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屍墓招魂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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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屍墓招魂⑩
另一邊。
竹林密布，隱約可聽見古琴悠揚之聲。
謝離一躍進棺內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他面色古怪，穿行過竹林循著那琴聲一路向前走去。走了數十丈方才看到一間竹屋，擺設清雅，輕紗垂落，門前立著兩座仙鶴石雕，栩栩如生。
琴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他不曾猶豫，走進竹屋裏面。
琴聲越來越明亮，隨他跨進屋內的腳步，氣勢陡然鋒利起來。但謝離看向四周，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唯有正中央擺著一桌棋局。座子已落，待白子先行。
棋子上縈繞著絲絲黑氣，謝離瞇了瞇眼，片刻後拂開衣擺落座於前，執起一枚白子。
他落在一字，隨著清脆聲落定，對面忽然升起一股黑霧，接著黑霧中出現了一道豐腴身影。濃霧散去，紅影逐漸清晰。她穿著件精心繡制的嫁衣，釵冠戴滿了整個發髻，像是要故意炫耀自己的出嫁喜事，裝扮格外誇張庸俗。
但這位精心打扮過的新娘，卻沒有臉。
臉上一團光禿，只有厚厚傅的一層粉。
看來這就是那女鬼了。
“謝明燭在哪？”
女鬼並未回答他，擡起如玉般的手，捏著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然後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離眸光暗了暗，擡手下棋。
兩人有來有往，於一方小小棋盤上廝殺博弈。起先所需的思慮時間並不長，但隨著局勢越發險峻，到了後面，那女子光滑的臉上透出幾分焦躁，拿著棋子來回試探。
謝離也不催她，只是時不時發出一聲很低的譏笑，攪亂她的心神。
那女子沈默片刻，忽然放下手。
“你真的只想找到謝明燭的屍體？”
聲音很細，像二八年華的少女。
不等謝離開口，她又道：“從你一進鮑家村我就知道你想做什麽，謝明燭是你的師尊，雖然不清楚你對她抱有何種執念，但你想覆活她，對吧？”
她笑意盈盈：“我可以幫你。”
“你幫我？”謝離掀眸，盯著那張白皮臉。
“聽聞羈留山有言靈術，可招魂覆生死者……”她頓了頓，篤定，“你想用在那個姓謝的丫頭身上。”
謝離的神色唰得冷下去：“你從何處知曉言靈的？”
“我活了千年，這世間沒什麽我不知道的。”
女鬼似是有些疲倦，伸手撐著下巴，另一手無意間掃亂了桌上的棋，棋子嘩啦啦如珠落玉盤般墜地。
“罷了，我還是開門見山吧。”
“你沒有法子讓謝青嵐心甘情願地用言靈最後一招，但我可以。要不要做個交易，我替你找回謝青嵐的屍首，助你覆活她。”
謝離：“條件呢？”
“讓你的師尊，替我殺一個人。”
謝離勾唇，像是不屑，“什麽樣的人還得我師尊親自去殺，我也可以。”
“不。”女鬼搖搖頭，“你不行。”
“我知曉你厲害，修為與你師尊比青出於藍，但那個人，只有言靈能殺死他。”
“誰？”
女鬼噓了下，“我不敢說他的名字，但我可以寫給你看。”
她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
謝離瞳孔一震，旋即錯愕地看向女鬼，後者咯咯地笑得正歡。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捧著發疼的肚子前仰後合。笑過頭了，又伸手擦掉不存在的眼淚，慢悠悠地站起來。
嫁衣長擺拖地，隨著她的小步移動。
她背對謝離，走到窗前，掀開被風拂動的輕紗往外看去。竹林外祥和寂靜，日光也不曬人，一副春日涼爽的景象。
也不知那位仙人還活著沒有。
酷暑曬人如火烤地獄，可不是什麽好挨的滋味。
身後傳來極低的一道咻聲。
女鬼邊轉過頭邊說，“對了，那個姓謝的丫頭……”
話音未落，一柄利刃毫不猶豫地穿過她的胸膛，判天神武上環繞著冷銳白光。女鬼順著長槍看向謝離，後者面色淡漠，掃過她開始碎裂的軀體。
