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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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宇宙，一個地球人對他們所在這片空間的稱呼。
它代表著神秘。
剛從休眠狀態突兀醒來的古峰寒打量著這片已經坍塌的廢墟，他與古峰烈共用一個身體，許是因為藥物的關系，關於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總是零星般在腦海閃過。
以往，他們身體共用，記憶也是彼此共用。
如今，他不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麽，只是沒來由的，他從實驗所內救出了一個地球女孩，看樣子她應該活不久了。
女孩說她叫阿無，早該死了。
她曾在大海上被海水淹沒，那時候很冷很害怕，海水帶著鹹味直沖她的鼻孔，那一瞬間她覺得就該這麽離世的。
可是她遇到一個來自天外的仙官兒，很漂亮的藍光將大海籠罩住，她想原來神仙是住在海上的。
她將仙官兒帶回了人間，那是她活得最肆意的日子，不用看別人臉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原來人也可以這麽活著，不用每天一睜開眼就是做不完的家務，也不用擔心阿娘的冷眼和給的冷飯。
她說這輩子也不算有遺憾，畢竟見識過別人沒見到過的奇跡。
說這些時，阿無臉上總是掛著一抹笑意，很淡卻溫暖。
不過須臾，她又滿是悲傷說，他們被別人騙了，她讓仙官兒陷入了苦難。後來她再也見不到屬於她的仙官兒，定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他為她而來，可她沒有保護好他。
她斷斷續續說著，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如果......你遇到一個極漂亮的白雪堆砌般的男孩，可不可以幫我說聲對不起......”
阿無心中始終記掛著阿烈，她想要道歉。
古峰寒沈默著，他看到那個人類女孩用一雙期盼的眼睛盯著他，雙眸張放著光彩。
然而，他不懂。什麽是對不起？他只知道那道藍光應當是光子飛船，阿烈與她有一絲聯系，所以醒來後會救下她。
這時，古峰寒只覺腦袋要炸裂，很疼！
許是他忽視了女孩眼中的渴望，阿無目光變得渙散，再也沒了光彩。
古峰寒親眼見識到女孩身體內某種物質漸漸脫離身體，她失去了生命。
第一次，古峰寒在異時空內不知如何處理眼前的這具冰冷屍體，他茫然的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天地。
因為他爆發出的巨大能量，除了腳底的廢墟，這是一片山谷深處，四周春意盎然，不少綠植生機勃勃，還有一些其它物種發出的鳴叫聲。
身為天外魔盒上將，他所能看到的距離與人類觀測的自有不同。他看到的山谷真就是溝壑分明，山棱錯落。
谷內所有生物一靜一動都能看得仔細，也聽得清楚。
很快，他察覺到一群人朝這裏趕來，他不知道的是因為爆炸引起了周邊山戶的註意。巨大的震動後，一些年輕人自發向山谷深處而來。
古峰寒默默放下懷中的女孩，他覺得人類來處置她應當是錯不了的。
剎那，林中刮起一陣風，古峰寒騰空一躍，很快消失不見。
時間來到二十一世紀。
按照地球的四季輪回，時間氣節，他在這裏生活了近百年。
世界飛速發展，他見識到工業發展的鼎盛時期，也看到人類文明的點滴進步，他們對宇宙的探索進入了非常活躍的一個點。
在這裏，世界各國文化交流發展，有人大膽提出宇宙蟲洞的設想，不少科學家前赴後繼探索證實。
每每看到類似的新聞，古峰寒總會將電視內播放的內容錄制下來，他手中端著一個咖啡杯站在這座頂層別墅中，遙望腳底的世界。
這些細碎時光中，他一直在尋找光子飛船還有登機黑卡，他總是獨來獨往，因為不知道還要留在這裏多久，身邊只有助手小劉幫他打理日常瑣事。
最近，他迷上韓國一部青春偶像劇《來自星星的你》，為此他決定前赴韓國去當面找一下這部戲的編劇。
助手小劉整裝待發，“先生，都安排好了，是準備私人飛機還是購票前往？”
小劉跟著他已經快十年了，小時候家裏窮，後來得到一個好心資助者的幫助才能讀完大學。
他學的是金融管理，畢業後，從不露面的神秘資助人帶著他的資料找到了他。
“留在我身邊，我需要你的協助。”
那一刻，小劉一臉震驚。從各種消息看，資助他的神秘者年齡應該最起碼四十來歲了，但眼前的男子看著頂多二十來歲，顯得比自己還年輕。
他確定了又確定，“您真是古先生？”
男子只是淡淡地點點頭，身旁一輛黑色邁巴赫在陽光下閃著光，小劉略顯躊躇，古峰寒輕撥金色眼框，“做我的助手，會給你開工資。”
小劉一下就慌了，連連搖頭，“先生，我不要你的工資。”
古峰寒沒再說什麽，直接從車窗遞給他一些房產資料和購股文件以及其他一些商業品牌，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古峰寒名下所有產業歸置妥當。
小劉這才發現這位古先生根本就是隱藏的頂級富豪，他的產業涉及亞洲各個地區，乃至他到現在都弄不明白古先生究竟是哪國人。
不過，他亦發現古先生是個怪人。
別看他現在一本正經端著咖啡杯悠哉地喝著，如果你靠近就能嗅出一股中藥湯的苦澀味道。
“您這是又喝上了？”
古峰寒目光停滯在遠方，“嗯”了一聲。
“不苦嗎？我聞著都受不了。”
男子溫和一笑，“咖啡有咖啡的醇香，中藥亦有它的滋味。在我這裏，你們難以下咽的苦味卻是十分的美味。”
“可是，是藥三分毒......”小劉還欲說些什麽，想了想還是乖覺閉嘴。
這些年，古峰寒喝的中藥難以計量，幾乎當飯吃，也沒見他身體出過什麽毛病，反而青春永駐。
小劉有時會懷疑，莫不是這中藥配方是個長生不老的藥？
他曾主動要求去幫他抓藥，才發現這些都是普通藥方都能配置的尋常中藥，益氣補血，沒什麽特別。
小劉不知道的是，身為魔盒上將的古峰寒在來到地球後與人類的喜歡截然不同，他也曾嘗試人類的甜點之類，但入口後，他覺得十分糟糕。
他不明白人類為什麽喜歡甜食，哪怕身體各項指標提出預警，也只會克制這種喜歡，而絕不會斷了它。
相比那些甜膩膩的東西，古峰寒意外食得一種十分美味的食材，地球人叫它苦瓜。
他不明白，何為苦呢？
他只覺得十分美味。
那是他落在這個星球上第一次吃得特別開心的食物，當然在時間棱邊上巡視時，他這具身體是不用吃東西的。
但來到地球一段時日，他開始學習人類生存方式，吃東西是必不可免的。
他不主動去找吃的，別人也會時不時給他一些吃的。
一如當初，在那個科技落後的年代，他行走在世界各地，一位老婆婆就曾主動給他奉上一碗紅薯粥。
那時，老奶奶千叮萬囑：“小夥子，長身體哩，不能不吃飯。”
每每憶起這些，古峰寒總會羨慕人類這個生物，至少他們擁有死亡，不必像他這般無悲無喜的活著，永無休止。
時間對他們而言，等同於磨人的刀子，一點一寸劃過，卻什麽都沒留下。
客廳內，小劉望著行李包中保鮮袋裝的數十根苦瓜陷入淩亂中，“先生的品味很是......”
