玄鳳鸚鵡先是開心得翎羽都豎起來了, 但很快又扇了扇翅膀, 想要敲一敲這個愛亂跑的月亮。
但這家夥現在的體型有點大, 跟頭熊似的，被箍住的皮皮只得用尖銳的鳥喙啄了一下它的鼻子。
臭月亮讓你亂跑，那你不長記性。
旁邊的獅子貓在月亮身上嗅個不停，像是在問, 悅悅呢？
月亮很快把事情三兩下交代完了。
周澤方低聲重覆：“讓我們毀掉所有的蘑菇燈……”
地下城的蘑菇燈數量相當驚人, 幾乎覆蓋了每一個有人生活的地方, 而越往城市中心蘑菇燈的數目越多, 邊緣區越少。
人員疏散現在基本結束，大部分人都已經撤退到了專門的地點，所有幸存人員也集中在了中心區域。
需要毀掉的蘑菇燈，大部分都在街上，下手倒是不難，就是數目有些多。
從上方看, 地下城就像一個圓形蘑菇帽, 周圍的扇形區全部都是居民生活區, 零星分布在最外側的, 都是一些將來打算離開地下城的暫住人口, 現在因為緊急指令, 全部被集中到城市中間。
穿著特殊服裝的工作人員一直在旁邊協調。
“往裏面走，往裏面走，所有人都要待在室內。”
“不要擠慢慢來，時間還夠。”
地面每傳來一次震動，人群中就會有驚呼聲。但旁邊的工作人員相當淡定，有條不紊地指揮他們撤離。
洪水即將到來的消息，像是雪花一般，飛遍了整個地下城，各種不安縈繞在人們的心頭。
好在管理人員效率相當高，像是提前洞悉了城市的每一塊磚瓦，精準將所有外圍居民分配到了基地中心還空著的住所，確保每一個人暫時都能有個落腳處。
在陷入不安絕望的時候，如果有人能及時控場，他們反而沒有那麽害怕。
地下城的居民幾乎都是地面世界的幸存者，白光降臨的第一天，他們曾經感受過於這好幾倍的絕望，而此刻有人還在指揮，就說明一切還有希望。
一個小女孩縮在了媽媽的懷裏：“媽媽，我們不是在地下嗎？為什麽會有洪水？”
母親強顏歡笑，用力抱住她。
“沒事的，既然提前通知了我們，就不會有事的。”
不安在蔓延，但相比於普通人的緊張感，異能者就顯得有些反應慢半拍。
基地曾經下發過通知，讓所有的覺醒特殊能力的幸存者，在返回地下城之後去農場那邊開一個比較重要的會議，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去了。
地下城的幾萬人裏面，也不是所有人都登記了異能者的身份，他們的寧願隱藏自己的特殊能力，在人群中過普通的生活，也不願意太紮眼。
老李就是其中之一。
他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亂，大腦像逐漸生銹的齒輪，難以思考覆雜的東西。
有什麽東西在體內蠢蠢欲動，像是隨時要離體。
李一鳴一臉擔憂：“爺爺，是不是手還疼，要不要吃一片止痛藥，包裏還有的。”
老李頭臉色蒼白，用唯一能動的手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又把手搭在了小李肩膀上晃了他幾下，表情嚴肅。
“等會兒我說什麽你就去做，不要猶豫，知道嗎？”
李一鳴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望著爺爺布滿血絲的瞳孔，還是點頭了。
突然，外面傳來了人群的驚呼聲。
已經被限制在固定區域的人們在外面熙熙攘攘，似乎在討論什麽。
李一鳴探出腦袋，就看見之前和悅悅姐一起的那些動物們，和那個安慰過他的哥哥正在街上大肆搞破壞，一盞一盞坐落在街道上的蘑菇燈，正在被迅速打破。
“他們、他們把燈敲碎幹什麽？”
“這幾個家夥是不是瘋了！你們這些工作人員都不管管嗎？”
“那麽大的獅子和孔雀，跑過來攻擊普通人怎麽辦？”
人群本來有些混亂，見這場景，反而被分散了一些註意力。
這裏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們天生敬畏變異動物，唯一有能力去制止周澤方他們的後勤隊成員，就像是沒看見也沒聽見似的，繼續讓人群往裏走。
“我們會處理，你們先在室內待好，不要往外跑。”
或許是阿莎和張媽提前說了什麽，這些人不僅沒有管周澤方的離隊後的破壞行為，甚至有人不遠不近的和他交談了幾句，居然準備加入了進來。
不斷膨大的拳頭化作狐貍的爪子，擊碎了又一盞路燈，周澤方瞳孔微微豎起。
後勤隊的工作人員都是特殊能力者，這些人沒有受到黑霧的影響？
他的眼睛比不上白悅溪，只能看到大概的影子，黑霧從這些人群中穿過，似乎沒有帶走他們體內的能量。
那仔細看還是有差別的。
出來主動說要幫他的這些人，穿的是全包圍式的防護服，完全沒有被黑霧影響的跡象。
防護服外部的材質有點像魚皮，完美阻隔了黑色孢子的入侵。
周澤方想到之前白悅溪怪物化時，基地拿上來的那些修覆魚皮。
看來外出的阿莎和張媽他們，對基地的意外應該早有準備。
孔雀在旁邊也點點頭。
【周周，他們沒有惡意。】
周澤方考慮了幾秒，大致說了自己的意圖，幾個穿著魚皮防護衣的人員只短暫的楞了一下，隨後立刻配合，主動拿武器開始敲碎地下城的路燈。
他們提前接到過命令，必須全力配合白悅溪這支小隊。除非她們會給地下城的其他人帶來傷害，否則所有的破壞行為都不需要制止。