“你說的確實很和我心意。”
“但這麽多年來，我從不被迫與人做交易。”
“……哈哈…”女鬼並未驚慌，反倒尖笑起來，“不愧是…不愧是厲城主啊。”
她反手抓緊判天，“但我還沒那麽容易死。”
謝離擰眉。
察覺到不對。
“這是…”是鬼魂分身？！
“你陰晴不定，我怎敢用真身來見你。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必須要見到那個人……”
女鬼的聲音和她的身體一樣逐漸散化，謝離試圖將她留住，擡手時心中卻一陣劇痛猛地襲來。那痛感近乎要撕裂他的心肺，連站都站不穩，踉蹌摔到地上，唇色蒼白。
女鬼的聲音近在咫尺。
“在這裏我無所不能，你謝離又算什麽東西。”
“看來你還是不夠迫切，那我再幫你一把吧。”她陰毒地呢喃，“你要好好地回憶清楚，千遍百遍地去體會——”
“謝明燭死的那一幕。”
謝離被壓得渾身無法動彈，鮮血從嘴角溢出，狼狽地倒在地上。
他神情倉皇，嘴唇顫抖。
不…不要……
不要讓他再看到師尊死的模樣。
“去吧。”
女鬼輕飄飄一句。
轟隆巨響後，謝離的心智被拉進萬丈深淵內，陷入痛苦的輪回。
天邊有雷鳴響起，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碰到滾燙的地面登時化作熱水，積水太深，燒進她的鞋裏。謝青嵐被熱得齜牙，連忙跳到斜坡上。
“封吾仙長！快過來！”
封吾在她對面不遠處。因為鞋襪料子的質量比她的好，水輕易浸不濕，勉強還能忍耐一會。但隔著熱水也像放在火爐上烤，實在熬不住了快步朝謝青嵐這邊走來。
他們站在斜坡上，淋著雨，腳底被燙得時不時踢踏兩下，就像兩條在狂風呼嘯裏發癲的流浪犬。
“這什麽破地方啊！”謝青嵐氣得罵人，“女鬼呢，這裏哪有鬼？”
她放眼望去，整條街上都是撐著傘的行人。但這些行人各個都沒有臉，像白泥在臉上隨手糊了一把，光有皮沒有五官。
跟他們說話也不搭理，擋在路前直接繞過她。
謝青嵐實在沒法，想著幹脆上手搶傘。
可傘也搶不過，攥在手裏跟攥命似的，還要被封吾念叨半天，說什麽勿以惡小而為之。她敷衍地點頭說好，扭頭想進店鋪裏躲，但兩旁門戶緊閉，砸都砸不開，否則也不至於在這淋雨。
“仙長，您要不快想個法子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快被煮熟了。”
明明瞧著也沒什麽奇怪的，可偏偏這地面就是燙得嚇人。
剛剛沒下雨時更慘，暑日暴曬，她和封吾差一點就要渴死在這了。
“謝宗友你先別急，”
封吾面色也有些焦急，但這場面他也未曾經歷過，左右看了看想不出辦法，又見謝青嵐不斷地來回跳腳。
他突然伸手解開衣帶。
“封吾仙長，這不合適吧！”謝青嵐驚慌。
“沒什麽不合適的。”
封吾脫下外衫，大力撕成兩半遞給她。
“我的外衫防水，你脫了鞋襪用它裹著，水不會浸濕。”說完他頓了頓，又把頭上的發帶摘下來，“用發帶綁吧。”
謝青嵐：“……”
她感動地啜泣兩聲。
“仙長，您真是個大好人。”
被謝師祖這麽誇讚，封吾很是羞赧，低聲：“您是前輩，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謝青嵐正在研究那東西要怎麽綁，沒聽見他的話。
綁好新式襪子後，她來回試著走動，嘖嘖稱讚。這宗主的衣服料子就是好啊，不僅隔水還隔熱。
不過沒多久，雨就漸漸停下。
只見街道行人上一秒還撐著傘，下一秒全部心有靈犀地收了起來。
先前未下雨時也是如此，不過才落了幾滴雨，眾人就不約而同地撐開傘，動作整齊一致，就如同被刻意操控著的傀儡。
“女鬼這是想讓我們幹什麽呢？”謝青嵐不解。
她思忖時，下意識靠著一棵柳樹。樹幹輕微晃動，有落葉緩緩飄下，其中有一片落到了謝青嵐的頭頂。
她擡手揭下，餘光隨意一瞥，倏地頓住。
那柳葉上寫著三個小字：
【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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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他不曾猶豫，走進竹屋裏面。
