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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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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p>

“那日,是你和我相約,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我在那時會到善若寺的後山上,然而我卻遭到了偷襲”</p>

寬爺目光閃爍,“你不能因為……”</p>

“一般偷襲我的,通常會正面直接給我一刀,讓我知道死在誰的手中,而不是可笑的打暈我,害我跌下山”世君臨怒目如炬“會這麽做的人,只有一個”</p>

他不懂武,要是他落單,要對付他只需一把刀就夠了,會在他背後使暗招的人,一向是自知比他還弱的小人</p>

寬爺聞言,垂眼噤聲</p>

“我再說一次,把世近良給我交出來,否則等到我找到他時,回報給他的絕對是千百倍!”就因為那一擊,將他的計劃打散,讓他現在盡避得到了米缸,卻覺得失去更多更多</p>

靜默半晌後,寬爺沒多說什麽,隨即離去</p>

大廳靜得只聽得見外頭的雨聲,以往世君臨總覺得那悅耳如天籟,此時此刻卻擾得他更加心煩意亂</p>

“呼,事情總算處理完大半,接下來只要找到世近良就可以了”石猛松了一口氣的說</p>

世近良是世君臨的養兄,長年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後來還卷了鉅款離家,沒想到多年不見,一回來竟然就打算陷害主子</p>

石猛發現主子沒有回應,臉色一逕冷沈,只好揣測著他的心思,然後嘆了口氣</p>

“唉,那兩個擾事的麻煩精總算是走了,不過就是一個米缸,有什麽好吵的?”他邊說邊啐了聲“爺,你剛剛看見了沒?那胖千金像是愛慘了你,你不過是拿走她的米缸,她卻一副你騙了她感情似的,真是笑死人了,你怎麽可能看得上那種胖姑娘?那種貨色——”</p>

話未完,他就被一個拳頭打得連退幾步,才錯愕的想問為什麽,卻聽見——</p>

“石猛,備馬”</p>

“嗄?現在?!”他楞楞的看向外頭的滂沱雨勢“爺,外頭正在下大雨耶!”</p>

他一回頭,竟見主子已經奔出外頭,壓根不管淋了一身濕,硬是差人替他牽來馬,然後迅速駕馬離去</p>

“這是怎麽回事?爺到底是怎麽了?”</p>

***</p>

米乃祿坐在馬車上,神色呆滯,沒有哭,只是失魂落魄的宛若行屍走肉</p>

“乃祿,你不要擔心,還有我在”玉堂春坐在對面,暖聲安慰她</p>

她神色恍惚地看著他,覺得自己作了一場難忘的夢,只是如今她還在夢中,那人卻早已離她幹百裏遠</p>

那個會餵她吃甜湯,餵她吃米團的人,已經不在了,不在了……</p>

“怎麽又哭了?”玉堂春不舍地坐到她身邊,輕輕將她摟進懷裏“不哭,把那個壞蛋給忘了,還有我在”</p>

米乃祿沒有反應,只是無聲墜淚,直到聽見馬兒發出嘶叫聲,緊急停下,教她往前撲去</p>

玉堂春也差點跌跤,不禁沒好氣地揚聲問:“發生什麽事了?”</p>

就在他發問的同時,他瞥見了世君臨,只見他舉步走到車門邊,一把拉開門,踏進馬車內</p>

“不許走!”他無視玉堂春,一把將米乃祿扯向自己</p>

他明白了、他懂了!他會痛,是因為在她眼裏看見痛苦,和不再信任他的堅決,即使他不想承認,這樣為了一人而難受不已、牽腸掛肚的心情,絕對是因愛所致,而不只是失憶時的依賴</p>

她踏進了他內心最荒蕪的地帶,滋潤了他的生命,給予他所渴切的情感,正因為如此,他才願意為她縫衣出一口氣,才願意下廚作膳,只為哄她開心</p>

“姓世的,你太放肆了!”玉堂春上前一步,想扯回心上人</p>

“玉堂春,別說我沒有警告你,你要是膽敢在這裏和我搶人,我可以跟你保證,三個月內,我就會將你玉家在京城整個連根拔起,讓你試試當乞丐是什麽滋味!”世君臨聲薄加刃,說的不似威脅,而是勢在必行的計劃</p>

