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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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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醫女

“臣……,太後娘娘鳳翔九天,臣不敢奢望。”

何玉琢驚惶錯愕地起身行禮,言辭間的懇切慌亂不似作偽。

“當真不敢?”

“還是不願?”

祁峟不理會臣子的害怕驚恐,只閑閑地滿上一杯茶,輕抿一口,道:“孤向來不以男女情愛之事責罰臣子,愛卿直言便是。”

何玉琢痛苦地閉了閉眼,糾結再三,開口卻是“世間女子,淑韻娉婷、皎潔明媚者眾,臣……,臣,”

見嫻於辭令、能言善辯的狀元公子失去了往昔的口才,祁峟也沒了折騰人的心思,只懶懶地熄滅了燭火,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愛卿無需多慮。”

月色皎潔,燦爛的繁星灑落一地銀輝。風吹過,掃落一地金黃,翻飛的葉打著卷,施施然飄落在祁峟身側。

祁峟閑極無聊地撿起落葉,借著月色,隨意把玩欣賞,見落葉殘損了個邊角,就毫不猶豫地捏成碎塵,隨風揚去。

18歲的小太後無需為他那傀儡孱弱的父皇守節。

自古太後配權臣,講究的是你情我願。

何玉琢不敢也不願意配合,那便算了。

大祁兒郎多才俊,多的是人願意配合、願意主動。

至於青梅竹馬的關系?

孩提時代的感情,當不得真。

只是可惜了小太後的滿腔深情。

祁峟腦海中一幕幕閃過錦衣衛匯報的信息:夏妍閑暇時總愛翻閱何玉琢的詩詞畫作,崇拜欣賞地不行。每每得到一副真跡,都要命人用金絲楠木裱起來,懸掛在佛堂中央,日日焚香,月月誦經,寶貝地不得了。

可惜了。

祁峟漫不經心地回憶往事,將何玉琢從太後夫君預備役名單中除名。

到底是太後的二嫁夫君,寧可家世出身差點,也萬不可在勇氣膽量上有缺陷。

當然,才貌品性是最基本的入場券。

翌日清晨,尚書夫人早早起床,張羅了一大桌子美食。

滋滋冒油的牛肉餡拇指生煎、粉嫩嫩的玫瑰芙蓉百合花粥、鹹香可口的脆皮羊奶酥酪……

祁峟滿足無比地用完早膳,便帶著崔何二人去了京郊,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京郊,艷陽高懸,一場喪事正在進行。

祁峟對婚慶殯葬之類的事情有濃厚的興趣,遂毫不忌諱地跟上去湊熱鬧。

白色的引魂幡高高飄揚在前,黃色的圓形紙錢鋪了滿路。

數百人的送葬隊伍莊重而浩大。

嗩吶聲嗚咽,哭聲此起彼伏。百十來個紙紮的小人鮮活如生,秩序井然地在棺木前方開路。

祁峟眉頭微皺,深沈地望著瞧不見頭的送殯隊伍,扭頭對何玉琢問道:“京中最近有人家停喪嗎?怎得如此浩大的陣仗,孤遠遠瞧著,棺材好像有四五副的樣子。”

四五副棺木同時入土,太皇太後見了,都自愧不如。

何玉琢對京中事務知之不多,但也不算毫無了解,只道:“安家小公子前些日子打獵,被黑熊咬傷了腿,沒得到及時救治,死在郊區的別院了。”

“算算時間,應該是這幾日出喪。”

祁峟得到答案,若有所思地點頭,“安家,工部尚書安懷濟家?”

“正是。”

何玉琢微微拱手,道:“安家小公子雖非安夫人嫡子,但是個規矩安分的,除了打獵垂釣,也沒旁的愛好。”

比他那酷愛欺男霸女的長兄強上不少。

“他還有個十多歲的未婚妻,是個農家的醫女,醫術精湛,安小公子數次傷及性命,都被他那小未婚妻救了回來。”

“這次……,實在是運氣耗盡,無力回天了。”

祁峟淡漠地聽著,對安小公子的八卦情史半點興趣沒有,只道:“安家,安懷濟的小兒媳,只是個農女?”

“他竟能拋棄門戶出身的偏見,當真是孤小瞧他了。”

“陛下有所不知,這門婚事,是安小公子用性命搏來的,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日子裏,安小公子在安家主院跪了足足兩個時辰,膝蓋都跪出毛病了,安大人才心軟,松口答應了這門婚事。”

“下跪,真是安家一脈相承的好本事。”

祁峟無所謂地笑笑,不經意間想起了杜家,想當年,安懷濟三伏天裏在杜家長跪不起,安家的公子兒郎們才得以入學杜氏學堂。

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趣。

“安家小公子出殯,怎會有如此多數目的棺木?”

崔海河適時開口,“陪葬品數目繁多尚好理解,安尚書愛子心切,多放點金銀器物陪葬,也在情理之中。”

“但棺木,四五副棺木同時出殯,不太合乎情理。”

“安老尚書是害怕小公子的墳墓會遭遇盜墓賊嗎?特意準備了多副棺木,擡往不同的方向,以混淆視聽?”

