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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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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姝晚恍恍惚惚的往回走, 明荷在一旁扶著她,神思變得遲鈍,這些日子接受的打擊已經太多了, 姝晚頭一次生出了若是那時未救他, 這一切是不是不會發生了的想法。

或者在那時他提出要娶她,她不會鬼迷心竅的答應,那麽她今日也就不會淪落到這鬼地方做通房,阿弟也就不會受傷, 無盡的悔意充斥在姝晚心間。

她面色逐漸平靜下來,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出府瞧阿弟,姝晚自覺不是什麽嬌貴人兒,在一切都湧來後並不會以淚洗面,傷心欲絕。

明荷張了張嘴:“娘……子。”

“此事你也知曉,對嗎?”姝晚淡然的問她,好似只是隨意閑聊, 方才的震驚已然不見, 明荷心顫顫, 有些拿不準她。

“……是,府上伺候娘子的女使們都曉得。”明荷膽戰心驚的說, 姝晚回想起了剛到宅子裏的那幾日,早上被端來的“補藥。”

“原來如此。”姝晚喃喃。

“晚晚。”突然, 熟悉的輕喚聲入了姝晚的耳朵, 聞時硯匆匆忙忙地閃到她身前,陡然握住了她的手, 細細瞧去額角還滲著汗意。

“母親喚你說什麽了?”聞時硯近乎逼問的對她說話。

夜幕低垂下, 姝晚神情分外平靜的搖了搖頭:“沒事,阿弟受傷了, 被大娘子所救,明日我打算出門去看看阿弟,大娘子允了。”

聞時硯一怔:“我不知……”,姝晚打斷了他的話:“不關你的事。”,她面上瞧不出一絲責怪之意,也瞧不出擔憂之感,平靜到聞時硯生出了怪異之感。

他遲疑:“我叫人給你送些金瘡藥來,再帶個大夫去。”,他猶豫的間隙在思索道歉,可二十年的歲月中他從不曉得低頭是為何物,道歉是為何物,故而思索了幾許他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姝晚點點頭:“奴婢謝世子爺。”

聞時硯那股怪異的不悅又重了幾分,明荷自覺跟在二人後頭,聞時硯則與姝晚一路無話的回到了桑寧居,姝晚轉身:“夜深,世子爺回去歇息罷。”

聞時硯卻越過她,往屋內而去:“今夜我歇在這裏。”

姝晚卻是不大願意的,聞時硯歇在這裏,意味著今晚要伺候,也意味著明早要喝那玩意兒。

可她沒法說,她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姝晚靜靜的跟在了身後,脫衣、梳洗、伺候,二人有段日子未同房了,聞時硯一只腿曲起,胳膊搭在膝上就這般凝神瞧著她的背影,婀娜身段蜂腰玉頸,在昏黃的燭火下叫人口幹舌燥。

姝晚吹滅了燈,上了床,躺在了床榻外頭,黑夜裏感官無限放大,聞時硯翻身覆在上方,一道炙熱濕潤的觸感落在了她的頸側。

姝晚閉上了眼,一道淚痕從眼尾滑落,聞時硯兇狠異常,像是要把人嵌入體內。

夜深至極,姝晚原本已經沈睡,迷蒙間卻又被翻了過來,她實在累極,便未去推拒,但還是察覺到有一物緩緩推進,驀然間風卷塵浪。

攀上極樂時有道聲音在她耳邊呢喃:“晚晚,再等等我,再等等我。”聲音帶著低啞,好似蘊含了無盡的繾綣。

姝晚累極了,眼皮子睜不開,心下卻自嘲,等什麽?等著做你的妾嗎?想完便沈沈睡去了。

翌日她睜開眼時,外頭已然大亮,一時日光照眼,姝晚只覺喉頭幹渴異常,掙紮起了身,突然一處溫潤觸感在臉頰上格外明顯,她睜開迷瞪的眼睛,俊朗的面龐出現在她眼前。

她還未反應過來,聞時硯摸了摸她的臉,瞧著她的神色有些不解:“怎麽了?”