嗯？他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最後由衷一嘆，“很是別具一格。”
想想自己即將只能有苦瓜果腹的日子，直接生吃的那種。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喲。
但他不懼這些，只要先生吃得開心，他可以假裝還能接受，雖說好幾次都是大口直接吞，避免了苦味在舌尖打轉。
不過，對於古峰寒此次出行的目的，小劉心裏沒底，“先生，您直接出面去韓國找那位編劇合適嗎？您的身份一旦曝光可不是兒戲。”
誰能想到韓國頂級財閥會是眼前這位超級帥氣卻又長久居住在中國這一位呢！
聞言，古峰寒回過身，將手中的空杯子遞給小劉，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放心，曝光這個這個詞是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古峰寒如此篤定，落在小劉眼中，好似他有什麽隱身秘籍般。
還別說，這些年，無論古峰寒在哪兒現身，即便在燈光聚焦的紅毯上，也很少被媒體曝光，這好像不太符合邏輯。
不過小劉不是個會細想這些的人。
小劉拿著空杯進了廚房，準備將最後一只杯具也整理妥當，他不忘剛剛的話題，接著問：“先生去找那位編劇，也是想拍部作品嗎？”
大廳內，沒有動靜。
小劉擦把手，自覺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正準備放棄這個問題時，古峰寒悠悠道：“那個電視劇不合理。”
“嗯？什麽電視劇！”
“來自星星的你。”
“啊？！您說的是現在風靡整個亞洲的那部少女懷春劇？！”
小劉再次表示無語，古峰寒的喜好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外，就挺無解的！
一個愛情肥皂泡的偶像劇，只有女生喜歡吧，對於像他這種在老人傳統思想中早該三十而立的成年男人，實在對此不感興趣。
僅有的，知曉有這部劇的，還都是在這座頂層別墅的電視投影畫面中見到的。
小劉：......
就因為劇情不合理？
古峰寒沒有繼續解釋，直接說道：“你訂票吧，就當旅游了。”
小劉一聽，十分興奮，跟著古峰寒的這些年說操心也是真操心，不過古先生是個大方的主兒，從不在細枝末節上計較，給他的工資也是相當豐厚，加上工作相對自由些，他倒覺得自己時不時占了不少便宜。
其中之一便是出差如同旅游的福利了。
很快，小劉從攜程上訂了最快飛往韓國的機票，又通過郵件將韓國那裏一應事務安排妥當，包括接機人員、安排住址等瑣碎事情。
當天，出發時天氣還不錯，中途卻遇到一些波折。
他們乘坐的飛機遇到強冷氣流，被迫在東北哈爾濱機場降落。
此時正值冬季，東北天氣惡劣，飛機延誤取消是常事。很不巧，古峰寒他們此次正好撞上，加上寒流來襲，他們不得不在當地找個地方投宿。
小劉在處理應急問題上是能手，多通電話後已經安排好下榻的酒店。
入夜，哈爾濱市內寒風冷冽，古峰寒不受氣溫感染直接邁進人影稀疏的街頭，小劉跟在後頭攏了攏衣帽，他打量著灰蒙蒙的天，提醒道：“先生，怕不是要落雪了。”
古峰寒停住，望了眼空中漸漸密集而來的雲團，輕聲道：“嗯，已經開始下了。”
星星點點的雨雪沒一會兒便落在小劉的鼻尖，他打了個寒顫嘀咕一句：“還真下了，在這方面，先生的預言從沒出錯過。”
兩人迎著風雪加快了腳步，開始還只是零星雪花，半刻鐘後雪勢漸大，小劉叫囂道：“先生，咱們的酒店離這兒不遠了，走快些。”
小劉已經跑到古峰寒的前頭帶路，沒發現馬路邊沖出一個十來歲的女孩，面頰被打得通紅。
許是風雪漸濃，遮擋住視線，她撞上了古峰寒。
女孩吃痛一聲，連連致歉，“不好意思，是我跑得太快了。”
說著又回望來時的路，顯得十分急切，好似身後有人追趕。
古峰寒本沒在意，正準備繞過她，卻在擡眼時楞住，一些丟失的記憶慢慢拼湊連接在一起，那個熟悉的介質又在另一個人類身上覆蘇。
他似乎感知了古峰烈在地球的那段日子。
類似的街頭角落，女孩眨著大眼睛對阿烈說：“不如我們去偷吧，這樣下去會餓死的......”
他又想起女孩瀕臨死亡時說的那些話，“我叫阿無，如果......你遇到一個極漂亮的白雪堆般的男孩，可不可以幫我說聲對不起......”
落雪的街頭，微微熏黃的路燈散著一絲暖意，古峰寒楞在原地，記憶如碎片裂開又合上，待他回過神，女孩已經跑遠了。
向著那個背影，古峰寒陷入沈思。
等在前頭的小劉發覺不對，折返過來詢問：“怎麽了先生，是不是剛剛那個孩子力氣太大？”
古峰寒沒有回答他，而是吩咐小劉一個人先去酒店，他有事需要處理一下。
小劉又是一臉無辜。
他還準備提醒古峰寒是不是該去買把傘，路燈折射下拉長的身影已經漸漸走遠。
小時候的冷月，日子過得並不好，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離世，她僅有的幸福童年記憶早就在舅父舅母無休止的呵斥和命令下慢慢淡忘。
她有時甚至會懷疑，有父母疼愛的那段時光真的存在過嗎？
而她對爸媽的身形面貌也越來越模糊，只知道當年有保險公司的人員來過家裏，告訴她一筆賠償費都存進了他父母留給她的那張銀行卡。
剛被舅舅領回家時，舅母就以她年齡小，讓她交出銀行卡給她保管，那時她並不識人心貪婪，聽話地將東西叫過去。
起初，舅母對她的臉色還算好，也沒短她吃穿。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舅母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大概是讓她說出銀行卡密碼，而她又說不出的時候吧。
其實，不是她不說，而是她真記不得什麽密碼，記憶中父母也沒有特意叮囑過，而銀行卡內取錢需要密碼，她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的。
這之後她的日子便沒消停過，舅母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僅對她破口大罵，說是吃閑飯的拖油瓶，從此便經常不給飯吃。
一段時日後，冷月明白了寄人籬下就該學會低頭，她開始主動幫忙做家務，漸漸她勉強可以維持溫飽，不至於上完學後夜裏偷偷出來找東西吃。
在上學這件事上，舅母怕外人戳脊梁骨，倒沒敢讓她直接輟學在家做事。
在學校，她看到外面世界的精彩，明白只有走出去才能活得更好。
所以她一直努力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想要從村裏小鎮去市裏的重點高中，然而這一晚她聽到了舅母對舅父說的話。
“女孩子家成績好有什麽用！咱們家裏哪還有閑錢供一個外人上學！”
“我警告你，你可別拎不清，自己兒子重要還是那個丫頭片子重要，雖說咱們家浩兒才上小學，但如果你敢將家裏的錢亂花，我就帶著兒子出去過！”
“等那丫頭初中畢業了，隔壁村的李鄉長家可是請了人，雖沒明說，但話裏話外是為大兒子找個陪讀的，我瞧著那丫頭就可以，咱們還能得不少好處。”
舅父沈思片刻，嘆氣道：“可我怎麽聽說陪讀只是個幌子，其實就是暖床......”
