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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二樓房間，他們剛落座不久，掌櫃的就親自泡了茶給他們送過來。
揭開蓋子，裊裊香氣伴隨著熱氣飄出來，須臾間，二人周身便縈繞著淡淡的清雅茶香。
想到方才的情景，徐行之沒有急著開口，先喝了口茶，才同魏眠問起自家阿姐遇到登徒子的事來。
雖然想問他們是怎麽遇上的，不過估計問了也白問，除了偶遇還能是什麽？
魏眠聞言，不知為何稍稍有些忐忑的心情忽然平覆，想到那兩個語出無狀的無賴，面色也不大好看，沈聲將事情說了。
待他說罷，徐行之摩挲著下巴，不由思考起這件事究竟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針對。
不過面對魏眠，他並沒有把自己不著邊際的猜測說出來，只在心中暗自打算，回頭讓文竹去查一查那兩個登徒子，看能不能查出來什麽，若當真是意外，就簡單教訓教訓就行了，但要是不是意外，那就……
他失神片刻，魏眠並沒有註意到，待他回神，已經整理好了心緒，主動提起另一個話題。
“鷺陽書院的事，魏兄考慮得怎麽樣了？”
魏眠聞言，便點了點頭，“差不多已經考慮好了。”
不管是為了讀書，還是為了名師，亦或是為了家人，去鷺陽書院讀書這件事，他都不會錯過。
就如同自家祖父與阿弟所說，像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若不是崔先生正好是行之的舅舅，自己又恰好與行之交好，這樣的機會不一定能落到自己身上。
只是先前他所顧及的那些，祖父年邁，阿弟年歲尚小，也是不能忽略的事。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想到了方才在來書肆的路上時，徐小姐跟自己提到的那件事。
若是自己所寫的話本當真能在這書肆售賣，而且賣得好的話，他便能請得起人照顧家人，也好無後顧之憂地前往鷺陽書院了。
只是這樣一來，又欠了行之他們家的人情了……
“魏兄，想什麽呢？”
徐行之剛在聞言後，便又問了到他是否已經決定前去了，若是有什麽困難之處，自己說不定能幫上忙，結果對方遲遲沒有回覆。
仔細一看，魏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這讓他不由得好奇起來，平日裏做什麽事都專心致志的人，這會兒居然在走神？
好稀奇的事。
“嗯？”魏眠回過神來，面色赧然，“沒……沒什麽，行之方才說什麽了嗎？”
他這個反應，倒是讓徐行之更加好奇了，不過他也沒有非要把別人隱私挖出來的惡趣味，便配合地揭過這茬兒，將方才的話又問了一遍。
魏眠聞言，正色道：“是，不過我打算等到八月份的恩科鄉試結束之後，再過去，已經同崔先生商量過了。”
“至於難處，暫且沒有。”他搖搖頭，眼神誠摯，“但還是要謝過行之的好意。”
徐行之將信將疑，不過還是頷了頷首。“我知道了，不過若真碰到什麽事兒了，別自己一個人硬撐著，我們不是好友嗎？”
“這是自然。”
聽到這句話，魏眠只覺心頭一暖，笑著應了。
這件事說罷，屋內氣氛輕松下來，徐行之又問起那個自己送出去的拐杖，“用起來怎麽樣？老爺子還習慣嗎？”
“挺好的。”
魏眠想到自家祖父這幾日的表現就笑了起來。
老爺子每天都要拄著那根拐杖忙裏忙外地走一圈，還非要走到葛大夫的醫館裏，跟葛大夫炫耀一番。
旁人問起，就一臉嘚瑟地說這是自家孫兒的好友特意為自己定做的。
他把這些講了一遍，徐行之頓時樂不可支，沒想到魏家老爺子的性子這麽有意思。
“四月份有府試，行之打算參加嗎？”
還是學生身份的兩個人聚在一起，話題似乎總是離不開考試與讀書，這不，又輪到魏眠問了。
徐行之支著下巴想了想，點點頭，“考是要去考的，哪怕考不中，就當去體驗一番府城的貢院了。”
“何必妄自菲薄。”
魏眠聞言，神色稍稍嚴肅了一點兒，“你如今的學識有目共睹，府試對於你來說應當也不算太難。”
“你的四書文與策論都不錯，弱項在於詩賦，只是聽說咱們那位知府大人很看重這一點，對詩賦好的學子很是欣賞，在這上面，你怕是會吃點虧。”
太原府知府喜好詩賦已經不算什麽秘密了，徐行之也隱約有聽說過，只是詩賦這東西，有靈氣就是有，沒靈氣就是沒有，不是能夠速成的，就算他如今在這上面已經有所進步，但比起真正擅長詩賦的人，寫出來的還是入不得眼。
說實話，在兩個月後的府試中，他已經打算放棄在詩賦上下功夫了，打算專攻四書文與策論，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
至於這個短處……
他坦然地想，兩個月的時間，就算自己盡全力，取得的進步可能也並不大，性價比不高。