自從地震開始之後，後勤隊已經沒有辦法聯系到外出的護衛隊成員。但他們會嚴格執行前幾位隊長留下來的命令。
有了這部分人的加入，毀壞蘑菇燈的效率驟然加快。
獅子貓作為絕對的主力，輕松越上屋頂，如同猛虎出籠，一排排掀翻那些懸掛在高處的路燈。
月亮雖然攻擊力沒那麽強，但它體型可以不斷變大，如同一個行走在街上的巨型玩偶，將高處的蘑菇燈摘下來往地下砸。
皮皮扇著翅膀去高速查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孔雀這家夥飛行能力不如它，只拖著尾巴滑翔在幾棟建築物之間，將高處的蘑菇燈踢下來。
躲藏在室內的人群看得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懂他們在做什麽。
地下城的星光不斷變暗，這座藏在地下的不夜城，似乎在慢慢迎來許久未曾降臨的黑夜。
蘑菇燈作為能量轉換的一員，負責將晶核中的能量吸收，轉變為光照，間接為空氣中的孢子供能。
作為電池的蘑菇燈減少後，並不會影響紮根於地底的黑色蘑菇。
土層之下，黑色蘑菇繼續向著地下紮根、拉網，無數網格兜住城市的地基，整座基地正在變成一塊整體。
它們隨時準備帶著打包好的城市，沖破土層，前往地表。
但這樣，逸散到空氣中的黑霧數量就開始減少了。
白悅溪對此感受最為明顯。
農田區域的黑霧一變淡，她就知道月亮已經和周澤方他們會合。
但眼下這一點黑霧的消失，暫時沒辦法徹底左右戰局。
在醫生的血腥誘惑下，手中的青澀果實，如同反悔了一般，再次如同心臟般跳動起來。
隨之而來的，就是地面的震感。
而站在中央，身上已經能見到白骨的醫生，滿臉透露著猙獰和瘋狂。
“以我的血肉之軀作為贈禮，我願意做您的花盆。”
以他為中心的血跡已經徹底滲入了大地，白悅溪甚至能聞到那濃厚的血腥氣。
白悅溪退後一步，用力抓緊了手中的圓球，那東西果然開始掙紮，似乎又想吃回頭草。
醫生越想要這個東西就越不能給他！白悅溪用力攥緊這玩意兒，還是想要把它帶到哪裏去，但手裏這個東西，能墻頭草一次就能墻頭草第二次。
一股劇烈的刺痛感從手上湧出，白悅溪身上的怪物化進程又加快了，骨節慢慢拔高，脊背上傳來骨頭的哢哢作響聲，她感覺自己的五感正在迅速液化，天旋地轉間，除了疼痛什麽都感受不到。
在這種山呼海嘯般的痛感裏，手中的果實終於成功掉落。
菌絲化作海浪，直接將它帶到了對面。
醫生滿臉是血，眼神炙熱，這個耗費無數精力才培養出來的東西，終於是他的了。
“您的選擇、是我的榮幸。”
他單手刺破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臟，熟練地將這個小球按進胸口的凹陷處。
一鼓作氣地換心後，他全身的血肉都像瞬間蒸發一般，融化流淌到胸口的位置。
白色骨架只出現了一秒，果實吸收掉他所有的血肉後，像一顆真正的心臟在他的胸口跳動起來。
白骨上慢慢地抽出一絲絲血肉，如同枯木逢春，讓醫生迅速恢覆人形。
但同時，繁花般湧出各色的蘑菇也徹底淹沒了他。
它們溶於血肉，化作血肉，連帶著醫生的身量一節節拔高，以人類的意識體，化作蘑菇聚合的怪物。
“終於，終於拿到鑰匙了。”
他瞇著眼睛看向白悅溪，就像是看一塊即將吃到口的甜點。
整座城市再次劇烈晃動，像是切換了引擎狀態，站在地上的人都能感覺到土地中有什麽東西正在游動。
頭頂的巖洞石壁正在開裂，白悅溪明顯感到了腳下的上推力，像是乘坐的電梯正在上升。
遠處，那個10米高的木質建築物，像一個小積木房子似的被徹底拆了不幹凈。
捅破它的黑色蘑菇樹，終於蓄足了力量，直接沖上天花板，像傘蓋一樣頂破了頭頂的世界。
頂層轟隆聲不斷，大塊的碎石被擋住，只有細小的粉塵不斷下落。
堅硬的洞穴頂部就這樣被刺穿，與此同時，整座地下城似乎都開始緩慢地往上升。
大地變成了電梯，帶著一座城市直沖地面。
白悅溪他們之前埋下的那些菌種變成了釘子，在地下延綿出一道完整的網絡，像一只碗兜住整個地下城池。
整座基地化作一株地下的蘑菇，在水沒有淹沒之前，汲取養分，奮力往上鉆行。
從議事廳裏長出來的巨型蘑菇樹，就像一把黑傘，代替了原來的天花板。
它擋住了所有的碎石與泥土，並吸收外面的水分，蒸發在空氣中。
基地的溫度開始回升，推背感沒有之前強烈了，但依舊能看到蘑菇縫隙裏，有無數光點正在往後移，這說明城市正在勻速上升。
但白悅溪很快反應過來了，地下基地之前是趁著黑夜讓大家撤退的，而現在外面已經天亮，還是白天！
“你瘋了嗎？這時候沖出去，地下基地裏沒幾個人能活下來。”
已經變成一座蘑菇山的醫生哈哈大笑：“就要看看他們的運氣了，後勤組的人不是讓他們躲到了室內，撐得過就是迎來新生，撐不過，就只能和你一樣變成怪物——”
他拉長語調，大手一揮。
一排排地刺襲來，白悅溪瞬間後撤，雙腿一蹬，卻直接跳到了幾米外的位置。
她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衣服被劃破的位置，能看到的皮膚都已經變成了紅色，之前果實想讓她脫手的時候，故意散發出一股很奇怪的力量，直到現在，她都能感覺到骨頭在發熱發痛。
那雖然是一個還沒有成熟的果實，但卻已經有了汙染的力量。