何玉琢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祁峟瞄了眼毫無分叉的、筆直的送葬隊伍,輕輕搖了搖折扇,道:“愛卿此言差矣,這些棺木,明顯奔著一個墓地去的,且規制各有不同,主次地位一目了然。”

“不存在預防盜墓賊的可能。”

“莫不是,活人陪葬?”

何玉琢再次道出心中所想。

“大人,慎言。”

崔海河涼涼地否認了何玉琢的猜測,“人殉之事,違背天理倫常,太|祖太宗三令五申的禁事,安懷濟老則老矣,還不至於糊塗如斯。”

祁峟懶洋洋地瞥了眼爭執的二人,道:“事實真相就在眼前,派人一探便知。暗一等人已經奔赴現場調查去了,他們很快就會帶回結果,眾愛卿稍安勿躁。”

暗一很快就領了情報趕回來,沈靜道:“前方是安家小公子的送殯隊伍,安小公子未婚無後而終,安老尚書悲痛不已,特找了四位新喪的年輕姑娘結陰婚陪葬,四位姑娘均是官家小姐,陣仗這才浩大了些。”

祁峟懶懶擡頭,環視冗長的出殯隊伍,道:“孤的愛卿,還真是個個有錢。”

瞧瞧那沈甸甸滿當當的實木箱子,瞧瞧夥夫們重重彎下去的腰;蹣跚艱難的步伐、深淺不一的腳印,似乎都在訴說父母之愛子。

可是,安懷濟對安小公子的寵愛,似乎,好像,很虛浮很飄渺?人人都知安懷濟對長公子的偏愛與寵溺,可卻沒幾個人聽說過小公子的名號。

事情疑點重重。

祁峟晦暗的眸子深沈下去,清冽的嗓音溫潤和緩,“陰婚?不違法嗎?”

禮部尚書崔海河硬著頭皮接口,“法無禁止皆可為。陰婚一事,民間盛行,屢禁不止。上至官吏宗親,下至貧農百姓,只要不是身無分文一貧如洗的家庭,都會給英年早逝的兒子配個陰婚,搭個伴,好享受祠堂的香火供奉,不至於逝者獨自一人,伶仃孤苦。”

刑部尚書何玉琢隨之補充,“這叫配食,我朝烈宗連廢五任皇後,遺旨晉封已薨趙妃為後,便是準其附祀,共享祭奠。”

祁峟:……

長知識了。

“倘若附祀,一人便可。何需四位姑娘?”

祁峟一句話,問蒙了在場眾人。

父母之愛子,自然是傾其所有,生怕孩子遭受一丁半點的罪,多安排幾個侍妾夫人陪葬,不是很好理解的事嗎?

陛下怎就如此,榆木腦袋呢?

“暗一,結陰婚的四位姑娘,她們都是何身世?正室嫡妻又是哪位?”

暗一雙手抱拳,吐字清晰,“四位姑娘分別是禦史柳家的庶女、韓國公府二房的庶孫女、東陵侯謝家的原配嫡長女、榮華大長公主的外孫女。”

祁峟暗自感慨:安小公子的身後待遇還真是豐厚。

“至於正室嫡妻,是農戶醫女姜黃。”

“什麽?”

何玉琢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心中所想無一不展現在臉上,“你是說,堂堂縣主給尚書庶子做妾?”

崔海河也不淡定了,他的關註點卻另有不同,“農戶醫女不是未婚妻嗎?怎麽成了正室嫡妻?安家是想讓她過門守寡嗎?”

被兩位大人接連追問,暗一壓力山大,卻也說不上個所以然,只垂頭喪氣地站在一旁,道:“下官不知。”

祁峟安撫地瞧了眼暗一,道:“無妨,孤也不知。”

場面一時肅靜。

祁峟最先受不了沈默,道:“相逢便是緣分,眾愛卿且隨孤一起,送小公子最後一程。”

崔何二人自是應允。

何玉琢是個話多的,一路上都在回憶安小公子的生平:讀書差寫字醜但過目不忘;言辭刻薄但心地善良不與人結仇;酷愛打獵,恨不得一年365日,300天都紮根深山;知恩圖報真性情敢擔當、力排眾議讓農家醫女作正妻……

祁峟對安小公子的印象立體豐滿了不少。

也為他的早逝感到惋惜。

但這零星半點的惋惜,沖不散祁峟對安家的懷疑。

祁峟眺望遠方矮矮的小土包,總覺得這淺的不能再淺的掩埋深度,隨便三兩鍬,就能將墳墓鏟穿。

暗一眼尖地望到了墳前肅跪著的披麻戴孝的年輕女人,悄悄湊在祁峟耳邊道:“陛下,那位直挺挺跪著,面上無悲無喜,眼神呆滯的,便是姜黃姜姑娘。”

“陛下可要邀她一敘?”

“不必。”

祁峟冷淡地拒絕了暗一的好心,他沒興趣開解勸慰素不相識的女人,但到底記住了姜黃姑娘。

五官溫和典雅,書香氣息濃郁的農家醫女。

一看便知是憐憫仁慈的好人家的女孩。

“派人清查安家和禦史柳家、韓國公府、東陵侯府、榮華大長公主府的利益往來。錦衣衛查獲的所有情報,悉數上報,不得隱瞞分毫!”

祁峟堅信此事必有蹊蹺,而他的直覺告訴他,安家距離全族覆滅的結局,僅剩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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