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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入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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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入贅

雍和殿,夜色漸深,繁星閃爍。

“湖州知府來信,今年珍珠行情不好,龍眼大小的珍珠約等於無。陛下若是實在需要,可用龍眼核大小的珍珠替代。”

小柚子一邊說話,一邊暗暗觀察祁峟的臉色。

他家陛下向來脾氣不好,又酷愛奢華明艷之物,這龍眼核大小的珍珠,雖說也不差,但……,這樣的珍珠,給他家陛下使用,便是做紐扣,都寒酸了點。

見陛下臉色實在算不上好,小柚子戰戰兢兢地走近龍椅,將一盒珍珠並一封信恭敬地呈上禦案,聲音細弱,“陛下請看。”

祁峟瞥了眼瘦小可憐的、癟癟的、成色欠佳的珍珠,深呼吸數次,才勉強壓住了火氣。他面沈如水地打開信,入目便是端正秀麗的楷書,信中寫道:湖州大旱,珍珠蚌大量死亡,珍珠產量急劇下降,采珠女辛勞不易,望陛下體恤民情,不要奢侈無度。

祁峟:……

祁峟的火氣瞬間被引爆,他憤怒地將錦書揉成團,毫不客氣地用燭火引燃,微弱的燭火遇上錦緞便熊熊燃燒,火勢之大,令雍和殿一眾宮女太監心驚肉跳。

“陛下,小心!”

小柚子慌忙開口,“陛下切莫傷了手。”

祁峟只充耳不聞。

他冷靜地攥著熏灼的火團,翻來覆去的把玩,跳躍的火苗在指尖躥動,上下左右來回搖曳。

祁峟越想越氣,燭火映襯出他面色可怖的臉。

安家小孫子拿著比龍眼大、比龍眼圓潤飽滿的紫色珍珠當彈珠玩,他祁峟只能用龍眼核大小的劣等珍珠裁衣做鞋?

笑話他呢!

真把他當叫花子打發?

滾燙的火苗躥上指尖,灼熱的刺痛讓人清醒。

祁峟隨手提起一盞茶,輕描淡寫地澆在火團上,熊熊的火勢迅速減小,不多時,就只剩一團漆黑破損的布,隱約可見其上的文字。

湖州和京城相距甚遠,兩地書信往來不便。

京城發生的大小事務,湖州很難同步知曉。

祁峟不介意幫湖州知府一把,送他一個給安尚書表示忠心的、絕妙的、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

保證安懷濟至死,都記掛著他的恩情。

祁峟將破爛不堪的錦書塞進裝滿珍珠的檀香木盒,重重闔上蓋子,輕描淡寫地擦凈手指上殘留的灰燼,道:“將珍珠、錦書、連帶孤的令牌賜予安懷濟,命他巡視湖州、探查民情。”

“讓安懷濟好好查查,湖州大旱,究竟死了多少人,珍珠減產了多少,農業商業又萎縮到何等地步!”

“最後讓他擬個解決問題的章程出來。”

“順帶告訴他,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祁峟唇角微勾,漾出一抹殘忍的笑。

一名合格的下屬,要學會為上司刷助攻攢經驗,而不是單純地送金銀珠寶。物質賄賂,永遠是最低級的討好。

至於官官相護?