但白悅溪並沒有失去理智，心跳如擂鼓，呼吸慢慢加快，心肺系統加速運轉，她感覺自己體內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汽油。
她擁有了怪物的力量，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自己該做什麽。
“一開始你就沒想過要救所有人。”
渾身長滿蘑菇的醫生轉了轉腦袋，蠕動肌肉，似乎還在適應這種飄飄然的力量：“也可以這麽說，但至少我不會對普通人下手，他們都是未來的種子。”
他捂住心臟的位置，像是得到了一顆寶貴的引擎。
“這是我耗費無數精力才從土裏種出來的皇冠。”
醫生咧嘴笑道：“你知道為什麽那片農田能夠生產一周就成熟的農作物嗎？”
白悅溪躲過一排又一排偷襲的蘑菇，這些東西現在變得像地刺一樣堅硬了，速度也很快，簡直防不勝防。
但她感覺自己正在逐步適應這具怪物化的身體。
“因為土裏埋葬了無數只紅皮怪物的屍體，對嗎？”
醫生舒展自己剛長出來的手：“你果然很聰明。”
“晶核是活著的生物生命結晶，但屍體是回饋大地的最佳原料。多虧護衛隊那群傻子發現了天坑，不然地下農場沒辦法建成現在的樣子。”
他揮揮手，就像逗貓一樣，召喚出各色各樣的蘑菇，攻擊已經怪物化的白悅溪。
後者逃竄速度相當快，似乎在很短的時間就適應了自己新身體，只看背影，她和地面上那些身高三米的怪物沒有區別。
“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能保持著理智怪物化的人，你是第二個。”
白悅溪雖然很想問第一個是誰，但她只來得及大力甩出空間裏的兩柄斧頭，砰砰兩聲，砍在了盾牌般的好幾層蘑菇上。
醫生剛才被她削了好幾刀，知道不能讓她近身，立即後撤，只不斷的用蘑菇遠程消耗她。
白悅溪漸漸發現不對了，這家夥與其說是不願意和她近戰，更像是在邊打邊移動，但不是往那個巨大的蘑菇樹那邊移動，而是往居民區？
頭頂再次傳來轟隆聲，這座城市就像強行鉆破土壤的電梯箱，時不時會卡頓兩下，但依舊頑強突破土層往上冒頭。
黑色的蘑菇樹則是保護著基地，不在這種上升中被土層壓垮。
大地的力量都被這棵樹吸走，留給醫生的就更少了，他需要其他的能力來源為最後的時刻做準備。
白悅溪凝神躲過幾次攻擊，很快就發現了他的意圖。
不斷的有黑色的霧氣，從居民區那邊飄來，雖然單獨一縷不夠多，但勝在海納百川。
黑色中夾雜著幾縷特異的光彩，沒入醫生的體內，每多吸收一種顏色，他體內的能量似乎都會發生改變。
白悅溪明白過來，這就和他之前對待那幾個種蘑菇異能者一樣。
這些孢子在轉換基地裏的異能者的能量！
白悅溪腦中靈光一閃，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迅速竄去居民區。
醫生知道這家夥應該發現什麽了，不然地下城的霧不可能消散的這麽快。
但他的腳有一半已經菌絲化紮進了大地，移動速度沒白悅溪快，頓時臉色鐵青。
“你以為這樣發就能幫到那些家夥嗎？他們可以不喝蘑菇湯，但總要在地下城裏呼吸，城裏每一處空氣充斥著蘑菇的孢子，這裏留下的每一個異能者都是我的血包，包括你在內！”
雖然沒辦法拔根而起，醫生但卻可以在地表召喚一排排蘑菇，當成自己的座駕，加速帶著他前行。
一個如同紅色的豹子在前方奔跑，一個踏起了蘑菇的海浪在後方追趕。遠遠看去，比頭頂破土的蘑菇還要吸引目光。
周澤方他們剛解決完外層邊緣的蘑菇燈，就聽到了遠處人群的驚呼。
地下城剛開始上升的時候，這些尖叫聲也出現過，但那時候他們都知道，這是地下基地正在帶領他們逃離地下空間。
現在的尖叫聽上去真情實感多了。
周澤方本以為出現了什麽不可控的變故，但他剛一動，就感覺自己的心臟驟然鼓動了兩下，身體裏的血液似乎在加速度流動。
這種感覺，是悅悅？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遠處的一個小紅點，那是再次變為紅色怪物的白悅溪。
她如同一只靈巧的豹子，穿行在建築物之間，非常有目的性地，準確擊碎那些城市外圍的蘑菇燈，一看就是沒有喪失理智。
但那些躲在住所裏的人類就不會這麽想了。
他們還以為基地裏有人怪物化了，紛紛尖叫著往房子裏躲，一直在站崗的後勤組成員剛掏出武器準備上前，就周澤方伸手攔住了。
“那是我們這邊的人，我們去處理，剩下的那些燈就麻煩你們。”
說完這句話，周澤方身體迅速膨脹，衣服盡數碎裂，變成了一只體型巨大的狐貍。
旁邊的獅子貓和孔雀它們，更是早就扔下他去追悅悅，跑得沒影了。
只有那些躲在建築裏的人，望著窗外的場景，帶著驚恐與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會兒是緊急撤離，一會兒是地動山搖，雖然地下城似乎有辦法躲避洪水，但他們也沒想到，這辦法居然是讓蘑菇帶著整座城市直接往外沖。
但相比於地下城的意外逃生模式，他們更害怕的，是游蕩在這個安全基地裏的怪物。
“為什麽地下基地也會有紅皮怪物？不是出入基地都要檢測的嗎？”
“完了完了，基地怎麽這個時候上升，我記得生存手冊上面寫了，這時候還是白天！這是帶著我們上去送死嗎？”