反正他也只是抱著見世面的想法去參加府試，能考過自然好，但若是真因為詩賦寫的不好而落榜，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明年再戰就是了，一年的時間，詩賦水平總能有所突破。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完，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魏眠臉上那幾分驚詫，不由笑著問道，“魏兄是沒見過像我這樣想法的人嗎？”
魏眠聞言，沈默片刻，然後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的確未曾見過。”
不過很快，他便自己調整好了心態，“不過行之這麽想，也並非沒有道理，為兄受教了。”
他這麽說，徐行之反倒挑了挑眉，魏眠是真正的全才，無論是四書文還是詩賦，亦或是策論等等，沒有他不擅長的，他本來也沒想過對方能體會自己這種偏科人士的心態，說出來也只是惡趣味突然興起，想看看魏眠聽到這番話的表情變化。
卻沒成想對方是這樣的反應。
一心向學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徐行之對著四書五經刻苦鉆研的時候，春日悄悄地到了。
春三月，天氣新，草長鶯飛，萬物覆蘇，連風都變得溫煦了許多。
這日，乙班眾人的情緒都很高漲，無他，蓋因蔣夫子今日要帶著他們出去踏青。
前兩天是山長帶著甲班的學生們去，可把他們乙班的人給羨慕壞了。
天知道班上有徐行之跟黃琦這兩個學霸，從早到晚的學，一個比一個專心，一個比一個用功，把他們都卷成什麽樣兒了。
尤其對蘇蔚明這樣喜歡偷懶摸魚的人來說，最近大半個月的日子可太難熬了，他阿娘都說他最近瘦了一圈。
故而在得到全班要一塊兒踏青的消息時，差點兒笑出聲來，太好了！總算能休息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發愁的那個人自然是徐行之。
倒不是說他不樂意放松，而是這趟踏青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是個很不喜歡自己計劃被隨意打亂的人，尤其是因為各種意外的，突發的，不在預料中的事，一旦計劃被打亂，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差，雖然不會沖著誰發火，但在他身邊的人是能察覺到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凡是這種場合，必要作詩，試問這麽好的春日景象，你難不成沒有從中感悟到什麽，不想作一首詩來表達一下自己內心的情感嗎？
徐行之：並不想。
然而這種既定事實是不會因為他的情緒而被取消的，到了定好的日子，乙班的學生們一個不落地到齊了，在蔣夫子的帶領下，前往郊外的青蕪山。
徐行之吊車尾似的走在最後面，帶著滿身的低氣壓，面無表情，眼神放空。
生機勃勃的春日也沒能讓他的心情變得好起來。
其他同窗都像是什麽對他人情緒敏|感的小動物似的，大老遠瞧見他的臉色，便知情識趣地遠遠避開，不湊到他跟前來，小範圍紮堆，彼此之間說說笑笑，對這次踏青充滿興趣，已經在商量到地方以後該幹些什麽了。
只有黃琦與蘇蔚明二人，無懼他的冷臉，走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黃琦是當真沒看出他心情不好，不願意出來，還當他是早上沒睡好，臉色才這麽差，方才見面時還關切地問候了一聲。
徐行之只是情緒不佳，而不是沒禮數，聞言也只能態度良好地謝過他的關心，並且說自己沒事。
聽他這麽說，黃琦就這麽相信了，然後放下心來，不再管他，一邊走路，一邊在口中默背昨日學過的內容。
蘇蔚明在一旁看著都快笑死了。
他性子好，跟徐行之關系也不錯，壓根兒不畏懼他的冷臉，待到黃琦逐漸走遠，隊伍最後面就剩他們倆了，這才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著道：“出來一趟就讓你這麽難受？”
聽出這句話裏的調侃，徐行之翻了個白眼，懶得說話。
蘇蔚明哈哈一笑，“行之，這麽好的景色，別不高興了，莫要辜負了大好春|光啊。”
見徐行之還是不說話，他又像個向導似的，為他介紹起他們這次要去的目的地——青蕪山，無論是山上的景色，還是山上那座有著一個老和尚和小和尚的，聽說很是靈驗的廟，還是山腳下那棵野果子樹和它結的酸果子，亦或是山腰上那片到了花期時便雲蒸霞蔚的桃花林，都如數家珍。
像是來過無數遍一樣。
徐行之實在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早在這山上來過八百遍了？”
“你怎麽知道？”