他的話被舅母打斷，“不管是什麽，總好過養在家裏吃白食！”
一番話將冷月心底的一團火澆滅。
從那以後，冷月開始留心舅母的日常，她需要逃出去，可是身上沒有錢，她需要自己的銀行卡來保障以後的生活。
關於銀行卡不知道密碼的處理方法，她也查閱了很多資料，她可以去派出所提取父母離世證明，同時帶上自己的身份證，還有保險公司那裏的證明，作為遺產繼承人，她總歸能將這些錢取出來。
數十天下來，她一直隱忍，又做些好吃的討好小表弟，終於從他嘴裏得知銀行卡被舅母藏在房內坑洞內。
這天，天氣晴朗，是個逃跑的好兆頭。趁著舅母不在家的空隙，冷月拿了銀行卡和包裹就跑了出來。
早就聽聞進城的大馬路在山墩子的另一邊，她早就打聽清楚學校送糧食的貨車今日會進城一趟。
冷月拿了東西躲在學校，直到看到那輛送貨車卸載了上面的東西，趁人不註意，她偷偷藏了進去。
貨車開了好久，差不多一天一夜。
就這樣，她隨著這輛車來到大城市。
當她站在人流攢動的街頭，一下眼花了。
光潔明亮的商鋪內各種琳瑯滿目的東西，迎面而來的人群衣著光鮮，冷月心中感嘆：“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
轉悠了大半天，冷月摸著空癟的肚子，她該去哪兒呢？
這時候，她想到自己出來的目的，她一路問人總算找到了派出所。
可是，當接待人員看她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以為跟家裏走丟了，所在在了解情況後，第一件事就是要通知家裏人前來。
“你一個孩子可不能直接取這麽多錢，會被壞人盯上的。聽話，阿姨現在就去聯系你舅舅一家，總歸是血脈親戚，也不能真對你不聞不問呀！”
冷月見狀，一把抱住接待員的褲腳，“您不能！我不回去！”
瞧著她眼神倔強，接待員皺了眉，責怪道：“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
冷月無法告訴她舅母的那些算計，畢竟有些話在她一個女孩子口中還是難以啟齒的。
她只能緊緊將人拖住。
接待員無奈搖搖頭，就這麽任她抱住不放，眼神卻示意大廳裏另一位同事去聯系。
在派出所的一天，冷月被好好安撫。
那個阿姨帶她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又陪著她坐了大半天，冷月時不時就問一句，“您什麽時候帶我去銀行？”
接待員眉眼彎彎，“再等等。總之阿姨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冷月就這麽在這裏過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氣溫驟然下降，眼看就要下雪，她聽到了舅父舅母的聲音，有警員正在對他們進行教育。
冷月側耳聽了幾句。
“都是孩子，你們做大人的怎麽能放任她一個人出門？太危險了！”
“既然是她的舅父，就該當起責任，給孩子一個家！”
“孩子在那裏過得不順心，你們也該及時與她溝通，做好一個長輩！！”
舅父連連點頭，表示帶回去一定好好照顧，冷月卻透過門縫看見舅母表面順從，眼底卻隱藏著狠毒。
冷月心頭一緊，她不能就這麽跟他們回去！
身體比大腦轉得還快，冷月一個百米沖刺直接奔跑出去，身後是舅母破口大罵的聲音，“她這是蹬鼻子上臉了，看我抓到後怎麽收拾她！”
有警員看不過眼，“這個時候不能再嚇著孩子。”
冷月才不管那些，只想盡快逃離。
天色昏暗，雨雪隨之而下。
整個街頭寒凍得厲害，冷月這一跑就撞上了被迫停留在此的古峰寒。
寂靜的城市街道，充斥著西方建築韻味，聖索菲亞教堂內散發出柔和的暖光，屋檐上已經覆上一層白雪。
男子如暗夜鬼影悄無聲息落在教堂塔頂，俯視一切。
冷月不知跑了多久，呼呼寒風混雜著警員們追趕過來的聲音。她實在跑不動，冷月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認命般等待被抓回去。
恰在這時，空中下起鵝毛大雪，雪花紛紛揚揚，似乎形成了一道屏障，將追趕而來的步伐隔開。
伴著漫天雪花，古峰寒就這樣一步一步出現。
冷月躬著身子，喘著粗氣，在人影慢慢靠近時擡了眼。
瞧見來人，這不是剛剛撞上的男人，她疑惑地蹙著眉，“先生，剛剛撞了你是我不對，不過您這是......”
她發現來人直勾勾盯著她，眸色深邃如海，那目光如同照亮的手電發出直射的光，仿佛下一秒就會穿透她的身體。
甫一低頭，男子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
低沈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古峰寒道：“別怕。現在我以資助人的身份與你簽訂協議，待日後你大學畢業，來我身邊，我需要你的幫助。”
在冷月的身體中，古峰寒隱隱感知到登機黑卡的能量。
這一刻，他相信了地球人常說的：冥冥之中自有緣法。
或許，從阿烈接觸到那個名叫阿無的女孩開始，他們也墜入這個空間的某個契緣，他想要離開，少不了這個女孩相助。
冷月對於陌生男子的提議，起初是抵觸拒絕的。
古峰寒並沒有強迫，只是遞給女孩酒店的名片，“這段時間我都會在這座城市，如果你願意了便到這裏來找我。”
冷月猶豫了小片刻，沒有接過那張名片，轉而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
雪花接觸到溫熱，在女孩通紅的手掌心融化成雪水。冷月沒有甩掉它，而是微微握緊，小心呵護。
女孩雙眼透亮，靜靜望著握緊的手，她問：“書上說，南方溫暖，很少會下漫天大雪，所以南方人總會說雪花很美，像蝴蝶一樣在空中飛舞……”
說著，她又松開了掌心，雪水如一滴眼淚滑落，“可是，為什麽美麗的雪花還是被天空給拋棄落下”
此刻，天地極為安靜。
教堂內漏出的一點光亮映照出街邊兩個身影，莫名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充斥著男子的心窩。
古峰寒說不出那種感覺，腦海中卻出現當初救下阿無時，女孩無助又充滿歉意的目光。
或許，這便是人類所說的傷感吧。
他想，眼前的小姑娘是很傷心自小被父母丟下，一個人孤零零活在這個世界。
得不到溫暖才會渴望美好的事物。
他沒有急著離開，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如果讓他來說，雪花只是水汽凝固成冰的一種自然現象。
片刻後，冷月呼出一口氣，眉眼彎彎，忽然笑著問：“先生，你是壞人嗎？”
古峰寒：……
她自問自答起來：“看你這樣應該不是，這一次我選擇相信你，也相信所以的黴運過後會有好運，而你會是我的好運。”
這一次，古峰寒鄭重點頭：“我們都會有好運！”
等在酒店的小劉是萬萬沒想到，古峰寒出去了一趟，他的身份就從助手變成了南方城市一家咖啡店老板。
古峰寒將冷月介紹給他，說：“她會在你店裏幫忙，勤學打工。”
小劉：……
冷月乖巧，忙表示：“叔叔放心，我一定會認真做事，好好上學，努力考取好的大學，不會讓先生的資助落空。”
小劉很快反應過來，笑著應下，還十分好心地將自己房間讓了出去。
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古峰寒讓小劉處理好哈爾濱這裏的事。
小劉心領神會，他會讓冷月合理消失，又合理出現在南方城市。
就這樣，冷月開始了一個人求學的生活成長之路。
然而，隨著年齡增長，關於那一晚遇到古峰寒的記憶不知不覺淡化，直至後來完全沒了印象。
所以，這些年在冷月的印象裏資助她的人就是咖啡館老板劉叔叔，古峰寒從未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直至後來古峰寒出現在大學校園。
那個時候，冷月剛開始直播，遠在意大利的古峰寒正在蒙紮賽車場上。
“令人興奮不已的賽車比賽就要開始了，場上的賽車選手有的正在緊鑼密鼓地檢查車子裝備，有的認真聆聽著前輩的指導經驗，而有的蓄勢待發，正準備大幹一場......”
一口流利英文的播音員正通過廣播將各個選手的狀態擴散出去，伴隨著他激動的聲音，令場外觀看的群眾都異常興奮。
古峰寒戴著一頂鴨舌帽遮住了半張臉坐在觀眾席上。
“咦？那個身著藍白色賽服的選手在幹啥？”
觀眾聽到播報員的提醒都齊刷刷看向場中的那名選手。
席間有人大叫起來：“哇，那是中國功夫耶！”
經過認真細看之後，播報員又是一陣激動，那顫抖的嗓音裏蹦出幾句蹩腳的中國話，頓時響徹全場。
“中國武術！那是中國武術呀！”
上場的中國人並未被場上鼎沸的人群所幹擾，他依舊紮好一個個沈穩的馬步，身側一個大個頭外國男人試圖推倒他，只見他立馬避重就輕，身子微閃，看似一個緩慢的動作卻瞬間抓住那人。
被抓起的歐洲男人已經離地淩空，他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大罵：“oh，My God！No，No，No.....”