李一鳴透過窗戶，看著那些不斷尖叫吵嚷的人群，有些擔憂地扶住了爺爺。
“這時候才剛剛天亮，如果地下城之前的規律總結是對的，那今天一共會三個小時的白天，除去之前的一小時。我們這個速度大概率會在兩個小時之內突破地表，這樣出去不是很危險嗎？”
老李頭沒有回答，他死盯著那個在建築物中跳來跳去的紅色身影，腮幫子咬得緊緊的。
“……李一鳴，扶我出去。”
小李一楞：“爺爺，外面都打成那樣了，我們出去幹嘛啊？”
李老頭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像是要把肺裏那些黑氣給吐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下床後他多少恢覆了一點氣力，死死抓住小李的手，再次重覆道：
“把我打包的行李拿過來，我們出去。”
說是行李，其實就是兩個小包，裏面裝著的都是些照片之類的小東西。
李一鳴看著窗外熟悉的周澤方和小動物們，想起了悅悅姐之前和爺爺的那番對話。
反正也犟不過他，只好咬牙按爺爺說的做。
他扶著老人家悄悄往外走，生怕被人發現。
但後勤隊的人這會兒都忙著在街上瘋狂地清除餘下的蘑菇燈，街角早就一點點暗下去，沒有人制止兩人的外出。
外面的世界越來越暗，其餘躲在房子裏的人更不敢出來了，他們害怕即將突破地表迎來白光，也害怕逃竄在基地裏的怪物。
基地裏的最後一點蘑菇燈都散落在最邊緣的位置，這些散光，也就只夠看清天花板上那顆突然竄出來的巨大黑蘑菇。
在其他人眼裏，比起蘑菇，它更像是一顆巨大的樹或者說傘。
某個躲在安置房裏的小女孩，指著這東西問旁邊的大人：“爸爸，這個傘可以遮太陽嗎？”
自從來到地下城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太陽了，白光帶走了家裏的很多人，只留下自己和爸爸。
回到地面後，這把傘會保護他們嗎？
被扯住袖子的爸爸沒有反應，小孩又拉了他好幾下，卻發現爸爸正一臉呆滯地靠在墻邊，雙目無神，像是整個僵住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股氣流，正在從男人的身體裏面逸散，飄遠。
黑色的孢子霧氣繞開了普通人，不斷地將地下基地異能者身體裏的能量帶出，再匯入洪流，無數黑色河流匯聚在一起，齊刷刷地湧入了醫生的體內，撐住他的身體再次漲大。
但光體型大沒用，遠不如前面被他追的這個家夥靈活。
白悅溪簡直像一只紅色的跳蚤，穿梭在地下城低矮的建築裏。
她還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差點以為自己後面跟著的，是一個巨大的移動抹布精。
醫生現在看上去比她可怕多了，無數的菌腳像是觸手一樣紮入地面，快速汲取力量。
原本基地裏留下的所有異能者，都是他精心準備的營養餐。
但這次的餐點比他想象中要少了很多，像是馬力不足，沒有辦法抽出更多的東西。
原本的黑霧孢子，應該夠他把基地遺留的異能者抽成人幹的，但現在，蘑菇燈被大量毀壞後，幾乎已經失去了中轉站的作用。
基地裏留下的晶核，全部被黑色的蘑菇樹吸收了，空氣中的孢子只能借助蘑菇燈的光芒來獲取動力。
現在基地越來越暗，黑霧動力不足，他必須盡可能的回收掉基地裏所有異能者身上的能量。
但就算把所有的異能者都吸幹，現在的準備也不夠他和祂對抗了。
醫生越想越憤怒。
這一家子的螻蟻，我要把她們通通捏成碎肉，拌在土裏吸收，白悅溪那家夥才是最好的肥料！
轟的一聲，地面突然鉆出了一叢爬山虎的觸手，白悅溪反應及時，飛快地攀上了隔壁的那棟二層小樓，幾個彈跳間躲閃掉所有藤蔓般的小觸角。
看到斑斕的爬山虎葉片時，她反應過來，爬山虎的主人估計也被暗算了，異能者凡是被黑霧帶走了能量，這些能力都會短暫的轉移到醫生的身上。
好消息是，醫生似乎只能吞噬不能徹底消化，水平比原主人差多了，只會一通亂舞，沒辦法像爬山虎主人那樣，在整座城市裏無縫生長的程度，頂多就是幹擾她的移動。
但也有個壞消息——
“哈哈哈哈，這座城市馬上就要到達地表，白光籠罩下，就算是你也無法活動。”
醫生難以抑制地笑出聲，幾乎已經能通過蘑菇感受到地表的熱浪了。
“但我可以出去，我已經是半個候選人，而你只能化作我的肥料，成為奠定這座新城的基石！”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1-26 01:01:48~2022-11-27 01:0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紫菀 20瓶；月半魅、雨聲 5瓶；喵喵愛好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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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土的蘑菇城市◎
地下城中心區域, 正在協調最後幾戶進入避難室的周澤方，突然擡頭。