蘇蔚明那張不顯年紀的娃娃臉上笑容燦爛，“我阿娘跟我家姑母，自打我小時候，就愛去青蕪山上的那座廟，非說那裏靈驗得不得了，碰上什麽大事小事，無關緊要的事，都喜歡上山求個簽，還每次都要帶上我跟妹妹，一來二去的，可不就熟悉了嗎？”
“哎行之，不如我們等會兒也上去求一支簽怎麽樣？”
聽到這兒，徐行之總算來了點興趣，勉強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青蕪山離得有些遠，他們又是步行，走了好些時候才到，好在學生們精力充沛，就算走了這麽久，都沒覺得累。
徐行之除外。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蔣夫子也不著急把他們組織起來，先給了他們一段自由活動的時間，四處逛逛，也方便自己歇會兒。
畢竟年紀上來了，走到現在早就累了，比不了這些少年們體力好。
他話音剛落，這群學生們就立馬歡呼一聲，作鳥獸散，成群結伴地往自己感興趣的地方走去。
黃琦是個例外，他左看看右看看，幹脆找了個溪邊的大石頭，坐在那邊開始溫書。
徐行之也差不多。
青蕪山的山腳處是塊平坦的地方，有草地，有溪流，亦有造型古樸的涼亭，徐行之沒有任何猶豫就直奔涼亭。
直接在長椅上躺平，闔上眼簾，開始補覺。
正如蘇蔚明說的那般，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為此走了這麽長的路，他也不想讀書背書，更不想湊熱鬧作詩，只想在這大好春|光之中睡一覺，讓全身心都放松下來。
日光正好，微風不燥，潺潺的溪流聲隱約傳來，雨後草地的味道縈繞在鼻端，在這樣的環境下，徐行之很快便睡著了。
待他再次睜開眼時，身邊卻多了個人，伴隨著時不時翻動書頁的聲音。
他瞥了一眼，懶洋洋地開口，“沒想到啊，你居然也是個出來玩也會偷著學的人……”
正靠在欄桿上看話本的蘇蔚明：“？”
半晌後，他才聽出對方的意思，不由得嘴角一抽，甩了甩手裏的東西，“你想什麽呢，我哪兒是那種人。”
說著就把話本拍到他胸|前，“這可是最近縣城裏最流行的話本子，寫得可有意思了，我已經連著看了好幾個晚上了，就是出得太慢，真想把這個雲中君綁到家裏來讓他寫稿啊，不寫完就不給吃飯的那種！”
說到最後，語氣中還帶了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
徐行之睡了一覺起來心情好多了，也有心思聽他胡侃了，聞言不由笑著問道，“什麽話本……雲中君？！”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拿起話本從頭翻看起來。
看了好一會兒，他合上話本，還給蘇蔚明，順帶還眼神覆雜地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要是知道，他想要綁回家寫話本的雲中君，就是他最崇拜的學兄魏眠，到時候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被看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的蘇蔚明：“？”
好在徐行之沒有扒別人馬甲的喜好。
見他像是對這話本有興趣的樣子，蘇蔚明不由一笑，湊了過來，“怎麽樣？好看吧？要不要我借你？”
看他一副看熱鬧的神情，徐行之坦然地點點頭，“好啊，那你把前面幾本都借我吧，看完還你。”
實話實說，原文中就寫到過魏眠家中清貧，還要支撐自己和弟弟兩個人讀書，光靠魏老爺子一人不夠，他便開始給書肆寫話本，賺了些銀子。
他寫的話本並非那種情情愛愛的，也不是世人看厭的了狐仙志怪之類的，而是在當時很少見到的探案破案類型。
一開始賣得並不好，但畢竟是魏眠參照《大周律》為基礎，靠自己博覽群書的才學寫成的書，劇情和質量都在線，經過口碑發酵之後，銷量一下就上去了，不僅僅在安康縣內賣得好，甚至火到了府城，京都去。
只是那家書肆掌櫃心黑，欺負他年少，只肯給出極少的買斷費用，讓自己賺的盆滿缽滿，還是後來另一家書肆的掌櫃看不下去，用分成的方式，換來魏眠的下一系列話本的售賣權。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產生了一絲懊惱。
這段時日實在是太忙了，整日學得暈頭轉向的，他都把這件事兒給忘了，也不知道魏眠是不是又跟那家黑心書肆簽了契書，把這麽好的故事給便宜賣了，那樣就太可惜了，若當真如此，自己少不得幫一把忙。
思及此處，他看向蘇蔚明，“蔚明，你可知這系列的話本，是由哪個書肆售賣的？”
卻發現自己話音剛落，對方就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合著你不知道？這不是你家書肆賣的嗎？”
徐行之頭上不由冒出一個問號。
