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思思！”

本來在這片封閉的室內館裏，充斥著教練的聲音，小朋友的聲音，打球的聲音，而此刻，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佳那一聲怒吼聲震得在一旁的宋高直捂住耳朵。所有的小朋友都停下了動作看向了那個臉色通紅，怒視著黃思思的顧教練。

自己的餘音在空闊而密閉的室內回蕩，四周卻靜得可聞針落地。

顧佳也反應了過來，想用手捂著臉，但是有這麽多小朋友在這裏，這時候捂臉的話，教練形象就全沒了！

“冷靜！冷靜！”顧佳連忙對自己說道。

“黃思思，還不過來訓練。”顧佳努力平靜下來，聲音不響，卻在此刻清晰無比。

“繼續訓練。”冷哲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便繼續開始了訓練，頓時打破了冷疑的尷尬。

周一寸那邊也繼續訓練起來，聲音四處穿插交間，顧佳不由得心裏有些小感激，沒有冷哲那一聲帶頭，她也許還要尷尬更久。

黃思思被顧佳剛才那一聲怒吼給嚇到了，一副受怕了的表情，老老實實地走了過來。

“黃思思，正反手，五十遍。”顧佳深吸一口氣，學起冷哲擺出了一張撲克臉。

“哦。”黃思思苦著一張臉，甩手就揮起拍子來。

不過……那動作和之前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這哪裏是剛剛那個發揮出天賦【鏡像】的小家夥，要說【鏡像】的效果是暫時的，可也不致於短短幾分鐘就能完全忘個幹凈吧。

“你前面怎麽揮拍的，現在怎麽揮。”顧佳語氣不善，她實在有些受不了這個“問題兒童”了。

“可是……我忘了……”黃思思用手指摳著拍柄上的吸漢帶，一臉委屈模樣。

讓你調皮！讓你不聽話！

不過想歸想，真得看到黃思思這副可憐模樣，顧佳還是有點感覺這麽兇小朋友不太好……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顧佳努力讓自己面帶笑容，她又不是什麽嬤嬤，總不能對小孩子像這個年代裏耳熟能詳的老節目裏的某嬤嬤對某格格那樣吧。

“那個，黃思思，你想不想認真學習網球的？”顧佳面帶笑意，語重心長。

黃思思似乎還在顧佳剛才那一兇的後怕裏，不敢說話，只敢點點頭。

“那你喜不喜歡網球？”

黃思思又點點頭。

既然喜歡，那便再好不過了，一個擁有網球天賦又喜歡網球的人，哪怕再難教，也是有路可尋的。

“那好，我再給你看一遍動作，你仔細看，仔細練，聽明白了嗎？”顧佳想著，自己真是越來越代入教練這個身份了。

顧佳把正反手的動作都演示了一遍後，就讓黃思思一個人在那裏練揮拍。

這次黃思思聽話了，天賦【鏡像】畢竟屬於高等天賦，僅僅看了一遍就完全模仿出了顧佳的動作。

一個擁有高等天賦的人，哪怕現在還小，不能理解自己所擁有的天賦能力，但隨著網球學習地不斷深入，遲早有一天會自己覺悟，而顧佳準備給她培養的計劃，就是在她覺悟之前，讓她的身體完全記住這些動作。

方之月這邊，顧佳也比較頭疼，不論是眼似冷哲的宋高也好，還是看上去是問題兒童的黃思思也好，都是屬於有天賦的人，只要按著訓練計劃走，就能夠讓水平不斷提高。

但是，一個沒有網球天賦的人，再怎麽努力，也很難在同一時期追上有天賦的人。也就是說，十二月的比賽，按現在的情況看來，方之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打得過其他參賽的小朋友的。

顧佳想盡力幫她，但是從教學上來說，幫一個完全沒有天賦的學員，並花上大量的時間精力，是完全不值得的，這份精力隨便用在宋高還是黃思思身上，效果都會好上數倍。

顧佳之前就嘗試過了，無論是宋高也好，黃思思也好，只要他們認真學了，很快就能學會她教的動作。而她教方之月，花得時間是他們的數倍，到現在也只是勉強動作對了恧已。

顧佳終於明白當一個教練是有多不容易了，想要因材施教，那難度絕對遠遠大於統/一教學。

她也終於明白了自己小時候學網球，為什麽其他小朋友學得比她更認真，更努力，但她的教練依然把重點培養放在自己身上。

有舍，才有得。

顧佳揉了揉太陽穴。

但是，她是她，她不是別人，別人辦不到的事，不意味她也辦不到！

她要幫方之月，她怎麽能忍心放棄這麽一個只是看著網球，眼神中便能燃起熊熊火焰的小女孩！

努力並不是完全比不過有天賦的人的。

前世最後一戰的對手“艾德琳”，便是那個年代裏網壇的一個奇跡。

都說最了解一個人的人，往往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對手。顧佳當時為了能夠打敗艾德琳，翻看了艾德琳一生所有有記錄的比賽視頻，包括艾德琳打短網賽的視頻！

