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何處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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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二人一同吃過飯，天色已經將黑。寧歸瞧著離天黑還有個把時辰，便拉著百裏伏骨坐到竹屋外的樹下，掏出一本書遞給她：“骨兒，你可識得字？若是識得，便先看看這本書。”
百裏伏骨抱著書，翻開來左看右看，終是氣餒地搖頭：“師父，徒兒的阿娘教過徒兒識得幾個字，可如今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這書上的字寫得太過繁雜，徒兒識不得。”
“無妨，為師便先教你識字寫字。”寧歸收起書，牽過百裏伏骨的小手朝旁邊獨立的一間竹屋走去，那是寧歸特意僻出來的書房，“骨兒，你今年多大了？”
“骨兒今年十歲了，阿娘說，再等五年骨兒便可議親了。”百裏伏骨歪歪腦袋，想了一會兒才道。寧歸覺得好笑，不禁打趣道：“骨兒的阿娘是這般告訴骨兒的嗎？不過骨兒可知道何為議親嗎？”
百裏伏骨搖搖頭：“骨兒不知，阿娘說，等骨兒長大了便知道了，骨兒現在還不到明白的時候。”
“原來如此。”寧歸淡淡一笑，牽著百裏伏骨走進書房，又在屋內添了盞油燈，昏暗的書房頓時亮堂起來。寧歸拉著百裏伏骨坐到書案前，書案上擺滿了筆墨紙硯，整齊有序。
百裏伏骨好奇地拿起一只毛筆，沾了硯臺裏的墨水，嘗試著在純白的宣紙上寫字，卻寫得歪歪扭扭的，幾筆落下，濃黑的墨汁浸濕了薄薄一層的宣紙，印出幾個黑乎乎的墨塊。百裏伏骨有些郁悶，平日裏看著師父在宣紙上筆走龍蛇般地寫了寥寥幾筆，一個個飄逸灑脫的字便在他的手下一一展現出來，如今換了自己，字跡真是無法看。
寧歸在書案前掌上蠟燭，見純白的宣紙上墨跡斑斑，竟覺得哭笑不得：“骨兒可是想要作一幅山水畫，這墨跡可著實耐人尋味。”
“骨兒不懂山水畫，只是骨兒見師父字跡寫得那般好，便想著自己學學。然後……就變成這副模樣了。”百裏伏骨一怔，隨即認真地搖搖頭，絲毫沒察覺到來自自家師父的打趣。寧歸無奈搖頭，自家這小徒兒這般遲鈍，日後吃了虧可怎麽辦？
“骨兒有這般好學之心自是不錯，不過骨兒要記得，任何事都不要太過於急功近利，須得一步步來，若走錯一步，那麽都將前功盡棄。骨兒，你可明白？”寧歸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百裏伏骨，帶著為人師表的嚴厲。昏暗的燭光下，他一半的臉隱藏在黑暗裏，溫潤的眉眼清清淺淺，朦朦朧朧間，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充斥著百裏伏骨的胸口，讓她一時晃出了神。
就是眼前這個恣意灑脫的人，明明在這個亂世可以清冷淡漠到對自己毫不關心，卻總是對自己表露出來自內心的溫柔清潤。他的種種關心，句句溫柔，深深地在她心中紮了根，發了芽，然後長成她期待的模樣，在很多年後，即便她被傷得體無完膚，依然不忘眷戀曾經種種，以及那個給予自己希望和溫暖的人。輕描淡寫，他一往如初，卻又怎敵世事難料，讓她措手不及。
寧歸見自家小徒兒竟然罕見地出了神，一時覺得欣慰，如此這般，自家小徒兒沒有失去孩童的本性，看來是從那段悲傷中走出來了。
“咳，骨兒，你可聽懂了為師的話了？”寧歸覺得為人師者，傳業授學時自是要有身為師父的威嚴。百裏伏骨回過神，見自家師父正一臉嚴厲地看著自己，當下立即規規矩矩地坐好，點了點頭：“師父，骨兒明白了。日後不管是讀書識字，亦或是學習醫術，骨兒一定會認認真真的。”
“如此甚好。”寧歸很欣慰，卻也很郁悶，自家小徒兒太沈悶了怎麽辦？自從那日她醒來之後，笑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平日裏多半都是板著個小臉，做事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實在是沈悶無趣至極，性格又實在遲鈍，看來以後還是要多讓她放松放松，能夠無憂無慮並放下心裏負擔自是更好。
