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啟說過，這伏心草煉制的藥丸要輔以針灸才能發揮最大的效果，或許還能把骨兒心疾發作的時間延遲得更長。

伏心草煉制的藥丸本就不多，如今瓶中剩下的也不過三顆。寧歸憂心忡忡，若是等到明年開春司啟還找不到替代伏心草的藥材，那麽骨兒就難熬了。

明明這鉆心的疼常人就難以忍受，可偏偏百裏伏骨每次發作起來硬是喜歡把自己硬生生藏起來，不讓人發現。若不是寧歸了解她的個性，或許她就可以每次憑自己獨自忍受過去，連那藥丸也不用吃了。

寧歸想不到百裏伏骨更小的時候是怎樣忍受過去的，但看著如今躺在自己懷裏脆弱不堪的人，寧歸心裏的疼惜一層層漫上胸口，堵得嗓子眼發苦，卻又無可奈何。

過了許久，百裏伏骨的臉色好了許多，寧歸才替她把銀針都取了下來。經歷一番心疾的折磨，百裏伏骨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

寧歸擔心她受涼，便替她換了衣衫，又用青松打來的水替她擦了身子，並給她受了傷的嘴唇上了藥。又是一番折騰過後，百裏伏骨依然沒醒，青松掀開簾子往裏面看了看，擔憂道：“公子，翠翠妹妹怎麽了？”

“沒什麽大事，只是幼時留下的舊疾罷了。”寧歸笑著說了句，便沒再解釋。

青松呆頭呆腦地“哦”了一聲，便繼續趕車上路了。

百裏伏骨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中午，此時日頭正盛，百裏伏骨迷迷糊糊地醒來，見自己身上蓋著師父的衣服，而師父卻不在車上。她一急，猛地坐起來，卻覺得頭腦重得厲害，用力過猛就覺得腦袋陣陣發暈，眼前發黑。

“骨兒醒了？”這時簾子被掀了起來，映入眼簾的是寧歸帶著溫和笑容的臉。百裏伏骨點點頭，又靠著車板想要向上挪挪，卻怎麽也動不了。

寧歸見狀，擡腳踏上車轅鉆進馬車，把百裏伏骨扶起來，又拿出水袋給她餵水：“喝點水吧，睡了一天一夜了。”

百裏伏骨喝了水，覺得幹澀的嗓子好受了點，張了張嘴只說出了兩個字：“師父……”

“別說了，你再休息休息吧，我去給你拿吃的。”寧歸抽出座位上的軟墊墊在百裏伏骨背後，便轉身下了馬車。

馬車空間小，寧歸身量本來就高，如此一來整個腰都彎起來了，看著極為難受。百裏伏骨靜靜地看著自家師父上來下去的身影，只覺得胸口有什麽溫暖的東西在靜靜地流淌，滋潤著那片荒蕪的心地。

寧歸再回到馬車裏時手裏拿了一只烤熟了的兔腿和幾個果子，把兔腿放到百裏伏骨手裏，寧歸嘆道：“吃吧，你也該餓了。骨兒，為師跟你說了多少次，心疾發作便說出來，若是哪一天為師沒有發現，到時候你出了什麽事，該叫為師……為師如何是好？”

最後的話寧歸頓了頓，說得極輕極輕，融進空氣了誰也沒有聽清。

“謝謝師父，骨兒明白了。”百裏伏骨看著寧歸神情恍惚的臉，心裏突然很難受，眼眶不自覺紅了起來。

寧歸回過神，笑了笑：“罷了，你記住就好。這兔子是青松打到的，想不到他的手藝這般好，只做馬夫又養馬又趕車的真是屈才了。還有這幾個果子，也是他采到的，特地給你解解饞。差不多今日傍晚就能到青州了，先吃這些墊墊肚子。”

幾人休息了一陣又上路了，差不多接近傍晚的時候，馬車就到了青州。甫一進城，青松就驚喜道：“沒想到這青州竟這般繁榮，可不是業城能比的。”

“那當然了，這地方遠離戰禍，自是有許多人來此安居。”寧歸讓青松把馬車停到一處人流較少的街邊，將百裏伏骨抱下了車，回身對青松道：“城內人太多，不能駕車，你去尋個地方把馬車安置好，我在對面的茶樓等你。”

“不必了，公子。既然把你們送到了，我就得趕快回去，否則被管事的發現，我這個月的工錢就拿不到了。”青松連連擺手，靦腆笑著。

“你放心吧，他不敢扣你工錢的。現在天色漸晚，你一人趕馬車走夜路我可不放心，不若休息了一日明日再啟程也可。”寧歸溫和地笑笑，他對這個靦腆憨厚的少年並無惡感，既然寒千奕敢於用他，那管事的是個聰明人的話怕是萬萬不敢欺負他的。

青松想了想，擡頭看了看天色，終是搖擺不定地答應了下來。寧歸讓他去尋了停車的地方，之後自己則帶著百裏伏骨去了對面的茶樓。

茶樓雖說是茶樓，卻十分熱鬧。一樓大堂的中央擺著一個桌子，桌後站著一個留了山羊胡子、五十歲左右的說書人。說書人拿起桌上的驚堂木重重一拍，眼睛一瞪，大聲道：“要說這單騎將軍有多勇猛，那可是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啊……”

底下坐著的喝茶聽書的人一聽，立即安靜下來，卻只聽了老者說了一半就不說了，紛紛出聲催促：“怎麽個勇猛法？您老倒是接著說啊！”

“是啊，上次那個故事就說了一半，後面還沒說呢。”

“別急，別急。”說書人捏了捏下巴上的山羊胡，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瞇起細小的眼，神秘兮兮地笑道：“今天，我給你們說個稀奇的。”

“怎麽個稀奇法？”

說書人見眾人被勾起了興趣，瞇得滿是褶皺的眼瞇得更緊了，滿意地笑道：“就說那個曾被咱們國君滅了的百裏小國。”

“這裏面難道有什麽嗎？”

說書人看了看那問話的人，閉上眼緩了會兒，接著道：“那當然了……”

寧歸在門口看了會兒，聽說書人這麽說，低頭看了跟在自己身邊對說書很好奇的百裏伏骨一眼，來了興趣。

恰巧這時，店小二終於忙過來了，見門口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立即堆起笑臉迎了上來：“兩位快請進，請問要喝什麽茶？我們這裏有鐵觀音、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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