肩膀上站著的皮皮，本來還有些火急火燎的催促他幹活, 這下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麽，剛轉過身, 熟悉的毛茸茸撲面而來。
【皮皮！我回來了】
聽見這聲音, 玄鳳鸚鵡先是開心得翎羽都豎起來了, 但很快又扇了扇翅膀, 想要敲一敲這個愛亂跑的月亮。
但這家夥現在的體型有點大, 跟頭熊似的，被箍住的皮皮只得用尖銳的鳥喙啄了一下它的鼻子。
臭月亮讓你亂跑，那你不長記性。
旁邊的獅子貓在月亮身上嗅個不停，像是在問, 悅悅呢？
月亮很快把事情三兩下交代完了。
周澤方低聲重覆：“讓我們毀掉所有的蘑菇燈……”
地下城的蘑菇燈數量相當驚人, 幾乎覆蓋了每一個有人生活的地方, 而越往城市中心蘑菇燈的數目越多, 邊緣區越少。
人員疏散現在基本結束，大部分人都已經撤退到了專門的地點，所有幸存人員也集中在了中心區域。
需要毀掉的蘑菇燈，大部分都在街上，下手倒是不難，就是數目有些多。
從上方看, 地下城就像一個圓形蘑菇帽, 周圍的扇形區全部都是居民生活區, 零星分布在最外側的, 都是一些將來打算離開地下城的暫住人口, 現在因為緊急指令, 全部被集中到城市中間。
穿著特殊服裝的工作人員一直在旁邊協調。
“往裏面走，往裏面走，所有人都要待在室內。”
“不要擠慢慢來，時間還夠。”
地面每傳來一次震動，人群中就會有驚呼聲。但旁邊的工作人員相當淡定，有條不紊地指揮他們撤離。
洪水即將到來的消息，像是雪花一般，飛遍了整個地下城，各種不安縈繞在人們的心頭。
好在管理人員效率相當高，像是提前洞悉了城市的每一塊磚瓦，精準將所有外圍居民分配到了基地中心還空著的住所，確保每一個人暫時都能有個落腳處。
在陷入不安絕望的時候，如果有人能及時控場，他們反而沒有那麽害怕。
地下城的居民幾乎都是地面世界的幸存者，白光降臨的第一天，他們曾經感受過於這好幾倍的絕望，而此刻有人還在指揮，就說明一切還有希望。
一個小女孩縮在了媽媽的懷裏：“媽媽，我們不是在地下嗎？為什麽會有洪水？”
母親強顏歡笑，用力抱住她。
“沒事的，既然提前通知了我們，就不會有事的。”
不安在蔓延，但相比於普通人的緊張感，異能者就顯得有些反應慢半拍。
基地曾經下發過通知，讓所有的覺醒特殊能力的幸存者，在返回地下城之後去農場那邊開一個比較重要的會議，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去了。
地下城的幾萬人裏面，也不是所有人都登記了異能者的身份，他們的寧願隱藏自己的特殊能力，在人群中過普通的生活，也不願意太紮眼。
老李就是其中之一。
他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亂，大腦像逐漸生銹的齒輪，難以思考覆雜的東西。
有什麽東西在體內蠢蠢欲動，像是隨時要離體。
李一鳴一臉擔憂：“爺爺，是不是手還疼，要不要吃一片止痛藥，包裏還有的。”
老李頭臉色蒼白，用唯一能動的手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又把手搭在了小李肩膀上晃了他幾下，表情嚴肅。
“等會兒我說什麽你就去做，不要猶豫，知道嗎？”
李一鳴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望著爺爺布滿血絲的瞳孔，還是點頭了。
突然，外面傳來了人群的驚呼聲。
已經被限制在固定區域的人們在外面熙熙攘攘，似乎在討論什麽。
李一鳴探出腦袋，就看見之前和悅悅姐一起的那些動物們，和那個安慰過他的哥哥正在街上大肆搞破壞，一盞一盞坐落在街道上的蘑菇燈，正在被迅速打破。
“他們、他們把燈敲碎幹什麽？”
“這幾個家夥是不是瘋了！你們這些工作人員都不管管嗎？”
“那麽大的獅子和孔雀，跑過來攻擊普通人怎麽辦？”
人群本來有些混亂，見這場景，反而被分散了一些註意力。
這裏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們天生敬畏變異動物，唯一有能力去制止周澤方他們的後勤隊成員，就像是沒看見也沒聽見似的，繼續讓人群往裏走。
“我們會處理，你們先在室內待好，不要往外跑。”
或許是阿莎和張媽提前說了什麽，這些人不僅沒有管周澤方的離隊後的破壞行為，甚至有人不遠不近的和他交談了幾句，居然準備加入了進來。
不斷膨大的拳頭化作狐貍的爪子，擊碎了又一盞路燈，周澤方瞳孔微微豎起。
後勤隊的工作人員都是特殊能力者，這些人沒有受到黑霧的影響？
他的眼睛比不上白悅溪，只能看到大概的影子，黑霧從這些人群中穿過，似乎沒有帶走他們體內的能量。
那仔細看還是有差別的。
出來主動說要幫他的這些人，穿的是全包圍式的防護服，完全沒有被黑霧影響的跡象。
防護服外部的材質有點像魚皮，完美阻隔了黑色孢子的入侵。
周澤方想到之前白悅溪怪物化時，基地拿上來的那些修覆魚皮。
看來外出的阿莎和張媽他們，對基地的意外應該早有準備。
孔雀在旁邊也點點頭。
【周周，他們沒有惡意。】