琴聲越來越明亮，隨他跨進屋內的腳步，氣勢陡然鋒利起來。但謝離看向四周，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唯有正中央擺著一桌棋局。座子已落，待白子先行。
棋子上縈繞著絲絲黑氣，謝離瞇了瞇眼，片刻後拂開衣擺落座於前，執起一枚白子。
他落在一字，隨著清脆聲落定，對面忽然升起一股黑霧，接著黑霧中出現了一道豐腴身影。濃霧散去，紅影逐漸清晰。她穿著件精心繡制的嫁衣，釵冠戴滿了整個發髻，像是要故意炫耀自己的出嫁喜事，裝扮格外誇張庸俗。
但這位精心打扮過的新娘，卻沒有臉。
臉上一團光禿，只有厚厚傅的一層粉。
看來這就是那女鬼了。
“謝明燭在哪？”
女鬼並未回答他，擡起如玉般的手，捏著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然後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離眸光暗了暗，擡手下棋。
兩人有來有往，於一方小小棋盤上廝殺博弈。起先所需的思慮時間並不長，但隨著局勢越發險峻，到了後面，那女子光滑的臉上透出幾分焦躁，拿著棋子來回試探。
謝離也不催她，只是時不時發出一聲很低的譏笑，攪亂她的心神。
那女子沈默片刻，忽然放下手。
“你真的只想找到謝明燭的屍體？”
聲音很細，像二八年華的少女。
不等謝離開口，她又道：“從你一進鮑家村我就知道你想做什麽，謝明燭是你的師尊，雖然不清楚你對她抱有何種執念，但你想覆活她，對吧？”
她笑意盈盈：“我可以幫你。”
“你幫我？”謝離掀眸，盯著那張白皮臉。
“聽聞羈留山有言靈術，可招魂覆生死者……”她頓了頓，篤定，“你想用在那個姓謝的丫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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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了千年，這世間沒什麽我不知道的。”
女鬼似是有些疲倦，伸手撐著下巴，另一手無意間掃亂了桌上的棋，棋子嘩啦啦如珠落玉盤般墜地。
“罷了，我還是開門見山吧。”
“你沒有法子讓謝青嵐心甘情願地用言靈最後一招，但我可以。要不要做個交易，我替你找回謝青嵐的屍首，助你覆活她。”
謝離：“條件呢？”
“讓你的師尊，替我殺一個人。”
謝離勾唇，像是不屑，“什麽樣的人還得我師尊親自去殺，我也可以。”
“不。”女鬼搖搖頭，“你不行。”
“我知曉你厲害，修為與你師尊比青出於藍，但那個人，只有言靈能殺死他。”
“誰？”
女鬼噓了下，“我不敢說他的名字，但我可以寫給你看。”
她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
謝離瞳孔一震，旋即錯愕地看向女鬼，後者咯咯地笑得正歡。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捧著發疼的肚子前仰後合。笑過頭了，又伸手擦掉不存在的眼淚，慢悠悠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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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對謝離，走到窗前，掀開被風拂動的輕紗往外看去。竹林外祥和寂靜，日光也不曬人，一副春日涼爽的景象。
也不知那位仙人還活著沒有。
酷暑曬人如火烤地獄，可不是什麽好挨的滋味。
身後傳來極低的一道咻聲。
女鬼邊轉過頭邊說，“對了，那個姓謝的丫頭……”
話音未落，一柄利刃毫不猶豫地穿過她的胸膛，判天神武上環繞著冷銳白光。女鬼順著長槍看向謝離，後者面色淡漠，掃過她開始碎裂的軀體。
“你說的確實很和我心意。”
“但這麽多年來，我從不被迫與人做交易。”
“……哈哈…”女鬼並未驚慌，反倒尖笑起來，“不愧是…不愧是厲城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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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是鬼魂分身？！