百裏伏骨自是不知道自家師父心裏盤算著改變自己性格的事，她見自家師父沒再說什麽，便提筆照著一旁擺著的寧歸寫好的字，一點點學起來。寧歸一回神就看見自家小徒兒認真謹慎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走到書案旁，默默無聲地替她研墨，時不時告訴她她練的字怎麽讀，又替她解釋文章的意思。
時間一點點流走，轉眼已是半夜。百裏伏骨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打了個哈欠，還準備接著練字，卻被寧歸止住：“骨兒，已經半夜了，你該去休息了，明日還要隨為師去鎮上呢。”
“半夜了？”百裏伏骨一驚，沒想到一靜下心來練字，時間都過得這般快。她站起身，走到倚在窗邊喝酒的寧歸身邊，朝他恭恭敬敬地行禮道：“骨兒這便去休息，師父也早些歇息。”
“你這小丫頭，這般小就守著這些虛禮，真不知道這是誰教你的。”寧歸無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朝她揮揮手，“你先去睡吧，為師還有點事。”
百裏伏骨微微仰頭，能夠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可那抹暗香卻無法被酒氣掩蓋。這香很熟悉，她記得自己那日被師父抱回來時，她伏在師父肩頭，模模糊糊聞到了這股暗香，從那以後，都很難再聞到。她幾次想問，卻又不敢過多幹涉師父的事。見師父又將目光落到窗外的黑暗裏，她只好悄聲退了出去，又輕輕掩上房門。
寧歸聽到關門的聲音，知道百裏伏骨出去了，便從窗邊走到書案前，將她練過的字一張張收拾好，放進書櫃裏。然而此刻誰也沒有看到，他煞白得過分的臉龐，以及殷紅似血的嘴唇，酒葫蘆被他放到一邊，裏面的酒所剩無幾，整間書房裏漸漸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香，不似花香，不似脂粉，那香很細很柔，並不讓人覺得刺鼻或者膩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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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為師便先教你識字寫字。”寧歸收起書，牽過百裏伏骨的小手朝旁邊獨立的一間竹屋走去，那是寧歸特意僻出來的書房，“骨兒，你今年多大了？”
“骨兒今年十歲了，阿娘說，再等五年骨兒便可議親了。”百裏伏骨歪歪腦袋，想了一會兒才道。寧歸覺得好笑，不禁打趣道：“骨兒的阿娘是這般告訴骨兒的嗎？不過骨兒可知道何為議親嗎？”
百裏伏骨搖搖頭：“骨兒不知，阿娘說，等骨兒長大了便知道了，骨兒現在還不到明白的時候。”
“原來如此。”寧歸淡淡一笑，牽著百裏伏骨走進書房，又在屋內添了盞油燈，昏暗的書房頓時亮堂起來。寧歸拉著百裏伏骨坐到書案前，書案上擺滿了筆墨紙硯，整齊有序。
百裏伏骨好奇地拿起一只毛筆，沾了硯臺裏的墨水，嘗試著在純白的宣紙上寫字，卻寫得歪歪扭扭的，幾筆落下，濃黑的墨汁浸濕了薄薄一層的宣紙，印出幾個黑乎乎的墨塊。百裏伏骨有些郁悶，平日裏看著師父在宣紙上筆走龍蛇般地寫了寥寥幾筆，一個個飄逸灑脫的字便在他的手下一一展現出來，如今換了自己，字跡真是無法看。
寧歸在書案前掌上蠟燭，見純白的宣紙上墨跡斑斑，竟覺得哭笑不得：“骨兒可是想要作一幅山水畫，這墨跡可著實耐人尋味。”
“骨兒不懂山水畫，只是骨兒見師父字跡寫得那般好，便想著自己學學。然後……就變成這副模樣了。”百裏伏骨一怔，隨即認真地搖搖頭，絲毫沒察覺到來自自家師父的打趣。寧歸無奈搖頭，自家這小徒兒這般遲鈍，日後吃了虧可怎麽辦？
