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是孝順。”李大嬸笑呵呵地道，聽她說有事，也不留她，把她送到了門外，“你先去吧，瞧你這麽著急，怕是還想著你師父吧。”

“李大嬸說什麽呢，師父是師父，哪是別人能比的？”百裏伏骨臉上一熱，有些羞惱於李大嬸的玩笑。不過玩笑歸玩笑，百裏伏骨也沒當真，出了小巷，又饒了遠道去一家酒店。

怪就怪劉阿姐的店就開在鎮上的主街上，走哪裏都容易碰到。

酒肆老板娘瞧見生意上了門，一眼認出是百裏伏骨，當下臉上笑開了花，“原來是翠翠姑娘，翠翠姑娘又是來替你師父打酒的？”

“是啊，師父近日來酒喝得多，這不又來你這兒了嗎？”百裏伏骨看了眼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微微垂下了眼。酒店老板娘明明有半老徐娘的風姿，卻偏偏嫁給了一個瞎子，靠著自己一個女人家撐起這個酒肆，也算是一個奇女子了。

“上次打了酒還沒喝多久就喝完了，你家師父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借酒澆愁啊？”老板娘一臉促狹地看著百裏伏骨，塗著大紅丹蔻的手指輕輕劃過手裏的團扇，發出輕輕的摩擦聲。

“這個我沒問，我也不知道。”百裏伏骨一楞，被老板娘這麽一提醒，師父這幾日總是漫不經心的模樣浮現在腦海裏，難道真是像老板娘所說的那樣有心事？而她全然不知道，這個徒弟做得也太不稱心了吧。

見她一臉茫然，老板娘了然，那雙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眸子微微轉了轉，沒再繼續那個話題，“這次也要一樣的酒？”

“啊？哦，師父說要一樣的。”百裏伏骨回過神，尷尬地笑了笑。

老板娘接過她手裏的酒葫蘆，走到酒壇前，一打開酒壇，一股香濃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百裏伏骨吸了吸鼻子，眼裏也有些垂涎。老板娘瞥了她一眼，好笑地搖搖頭，“若是想要嘗嘗就去拿個碗來，我請你喝上一碗。”

“謝謝老板娘。”百裏伏骨一喜，立即跑到桌邊拿來一個碗遞給老板娘，老板娘笑了笑，拿起酒勺舀了一勺酒倒進碗裏，便沒好氣地把她打發到一邊去了，“你去那邊自己慢慢喝，我家釀的青竹酒全都被你師父給喝了。”

百裏伏骨端著碗咧嘴笑了笑，端著碗坐到桌子邊去了。老板娘掂了掂手裏的酒葫蘆，便拿起酒勺給酒葫蘆裝上酒。

百裏伏骨喝完了酒，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只覺得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腳踩在地上都是輕飄飄軟綿綿的。老板娘無奈，真是一杯倒的酒品，才喝了一碗就就醉了。

打了碗醒酒湯餵百裏伏骨喝下，老板娘將裝滿酒的酒葫蘆塞進她的懷裏，還不忘囑咐道：“你路上小心點，仔細讓你家師父知道你偷喝酒，又該罰你了。”

一聽到老板娘提到自家師父，百裏伏骨精神一振，是啦，記得上回在這裏偷喝酒，醉醺醺地回到竹屋，然後就被師父罰了。她都忘了自己喝醉酒到底做了些什麽，才會惹得一向溫和的師父也生了怒氣，竟狠得下心來罰她。

走了一路，醒酒湯發揮了效用。百裏伏骨覺得腦袋沒那麽暈了，才出了鎮子往山上走。

回到竹屋，百裏伏骨看了看時辰，已經接近酉時，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百裏伏骨推開寧歸房間的門，將酒葫蘆放在桌上，側頭往書架那邊看去，就看到寧歸竟然趴在書案上睡著了，臉上蓋著本書，手裏拿的書也快要拿不穩了。

百裏伏骨急忙走過去接下了那本搖搖欲墜的書，又將蓋在寧歸臉上的書拿下來翻了翻，這才發現都是些記載著稀奇古怪的藥材的醫書。上面的藥材從未見過，更是聞所未聞，一看就知道是司啟應寧歸的要求從天南地北搜羅來的。

微微嘆了口氣，百裏伏骨取下衣架上搭著的披風蓋在寧歸身上，又替他把淩亂的書桌整理了一番，才轉身出門去準備晚飯了。

夜間，師徒二人吃了晚飯，百裏伏骨看著還在研究醫書的寧歸，幾次想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寧歸早看出她有話要說，卻又偏偏欲言又止，心裏也疑惑，於是放下醫書看著她，“骨兒有話就說，何必欲言又止？”

“是。”百裏伏骨想了想，終是問出了口，“師父近日來可是有什麽心事？”

“心事？骨兒何以見得？”寧歸一怔，接著想到了什麽，忍不住笑著反問。

百裏伏骨楞了楞，這該怎麽回答？難道還要把老板娘的話全告訴師父？那不是等著讓師父來訓嘛。

見她說不出個所以然，寧歸也不強求，臉上的笑容淡淡的，“為師這幾日只不過是在醫術上遇到了棘手的問題，骨兒不必擔心。”

“是因為骨兒的心疾嗎？”百裏伏骨突然加大了聲音，看著寧歸的眼神毋容置疑。

寧歸定定地看著眼前長開了的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種感覺就像當年她一字一句逼問自己身體問題的時候，那灼熱執拗的眼神讓他無法逃避。

“不錯。”寧歸點點頭，心裏卻在暗暗嘆氣。骨兒長大了，有些事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糊弄一番就可以過去。

“骨兒說過，心疾有了藥方壓制就可以了，骨兒不想師父那麽勞累，可師父卻偏偏不聽。五年來師父身體虛弱的次數越來越多，可一切都是為了骨兒，這叫骨兒該如何自處？”百裏伏骨猛地站起身，眼含淚水看向寧歸。這一刻所有的愧疚和自責全都堵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

寧歸無奈地嘆口氣，“骨兒，你也長大了，不能再任性了。我是你師父，若是連你的心疾都解決不了，該叫為師如何面對你？”

“所以師父就可以不顧我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自己的身體，然後再來告訴我，一切都是為了骨兒好。師父，你可知道這樣對我來說有多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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