“你陰晴不定，我怎敢用真身來見你。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必須要見到那個人……”
女鬼的聲音和她的身體一樣逐漸散化，謝離試圖將她留住，擡手時心中卻一陣劇痛猛地襲來。那痛感近乎要撕裂他的心肺，連站都站不穩，踉蹌摔到地上，唇色蒼白。
女鬼的聲音近在咫尺。
“在這裏我無所不能，你謝離又算什麽東西。”
“看來你還是不夠迫切，那我再幫你一把吧。”她陰毒地呢喃，“你要好好地回憶清楚，千遍百遍地去體會——”
“謝明燭死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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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倉皇，嘴唇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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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碰到滾燙的地面登時化作熱水，積水太深，燒進她的鞋裏。謝青嵐被熱得齜牙，連忙跳到斜坡上。
“封吾仙長！快過來！”
封吾在她對面不遠處。因為鞋襪料子的質量比她的好，水輕易浸不濕，勉強還能忍耐一會。但隔著熱水也像放在火爐上烤，實在熬不住了快步朝謝青嵐這邊走來。
他們站在斜坡上，淋著雨，腳底被燙得時不時踢踏兩下，就像兩條在狂風呼嘯裏發癲的流浪犬。
“這什麽破地方啊！”謝青嵐氣得罵人，“女鬼呢，這裏哪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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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們說話也不搭理，擋在路前直接繞過她。
謝青嵐實在沒法，想著幹脆上手搶傘。
可傘也搶不過，攥在手裏跟攥命似的，還要被封吾念叨半天，說什麽勿以惡小而為之。她敷衍地點頭說好，扭頭想進店鋪裏躲，但兩旁門戶緊閉，砸都砸不開，否則也不至於在這淋雨。
“仙長，您要不快想個法子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快被煮熟了。”
明明瞧著也沒什麽奇怪的，可偏偏這地面就是燙得嚇人。
剛剛沒下雨時更慘，暑日暴曬，她和封吾差一點就要渴死在這了。
“謝宗友你先別急，”
封吾面色也有些焦急，但這場面他也未曾經歷過，左右看了看想不出辦法，又見謝青嵐不斷地來回跳腳。
他突然伸手解開衣帶。
“封吾仙長，這不合適吧！”謝青嵐驚慌。
“沒什麽不合適的。”
封吾脫下外衫，大力撕成兩半遞給她。
“我的外衫防水，你脫了鞋襪用它裹著，水不會浸濕。”說完他頓了頓，又把頭上的發帶摘下來，“用發帶綁吧。”
謝青嵐：“……”
她感動地啜泣兩聲。
“仙長，您真是個大好人。”
被謝師祖這麽誇讚，封吾很是羞赧，低聲：“您是前輩，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謝青嵐正在研究那東西要怎麽綁，沒聽見他的話。
綁好新式襪子後，她來回試著走動，嘖嘖稱讚。這宗主的衣服料子就是好啊，不僅隔水還隔熱。
不過沒多久，雨就漸漸停下。
只見街道行人上一秒還撐著傘，下一秒全部心有靈犀地收了起來。
先前未下雨時也是如此，不過才落了幾滴雨，眾人就不約而同地撐開傘，動作整齊一致，就如同被刻意操控著的傀儡。
“女鬼這是想讓我們幹什麽呢？”謝青嵐不解。
她思忖時，下意識靠著一棵柳樹。樹幹輕微晃動，有落葉緩緩飄下，其中有一片落到了謝青嵐的頭頂。
她擡手揭下，餘光隨意一瞥，倏地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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