從蘇蔚明手裏重新抽回話本，他低頭看向封面，只見左下角印著一個顯眼的章，上面四個字清清楚楚——竹箋齋印。
徐行之：“……”
拔劍四顧心茫然。
怎麽回事？
在他忙著讀書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怎麽魏眠這系列暢銷書就成自家負責了？
帶著這個疑問回到家中，問過自家阿娘之後，他這才得知，原來前些日子阿姐跟魏眠一塊兒去書肆，還有這層原因。
自家鋪子的生意，崔氏自然了解的很清楚，明白進來書肆裏面賣的最好的便是這一套話本。
想到魏眠這個人，便不由想到自己先前的打算，原本還只是有點意動，但在得知自家弟弟對魏眠的評價之後，她面上不免多了幾分笑意。
看來自己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輕咳兩聲，對自家倆兒子道：“魏家的家風不錯，你們跟人家多相處相處，尤其是獾兒。”
徐行安先是“啊？”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點到自己，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並且補充了一句：“阿娘你放心，我跟魏覺關系好著呢。”
崔氏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大兒子，“你們不是去踏青了嗎？有沒有作幾首好詩？”
徐行之沈默半晌，攤了攤手，非常光棍兒地說，“您要是問兒子的同窗們，那的確是有幾首佳作，可要是問兒子的話，那沒有。”
“你沒跟他們一塊嗎？”崔氏疑惑。
徐行之這哪兒敢直接跟她說，自個兒躲懶在亭子裏睡了好一會兒啊，趕忙找了個借口溜了。
踏青活動結束後，族學眾人又恢覆了緊張的學習狀態中，不因別的，蓋因距離府試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就在雲中君的話本賣得越來越好，魏眠終於拿到了第一次分成的時候，三月走到了尾聲。
府試近在眼前。
躺在從安康去府城的馬車中，手中握著一卷書，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的徐行之，此時也在想，怎麽時間過得這麽快呢？
兩個月的功夫，當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相較於第一次參加縣試時那種自信的心態，這次反而總覺得哪裏都沒有準備好。
果然，學得越深，只會覺得自己更加無知淺薄。
尤其是四書五經這樣蘊藏了古時先賢們思想的精華之作，無論看多少遍，每次都能有新的體悟。
他這副樣子卻苦了坐在車中的另外一個人。
“行之，打個商量，這個時候，咱們就先別看書了吧？”
蘇蔚明坐在他身邊，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夫子們都不知道誇了你多少遍了，聰明還努力，你這麽好學，還給不給我這種普通人留活路了？”
徐行之從善如流地放下書，坐起身來。
正好他也不想看了。
似是沒想到自己說的話能這麽快就起作用，蘇蔚明都楞了一下，隨即回神，“這就對了嘛。”
“再說了，這車上這麽晃，你也不怕看壞了眼睛，回頭像我阿爹似的，才四十來歲，就老眼昏花的，稍微離遠一點，看個東西都看不清楚。”
“你看，黃兄就比你懂這個，就不會在車上看書。”
沒錯，除了他們之外，馬車上還有另一個人——黃琦。
此番去府城，路途遙遠，徐行之便主動邀請黃琦同他與蘇蔚明一塊兒去，美其名曰大家都是同窗，一路同行，也好有個照應，許是最近他們二人在學業上的交流變多，關系親近了許多，黃琦思考了片刻，便應了下來。
於是就變成了他們三人同乘。
黃琦原本在閉目養神，一邊聽他們兩個說話，此時他們提到了自己，不得不睜開眼睛。
這一睜開，就對上了兩道灼灼的視線。
黃琦：“……”
他沈默片刻，頷了頷首，認真地道，“蔚明說得不錯，在車上看書的確不好。”
其實這個道理，徐行之也懂，他的書房裏便養了幾條錦鯉，為的就是看書看累的時候，看魚兒游動放松眼睛。
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護眼了。
不過方才在車上看書的也是他，否認不了，只好點點頭道：“明白了，以後會註意的。”
就在他們三人說話間，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聲傳入車內，徐行之掀開簾子往外看去，恰好一陣裹挾著雨絲的輕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
他尚未開口，耳邊就傳來了蘇蔚明發愁的聲音：
