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的小竹屋裏住了幾天，百裏伏骨的身體也算是痊愈了。寧歸不禁松了口氣，平常他一個人住都習慣了，從不在乎身外之事，如今養了個女娃娃，以前的瀟灑日子怕是過不了了。

那日清晨，寧歸戴著一個鬥笠，披了件披風就準備出門。百裏伏骨見狀，立即拉住他的手，說什麽也要跟著去。寧歸無奈，便也帶著她一路下山。

山下的鎮子這幾年來因為兵荒馬亂沒有殃及到，所以相對比較繁榮熱鬧。寧歸帶著百裏伏骨找了個街邊攤位，擺上桌子，又提筆在桌上的白布上寫道：“算命，百算百靈。”

百裏伏骨疑惑：“師父，你這是要做什麽？”

寧歸掏出腰間掛著的酒葫蘆，大喝了一口，解釋道：“以前我一個人住在山上時並不太需要錢財這等身外之物。如今你跟著為師上了山，為師總不能一天到晚讓你喝稀粥才是。”說著他指了指桌上的白布，“這，便是我們掙錢的方式。”

“師父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嗎？師父沒有師父嗎？”百裏伏骨疑惑。寧歸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打趣道：“骨兒今日難得問了為師兩個問題。為師自然也是有師父的，不過為師的師父在為師少年時就離開了，他把一身絕學傳給了我，卻並不願意收我為徒。他一向自由灑脫慣了，自是不願帶我在身邊成為他的拖累。當我學成那一日，他便只身離去，直到多年前我才得知他已客死他鄉。”

百裏伏骨仰著頭，自是可以看出他眼裏的感慨和悲傷，不禁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眼神堅定道：“以後骨兒會一直陪著師父的。”

寧歸怔怔地看著她，最後輕笑出聲：“骨兒以後長大了就有自己的路要走，怎可一直陪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

“師父一點都不老，骨兒說的是認真的。”百裏伏骨眼裏閃著倔強的光，很不認同寧歸說自己老。寧歸無奈，只能依著她：“好好好，為師一點都不老。行了，有客人來了，等會兒你跟著為師學，保證你學了這一招，以後在路邊隨便擺個攤就不怕沒飯吃了。”

“嗯。”百裏伏骨乖乖點頭，然後看向攤前的人。來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形消瘦，身上有股濃濃的酒氣，像是喝了許多酒。那人一來便坐到攤前的矮凳上，對寧歸說道：“先生，你這卦算得可真的經驗？”

“那當然，不靈不要錢。”寧歸微微壓低鬥笠的邊檐，沈著聲音，讓人聽不出他的年齡。中年男子黯然的眼裏光芒一閃，激動道：“先生可否為我算上一卦，看看能否為我指點迷津？”

“自然可以。”寧歸點點頭，接著道：“據我觀施主面相，施主定是家裏出了事，才導致形容枯槁，滿眼憔悴。”說著他伸出手掐指一算，又道：“可是家中妻眷患了重病？”

“不錯，先生真是神算，我家妻子已臥病在床多年，每個大夫看了都說藥石無醫，如今這幾月來病情加重，我別無辦法才來找先生算上一卦。”男子見他輕輕一掐手指就能算出自家困境，這下又信了幾分，神情也更加激動。

寧歸點頭，沈吟片刻，道：“你沿著這條街轉進一條小巷，那裏住著一個赤腳大夫，名氣不大，可他手中有你要的藥方，你去同他講出你妻子病況，他定會給你開藥，保證你的妻子藥到病除。”

那男子一聽就坐不住了，匆匆將一吊銅錢扔在桌上就沿著街道尋去。

寧歸拿過桌上的銅錢，數了數，正好三十個，他笑了笑：“這卦費給得倒是挺準的，咱們沒有虧。”

百裏伏骨看著他手裏的銅串，疑惑地問道：“師父，這三十個銅板是不是給多了？看那人樣子不像有錢人，他會不會再回來討回去？”

“不會啊，你沒聽到他說嗎？他為他妻子請了許多大夫看病，都說藥石無醫，我告訴他小巷深處有一個赤腳大夫，他卻表現得不知那人一樣。可想而知他請的都是有名望的大夫，如今是亂世，有名望的大夫哪個還懷著醫者仁心的赤誠之心，定會個個都獅子大開口收取診費，他既然請得起，這就說明他家境殷實，所以我們這三十個銅板收的一點都不虧。”寧歸一邊收攤，一邊解釋，“好了，今日就算這一卦，明日再來，人定會更多。”

“為什麽？師父，你又是怎麽算出那人家中妻子患病的？為何你會知道那個赤腳大夫有藥方可以救他的妻子？”百裏伏骨牽著寧歸的衣袖在人群中穿梭，還不忘問出心裏的疑惑。

寧歸回牽住她的手，低聲解釋道：“那人腳步虛浮，眼底烏青，面色憔悴，可想而知他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身上又是一股酒氣，說明他定是遇到了束手無策的事。觀他年齡四十上下，定是成了家的，成了家就要養家，可他卻選擇去了酒肆喝酒，那肯定就是家中出了麻煩事讓他愁悶。雖說他身上酒氣濃郁，可是為師還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那味藥一般來說都是治女子體虛之癥，尤其是生產完之後，可若是用量過度，定會引起其他病癥，這也難怪那些大夫都說已經藥石無醫。一般的大夫都只會望聞問切，誰也無法想到去檢查原來的藥渣，自是不知病從何來。”寧歸頓了頓，接著道：“而那深巷中的赤腳大夫雖然名望不大，醫術也不精湛，但是卻也秉持著一顆醫者仁心。前不久我與他見過一面，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剛好那日我得了一味藥材，便低價賣給了他，順便給了他一張藥方，恰巧那張藥方可治那中年男子的妻子的體虛之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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