祁峟一點也不害怕,安懷濟現在自身難保,他篤信安懷濟會毫不猶豫地獻祭隊友,以將功贖罪,好重返權力中心。

翌日,天蒙蒙亮,日出東方,橙紅的橘色染出妖冶一片的天。

祁峟睡不著,再次起了個大早。

也不好一直勞煩崔海河,祁峟這次去了慈安殿,邀請小太後一同出游。

小太後夏妍,鎮國公府嫡長女,自小明禮懂事,是個安分規矩的,但架不住她年紀尚小,對熱鬧、自由有著無比的憧憬和向往。

在祁峟的招呼下,小太後穿了樸素簡潔的杏色書生長袍,溫潤的桃木簪一戴,晶瑩剔透的玉質腰帶一掛,活脫脫一溫文爾雅的清流世家公子。

祁峟照舊穿著白色的棉衣麻服。

兩人直奔煙波湖上的巡游花船。

因著國喪的緣故,花船上漂亮富麗的花燈、色彩艷麗的絲綢統統收歸倉庫。半遮半掩的琵琶女郎、驚鴻起舞的歌舞伎也消失了蹤影。

偌大的花船上,竟然是空蕩蕩的落寞寂寥。

祁峟優哉游哉地釣魚。

小太後游船賞湖。

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意外發生,小太後忙回到祁峟身旁,乖乖坐下,安靜吃瓜。

“這裏可是花街柳巷,你一個女子,怎麽混進來的,真是有傷風化。”

“世風不古人心日下啊!女子也開始喝花酒了?”

祁峟:……

夏妍:……

夏妍看了眼話題中心的女孩子,出挑清瘦的身材、溫婉大方的五官、纖細脆弱光滑平整的脖頸,怎麽看怎麽像翩翩少女、傾國傾城。

夏妍低頭看了眼鏡中的自己,粗糙的妝容、簡陋的衣著,精致小巧不失傲氣淩厲的五官,嗯,怎麽看怎麽是風華絕代的翩翩少年郎。

還好自己沒露餡。

夏妍慶幸地舒了口氣。

祁峟只默默瞥了眼話題中心的女君,眼神便驟然一亮。

姜黃。

安家已逝小公子的未婚嫡妻。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祁峟心中疑惑,他分明記著,眼前這個少女,對未婚夫的逝世很是傷感難受來著。

怎的,昨日還在墳頭哀哀哭泣,今日就能嬉笑著走進花街柳巷尋歡作樂了?

是個妙人!夠灑脫!

祁峟對姜黃的好感倍增!

“我怎麽進來的重要嗎?重要的是我進來了,而你們,再怎麽看我不爽,也只能生忍著。”

“想趕我走?沒門兒。”

姜黃毫不客氣地回懟輕狂男子。

被小小女子如此蔑視,輕狂男子更顯火大,他惱羞成怒,咆哮怒吼,“老板,老板,轟她走!”

“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祁峟:聒噪,幼稚。

夏妍:這男的,神經病。

被人如此輕慢,姜黃也不惱怒,只笑嘻嘻地掏出安家的令牌,輕飄飄道:“諸位看我不爽,就去安府,找我爹爹告狀呀!”

“我這人特別孝順,爹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爹讓我往東我絕不向西,一點不帶忤逆的。”

姜黃說著話的同時,單手握著令牌,在眾人面前一一掃過,“看清楚了沒,安家,工部尚書安!懷!濟!家!”

姜黃一字一頓正經無比的樣子逗笑了祁峟。

祁峟閑閑起身,補充道:“工部尚書府,西巷盡頭靠近皇宮那個,別走錯門了。東巷是禦史安家,南巷是皇商安家,北巷是太傅安家。”

“哼!”

輕狂男子一揮衣袖,“仗勢欺人!”

言閉便夾著尾巴、灰溜溜離開了,再沒了先前的傲慢。

姜黃一邊感慨著權勢的好用,一邊可惜退婚計劃的失敗。

姜黃承認,她愛過安家小公子。芝蘭玉樹、單純善良、武力值爆表的小傻瓜誰不喜歡。更何況這個小傻瓜許諾的名分、金錢、獨寵……,都一一落實。

但是,姜黃也承認,她愛的是活著的那個、笑起來虎牙彎彎的漂亮傻子,不是現在躺在濕冷的泥土裏,日漸腐朽的屍體殘魂。

安小公子入土為安的那一刻,她對他的寵愛與喜歡便消失殆盡;嫁入安家為人婦媳的想法也消失殆盡。

她想退婚!