“府試那幾日，可千萬別下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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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二樓房間，他們剛落座不久，掌櫃的就親自泡了茶給他們送過來。
揭開蓋子，裊裊香氣伴隨著熱氣飄出來，須臾間，二人周身便縈繞著淡淡的清雅茶香。
想到方才的情景，徐行之沒有急著開口，先喝了口茶，才同魏眠問起自家阿姐遇到登徒子的事來。
雖然想問他們是怎麽遇上的，不過估計問了也白問，除了偶遇還能是什麽？
魏眠聞言，不知為何稍稍有些忐忑的心情忽然平覆，想到那兩個語出無狀的無賴，面色也不大好看，沈聲將事情說了。
待他說罷，徐行之摩挲著下巴，不由思考起這件事究竟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針對。
不過面對魏眠，他並沒有把自己不著邊際的猜測說出來，只在心中暗自打算，回頭讓文竹去查一查那兩個登徒子，看能不能查出來什麽，若當真是意外，就簡單教訓教訓就行了，但要是不是意外，那就……
他失神片刻，魏眠並沒有註意到，待他回神，已經整理好了心緒，主動提起另一個話題。
“鷺陽書院的事，魏兄考慮得怎麽樣了？”
魏眠聞言，便點了點頭，“差不多已經考慮好了。”
不管是為了讀書，還是為了名師，亦或是為了家人，去鷺陽書院讀書這件事，他都不會錯過。
就如同自家祖父與阿弟所說，像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若不是崔先生正好是行之的舅舅，自己又恰好與行之交好，這樣的機會不一定能落到自己身上。
只是先前他所顧及的那些，祖父年邁，阿弟年歲尚小，也是不能忽略的事。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想到了方才在來書肆的路上時，徐小姐跟自己提到的那件事。
若是自己所寫的話本當真能在這書肆售賣，而且賣得好的話，他便能請得起人照顧家人，也好無後顧之憂地前往鷺陽書院了。
只是這樣一來，又欠了行之他們家的人情了……
“魏兄，想什麽呢？”
徐行之剛在聞言後，便又問了到他是否已經決定前去了，若是有什麽困難之處，自己說不定能幫上忙，結果對方遲遲沒有回覆。
仔細一看，魏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這讓他不由得好奇起來，平日裏做什麽事都專心致志的人，這會兒居然在走神？
好稀奇的事。
“嗯？”魏眠回過神來，面色赧然，“沒……沒什麽，行之方才說什麽了嗎？”
他這個反應，倒是讓徐行之更加好奇了，不過他也沒有非要把別人隱私挖出來的惡趣味，便配合地揭過這茬兒，將方才的話又問了一遍。
魏眠聞言，正色道：“是，不過我打算等到八月份的恩科鄉試結束之後，再過去，已經同崔先生商量過了。”
“至於難處，暫且沒有。”他搖搖頭，眼神誠摯，“但還是要謝過行之的好意。”
徐行之將信將疑，不過還是頷了頷首。“我知道了，不過若真碰到什麽事兒了，別自己一個人硬撐著，我們不是好友嗎？”
“這是自然。”
聽到這句話，魏眠只覺心頭一暖，笑著應了。
這件事說罷，屋內氣氛輕松下來，徐行之又問起那個自己送出去的拐杖，“用起來怎麽樣？老爺子還習慣嗎？”
“挺好的。”
魏眠想到自家祖父這幾日的表現就笑了起來。
老爺子每天都要拄著那根拐杖忙裏忙外地走一圈，還非要走到葛大夫的醫館裏，跟葛大夫炫耀一番。
旁人問起，就一臉嘚瑟地說這是自家孫兒的好友特意為自己定做的。
他把這些講了一遍，徐行之頓時樂不可支，沒想到魏家老爺子的性子這麽有意思。
“四月份有府試，行之打算參加嗎？”
還是學生身份的兩個人聚在一起，話題似乎總是離不開考試與讀書，這不，又輪到魏眠問了。
徐行之支著下巴想了想，點點頭，“考是要去考的，哪怕考不中，就當去體驗一番府城的貢院了。”
“何必妄自菲薄。”
魏眠聞言，神色稍稍嚴肅了一點兒，“你如今的學識有目共睹，府試對於你來說應當也不算太難。”
“你的四書文與策論都不錯，弱項在於詩賦，只是聽說咱們那位知府大人很看重這一點，對詩賦好的學子很是欣賞，在這上面，你怕是會吃點虧。”
太原府知府喜好詩賦已經不算什麽秘密了，徐行之也隱約有聽說過，只是詩賦這東西，有靈氣就是有，沒靈氣就是沒有，不是能夠速成的，就算他如今在這上面已經有所進步，但比起真正擅長詩賦的人，寫出來的還是入不得眼。
說實話，在兩個月後的府試中，他已經打算放棄在詩賦上下功夫了，打算專攻四書文與策論，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
至於這個短處……
他坦然地想，兩個月的時間，就算自己盡全力，取得的進步可能也並不大，性價比不高。