周澤方考慮了幾秒，大致說了自己的意圖，幾個穿著魚皮防護衣的人員只短暫的楞了一下，隨後立刻配合，主動拿武器開始敲碎地下城的路燈。
他們提前接到過命令，必須全力配合白悅溪這支小隊。除非她們會給地下城的其他人帶來傷害，否則所有的破壞行為都不需要制止。
自從地震開始之後，後勤隊已經沒有辦法聯系到外出的護衛隊成員。但他們會嚴格執行前幾位隊長留下來的命令。
有了這部分人的加入，毀壞蘑菇燈的效率驟然加快。
獅子貓作為絕對的主力，輕松越上屋頂，如同猛虎出籠，一排排掀翻那些懸掛在高處的路燈。
月亮雖然攻擊力沒那麽強，但它體型可以不斷變大，如同一個行走在街上的巨型玩偶，將高處的蘑菇燈摘下來往地下砸。
皮皮扇著翅膀去高速查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孔雀這家夥飛行能力不如它，只拖著尾巴滑翔在幾棟建築物之間，將高處的蘑菇燈踢下來。
躲藏在室內的人群看得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懂他們在做什麽。
地下城的星光不斷變暗，這座藏在地下的不夜城，似乎在慢慢迎來許久未曾降臨的黑夜。
蘑菇燈作為能量轉換的一員，負責將晶核中的能量吸收，轉變為光照，間接為空氣中的孢子供能。
作為電池的蘑菇燈減少後，並不會影響紮根於地底的黑色蘑菇。
土層之下，黑色蘑菇繼續向著地下紮根、拉網，無數網格兜住城市的地基，整座基地正在變成一塊整體。
它們隨時準備帶著打包好的城市，沖破土層，前往地表。
但這樣，逸散到空氣中的黑霧數量就開始減少了。
白悅溪對此感受最為明顯。
農田區域的黑霧一變淡，她就知道月亮已經和周澤方他們會合。
但眼下這一點黑霧的消失，暫時沒辦法徹底左右戰局。
在醫生的血腥誘惑下，手中的青澀果實，如同反悔了一般，再次如同心臟般跳動起來。
隨之而來的，就是地面的震感。
而站在中央，身上已經能見到白骨的醫生，滿臉透露著猙獰和瘋狂。
“以我的血肉之軀作為贈禮，我願意做您的花盆。”
以他為中心的血跡已經徹底滲入了大地，白悅溪甚至能聞到那濃厚的血腥氣。
白悅溪退後一步，用力抓緊了手中的圓球，那東西果然開始掙紮，似乎又想吃回頭草。
醫生越想要這個東西就越不能給他！白悅溪用力攥緊這玩意兒，還是想要把它帶到哪裏去，但手裏這個東西，能墻頭草一次就能墻頭草第二次。
一股劇烈的刺痛感從手上湧出，白悅溪身上的怪物化進程又加快了，骨節慢慢拔高，脊背上傳來骨頭的哢哢作響聲，她感覺自己的五感正在迅速液化，天旋地轉間，除了疼痛什麽都感受不到。
在這種山呼海嘯般的痛感裏，手中的果實終於成功掉落。
菌絲化作海浪，直接將它帶到了對面。
醫生滿臉是血，眼神炙熱，這個耗費無數精力才培養出來的東西，終於是他的了。
“您的選擇、是我的榮幸。”
他單手刺破胸膛，掏出自己的心臟，熟練地將這個小球按進胸口的凹陷處。
一鼓作氣地換心後，他全身的血肉都像瞬間蒸發一般，融化流淌到胸口的位置。
白色骨架只出現了一秒，果實吸收掉他所有的血肉後，像一顆真正的心臟在他的胸口跳動起來。
白骨上慢慢地抽出一絲絲血肉，如同枯木逢春，讓醫生迅速恢覆人形。
但同時，繁花般湧出各色的蘑菇也徹底淹沒了他。
它們溶於血肉，化作血肉，連帶著醫生的身量一節節拔高，以人類的意識體，化作蘑菇聚合的怪物。
“終於，終於拿到鑰匙了。”
他瞇著眼睛看向白悅溪，就像是看一塊即將吃到口的甜點。
整座城市再次劇烈晃動，像是切換了引擎狀態，站在地上的人都能感覺到土地中有什麽東西正在游動。
頭頂的巖洞石壁正在開裂，白悅溪明顯感到了腳下的上推力，像是乘坐的電梯正在上升。
遠處，那個10米高的木質建築物，像一個小積木房子似的被徹底拆了不幹凈。
捅破它的黑色蘑菇樹，終於蓄足了力量，直接沖上天花板，像傘蓋一樣頂破了頭頂的世界。
頂層轟隆聲不斷，大塊的碎石被擋住，只有細小的粉塵不斷下落。
堅硬的洞穴頂部就這樣被刺穿，與此同時，整座地下城似乎都開始緩慢地往上升。
大地變成了電梯，帶著一座城市直沖地面。
白悅溪他們之前埋下的那些菌種變成了釘子，在地下延綿出一道完整的網絡，像一只碗兜住整個地下城池。
整座基地化作一株地下的蘑菇，在水沒有淹沒之前，汲取養分，奮力往上鉆行。
從議事廳裏長出來的巨型蘑菇樹，就像一把黑傘，代替了原來的天花板。
它擋住了所有的碎石與泥土，並吸收外面的水分，蒸發在空氣中。
基地的溫度開始回升，推背感沒有之前強烈了，但依舊能看到蘑菇縫隙裏，有無數光點正在往後移，這說明城市正在勻速上升。
但白悅溪很快反應過來了，地下基地之前是趁著黑夜讓大家撤退的，而現在外面已經天亮，還是白天！
“你瘋了嗎？這時候沖出去，地下基地裏沒幾個人能活下來。”
已經變成一座蘑菇山的醫生哈哈大笑：“就要看看他們的運氣了，後勤組的人不是讓他們躲到了室內，撐得過就是迎來新生，撐不過，就只能和你一樣變成怪物——”
他拉長語調，大手一揮。
一排排地刺襲來，白悅溪瞬間後撤，雙腿一蹬，卻直接跳到了幾米外的位置。
她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衣服被劃破的位置，能看到的皮膚都已經變成了紅色，之前果實想讓她脫手的時候，故意散發出一股很奇怪的力量，直到現在，她都能感覺到骨頭在發熱發痛。