玉堂春明白自己應該無懼惡勢力,將人搶回,可是卻懾於對方噬人般的危險神情,一時間竟就真的呆坐在馬車內,眼睜睜看他把人帶走</p>

“你放開我!”米乃祿想扯回手,只要她肯,憑她的蠻力,他根本抓不住她</p>

“我不準你嫁給他”</p>

她冷笑“你憑什麽不準?”</p>

“就憑你將米缸送給我當定情物,你我已經私定終身,你是我的妻”</p>

“……為什麽你還說得出這種話?!”她氣得渾身發顫,擡手刮了他一個耳光,不敢相信他居然得寸進尺到這種地步</p>

世君臨輕撫著頰,唇角隱現的笑教人頭皮發麻“打得好,這一巴掌就當是我給你的定情物,你更沒有離開我的道理”</p>

“你!”</p>

“到我的身邊,哪裏都不許去”</p>

“你霸道可惡!”</p>

“是,只要霸道可惡就可以得到你,還算便宜了”</p>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把我留在你身邊,到底想做什麽?”</p>

“我沒有想做什麽,我只是……”</p>

她哭喊,“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你要的米缸已經到手,米家的米行也岌岌可危,你還想要什麽?你還想怎麽折磨我?”</p>

他急聲說:“我沒有想過要折磨你,我只是……”</p>

米乃祿不等他說完就扯回自己的手,抱住頭,泣聲道:“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給你了……從今以後,你我就當從來沒有相識過,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p>

“不!我不允!”</p>

“那麽……當仇人嗎?”她不擅長恨人,太傷神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恨自己,恨自己怎會如此天真可憎,教他給騙了!</p>

“不,當我的妻子,我喜歡你!”在雨中,世君臨放聲大吼,就怕她不信,就怕她真是鐵了心</p>

米乃祿心頭狠狠抽了下,“你還想圖我什麽?”沒有喜悅,她笑得傷悲</p>

“圖你一份情”</p>

“然後呢……”她慘澹一笑</p>

這句話,如果是在他離開米府之前說,她會開心得飛上天,可此刻,她只覺得那是他的陷阱,他的計劃</p>

“祿兒?”他不解,為何他都把話說開了,她還一點反應部沒有</p>

“你知道嗎?你從沒說過喜歡我,表示你根本不曾喜歡過我,現在又何必自欺欺人?說吧,你到底圖我什麽?抑或者是想傷害我更深?還是想嘲笑我不自量力地愛上你?可我告訴你,不了……不了,我不愛你了,也不再喜歡你”她的錯,已經鏤在她的心版,鐫在魂魄上,她一輩子不忘,也絕不原諒自己</p>

世君臨震住,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傷她多深</p>

“我真後悔認識你,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帶你回家”她面無表情地說,再沒有任何力氣去哭去怒去笑,體內的情感好似被抽得幹幹凈凈,什麽都不剩了</p>

也許,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般滋味</p>

“我不許你這麽想!”雨下得又急又快,打在身上讓人渾身冰冷,怕凍壞了她,染上風寒,世君臨只好扯著她上馬“跟我走,你不能再淋雨了”</p>

米乃祿想掙紮,但多日沒好好進食和休息,再加上擔憂憤怒悲傷等太多太多的情緒充盈在心口,終於教她撐不住地軟倒在他懷裏</p>

“祿兒!”他一驚,隨即將她一把抱起,躍上了馬,直往世府而回</p>

***</p>

小姐,我喜歡你</p>

埃至、福至,真的嗎?真的嗎?!</p>

當然是騙你的</p>

“祿兒,醒醒,別再哭了”</p>

驀地,米乃祿驚醒過來,一張開眼,那個曾會擔憂她,守在她身邊的人便映入眼簾</p>

“別哭了……”世君臨啞聲喃道,指尖溫柔地揩去她不斷滑落的淚</p>

米乃祿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就再度讓自己放空</p>

不想,就不會痛,所以她讓自己變成木偶,不哭不笑不說話,不管他說再多,她就是吭也不吭一聲,也不喝他餵的茶水</p>

見狀,世君臨不禁低嘆,看向窗外的雨勢,想了下,突道:“祿兒,我知道杏樹為何在北方不開花了”</p>

她看來依然面無表情,可淚水卻在眸底凝聚</p>

他記得?還記得她說過的話?</p>

“因為北方太冷”</p>

她沒有搭腔,亦不看他</p>

“記不記得你說過,只要我猜中了,你便答應我一件事?”他俯近她,逼迫她只能看著自己“祿兒,我要你笑……笑給我看”</p>

就是那抹沒有心眼又直率的笑,坦然又真誠,才能如光般照進他的內心,讓他察覺自己的空虛</p>

養父母去世之後,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憑藉著聰明才智,他賺進大把的銀兩,將世府裝點得有如皇宮般華麗,可事實上,他孤獨如鬼,即使存在著,卻沒人愛他,太多人懼怕他,沒有人真心待他</p>

遇上她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嗜錢如命,只是拿錢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因為只有錢不會傷害他</p>