反正他也只是抱著見世面的想法去參加府試，能考過自然好，但若是真因為詩賦寫的不好而落榜，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明年再戰就是了，一年的時間，詩賦水平總能有所突破。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完，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魏眠臉上那幾分驚詫，不由笑著問道，“魏兄是沒見過像我這樣想法的人嗎？”
魏眠聞言，沈默片刻，然後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的確未曾見過。”
不過很快，他便自己調整好了心態，“不過行之這麽想，也並非沒有道理，為兄受教了。”
他這麽說，徐行之反倒挑了挑眉，魏眠是真正的全才，無論是四書文還是詩賦，亦或是策論等等，沒有他不擅長的，他本來也沒想過對方能體會自己這種偏科人士的心態，說出來也只是惡趣味突然興起，想看看魏眠聽到這番話的表情變化。
卻沒成想對方是這樣的反應。
一心向學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在徐行之對著四書五經刻苦鉆研的時候，春日悄悄地到了。
春三月，天氣新，草長鶯飛，萬物覆蘇，連風都變得溫煦了許多。
這日，乙班眾人的情緒都很高漲，無他，蓋因蔣夫子今日要帶著他們出去踏青。
前兩天是山長帶著甲班的學生們去，可把他們乙班的人給羨慕壞了。
天知道班上有徐行之跟黃琦這兩個學霸，從早到晚的學，一個比一個專心，一個比一個用功，把他們都卷成什麽樣兒了。
尤其對蘇蔚明這樣喜歡偷懶摸魚的人來說，最近大半個月的日子可太難熬了，他阿娘都說他最近瘦了一圈。
故而在得到全班要一塊兒踏青的消息時，差點兒笑出聲來，太好了！總算能休息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發愁的那個人自然是徐行之。
倒不是說他不樂意放松，而是這趟踏青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是個很不喜歡自己計劃被隨意打亂的人，尤其是因為各種意外的，突發的，不在預料中的事，一旦計劃被打亂，他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差，雖然不會沖著誰發火，但在他身邊的人是能察覺到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凡是這種場合，必要作詩，試問這麽好的春日景象，你難不成沒有從中感悟到什麽，不想作一首詩來表達一下自己內心的情感嗎？
徐行之：並不想。
然而這種既定事實是不會因為他的情緒而被取消的，到了定好的日子，乙班的學生們一個不落地到齊了，在蔣夫子的帶領下，前往郊外的青蕪山。
徐行之吊車尾似的走在最後面，帶著滿身的低氣壓，面無表情，眼神放空。
生機勃勃的春日也沒能讓他的心情變得好起來。
其他同窗都像是什麽對他人情緒敏|感的小動物似的，大老遠瞧見他的臉色，便知情識趣地遠遠避開，不湊到他跟前來，小範圍紮堆，彼此之間說說笑笑，對這次踏青充滿興趣，已經在商量到地方以後該幹些什麽了。
只有黃琦與蘇蔚明二人，無懼他的冷臉，走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黃琦是當真沒看出他心情不好，不願意出來，還當他是早上沒睡好，臉色才這麽差，方才見面時還關切地問候了一聲。
徐行之只是情緒不佳，而不是沒禮數，聞言也只能態度良好地謝過他的關心，並且說自己沒事。
聽他這麽說，黃琦就這麽相信了，然後放下心來，不再管他，一邊走路，一邊在口中默背昨日學過的內容。
蘇蔚明在一旁看著都快笑死了。
他性子好，跟徐行之關系也不錯，壓根兒不畏懼他的冷臉，待到黃琦逐漸走遠，隊伍最後面就剩他們倆了，這才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著道：“出來一趟就讓你這麽難受？”
聽出這句話裏的調侃，徐行之翻了個白眼，懶得說話。
蘇蔚明哈哈一笑，“行之，這麽好的景色，別不高興了，莫要辜負了大好春|光啊。”
見徐行之還是不說話，他又像個向導似的，為他介紹起他們這次要去的目的地——青蕪山，無論是山上的景色，還是山上那座有著一個老和尚和小和尚的，聽說很是靈驗的廟，還是山腳下那棵野果子樹和它結的酸果子，亦或是山腰上那片到了花期時便雲蒸霞蔚的桃花林，都如數家珍。
像是來過無數遍一樣。
徐行之實在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早在這山上來過八百遍了？”