姝晚收起了不清醒的依賴,神情又恢覆了淡然:“世子爺怎的還未走。”

聞時硯卻道:“今日休沐,我陪你。”

姝晚心裏清楚,恐怕是她昨日說了要出府去瞧阿弟,所以今日聞時硯才守在自己身旁。

聞時硯突然道:“下個月,新婦會進門,雖然我與涵兒訂婚在前,但你亦……很重要。”聞時硯話說的不自然,似是第一次說這般親密話。

“涵兒性情純善,不似她母親蔣大娘子那般火爆,你無需擔心。”聞時硯盡可能的安撫她。

姝晚心中盡是漠然,她雖出身鄉野,父親是個讀書人,哪怕家中再窮,給她們姊妹灌輸的皆是寧為窮□□不為富人妾的思想。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真的要與另一個女子共侍一夫,心中排斥之感愈發嚴重,但她忍著難受勉強笑了笑:“奴婢曉得了。”

用過早飯後姝晚便出發去了劉媽媽家中,府上的車夫對地方倒是一清二楚,想來是得了授意,聞時硯當真如他所言,寸步不離。

但姝晚已然顧不上他了,迫切的要見阿弟。

一盞茶後馬車停在了一處巷子前,姝晚急急下了馬車,把聞時硯撂在了後頭,往劉媽媽家奔去,老遠的瞧見一大漢站在門前,瞧見姝晚後揮了揮手。

姝晚小跑過去:“大哥可是劉媽媽的相公?”

大漢頗為憨厚,急忙道:“是是,娘子裏面請。”他一邊讓開一邊與她說話,“人被打的傷有些重,但性命沒問題,腿也沒斷,我前幾日啊就在巷口把人撿到的,好好一後生。”大漢話裏話外惋惜著。

姝晚腳步一頓,大漢投來了不解之色。

“大哥,多謝你救了我阿弟。”姝晚輕聲道。

大漢擺擺手:“順手的事兒罷了。”,姝晚點點頭快步進了屋,聞時硯被她遠遠的撂在身後,見她一眼都未瞧他,心裏的那股不舒服之感又湧了上來。

屋內,尹書寒憔悴地躺在床上,蓋著一床棉被,眼角唇邊皆是青紫,姝晚當即眼淚便掉了下來,她伏在床榻前,摸著他的臉,心中一緊。

聞時硯默默站在門口,大漢嘆氣:“我聽我家娘子說,這後生要去尋親姐,硬闖國公府,但國公府侍衛肯定是不會放人進去的,把人便呵斥的趕了出來,後生蹲了一日,結果沖撞了郡主的馬車,被侍衛打了一頓。”

姝晚埋頭抽泣,雖然知曉聞時硯不可能幫她,但她依舊忍不住在這一刻淚眼朦朧的看了過去,聞時硯安撫道:“莫哭了,大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這次就算作一個教訓,寒哥兒莽撞,沖撞了郡主的車馬,郡主性子一向狠厲,若他聽我的話,便…”

姝晚耳朵裏充斥著聞時硯的說教與絮叨,咬著銀牙,一時間濃重的恨意湧了上來。

她的弟弟絕對不是那種莽撞之人,此事還有別的隱情,姝晚想幫寒哥兒申冤,可她知曉沒有用的。

“阿姐。”虛弱的輕喚響起,姝晚趕忙握住了寒哥兒的手:“書寒。”

尹姝寒費力地說話:“他們…他們不讓我見你,還…打我,阿姐,到底發生了何事啊。”

姝晚流著淚,“沒事,沒事的,你先好好養病,到時候阿姐細細的跟你說。”

姝晚瞧著寒哥兒陷入了沈睡,擦了把臉上的淚,心中有了決斷。

“走罷,,我們回去罷。”姝晚對聞時硯道,隨即她對一旁的大漢說:“大哥,我阿弟就麻煩你了,這裏有些銀子你收著。”,她掏出了僅有的家當,卻被聞時硯攔住了手:“我已經留下了銀子,不必擔心。”

大漢點頭:“是啊,您放心,我定會把人照顧好的。”

姝晚放心了,隨即她與聞時硯一道回府,路上她呆呆的看著馬車外,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臉色分外木然。

聞時硯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於情於理此事與他脫不了幹系,若非他一意孤行把人鎖在桑寧居,錯過了出府探親的日子,寒哥兒也不會冒著風險非要入府。

罕見的焦躁和心虛叫聞時硯愈發不安,他希望姝晚哪怕是怨他,罵他,都可以,但不要是眼前這般木然的模樣。

到了國公府,剛下馬車葛忠便等在外頭:“爺,禮部的張大人遞來了拜貼。”,聞時硯眉心一抹不耐之色閃過,猶豫了許久,“你先回去,晚上我去桑寧居。”他輕聲同姝晚道。

姝晚乖覺點頭,待聞時硯走後斂下了神色,轉身便去了紫鳴苑。

徐氏正翻看采買的東西,劉媽媽進屋來稟報:“大娘子,尹娘子來了。”

徐氏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一臉了然的樣子:“把人叫進來吧。”