米乃祿直睇著他,淚水終於忍遏不住地決堤,有些呼吸困難,不斷發出抽噎聲</p>

“祿兒,別哭、別哭,我是要你的笑,不是要你的眼淚……”他手忙腳亂,最後只能緊緊將她擁入懷中,頭一次感到自責,惱自己親手毀了她的笑“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願意原諒我?”</p>

他好想念她像是麻雀般在他耳邊聒噪,想念她一看到帳本就裝可憐的俏皮模樣,想念她嬌柔地喊他福至福至……</p>

“我原諒了你,誰來原諒我?”米乃祿啞聲回答</p>

她的罪不是那麽輕易可以被饒恕,相對的,他也一樣,原諒了他,就像是原諒了自己的過錯,她做不到</p>

世君臨直瞅著她,深切感受到自己傷她有多重“只要你說,我就做得到,我會做到你原諒我,沒有人能責怪你的地步”</p>

她沒有回答,只說:“我要回家”</p>

世君臨掙紮了下“……好”</p>

他立刻差人備好馬車,由他親自送她回到米府</p>

“小姐……福至!”米麗一見到兩人,錯愕得說不出話“小姐,你怎麽會跟他在一塊?”</p>

“麗兒,我好累……”她一開口,淚水就掉落</p>

米麗見狀,趕緊撐著她進房歇著</p>

世君臨大刺刺地跟了進去,見她臉色蒼白,又轉頭朝身旁的石猛命令,“石猛,去找大夫來”</p>

“是”</p>

米乃祿聞言,朝米麗招手,示意她貼近,在她耳邊說了幾句</p>

“等等,我家小姐說不用了”米麗急道</p>

世君臨瞇起眼,這才知道米乃祿有多不願意跟他說話,惱怒中的他還是捺住性子說:“大夫過府,可以替你和你爹看病,有何不妥?”</p>

米乃祿又在米麗耳邊說了幾句,由她代表發言</p>

“我家小姐說,最重要的是藥材,不是大夫”</p>

“我會想辦法備齊”想到在她眼中自己真是個壞人,他就難以忍受地轉身走出房門,朝石猛說了幾句,待石猛離去後,便如識途老馬般走到米來寶的房裏,一進門就瞧見總管常壽守在裏頭</p>

“你想做什麽?”常壽臉色不善地斥問</p>

他已經聽米麗說過,福至正是惡名昭彰的世君臨,對他的評價一路滑到谷底去了</p>

“回來報恩”世君臨沒好氣地回道</p>

這差別可真不小,他先前好不容易在米府建立的一點威信,現在都蕩然無存了</p>

“哼,誰指望你報恩,就盼你將米缸還回米家”常壽守在床邊,不允許他再踏近一步“別再靠過來,虧咱們都把你當自己人,就連老爺也把你當成未來的女婿看待,沒想到你竟背叛米家,傷害了老爺和小姐!”</p>

“……我無意傷害他們,但我確實傷害了,所以現在回來彌補”</p>

常壽冷嗤“裂了縫的墻,要怎麽補?”</p>

“嵌入黃金燒熔不就得了?”他回得理所當然,向前幾步,輕輕將常壽拉到一旁“放心,我也把老爺視為我的岳丈,怎麽可能傷害他”</p>

他說著,往床邊一坐,便見米來寶正瞪大眼看著自己“老爺,我回來了,也把米缸帶回來了”</p>

“……你走”米來寶氣虛地道,氣色極為不佳</p>

“老爺,不要激動,暫且聽我一句話”世君臨直睇著他“我失憶是真的,但想要米缸也是真的,只是小姐把米缸送給我時,我方巧恢覆了記憶,才一走了之,可是……我對小姐真的動了情,也把老爺視為自己的長輩,所以我再次回來,誠心彌補我犯下的過錯”</p>

他說得頭頭是道,米來寶卻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他</p>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也難以服眾,但是我會盡力去做現下首要處理的是老爺的病情,我會想辦法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材將你醫好,至於米倉的事,也會派人處理,發黴的部份由我買下釀酒,不是的也從我的糧倉裏補足,立刻送到商家那裏”</p>

米來寶直盯著他,好半晌才啞聲開口,“常壽,把帳本交給他”</p>

“老爺!”常壽不能理解主子為何這麽輕易又相信他</p>

“米家要是度不過這次難關……就會一無所有……”米來寶氣若游絲地說明,細長的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冷斂卻又愧疚的世君臨“他是個真小人,想下手,會先告訴我……”</p>

世君臨不由得垂下臉,在他面前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老爺,你說得對極,我是個真小人,行事之前,我也會先告訴對方,但是此刻,我不當小人,而是要等著當你的女婿”</p>

此刻,他不求原諒,因為他什麽都還沒做</p>

要人家原諒,也得要他有一番建樹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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