“你怎麽知道？”
蘇蔚明那張不顯年紀的娃娃臉上笑容燦爛，“我阿娘跟我家姑母，自打我小時候，就愛去青蕪山上的那座廟，非說那裏靈驗得不得了，碰上什麽大事小事，無關緊要的事，都喜歡上山求個簽，還每次都要帶上我跟妹妹，一來二去的，可不就熟悉了嗎？”
“哎行之，不如我們等會兒也上去求一支簽怎麽樣？”
聽到這兒，徐行之總算來了點興趣，勉強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青蕪山離得有些遠，他們又是步行，走了好些時候才到，好在學生們精力充沛，就算走了這麽久，都沒覺得累。
徐行之除外。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蔣夫子也不著急把他們組織起來，先給了他們一段自由活動的時間，四處逛逛，也方便自己歇會兒。
畢竟年紀上來了，走到現在早就累了，比不了這些少年們體力好。
他話音剛落，這群學生們就立馬歡呼一聲，作鳥獸散，成群結伴地往自己感興趣的地方走去。
黃琦是個例外，他左看看右看看，幹脆找了個溪邊的大石頭，坐在那邊開始溫書。
徐行之也差不多。
青蕪山的山腳處是塊平坦的地方，有草地，有溪流，亦有造型古樸的涼亭，徐行之沒有任何猶豫就直奔涼亭。
直接在長椅上躺平，闔上眼簾，開始補覺。
正如蘇蔚明說的那般，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為此走了這麽長的路，他也不想讀書背書，更不想湊熱鬧作詩，只想在這大好春|光之中睡一覺，讓全身心都放松下來。
日光正好，微風不燥，潺潺的溪流聲隱約傳來，雨後草地的味道縈繞在鼻端，在這樣的環境下，徐行之很快便睡著了。
待他再次睜開眼時，身邊卻多了個人，伴隨著時不時翻動書頁的聲音。
他瞥了一眼，懶洋洋地開口，“沒想到啊，你居然也是個出來玩也會偷著學的人……”
正靠在欄桿上看話本的蘇蔚明：“？”
半晌後，他才聽出對方的意思，不由得嘴角一抽，甩了甩手裏的東西，“你想什麽呢，我哪兒是那種人。”
說著就把話本拍到他胸|前，“這可是最近縣城裏最流行的話本子，寫得可有意思了，我已經連著看了好幾個晚上了，就是出得太慢，真想把這個雲中君綁到家裏來讓他寫稿啊，不寫完就不給吃飯的那種！”
說到最後，語氣中還帶了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
徐行之睡了一覺起來心情好多了，也有心思聽他胡侃了，聞言不由笑著問道，“什麽話本……雲中君？！”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拿起話本從頭翻看起來。
看了好一會兒，他合上話本，還給蘇蔚明，順帶還眼神覆雜地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要是知道，他想要綁回家寫話本的雲中君，就是他最崇拜的學兄魏眠，到時候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被看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的蘇蔚明：“？”
好在徐行之沒有扒別人馬甲的喜好。
見他像是對這話本有興趣的樣子，蘇蔚明不由一笑，湊了過來，“怎麽樣？好看吧？要不要我借你？”
看他一副看熱鬧的神情，徐行之坦然地點點頭，“好啊，那你把前面幾本都借我吧，看完還你。”
實話實說，原文中就寫到過魏眠家中清貧，還要支撐自己和弟弟兩個人讀書，光靠魏老爺子一人不夠，他便開始給書肆寫話本，賺了些銀子。
他寫的話本並非那種情情愛愛的，也不是世人看厭的了狐仙志怪之類的，而是在當時很少見到的探案破案類型。
一開始賣得並不好，但畢竟是魏眠參照《大周律》為基礎，靠自己博覽群書的才學寫成的書，劇情和質量都在線，經過口碑發酵之後，銷量一下就上去了，不僅僅在安康縣內賣得好，甚至火到了府城，京都去。
只是那家書肆掌櫃心黑，欺負他年少，只肯給出極少的買斷費用，讓自己賺的盆滿缽滿，還是後來另一家書肆的掌櫃看不下去，用分成的方式，換來魏眠的下一系列話本的售賣權。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產生了一絲懊惱。
這段時日實在是太忙了，整日學得暈頭轉向的，他都把這件事兒給忘了，也不知道魏眠是不是又跟那家黑心書肆簽了契書，把這麽好的故事給便宜賣了，那樣就太可惜了，若當真如此，自己少不得幫一把忙。
思及此處，他看向蘇蔚明，“蔚明，你可知這系列的話本，是由哪個書肆售賣的？”
卻發現自己話音剛落，對方就一臉莫名地看著他，“合著你不知道？這不是你家書肆賣的嗎？”
徐行之頭上不由冒出一個問號。