那雖然是一個還沒有成熟的果實，但卻已經有了汙染的力量。
但白悅溪並沒有失去理智，心跳如擂鼓，呼吸慢慢加快，心肺系統加速運轉，她感覺自己體內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汽油。
她擁有了怪物的力量，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自己該做什麽。
“一開始你就沒想過要救所有人。”
渾身長滿蘑菇的醫生轉了轉腦袋，蠕動肌肉，似乎還在適應這種飄飄然的力量：“也可以這麽說，但至少我不會對普通人下手，他們都是未來的種子。”
他捂住心臟的位置，像是得到了一顆寶貴的引擎。
“這是我耗費無數精力才從土裏種出來的皇冠。”
醫生咧嘴笑道：“你知道為什麽那片農田能夠生產一周就成熟的農作物嗎？”
白悅溪躲過一排又一排偷襲的蘑菇，這些東西現在變得像地刺一樣堅硬了，速度也很快，簡直防不勝防。
但她感覺自己正在逐步適應這具怪物化的身體。
“因為土裏埋葬了無數只紅皮怪物的屍體，對嗎？”
醫生舒展自己剛長出來的手：“你果然很聰明。”
“晶核是活著的生物生命結晶，但屍體是回饋大地的最佳原料。多虧護衛隊那群傻子發現了天坑，不然地下農場沒辦法建成現在的樣子。”
他揮揮手，就像逗貓一樣，召喚出各色各樣的蘑菇，攻擊已經怪物化的白悅溪。
後者逃竄速度相當快，似乎在很短的時間就適應了自己新身體，只看背影，她和地面上那些身高三米的怪物沒有區別。
“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能保持著理智怪物化的人，你是第二個。”
白悅溪雖然很想問第一個是誰，但她只來得及大力甩出空間裏的兩柄斧頭，砰砰兩聲，砍在了盾牌般的好幾層蘑菇上。
醫生剛才被她削了好幾刀，知道不能讓她近身，立即後撤，只不斷的用蘑菇遠程消耗她。
白悅溪漸漸發現不對了，這家夥與其說是不願意和她近戰，更像是在邊打邊移動，但不是往那個巨大的蘑菇樹那邊移動，而是往居民區？
頭頂再次傳來轟隆聲，這座城市就像強行鉆破土壤的電梯箱，時不時會卡頓兩下，但依舊頑強突破土層往上冒頭。
黑色的蘑菇樹則是保護著基地，不在這種上升中被土層壓垮。
大地的力量都被這棵樹吸走，留給醫生的就更少了，他需要其他的能力來源為最後的時刻做準備。
白悅溪凝神躲過幾次攻擊，很快就發現了他的意圖。
不斷的有黑色的霧氣，從居民區那邊飄來，雖然單獨一縷不夠多，但勝在海納百川。
黑色中夾雜著幾縷特異的光彩，沒入醫生的體內，每多吸收一種顏色，他體內的能量似乎都會發生改變。
白悅溪明白過來，這就和他之前對待那幾個種蘑菇異能者一樣。
這些孢子在轉換基地裏的異能者的能量！
白悅溪腦中靈光一閃，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迅速竄去居民區。
醫生知道這家夥應該發現什麽了，不然地下城的霧不可能消散的這麽快。
但他的腳有一半已經菌絲化紮進了大地，移動速度沒白悅溪快，頓時臉色鐵青。
“你以為這樣發就能幫到那些家夥嗎？他們可以不喝蘑菇湯，但總要在地下城裏呼吸，城裏每一處空氣充斥著蘑菇的孢子，這裏留下的每一個異能者都是我的血包，包括你在內！”
雖然沒辦法拔根而起，醫生但卻可以在地表召喚一排排蘑菇，當成自己的座駕，加速帶著他前行。
一個如同紅色的豹子在前方奔跑，一個踏起了蘑菇的海浪在後方追趕。遠遠看去，比頭頂破土的蘑菇還要吸引目光。
周澤方他們剛解決完外層邊緣的蘑菇燈，就聽到了遠處人群的驚呼。
地下城剛開始上升的時候，這些尖叫聲也出現過，但那時候他們都知道，這是地下基地正在帶領他們逃離地下空間。
現在的尖叫聽上去真情實感多了。
周澤方本以為出現了什麽不可控的變故，但他剛一動，就感覺自己的心臟驟然鼓動了兩下，身體裏的血液似乎在加速度流動。
這種感覺，是悅悅？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遠處的一個小紅點，那是再次變為紅色怪物的白悅溪。
她如同一只靈巧的豹子，穿行在建築物之間，非常有目的性地，準確擊碎那些城市外圍的蘑菇燈，一看就是沒有喪失理智。
但那些躲在住所裏的人類就不會這麽想了。
他們還以為基地裏有人怪物化了，紛紛尖叫著往房子裏躲，一直在站崗的後勤組成員剛掏出武器準備上前，就周澤方伸手攔住了。
“那是我們這邊的人，我們去處理，剩下的那些燈就麻煩你們。”
說完這句話，周澤方身體迅速膨脹，衣服盡數碎裂，變成了一只體型巨大的狐貍。
旁邊的獅子貓和孔雀它們，更是早就扔下他去追悅悅，跑得沒影了。
只有那些躲在建築裏的人，望著窗外的場景，帶著驚恐與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一會兒是緊急撤離，一會兒是地動山搖，雖然地下城似乎有辦法躲避洪水，但他們也沒想到，這辦法居然是讓蘑菇帶著整座城市直接往外沖。
但相比於地下城的意外逃生模式，他們更害怕的，是游蕩在這個安全基地裏的怪物。