在場的觀眾也都屏住呼吸，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中國男人竟能在一瞬間徒手抓起比自己重那麽多的男人。
一瞬間，外國大個頭便被甩出十米遠！
古峰寒看得津津有味，他打了一個響指，不遠處等候的保鏢出現，“先生，有何吩咐？”
“去下註吧，中國必勝！”
保鏢剛離開，此時的賽場尖叫聲此起彼伏。
身旁一個外國男孩也跟著大叫起來，他說著一口英文：“噢，媽媽。那個就是中國功夫嗎？好厲害！我長大一定要去中國看看！”
場上一切準備就緒。
只聽見幾輛粗重的油門聲響起，那些跑車如脫韁的野馬飛弛而過，瞬間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很快，他們來到第一個轉彎口。
被甩的歐洲大個頭盯著反光鏡後緊跟而來的中國選手，立即來了一個錯位漂移，試圖阻擋他的前進。
哪知中國選手並未減慢速度，反而加重了腳下的油門。眼看就要甩出跑道的時候，中國選手又忽然猛踩剎車，跑車如同一個單腳站立的孩子側著身子，只一秒就從前頭飄移的車縫中悄然飄過。
“Shit！”歐洲大個頭用力拍打著方向盤，嘴裏氣憤地罵出聲。
已經領先出圈的中國選手並沒有放下警惕，只見他一路加快車速，在幾個彎道口如同一陣風、一道虛影般疾馳而過。
“第一！第一！”
人群沸騰，場內外呼聲達到鼎盛，大家不約而同站起身吶喊歡呼。
古峰寒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坐姿，不經意瞥見身旁興奮跳躍著外國男孩......
一瞬間，心口驟停。
記憶如潮湧，“如果......你遇到一個極漂亮的白雪堆砌般的男孩，可不可以幫我說聲對不起.......”
這一刻，他感知到什麽！
是阿烈！阿烈快要蘇醒了！
古峰寒一瞬沖出賽場，剛出場館門口，一直跟隨的保鏢匆匆趕來，他附耳道：“先生，剛剛10點零8分國內來過電話，實驗基地的蘇博士說博格達峰那裏有了信號反應。”
古峰寒身形一頓，臉色漸漸變冷。
事情如同畫出的一個圈，因為有了起點，現在一切正朝著終點慢慢閉合。
想來，他離開這裏的時日不遠了。
當天夜裏，古峰寒便乘坐私人飛機回了國。
國內陰雨不斷，熏黃的路燈照出一點暖意，站在頂層空中別墅的古峰寒冷眼望著霓虹燈下因雨天給出行人類帶來的不便。
他一個閉目，來到擁擠的街道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綠皮火車站。
那是阿烈和阿無第一相遇的地方，也是光子落入這個星球最起始的地方。
果然，他在那裏發現了漸漸蘇醒的阿烈。
這時的阿烈還只是一個虛影，但近百年的休眠，他的能量滿格待發，開啟了平行時空，並改變了時空內原有的軌跡，意圖打亂時空交叉線。
他在報覆！
古峰寒與古峰烈同根生長，他了解他。
阿烈當初對人類伸出了援手，然而回應他的是背叛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年少時有多單純，如今便有多痛恨！
等在蘆葦叢另一處的司機，因為時空交叉看到了一些古代場景，以為見了鬼，嚇得連忙打火逃離了現場。
半人高的草叢上方，古峰寒現出身與阿烈對峙，他問他：“你究竟想做什麽！”
阿烈冷笑道：“做什麽？！只是為我們找一條回家的路！”
“你開啟了平行時空，是準備拿整個人來來為我們鋪一條路嗎？”
“是又怎樣！”
“阿烈，你靜靜等待蘇醒就好，光子和黑卡我都已經有所部署，相信我。”
“人類生性狡詐，他們貪婪陰險，這樣的物種沒有存在的必要！”
古峰烈並沒有聽從，虛影又歸置於天地間，整個火車站只剩下空蕩蕩的蘆葦叢，還有空中飄灑而下的雨絲。
古峰寒沒再逗留，轉身去了另一個地方。
阿烈還沒完全蘇醒，打開平行時空必然是借助了外在力量，而他能利用的人只有那個已經長大的少女。
城市街道邊，一幢普通的公寓樓下，古峰寒遙望樓層上冷月的住處。
他知道她不會記得他，但他對於她的行蹤了如指掌。
想要知道阿烈做了什麽，只有接近她。
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濕了少女臥室的窗，她來到窗前，似乎感應到什麽，向著街頭張望，卻什麽也沒瞧見。
次日，天放晴。
大學內一片清新怡然，古峰寒扶了扶臉上的金色眼鏡，當他出現在校園內立時引來不少女聲的註目，他成了歷史系古代文學的講師。
為了有機會探得真相，第一課他便一連五問迫使少女前去圖書館內查閱資料，他也趁此等在了那裏，窺得少女最近發生的事。
原來竟是通過直播，阿烈將冷月的直播內容投放到各個平行時空，在那裏，帝王們得知後事發展，為了王朝穩固皆趨利避害，導致原本的歷史軌跡偏離。
長此以往，時間交叉，空間混亂，這方空間必將坍塌，成為茫茫蒼穹內一粒不存在微塵。
古峰寒得知事情的真相，起初並不想插手，他想不如就放手讓阿烈去做吧，或許蘭因絮果，由他起的因，也該由他終結。
在猶豫的幾天了，古峰寒自以為可以做到心無旁騖，可是每當手裏捧著一本書時，他時常能想到當初流落在地球時，那個老婆婆手捧著一碗粥出現在他面前的場景。
在那個年代，中國動亂不斷，簡單的一碗白米粥已經是老婆婆全部的身家，但她還是將能果腹的東西留給了他。
古峰寒陷入了沈思，人類也有良善的一面。
他放下手頭的書，獨自開著車來到城市中央。
熱鬧的街頭人流不息，一家精致雅靜的咖啡店門前，一輛黑色邁巴赫停了下來。
正在店裏忙碌的劉老板停下手頭的工作，遠遠瞧見下車的男子，快步迎了上去。
自打古峰寒將名下一間咖啡店給了他，已經過去了十年，當初的小劉步入中年成了老劉，也已經成家。
看著依舊年輕帥氣的男子，老劉摸了摸肚子上的啤酒肚，感嘆一聲：“先生還是這般年輕。”
古峰寒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老劉從櫃臺內翻出一包中藥，親自去後廚熬煮後盛在咖啡杯內。
他遞上前，詢問：“先生可是有什麽要吩咐的？”
古峰寒整個人被日光籠罩著，他一直望向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望得出了神，連平日喜食的湯藥都失了興致。
他喃喃問出：“你瞧人類步伐匆匆，日覆一日年覆一年，不覺得無趣嗎？”
老劉從未見過這樣的古峰寒，他跟隨男子的目光望向窗外，笑著回道：“是挺無趣的，不過這不就是煙火人生嗎？”
他的回答落進古峰寒的耳中，他疑惑地皺緊眉，又反問：“煙火人生？”
“是呀，煙火。”老劉剛準備說些什麽，甫一回頭，瞧見了上學歸來的女兒。
小孩子五六歲的模樣，梳著兩個羊角辮，牽著媽媽的手走進了店。
孩子媽一米六五的個頭，皮膚白皙，身材因為生了孩子微微走樣，不過臉上洋溢著滿足自信的笑容。