姝晚進了屋,當即便跪了下去,雙手交疊,頭實實地磕在地上:“大娘子,奴婢想明白了,奴婢願意離開世子爺,求大娘子成全。”聲音堅定,沒有一絲遲疑。

徐氏撩起了眼皮,胸腔間松了一口氣:“既如此,那便好,大婚前一日,我會幫你辦妥,你只需等到那日坐上馬車離開便好。”

姝晚頭未擡起來:“多謝大娘子。”

“記住,三年不得踏足京城。”徐氏淡淡道:“這是我幫你的代價。”

姝晚答應:“大娘子放心,奴婢曉得。”

在聞時硯不知曉的時刻,二人的交易達成,三年,足夠聞時硯成了婚,生了嫡子嫡女,到時候納兩房美妾,忘掉姝晚指日可待。

徐氏很敏感,她能察覺得到聞時硯藏在心底的私心,就如他的父親一般,一樣的法子,一樣的行徑,就當是為了幫另一個自己,徐氏也得把姝晚打發走。

姝晚回到桑寧居後卸下了力氣,心中逐漸安定,整個人眉目間的郁氣也散了些,連帶著晚飯也多食了些,聞時硯有些詫然,隨即想到應當是見了阿弟,放心了些。

用完飯後聞時硯在桌案後看書,姝晚在一旁繡衣裳,她垂著頭,一縷發絲垂落,側顏美好,聞時硯的視線不自覺般落在了她身上,出神地望著她。

“給我也做件褻衣吧。”聞時硯突兀的說。

姝晚一楞,隨即看向了他,視線似是對他的要求有些不解,姝晚上次給他做的鞋一次也未見他穿過,後來某日在國公府便見到了在他身邊侍衛的腳上,姝晚覺著聞時硯應當是嫌棄的,畢竟她的繡活兒是有些上不得臺面。

“好。”但她還是答應了,在最後的這一月中姝晚盡可能的順著他。

接下來這一月,離婚期越近,姝晚就越是安心,

反倒是聞時硯愈發的黏她,一時叫她差點以為他發現了什麽,白日裏,聞時硯派葛忠守著她,從衙署回來後便待在桑寧居,寸步不離。

“手怎麽這麽涼。”聞時硯把她的手放在懷中捂著,那般溫和細心的神態,姝晚有些不自然的想抽出來,卻未能夠。

“沒事,今日降溫了。”姝晚敷衍道。

“降溫了便多穿些。”聞時硯盡可能的溫柔道。

姝晚低聲:“知道了。”,同時她也有些不解,為何他就能夠好似什麽也沒發生般與她相處。

但她不想去追究了,就這樣罷。

一月的時間轉瞬而逝,再有兩日便是聞時硯的婚宴,國公府上下忙碌的緊,哥兒姐兒都趕制了新衣,為的就是過兩日能博個好彩頭。

匾額上新題了字,回廊上新刷了漆,就連花園中的枯樹也都被拔了,處處透露著喜色,尤其是墨硯堂,新婦進門的頭三日皆是在世子爺所在的墨硯堂居住,過後再搬至新婦自己的院子,墨硯堂旁邊的菡萏院。

“負心漢,陳世美,咳咳咳咳。”尹書寒死死地咬緊牙關,痛罵聞時硯,姝晚在旁邊撫著他的背:“安生些,傷還沒好全。”

“阿姐,咱們走,走的遠遠的,去他的世子爺,他哪兒來的這麽大的臉,真當咱們稀罕不成。”尹書寒萬萬沒想到她阿姐竟遭受了這種事,悔恨交加,“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惡心。”

“慎言,隔墻有耳,這一頓打莫不是還沒長記性?”姝晚嗔責他。

“阿姐,我們真的能走成嗎?”尹書寒有些擔憂的問,聲音壓的極為低,不是他不放心,而是阿姐身邊每日都有侍衛跟隨,光來這裏的四五次那侍衛便守在門外。

姝晚:“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好好養傷,到時候我們便離開這兒。”

尹書寒被姝晚安撫了許久,緩解了焦躁之意,門外的葛忠驀地敲門:“娘子,該回府了,世子爺傳了信兒來。”

姝晚微微提高了聲音:“曉得了。”,尹書寒卻不甘不願的拽著她的袖子,死死地瞪著外面。

姝晚無奈:“乖,放開。”她聲音溫柔,尹書寒不情不願的松了開來。

姝晚叮囑了一番便隨葛忠回了府上,馬車行至國公府側門處,剛撩開簾子便見門檻內站著一道身影,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似是站在那兒許久了。