“為什麽地下基地也會有紅皮怪物？不是出入基地都要檢測的嗎？”
“完了完了，基地怎麽這個時候上升，我記得生存手冊上面寫了，這時候還是白天！這是帶著我們上去送死嗎？”
李一鳴透過窗戶，看著那些不斷尖叫吵嚷的人群，有些擔憂地扶住了爺爺。
“這時候才剛剛天亮，如果地下城之前的規律總結是對的，那今天一共會三個小時的白天，除去之前的一小時。我們這個速度大概率會在兩個小時之內突破地表，這樣出去不是很危險嗎？”
老李頭沒有回答，他死盯著那個在建築物中跳來跳去的紅色身影，腮幫子咬得緊緊的。
“……李一鳴，扶我出去。”
小李一楞：“爺爺，外面都打成那樣了，我們出去幹嘛啊？”
李老頭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像是要把肺裏那些黑氣給吐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下床後他多少恢覆了一點氣力，死死抓住小李的手，再次重覆道：
“把我打包的行李拿過來，我們出去。”
說是行李，其實就是兩個小包，裏面裝著的都是些照片之類的小東西。
李一鳴看著窗外熟悉的周澤方和小動物們，想起了悅悅姐之前和爺爺的那番對話。
反正也犟不過他，只好咬牙按爺爺說的做。
他扶著老人家悄悄往外走，生怕被人發現。
但後勤隊的人這會兒都忙著在街上瘋狂地清除餘下的蘑菇燈，街角早就一點點暗下去，沒有人制止兩人的外出。
外面的世界越來越暗，其餘躲在房子裏的人更不敢出來了，他們害怕即將突破地表迎來白光，也害怕逃竄在基地裏的怪物。
基地裏的最後一點蘑菇燈都散落在最邊緣的位置，這些散光，也就只夠看清天花板上那顆突然竄出來的巨大黑蘑菇。
在其他人眼裏，比起蘑菇，它更像是一顆巨大的樹或者說傘。
某個躲在安置房裏的小女孩，指著這東西問旁邊的大人：“爸爸，這個傘可以遮太陽嗎？”
自從來到地下城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太陽了，白光帶走了家裏的很多人，只留下自己和爸爸。
回到地面後，這把傘會保護他們嗎？
被扯住袖子的爸爸沒有反應，小孩又拉了他好幾下，卻發現爸爸正一臉呆滯地靠在墻邊，雙目無神，像是整個僵住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股氣流，正在從男人的身體裏面逸散，飄遠。
黑色的孢子霧氣繞開了普通人，不斷地將地下基地異能者身體裏的能量帶出，再匯入洪流，無數黑色河流匯聚在一起，齊刷刷地湧入了醫生的體內，撐住他的身體再次漲大。
但光體型大沒用，遠不如前面被他追的這個家夥靈活。
白悅溪簡直像一只紅色的跳蚤，穿梭在地下城低矮的建築裏。
她還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差點以為自己後面跟著的，是一個巨大的移動抹布精。
醫生現在看上去比她可怕多了，無數的菌腳像是觸手一樣紮入地面，快速汲取力量。
原本基地裏留下的所有異能者，都是他精心準備的營養餐。
但這次的餐點比他想象中要少了很多，像是馬力不足，沒有辦法抽出更多的東西。
原本的黑霧孢子，應該夠他把基地遺留的異能者抽成人幹的，但現在，蘑菇燈被大量毀壞後，幾乎已經失去了中轉站的作用。
基地裏留下的晶核，全部被黑色的蘑菇樹吸收了，空氣中的孢子只能借助蘑菇燈的光芒來獲取動力。
現在基地越來越暗，黑霧動力不足，他必須盡可能的回收掉基地裏所有異能者身上的能量。
但就算把所有的異能者都吸幹，現在的準備也不夠他和祂對抗了。
醫生越想越憤怒。
這一家子的螻蟻，我要把她們通通捏成碎肉，拌在土裏吸收，白悅溪那家夥才是最好的肥料！
轟的一聲，地面突然鉆出了一叢爬山虎的觸手，白悅溪反應及時，飛快地攀上了隔壁的那棟二層小樓，幾個彈跳間躲閃掉所有藤蔓般的小觸角。
看到斑斕的爬山虎葉片時，她反應過來，爬山虎的主人估計也被暗算了，異能者凡是被黑霧帶走了能量，這些能力都會短暫的轉移到醫生的身上。
好消息是，醫生似乎只能吞噬不能徹底消化，水平比原主人差多了，只會一通亂舞，沒辦法像爬山虎主人那樣，在整座城市裏無縫生長的程度，頂多就是幹擾她的移動。
但也有個壞消息——
“哈哈哈哈，這座城市馬上就要到達地表，白光籠罩下，就算是你也無法活動。”
醫生難以抑制地笑出聲，幾乎已經能通過蘑菇感受到地表的熱浪了。
“但我可以出去，我已經是半個候選人，而你只能化作我的肥料，成為奠定這座新城的基石！”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1-26 01:01:48~2022-11-27 01:0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紫菀 20瓶；月半魅、雨聲 5瓶；喵喵愛好者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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