“老劉，來了客人？”
老劉眉眼掛著笑，點點頭，“是貴人。”
店門邊，小丫頭聽到‘貴人’兩字撲騰著跑上前，老劉張開雙臂一把將女兒抱住。
“爸爸，貴人是很貴很貴的人嗎？”
小丫頭忽閃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窗邊的男子。
古峰寒回過頭，小丫頭咧開嘴，奶聲奶氣道：“貴人真好看，難怪很貴。”
一番話說得老劉和妻子樂開了花，夫妻倆寵溺地懟道：“人小鬼大，難道爸爸媽媽就不好看了？”
小丫頭眨巴著眼，顯得有些委屈巴巴，最後似乎極不情願嘟囔著：“你們不好看，童童也就不好看了。”
說著，老劉夫妻又是嘩然一笑。
咖啡店內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古峰寒被這樣的場景晃閃了眼，似乎理解了老劉口中的煙火人生。
他將咖啡杯內的藥汁喝盡便起身告辭，臨上車前，老劉從店內出來，他拎了一袋苦瓜，“自己家種的，新鮮。”
古峰寒朝他點點頭表示感謝，老劉忽然嘆息道：“先生，您是好人。只是孤獨慣了，所以看似遠離了人間煙火，其實您一直置身其中，您資助了我和月丫頭，您有一顆火熱的心。”
老劉臨行前的這番話一直徘徊在古峰寒腦海，他想到自己在地球看似獨來獨往的百年，其實早就參與到人類軌跡中。
意外停留在宇宙這個空間內，或許這段時日只是他生命的一瞬間，然而在地球的日子卻如流星劃破夜空，永遠烙印在無聲的、永不消失的生命中。
古峰寒在這一刻明白，他珍視這段意外，也在乎人類這個物種。
他打開能力儲蓄，拿出黑色粉筆開始一筆一劃構造一個游戲空間用來替換被阿烈打亂的空間。
空間衍生空間。
在這個過程中，他將冷月擱置進去，他以為沒了少女，阿烈會停止他的行動，沒想到在空間游戲時，他的能量消耗太快，阿烈沖破虛影限制，直接蘇醒過來。
游戲空間幻滅。
再次見到太陽的這具身體不再是古峰寒，而是古峰烈。
古峰烈接收了古峰寒的記憶，他代替他出現在那個少女面前。
校園內涼風習習，古老師還是一樣受女同學歡迎。
遠遠的，古峰烈便瞧見冷月從操場經過，剛從游戲裏帶她回到現實，她不懂得安分，卻四處溜達。
兩人目光相對，少女明顯想逃離，古峰烈卻彎了彎嘴角，用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要聽話！”
古峰烈以學術交流為由將冷月帶到了博格達峰，記憶中，古峰寒駐紮在那裏的實驗基地有了光子飛船的信號返回。
這一次，他要打亂時空，回到身為魔盒上將的空間棱邊。
進入雪山後，古峰烈讓冷月下到崖底，光子飛船傳來信號，眼見就要成功帶回時發生了雪崩，望著漆黑冰冷的崖底，古峰烈縱身而下。
再醒來時已經被光子飛船穿透時空，帶到了大明王朝。
只是，他發現自己與身體脫離，成了明朝覺夢寺內一個小沙彌。
望著山洞石床上的男子，那具天外身體內只剩古峰寒一個靈魂。
剛來便遇到這個王朝的丞相胡惟庸，躲在角落的古峰烈覺得是個改變歷史軌跡的機會，如果這個王朝也發生了改變，空間必將大規模錯亂！
人類這個物種必將徹底從蒼穹內消失！
於是，他花了三年的時間終於讓人類來到瀕臨滅絕的邊界，而他也終於可以逼少女出現。
冷月手持登機黑卡，一股颶風帶給石床上男子巨大的能量，古峰寒也在那個時候蘇醒，於此同時，古峰烈回到了上將的身體。
兩人合二為一。
古峰寒並不讚同古峰烈的做法，他們開始搶占這具身體。
東風壓到西風，古峰寒休眠多年，又有光子黑卡的能量，他占據了身體後與那少女吐露前因後果，他要她相助。
在一個平常的黑夜，當空間滲出縫隙，各個時空的人群交互出現，眼見地球就要負荷承重，少女找到曾經直播時建立的歷史群聊。
群聊連接著各個朝代，等同於一個空間。
空間置換空間，古峰寒成功將錯亂的空間註入群聊。
一切又回到原點。
古峰寒身為魔盒上將，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軌跡上去，但他心中卻有一股說不明的情緒。
離別在即，古峰寒懸於空中，回望了眼腳下的那片山坡，他知道少女即將回到屬於她的和平時代，而他留在地球的點滴也會在所有人腦海漸漸消散。
似乎，他有些不舍......
光子飛船在空中來回穿梭，拖出一條絢爛多彩的雲霞。
在他消失的一瞬間，一支黑色粉筆自雲層落下，原本已經黯淡無光的手機在少女背包裏再次發出亮光。
飛船上，魔盒上將古峰寒神色晦暗，他想：來此，總該留下些什麽。
多年後的某天，在西安那座古老城市的博物館內，正在講解出土文物的熒屏上突然跳出一個群聊對話框。
【始皇嬴政：久違了！月月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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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一個地球人對他們所在這片空間的稱呼。
它代表著神秘。
剛從休眠狀態突兀醒來的古峰寒打量著這片已經坍塌的廢墟，他與古峰烈共用一個身體，許是因為藥物的關系，關於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總是零星般在腦海閃過。
以往，他們身體共用，記憶也是彼此共用。
如今，他不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麽，只是沒來由的，他從實驗所內救出了一個地球女孩，看樣子她應該活不久了。
女孩說她叫阿無，早該死了。
她曾在大海上被海水淹沒，那時候很冷很害怕，海水帶著鹹味直沖她的鼻孔，那一瞬間她覺得就該這麽離世的。
可是她遇到一個來自天外的仙官兒，很漂亮的藍光將大海籠罩住，她想原來神仙是住在海上的。
她將仙官兒帶回了人間，那是她活得最肆意的日子，不用看別人臉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原來人也可以這麽活著，不用每天一睜開眼就是做不完的家務，也不用擔心阿娘的冷眼和給的冷飯。
她說這輩子也不算有遺憾，畢竟見識過別人沒見到過的奇跡。
說這些時，阿無臉上總是掛著一抹笑意，很淡卻溫暖。
不過須臾，她又滿是悲傷說，他們被別人騙了，她讓仙官兒陷入了苦難。後來她再也見不到屬於她的仙官兒，定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他為她而來，可她沒有保護好他。
她斷斷續續說著，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如果......你遇到一個極漂亮的白雪堆砌般的男孩，可不可以幫我說聲對不起......”