但是世事無常。

安懷濟那個老東西,非要讓她給小兒子陪葬。又是酒裏下藥又是飯菜裏投毒,甚至派遣小丫鬟半夜去床頭勒她的脖子。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她姜黃一次又一次地逃過死劫。

本以為安懷濟能就此消停,卻不想老不死的立馬尋來了安氏宗族的孩子,讓她過繼一個,養在膝下,算是她和倒黴死鬼未婚夫的崽崽。

姜黃:……

姑奶奶我真不是非君不可、非卿不嫁。

餘生還長,她真沒必要還沒過門就守活寡,更沒必要年紀輕輕就抱養別人的孩子。她是女孩子,不是大傻子……

既然安懷濟死活不同意退婚,那她就掛著安家的名聲游玩,日夜逍遙快活,這都是她應得的。

世界上多的是癡情專一的女孩子,偏她不是,守節是什麽?不知道。孀居是什麽?不知道。名聲是什麽?她一懸壺濟世的女郎中,還用憂愁名聲不好?

“姑娘。”

祁峟出口,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道:“就我所知,安尚書最小的閨女都已經20好幾,兒女雙全了。姑娘你年紀輕輕,亂認父親,不太好吧。”

見找茬的人是個五官周正、氣質不凡的漂亮公子,姜黃眼睛一亮,周身戾氣消散了大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是安家的兒媳婦。兒媳婦叫公爹一聲父親,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

夏妍立馬插口,“敢問姑娘的夫婿行幾?”

“老幺。”

姜黃遺憾開口,補充道:“我家夫君是安家腦子最正常的人,雖然傻瓜了點學問不好,但人品樣貌,樣樣拔尖,可惜了。”

“可惜什麽?”

夏妍不明所以,順著話茬問道。

“可惜這千好萬好的安小公子死了。”

祁峟冷嗖嗖地補刀。

姜黃:……

討厭一切不講分寸沒有邊界感的人。

夏妍跟著嘆氣,“那確實可惜了。想當年,安小公子還經常慫恿我哥哥一起逃課呢。眨眼的功夫,就陰陽兩隔了,世事當真無常。哎,他們曾經是很好的兄弟,可惜了。”

祁峟:……

他家小太後,還挺是感時傷逝、悲春傷秋的妙人。

祁峟也暗道可惜:可惜了,可惜孤還沒見過他呢!

“所以你打算如何?”夏妍很是自來熟地拋出話茬。

有相似經歷的二人很快打開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家常來。

“退婚!然後改嫁!”

姜黃神情凜冽,肅正至極。她爽朗地取下一串香包,贈予夏妍,道:“姑娘與我投緣,我也就實話告訴你,我家世代行醫,父祖兄長精湛絕妙的醫術需要繼承人,安小雖然貴為尚書公子,但談婚論嫁之時,也確實釘死了他入贅我家。”

“他死了我確實傷心,可日子總要過下去,醫術總要傳承。我必須再尋一個乖巧聽話的年輕兒郎,與他結婚、生子、收徒、行醫……”

“其實我料想,安家便是不退婚,我也能再行改嫁,安家家大業大,總不好拿著親生兒子的入贅婚書去衙門告官。但我是個好人,我舍不得未來夫婿名不正言不順地跟我過日子。”

夏妍雙眼放光,無比崇拜地看著姜黃,全然拋下了太後娘娘的架子,滿心滿眼只看得見姜黃姑娘!

這種讓心上人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站在身邊的女人特別有魅力!

祁峟也滿是讚許地看著姜黃,大祁女子應忠貞守節的祖訓,他看不順眼很久了。

男人死了老婆,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續弦。七老八十的老爺子,只要拉得下面子,十幾二十歲的姑娘就能隨便娶,隨便納;流言蜚語便是有,大都也是針對姑娘家家,很少有人會嘴男人的不是。

可在祁峟看來,男女之愛,發乎情止乎禮,只要不混亂,都是人之常情。

祁峟想糾正死板苛刻的祖訓,放開二嫁甚至自由離婚的限制很久了。

但他也知道社情民意如此,移風易俗是相當艱難的事。

改了度量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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