從蘇蔚明手裏重新抽回話本，他低頭看向封面，只見左下角印著一個顯眼的章，上面四個字清清楚楚——竹箋齋印。
徐行之：“……”
拔劍四顧心茫然。
怎麽回事？
在他忙著讀書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怎麽魏眠這系列暢銷書就成自家負責了？
帶著這個疑問回到家中，問過自家阿娘之後，他這才得知，原來前些日子阿姐跟魏眠一塊兒去書肆，還有這層原因。
自家鋪子的生意，崔氏自然了解的很清楚，明白進來書肆裏面賣的最好的便是這一套話本。
想到魏眠這個人，便不由想到自己先前的打算，原本還只是有點意動，但在得知自家弟弟對魏眠的評價之後，她面上不免多了幾分笑意。
看來自己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輕咳兩聲，對自家倆兒子道：“魏家的家風不錯，你們跟人家多相處相處，尤其是獾兒。”
徐行安先是“啊？”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點到自己，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並且補充了一句：“阿娘你放心，我跟魏覺關系好著呢。”
崔氏摸了摸他的腦袋，又問大兒子，“你們不是去踏青了嗎？有沒有作幾首好詩？”
徐行之沈默半晌，攤了攤手，非常光棍兒地說，“您要是問兒子的同窗們，那的確是有幾首佳作，可要是問兒子的話，那沒有。”
“你沒跟他們一塊嗎？”崔氏疑惑。
徐行之這哪兒敢直接跟她說，自個兒躲懶在亭子裏睡了好一會兒啊，趕忙找了個借口溜了。
踏青活動結束後，族學眾人又恢覆了緊張的學習狀態中，不因別的，蓋因距離府試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就在雲中君的話本賣得越來越好，魏眠終於拿到了第一次分成的時候，三月走到了尾聲。
府試近在眼前。
躺在從安康去府城的馬車中，手中握著一卷書，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的徐行之，此時也在想，怎麽時間過得這麽快呢？
兩個月的功夫，當真是一眨眼就過去了。
相較於第一次參加縣試時那種自信的心態，這次反而總覺得哪裏都沒有準備好。
果然，學得越深，只會覺得自己更加無知淺薄。
尤其是四書五經這樣蘊藏了古時先賢們思想的精華之作，無論看多少遍，每次都能有新的體悟。
他這副樣子卻苦了坐在車中的另外一個人。
“行之，打個商量，這個時候，咱們就先別看書了吧？”
蘇蔚明坐在他身邊，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夫子們都不知道誇了你多少遍了，聰明還努力，你這麽好學，還給不給我這種普通人留活路了？”
徐行之從善如流地放下書，坐起身來。
正好他也不想看了。
似是沒想到自己說的話能這麽快就起作用，蘇蔚明都楞了一下，隨即回神，“這就對了嘛。”
“再說了，這車上這麽晃，你也不怕看壞了眼睛，回頭像我阿爹似的，才四十來歲，就老眼昏花的，稍微離遠一點，看個東西都看不清楚。”
“你看，黃兄就比你懂這個，就不會在車上看書。”
沒錯，除了他們之外，馬車上還有另一個人——黃琦。
此番去府城，路途遙遠，徐行之便主動邀請黃琦同他與蘇蔚明一塊兒去，美其名曰大家都是同窗，一路同行，也好有個照應，許是最近他們二人在學業上的交流變多，關系親近了許多，黃琦思考了片刻，便應了下來。
於是就變成了他們三人同乘。
黃琦原本在閉目養神，一邊聽他們兩個說話，此時他們提到了自己，不得不睜開眼睛。
這一睜開，就對上了兩道灼灼的視線。
黃琦：“……”
他沈默片刻，頷了頷首，認真地道，“蔚明說得不錯，在車上看書的確不好。”
其實這個道理，徐行之也懂，他的書房裏便養了幾條錦鯉，為的就是看書看累的時候，看魚兒游動放松眼睛。
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護眼了。
不過方才在車上看書的也是他，否認不了，只好點點頭道：“明白了，以後會註意的。”
就在他們三人說話間，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聲傳入車內，徐行之掀開簾子往外看去，恰好一陣裹挾著雨絲的輕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
他尚未開口，耳邊就傳來了蘇蔚明發愁的聲音：
“府試那幾日，可千萬別下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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