很多人只看到她和艾德琳站在了網壇的巔峰，贏得一項又一項的公開賽事，可卻很少人知道，小時候的艾德琳其實是一個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無天賦女孩。

在艾德琳的個人傳裏有過這麽幾段話：

就在所有人都準備放棄我的時候，我遇到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個教練。她不嫌棄我的天賦差，不嫌棄在我身上花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可我限於天賦，如何也打不贏同一年齡階段的對手。

我自認為長大了，我不小了，我站到她的面前，憤怒將我的理智吞噬，壓抑了十幾年的火焰就那麽肆無忌憚地對著她灼燒起來。

我問她：“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麽不和其他人一樣放棄我？！讓我自生自滅就好了呀，一盆水撲滅我最後的希望就好了呀！你為什麽要把我從絕望的地獄中拉回來，給我希望？你明知道我沒有天賦，卻還要一直把我帶向職業的道路，我的一生都是你毀的！你為什麽要救我？！”

我至今依然記得她當時的表情，她微笑著，那笑容和我生前的母親很像，她的眼神裏帶著寵溺，帶著慈愛，帶著很多我至今都不能理解的意味。

她問我：“你熱愛網球嗎？”

我擦著眼淚滿是不甘地說道：“愛。”

她說：“就和我第一次見到的你一樣。你的眼裏依然帶著熾熱的光芒，灼燒著對網球無盡熱愛的火焰。”

“可我沒有天賦，我再怎麽努力我也比不過她們的。”

“錯了，”她搖搖頭，“網球不是比拼天賦的運動，而是比拼內心的運動。”

“她們有的是網球的天賦，而你有的，是比她們都要努力的天賦，是最質樸的天賦！”

她說得激動起來，我也激動起來，從那時候起，我就明白了，我不比任何人缺少什麽天賦，我的天賦就是我的【努力】。

為了能夠戰勝艾德琳，顧佳可以說翻看了所有與她相關的資料，自傳，雜志等等，只為找到她的弱點。然而在看到這幾段話後，她明白了，這是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天使，她已經沒有弱點了。

那一場對決，顧佳贏得不是艾德琳的這個人，而是以付出生命為代價的那一絲天命吧。

顧佳在看向方之月的那一瞬裏，腦海中閃過了太多的念頭，今天她是方之月，但顧佳希望有一天，她能成為“艾德琳”。

顧佳在方之月面前蹲下身子，認真地問道：“方之月，你喜歡網球嗎？”

方之月似乎不喜歡說話，一直都是少言寡言，她點了點頭，但每一下都點得很認真，很執著。

她的眼裏就像艾德琳書中所描寫的那樣——灼燒著對網球無盡熱愛的火焰。

“好，從明天起，你的訓練計劃和他們不同，可能會很累，很辛苦，怕不怕？”顧佳問得很認真，哪怕方之月有一絲的猶豫，她都會改變對方之月全力培養的計劃。畢竟，這裏只是一個興趣班，這幫小家夥的未來充滿著太多的未知。

方之月沒有猶豫，依舊是那麽執著而認真地點著頭。

在那一刻，顧佳忽然覺得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喜悅，這一絲喜悅之情混進血液中，不知從何而起，流進心房，又流遍全身。

“好，從明天起，你帶一根跳繩來，今天先跟著練好正手揮拍。”

顧佳說完，撇頭看了一眼在那練揮拍的黃思思，兇一兇她後確實老實多了。

顧佳朝黃思思身旁一指，示意方之月站在黃思思的左邊：“你站這裏，按我教你的正手揮拍動作，重覆一百次，記住，一次也不能錯，我看到錯一次，就要重新計數，聽到了嗎？”

可能是剛剛沖黃思思大吼了一聲，雖然一開始顯得挺尷尬的，不過現在顧佳覺得自己反而放開了些，沒有了那種被拘束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這收藏數~撲了，都要考慮要不要快點完結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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