“骨兒有這般好學之心自是不錯，不過骨兒要記得，任何事都不要太過於急功近利，須得一步步來，若走錯一步，那麽都將前功盡棄。骨兒，你可明白？”寧歸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百裏伏骨，帶著為人師表的嚴厲。昏暗的燭光下，他一半的臉隱藏在黑暗裏，溫潤的眉眼清清淺淺，朦朦朧朧間，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充斥著百裏伏骨的胸口，讓她一時晃出了神。
就是眼前這個恣意灑脫的人，明明在這個亂世可以清冷淡漠到對自己毫不關心，卻總是對自己表露出來自內心的溫柔清潤。他的種種關心，句句溫柔，深深地在她心中紮了根，發了芽，然後長成她期待的模樣，在很多年後，即便她被傷得體無完膚，依然不忘眷戀曾經種種，以及那個給予自己希望和溫暖的人。輕描淡寫，他一往如初，卻又怎敵世事難料，讓她措手不及。
寧歸見自家小徒兒竟然罕見地出了神，一時覺得欣慰，如此這般，自家小徒兒沒有失去孩童的本性，看來是從那段悲傷中走出來了。
“咳，骨兒，你可聽懂了為師的話了？”寧歸覺得為人師者，傳業授學時自是要有身為師父的威嚴。百裏伏骨回過神，見自家師父正一臉嚴厲地看著自己，當下立即規規矩矩地坐好，點了點頭：“師父，骨兒明白了。日後不管是讀書識字，亦或是學習醫術，骨兒一定會認認真真的。”
“如此甚好。”寧歸很欣慰，卻也很郁悶，自家小徒兒太沈悶了怎麽辦？自從那日她醒來之後，笑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平日裏多半都是板著個小臉，做事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實在是沈悶無趣至極，性格又實在遲鈍，看來以後還是要多讓她放松放松，能夠無憂無慮並放下心裏負擔自是更好。
百裏伏骨自是不知道自家師父心裏盤算著改變自己性格的事，她見自家師父沒再說什麽，便提筆照著一旁擺著的寧歸寫好的字，一點點學起來。寧歸一回神就看見自家小徒兒認真謹慎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走到書案旁，默默無聲地替她研墨，時不時告訴她她練的字怎麽讀，又替她解釋文章的意思。
時間一點點流走，轉眼已是半夜。百裏伏骨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打了個哈欠，還準備接著練字，卻被寧歸止住：“骨兒，已經半夜了，你該去休息了，明日還要隨為師去鎮上呢。”
“半夜了？”百裏伏骨一驚，沒想到一靜下心來練字，時間都過得這般快。她站起身，走到倚在窗邊喝酒的寧歸身邊，朝他恭恭敬敬地行禮道：“骨兒這便去休息，師父也早些歇息。”
“你這小丫頭，這般小就守著這些虛禮，真不知道這是誰教你的。”寧歸無奈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朝她揮揮手，“你先去睡吧，為師還有點事。”
百裏伏骨微微仰頭，能夠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可那抹暗香卻無法被酒氣掩蓋。這香很熟悉，她記得自己那日被師父抱回來時，她伏在師父肩頭，模模糊糊聞到了這股暗香，從那以後，都很難再聞到。她幾次想問，卻又不敢過多幹涉師父的事。見師父又將目光落到窗外的黑暗裏，她只好悄聲退了出去，又輕輕掩上房門。
寧歸聽到關門的聲音，知道百裏伏骨出去了，便從窗邊走到書案前，將她練過的字一張張收拾好，放進書櫃裏。然而此刻誰也沒有看到，他煞白得過分的臉龐，以及殷紅似血的嘴唇，酒葫蘆被他放到一邊，裏面的酒所剩無幾，整間書房裏漸漸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香，不似花香，不似脂粉，那香很細很柔，並不讓人覺得刺鼻或者膩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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