阿無心中始終記掛著阿烈，她想要道歉。
古峰寒沈默著，他看到那個人類女孩用一雙期盼的眼睛盯著他，雙眸張放著光彩。
然而，他不懂。什麽是對不起？他只知道那道藍光應當是光子飛船，阿烈與她有一絲聯系，所以醒來後會救下她。
這時，古峰寒只覺腦袋要炸裂，很疼！
許是他忽視了女孩眼中的渴望，阿無目光變得渙散，再也沒了光彩。
古峰寒親眼見識到女孩身體內某種物質漸漸脫離身體，她失去了生命。
第一次，古峰寒在異時空內不知如何處理眼前的這具冰冷屍體，他茫然的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天地。
因為他爆發出的巨大能量，除了腳底的廢墟，這是一片山谷深處，四周春意盎然，不少綠植生機勃勃，還有一些其它物種發出的鳴叫聲。
身為天外魔盒上將，他所能看到的距離與人類觀測的自有不同。他看到的山谷真就是溝壑分明，山棱錯落。
谷內所有生物一靜一動都能看得仔細，也聽得清楚。
很快，他察覺到一群人朝這裏趕來，他不知道的是因為爆炸引起了周邊山戶的註意。巨大的震動後，一些年輕人自發向山谷深處而來。
古峰寒默默放下懷中的女孩，他覺得人類來處置她應當是錯不了的。
剎那，林中刮起一陣風，古峰寒騰空一躍，很快消失不見。
時間來到二十一世紀。
按照地球的四季輪回，時間氣節，他在這裏生活了近百年。
世界飛速發展，他見識到工業發展的鼎盛時期，也看到人類文明的點滴進步，他們對宇宙的探索進入了非常活躍的一個點。
在這裏，世界各國文化交流發展，有人大膽提出宇宙蟲洞的設想，不少科學家前赴後繼探索證實。
每每看到類似的新聞，古峰寒總會將電視內播放的內容錄制下來，他手中端著一個咖啡杯站在這座頂層別墅中，遙望腳底的世界。
這些細碎時光中，他一直在尋找光子飛船還有登機黑卡，他總是獨來獨往，因為不知道還要留在這裏多久，身邊只有助手小劉幫他打理日常瑣事。
最近，他迷上韓國一部青春偶像劇《來自星星的你》，為此他決定前赴韓國去當面找一下這部戲的編劇。
助手小劉整裝待發，“先生，都安排好了，是準備私人飛機還是購票前往？”
小劉跟著他已經快十年了，小時候家裏窮，後來得到一個好心資助者的幫助才能讀完大學。
他學的是金融管理，畢業後，從不露面的神秘資助人帶著他的資料找到了他。
“留在我身邊，我需要你的協助。”
那一刻，小劉一臉震驚。從各種消息看，資助他的神秘者年齡應該最起碼四十來歲了，但眼前的男子看著頂多二十來歲，顯得比自己還年輕。
他確定了又確定，“您真是古先生？”
男子只是淡淡地點點頭，身旁一輛黑色邁巴赫在陽光下閃著光，小劉略顯躊躇，古峰寒輕撥金色眼框，“做我的助手，會給你開工資。”
小劉一下就慌了，連連搖頭，“先生，我不要你的工資。”
古峰寒沒再說什麽，直接從車窗遞給他一些房產資料和購股文件以及其他一些商業品牌，他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古峰寒名下所有產業歸置妥當。
小劉這才發現這位古先生根本就是隱藏的頂級富豪，他的產業涉及亞洲各個地區，乃至他到現在都弄不明白古先生究竟是哪國人。
不過，他亦發現古先生是個怪人。
別看他現在一本正經端著咖啡杯悠哉地喝著，如果你靠近就能嗅出一股中藥湯的苦澀味道。
“您這是又喝上了？”
古峰寒目光停滯在遠方，“嗯”了一聲。
“不苦嗎？我聞著都受不了。”
男子溫和一笑，“咖啡有咖啡的醇香，中藥亦有它的滋味。在我這裏，你們難以下咽的苦味卻是十分的美味。”
“可是，是藥三分毒......”小劉還欲說些什麽，想了想還是乖覺閉嘴。
這些年，古峰寒喝的中藥難以計量，幾乎當飯吃，也沒見他身體出過什麽毛病，反而青春永駐。
小劉有時會懷疑，莫不是這中藥配方是個長生不老的藥？
他曾主動要求去幫他抓藥，才發現這些都是普通藥方都能配置的尋常中藥，益氣補血，沒什麽特別。
小劉不知道的是，身為魔盒上將的古峰寒在來到地球後與人類的喜歡截然不同，他也曾嘗試人類的甜點之類，但入口後，他覺得十分糟糕。
他不明白人類為什麽喜歡甜食，哪怕身體各項指標提出預警，也只會克制這種喜歡，而絕不會斷了它。
相比那些甜膩膩的東西，古峰寒意外食得一種十分美味的食材，地球人叫它苦瓜。
他不明白，何為苦呢？
他只覺得十分美味。
那是他落在這個星球上第一次吃得特別開心的食物，當然在時間棱邊上巡視時，他這具身體是不用吃東西的。
但來到地球一段時日，他開始學習人類生存方式，吃東西是必不可免的。
他不主動去找吃的，別人也會時不時給他一些吃的。
一如當初，在那個科技落後的年代，他行走在世界各地，一位老婆婆就曾主動給他奉上一碗紅薯粥。
那時，老奶奶千叮萬囑：“小夥子，長身體哩，不能不吃飯。”
每每憶起這些，古峰寒總會羨慕人類這個生物，至少他們擁有死亡，不必像他這般無悲無喜的活著，永無休止。
時間對他們而言，等同於磨人的刀子，一點一寸劃過，卻什麽都沒留下。
客廳內，小劉望著行李包中保鮮袋裝的數十根苦瓜陷入淩亂中，“先生的品味很是......”
嗯？他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最後由衷一嘆，“很是別具一格。”
想想自己即將只能有苦瓜果腹的日子，直接生吃的那種。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喲。
但他不懼這些，只要先生吃得開心，他可以假裝還能接受，雖說好幾次都是大口直接吞，避免了苦味在舌尖打轉。
不過，對於古峰寒此次出行的目的，小劉心裏沒底，“先生，您直接出面去韓國找那位編劇合適嗎？您的身份一旦曝光可不是兒戲。”
誰能想到韓國頂級財閥會是眼前這位超級帥氣卻又長久居住在中國這一位呢！
聞言，古峰寒回過身，將手中的空杯子遞給小劉，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放心，曝光這個這個詞是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古峰寒如此篤定，落在小劉眼中，好似他有什麽隱身秘籍般。
還別說，這些年，無論古峰寒在哪兒現身，即便在燈光聚焦的紅毯上，也很少被媒體曝光，這好像不太符合邏輯。
不過小劉不是個會細想這些的人。
小劉拿著空杯進了廚房，準備將最後一只杯具也整理妥當，他不忘剛剛的話題，接著問：“先生去找那位編劇，也是想拍部作品嗎？”
大廳內，沒有動靜。
小劉擦把手，自覺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正準備放棄這個問題時，古峰寒悠悠道：“那個電視劇不合理。”
“嗯？什麽電視劇！”
“來自星星的你。”
“啊？！您說的是現在風靡整個亞洲的那部少女懷春劇？！”
小劉再次表示無語，古峰寒的喜好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外，就挺無解的！
一個愛情肥皂泡的偶像劇，只有女生喜歡吧，對於像他這種在老人傳統思想中早該三十而立的成年男人，實在對此不感興趣。
僅有的，知曉有這部劇的，還都是在這座頂層別墅的電視投影畫面中見到的。
小劉：......
就因為劇情不合理？
古峰寒沒有繼續解釋，直接說道：“你訂票吧，就當旅游了。”
小劉一聽，十分興奮，跟著古峰寒的這些年說操心也是真操心，不過古先生是個大方的主兒，從不在細枝末節上計較，給他的工資也是相當豐厚，加上工作相對自由些，他倒覺得自己時不時占了不少便宜。
其中之一便是出差如同旅游的福利了。
很快，小劉從攜程上訂了最快飛往韓國的機票，又通過郵件將韓國那裏一應事務安排妥當，包括接機人員、安排住址等瑣碎事情。
當天，出發時天氣還不錯，中途卻遇到一些波折。
他們乘坐的飛機遇到強冷氣流，被迫在東北哈爾濱機場降落。
此時正值冬季，東北天氣惡劣，飛機延誤取消是常事。很不巧，古峰寒他們此次正好撞上，加上寒流來襲，他們不得不在當地找個地方投宿。
小劉在處理應急問題上是能手，多通電話後已經安排好下榻的酒店。
入夜，哈爾濱市內寒風冷冽，古峰寒不受氣溫感染直接邁進人影稀疏的街頭，小劉跟在後頭攏了攏衣帽，他打量著灰蒙蒙的天，提醒道：“先生，怕不是要落雪了。”
古峰寒停住，望了眼空中漸漸密集而來的雲團，輕聲道：“嗯，已經開始下了。”
星星點點的雨雪沒一會兒便落在小劉的鼻尖，他打了個寒顫嘀咕一句：“還真下了，在這方面，先生的預言從沒出錯過。”
兩人迎著風雪加快了腳步，開始還只是零星雪花，半刻鐘後雪勢漸大，小劉叫囂道：“先生，咱們的酒店離這兒不遠了，走快些。”
小劉已經跑到古峰寒的前頭帶路，沒發現馬路邊沖出一個十來歲的女孩，面頰被打得通紅。
許是風雪漸濃，遮擋住視線，她撞上了古峰寒。
女孩吃痛一聲，連連致歉，“不好意思，是我跑得太快了。”
說著又回望來時的路，顯得十分急切，好似身後有人追趕。
古峰寒本沒在意，正準備繞過她，卻在擡眼時楞住，一些丟失的記憶慢慢拼湊連接在一起，那個熟悉的介質又在另一個人類身上覆蘇。
他似乎感知了古峰烈在地球的那段日子。
類似的街頭角落，女孩眨著大眼睛對阿烈說：“不如我們去偷吧，這樣下去會餓死的......”