姝晚恍惚了一瞬,不知何時起她每回出門回來聞時硯都會站在門前等著她,每次她總是疏離說:“勞世子爺候著了,奴婢不敢。”,聞時硯卻總會用她看不懂的眼神執著地盯著她瞧。

她看不懂,或者說從未看懂過。

回了臥房內,他又總會拿溫熱的手掌捂著她的手掌,楞楞的說:“是不是捂不熱了?”,姝晚有些疑惑,每每這時他便恢覆了往日的冷淡,叫姝晚摸不著頭腦。

二人一道兒往桑寧居而去,路過之處錦繡喜意充斥著她的眼眸,她淡淡的笑了笑:“後日便要成婚了,恭喜世子爺大婚。”,聞時硯倏地轉過了頭,姝晚面色平靜,眼眸帶著淡淡的笑意,似是真的為他開心一般。

聞時硯“嗯”了一聲,似是不想再說這事,便岔開了話題問起了尹書寒。

當夜姝晚罕見的失眠了,瞧著牢牢把她抱在懷中的男子,待後日晚上便要同另一個女子睡在一起了,姝晚一遍遍的強迫自己去想這個事情,她動了動身子,腰間的手臂乍然收緊,聞時硯緊緊抱著她,好像是抱著什麽珍寶,姝晚背對著他,在靜謐的夜色裏緩緩地流下了一行清淚。

淚氳濕了枕頭,夜晚放大她的感官,姝晚驟然心痛到難以呼吸,她以為自己已經完全不在意了,就這一夜,再讓她難受一夜。

長夜漫漫,姝晚睡得極為不穩定,幾乎是聞時硯一醒她就醒了,隨即便起身伺候聞時硯穿衣洗漱,而聞時硯凝視著她,隨即吻了吻她的額頭:“走了。”

姝晚彎起眼眸,點了點頭,眸色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聞時硯轉身往外走,走至門口鬼使神差的掉過了頭看向姝晚,隨即便離開了。

不知緣何,有些心慌。

姝晚敏感的察覺了桑寧居多了兩位侍衛,未說什麽。

她有條不紊的度過了這一日,國公府的喜意從來與她無關。

“娘子,劉媽媽來喚您,說大娘子叫您過去說幾句話,叫您把蕓姐兒也帶上去吃點喜糖沾沾喜氣兒。”明荷進屋來說。

姝晚點點頭,拉著蕓姐兒的手便紫鳴苑而去。

聞時硯今日有些心神不安,身上的喜袍改了已經四五回了,到今日才改好,徐氏發了好大的火兒。

“好了沒。”聞時硯有些不耐,聞錦茵在一旁笑他:“急什麽,今日你忙得很,別想偷懶。”,聞時硯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打起精神應付今日來賀喜的客人,因著有許多外地來客今日便到了府上,聞時硯不得不提前打點。

好幾次他都想脫身去桑寧居瞧上一眼,卻被纏得脫不開身,待到月上梢頭時才方有空閑去桑寧居。

他步伐倉促而穩健,半路上卻被劉媽媽攔住:“爺,按照規矩您今日得宿在自個兒院子裏,哪有成婚前一日與通房廝混的。”

聞時硯蹙了蹙眉頭,淡漠而冰冷的視線叫劉媽媽背後一寒:“我就去瞧一眼,等會兒便回去。”

劉媽媽卻絲毫不讓步,賠笑道:“不成的,您莫要為難老奴,這是大娘子的命令,何況這麽晚了尹娘子早已入睡了,您改日再來罷。”她好聲好氣的勸著聞時硯。

隱在夜色裏的面容瞧不出神情,身軀一動不動:“滾開。”一聲低沈的聲音咬著牙說了出來。

劉媽媽一震,卻被聞時硯推的踉蹌了幾步,“唉,世子爺不能去啊,這不合規矩。”

聞時硯不理她,大步走向桑寧居,推開院門長驅而入,才發覺屋內空的瘆人。

黑漆漆的屋子無一絲人氣,他匆忙去點燈,火折子拿了出來卻手抖著始終未點燃蠟燭,好不容易蠟燭亮了,他環視屋內,一切都如此熟悉,只是沒了人影兒。

劉媽媽萬萬沒想到世子爺竟這般敏感。

“人呢?”聞時硯雙眸覆上一層猩紅,森然地盯著劉媽媽,“我問你人呢?”他又好似平靜下來般,方才一瞬的暴戾氣息又驀地沒了蹤影。

劉媽媽嚇得一步也不敢動。

“走了。”徐氏悄無聲音的出現在院子裏,緩緩踏入屋內,“今日走的,你尋不到她的,放手吧,你有你的新婦要娶,她也有她的人生要過。”徐氏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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