他又想起女孩瀕臨死亡時說的那些話，“我叫阿無，如果......你遇到一個極漂亮的白雪堆般的男孩，可不可以幫我說聲對不起......”
落雪的街頭，微微熏黃的路燈散著一絲暖意，古峰寒楞在原地，記憶如碎片裂開又合上，待他回過神，女孩已經跑遠了。
向著那個背影，古峰寒陷入沈思。
等在前頭的小劉發覺不對，折返過來詢問：“怎麽了先生，是不是剛剛那個孩子力氣太大？”
古峰寒沒有回答他，而是吩咐小劉一個人先去酒店，他有事需要處理一下。
小劉又是一臉無辜。
他還準備提醒古峰寒是不是該去買把傘，路燈折射下拉長的身影已經漸漸走遠。
小時候的冷月，日子過得並不好，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離世，她僅有的幸福童年記憶早就在舅父舅母無休止的呵斥和命令下慢慢淡忘。
她有時甚至會懷疑，有父母疼愛的那段時光真的存在過嗎？
而她對爸媽的身形面貌也越來越模糊，只知道當年有保險公司的人員來過家裏，告訴她一筆賠償費都存進了他父母留給她的那張銀行卡。
剛被舅舅領回家時，舅母就以她年齡小，讓她交出銀行卡給她保管，那時她並不識人心貪婪，聽話地將東西叫過去。
起初，舅母對她的臉色還算好，也沒短她吃穿。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舅母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大概是讓她說出銀行卡密碼，而她又說不出的時候吧。
其實，不是她不說，而是她真記不得什麽密碼，記憶中父母也沒有特意叮囑過，而銀行卡內取錢需要密碼，她也是在那個時候知道的。
這之後她的日子便沒消停過，舅母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僅對她破口大罵，說是吃閑飯的拖油瓶，從此便經常不給飯吃。
一段時日後，冷月明白了寄人籬下就該學會低頭，她開始主動幫忙做家務，漸漸她勉強可以維持溫飽，不至於上完學後夜裏偷偷出來找東西吃。
在上學這件事上，舅母怕外人戳脊梁骨，倒沒敢讓她直接輟學在家做事。
在學校，她看到外面世界的精彩，明白只有走出去才能活得更好。
所以她一直努力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想要從村裏小鎮去市裏的重點高中，然而這一晚她聽到了舅母對舅父說的話。
“女孩子家成績好有什麽用！咱們家裏哪還有閑錢供一個外人上學！”
“我警告你，你可別拎不清，自己兒子重要還是那個丫頭片子重要，雖說咱們家浩兒才上小學，但如果你敢將家裏的錢亂花，我就帶著兒子出去過！”
“等那丫頭初中畢業了，隔壁村的李鄉長家可是請了人，雖沒明說，但話裏話外是為大兒子找個陪讀的，我瞧著那丫頭就可以，咱們還能得不少好處。”
舅父沈思片刻，嘆氣道：“可我怎麽聽說陪讀只是個幌子，其實就是暖床......”
他的話被舅母打斷，“不管是什麽，總好過養在家裏吃白食！”
一番話將冷月心底的一團火澆滅。
從那以後，冷月開始留心舅母的日常，她需要逃出去，可是身上沒有錢，她需要自己的銀行卡來保障以後的生活。
關於銀行卡不知道密碼的處理方法，她也查閱了很多資料，她可以去派出所提取父母離世證明，同時帶上自己的身份證，還有保險公司那裏的證明，作為遺產繼承人，她總歸能將這些錢取出來。
數十天下來，她一直隱忍，又做些好吃的討好小表弟，終於從他嘴裏得知銀行卡被舅母藏在房內坑洞內。
這天，天氣晴朗，是個逃跑的好兆頭。趁著舅母不在家的空隙，冷月拿了銀行卡和包裹就跑了出來。
早就聽聞進城的大馬路在山墩子的另一邊，她早就打聽清楚學校送糧食的貨車今日會進城一趟。
冷月拿了東西躲在學校，直到看到那輛送貨車卸載了上面的東西，趁人不註意，她偷偷藏了進去。
貨車開了好久，差不多一天一夜。
就這樣，她隨著這輛車來到大城市。
當她站在人流攢動的街頭，一下眼花了。
光潔明亮的商鋪內各種琳瑯滿目的東西，迎面而來的人群衣著光鮮，冷月心中感嘆：“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
轉悠了大半天，冷月摸著空癟的肚子，她該去哪兒呢？
這時候，她想到自己出來的目的，她一路問人總算找到了派出所。
可是，當接待人員看她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以為跟家裏走丟了，所在在了解情況後，第一件事就是要通知家裏人前來。
“你一個孩子可不能直接取這麽多錢，會被壞人盯上的。聽話，阿姨現在就去聯系你舅舅一家，總歸是血脈親戚，也不能真對你不聞不問呀！”
冷月見狀，一把抱住接待員的褲腳，“您不能！我不回去！”
瞧著她眼神倔強，接待員皺了眉，責怪道：“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
冷月無法告訴她舅母的那些算計，畢竟有些話在她一個女孩子口中還是難以啟齒的。
她只能緊緊將人拖住。
接待員無奈搖搖頭，就這麽任她抱住不放，眼神卻示意大廳裏另一位同事去聯系。
在派出所的一天，冷月被好好安撫。
那個阿姨帶她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又陪著她坐了大半天，冷月時不時就問一句，“您什麽時候帶我去銀行？”
接待員眉眼彎彎，“再等等。總之阿姨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冷月就這麽在這裏過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氣溫驟然下降，眼看就要下雪，她聽到了舅父舅母的聲音，有警員正在對他們進行教育。
冷月側耳聽了幾句。
“都是孩子，你們做大人的怎麽能放任她一個人出門？太危險了！”
“既然是她的舅父，就該當起責任，給孩子一個家！”
“孩子在那裏過得不順心，你們也該及時與她溝通，做好一個長輩！！”
舅父連連點頭，表示帶回去一定好好照顧，冷月卻透過門縫看見舅母表面順從，眼底卻隱藏著狠毒。
冷月心頭一緊，她不能就這麽跟他們回去！
身體比大腦轉得還快，冷月一個百米沖刺直接奔跑出去，身後是舅母破口大罵的聲音，“她這是蹬鼻子上臉了，看我抓到後怎麽收拾她！”
有警員看不過眼，“這個時候不能再嚇著孩子。”
冷月才不管那些，只想盡快逃離。
天色昏暗，雨雪隨之而下。
整個街頭寒凍得厲害，冷月這一跑就撞上了被迫停留在此的古峰寒。
寂靜的城市街道，充斥著西方建築韻味，聖索菲亞教堂內散發出柔和的暖光，屋檐上已經覆上一層白雪。
男子如暗夜鬼影悄無聲息落在教堂塔頂，俯視一切。
冷月不知跑了多久，呼呼寒風混雜著警員們追趕過來的聲音。她實在跑不動，冷月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認命般等待被抓回去。
恰在這時，空中下起鵝毛大雪，雪花紛紛揚揚，似乎形成了一道屏障，將追趕而來的步伐隔開。
伴著漫天雪花，古峰寒就這樣一步一步出現。
冷月躬著身子，喘著粗氣，在人影慢慢靠近時擡了眼。
瞧見來人，這不是剛剛撞上的男人，她疑惑地蹙著眉，“先生，剛剛撞了你是我不對，不過您這是......”
她發現來人直勾勾盯著她，眸色深邃如海，那目光如同照亮的手電發出直射的光，仿佛下一秒就會穿透她的身體。
甫一低頭，男子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
低沈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古峰寒道：“別怕。現在我以資助人的身份與你簽訂協議，待日後你大學畢業，來我身邊，我需要你的幫助。”
在冷月的身體中，古峰寒隱隱感知到登機黑卡的能量。
這一刻，他相信了地球人常說的：冥冥之中自有緣法。
或許，從阿烈接觸到那個名叫阿無的女孩開始，他們也墜入這個空間的某個契緣，他想要離開，少不了這個女孩相助。
冷月對於陌生男子的提議，起初是抵觸拒絕的。
古峰寒並沒有強迫，只是遞給女孩酒店的名片，“這段時間我都會在這座城市，如果你願意了便到這裏來找我。”
冷月猶豫了小片刻，沒有接過那張名片，轉而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
雪花接觸到溫熱，在女孩通紅的手掌心融化成雪水。冷月沒有甩掉它，而是微微握緊，小心呵護。
女孩雙眼透亮，靜靜望著握緊的手，她問：“書上說，南方溫暖，很少會下漫天大雪，所以南方人總會說雪花很美，像蝴蝶一樣在空中飛舞……”
說著，她又松開了掌心，雪水如一滴眼淚滑落，“可是，為什麽美麗的雪花還是被天空給拋棄落下”
此刻，天地極為安靜。
教堂內漏出的一點光亮映照出街邊兩個身影，莫名地，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充斥著男子的心窩。
古峰寒說不出那種感覺，腦海中卻出現當初救下阿無時，女孩無助又充滿歉意的目光。
或許，這便是人類所說的傷感吧。
他想，眼前的小姑娘是很傷心自小被父母丟下，一個人孤零零活在這個世界。
得不到溫暖才會渴望美好的事物。
他沒有急著離開，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如果讓他來說，雪花只是水汽凝固成冰的一種自然現象。
片刻後，冷月呼出一口氣，眉眼彎彎，忽然笑著問：“先生，你是壞人嗎？”
古峰寒：……
她自問自答起來：“看你這樣應該不是，這一次我選擇相信你，也相信所以的黴運過後會有好運，而你會是我的好運。”
這一次，古峰寒鄭重點頭：“我們都會有好運！”
等在酒店的小劉是萬萬沒想到，古峰寒出去了一趟，他的身份就從助手變成了南方城市一家咖啡店老板。
古峰寒將冷月介紹給他，說：“她會在你店裏幫忙，勤學打工。”
小劉：……
冷月乖巧，忙表示：“叔叔放心，我一定會認真做事，好好上學，努力考取好的大學，不會讓先生的資助落空。”
小劉很快反應過來，笑著應下，還十分好心地將自己房間讓了出去。
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古峰寒讓小劉處理好哈爾濱這裏的事。
小劉心領神會，他會讓冷月合理消失，又合理出現在南方城市。
就這樣，冷月開始了一個人求學的生活成長之路。
然而，隨著年齡增長，關於那一晚遇到古峰寒的記憶不知不覺淡化，直至後來完全沒了印象。
所以，這些年在冷月的印象裏資助她的人就是咖啡館老板劉叔叔，古峰寒從未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直至後來古峰寒出現在大學校園。
那個時候，冷月剛開始直播，遠在意大利的古峰寒正在蒙紮賽車場上。
“令人興奮不已的賽車比賽就要開始了，場上的賽車選手有的正在緊鑼密鼓地檢查車子裝備，有的認真聆聽著前輩的指導經驗，而有的蓄勢待發，正準備大幹一場......”
一口流利英文的播音員正通過廣播將各個選手的狀態擴散出去，伴隨著他激動的聲音，令場外觀看的群眾都異常興奮。
古峰寒戴著一頂鴨舌帽遮住了半張臉坐在觀眾席上。
“咦？那個身著藍白色賽服的選手在幹啥？”
觀眾聽到播報員的提醒都齊刷刷看向場中的那名選手。
席間有人大叫起來：“哇，那是中國功夫耶！”
經過認真細看之後，播報員又是一陣激動，那顫抖的嗓音裏蹦出幾句蹩腳的中國話，頓時響徹全場。
“中國武術！那是中國武術呀！”
上場的中國人並未被場上鼎沸的人群所幹擾，他依舊紮好一個個沈穩的馬步，身側一個大個頭外國男人試圖推倒他，只見他立馬避重就輕，身子微閃，看似一個緩慢的動作卻瞬間抓住那人。
被抓起的歐洲男人已經離地淩空，他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大罵：“oh，My God！No，No，No.....”
在場的觀眾也都屏住呼吸，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中國男人竟能在一瞬間徒手抓起比自己重那麽多的男人。
一瞬間，外國大個頭便被甩出十米遠！
古峰寒看得津津有味，他打了一個響指，不遠處等候的保鏢出現，“先生，有何吩咐？”
“去下註吧，中國必勝！”
保鏢剛離開，此時的賽場尖叫聲此起彼伏。
身旁一個外國男孩也跟著大叫起來，他說著一口英文：“噢，媽媽。那個就是中國功夫嗎？好厲害！我長大一定要去中國看看！”
場上一切準備就緒。
只聽見幾輛粗重的油門聲響起，那些跑車如脫韁的野馬飛弛而過，瞬間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很快，他們來到第一個轉彎口。
被甩的歐洲大個頭盯著反光鏡後緊跟而來的中國選手，立即來了一個錯位漂移，試圖阻擋他的前進。
哪知中國選手並未減慢速度，反而加重了腳下的油門。眼看就要甩出跑道的時候，中國選手又忽然猛踩剎車，跑車如同一個單腳站立的孩子側著身子，只一秒就從前頭飄移的車縫中悄然飄過。
“Shit！”歐洲大個頭用力拍打著方向盤，嘴裏氣憤地罵出聲。
已經領先出圈的中國選手並沒有放下警惕，只見他一路加快車速，在幾個彎道口如同一陣風、一道虛影般疾馳而過。
“第一！第一！”
人群沸騰，場內外呼聲達到鼎盛，大家不約而同站起身吶喊歡呼。
古峰寒一直保持著最開始的坐姿，不經意瞥見身旁興奮跳躍著外國男孩......
一瞬間，心口驟停。
記憶如潮湧，“如果......你遇到一個極漂亮的白雪堆砌般的男孩，可不可以幫我說聲對不起.......”
這一刻，他感知到什麽！
是阿烈！阿烈快要蘇醒了！
古峰寒一瞬沖出賽場，剛出場館門口，一直跟隨的保鏢匆匆趕來，他附耳道：“先生，剛剛10點零8分國內來過電話，實驗基地的蘇博士說博格達峰那裏有了信號反應。”
古峰寒身形一頓，臉色漸漸變冷。
事情如同畫出的一個圈，因為有了起點，現在一切正朝著終點慢慢閉合。
想來，他離開這裏的時日不遠了。
當天夜裏，古峰寒便乘坐私人飛機回了國。
國內陰雨不斷，熏黃的路燈照出一點暖意，站在頂層空中別墅的古峰寒冷眼望著霓虹燈下因雨天給出行人類帶來的不便。
他一個閉目，來到擁擠的街道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綠皮火車站。
那是阿烈和阿無第一相遇的地方，也是光子落入這個星球最起始的地方。
果然，他在那裏發現了漸漸蘇醒的阿烈。
這時的阿烈還只是一個虛影，但近百年的休眠，他的能量滿格待發，開啟了平行時空，並改變了時空內原有的軌跡，意圖打亂時空交叉線。
他在報覆！
古峰寒與古峰烈同根生長，他了解他。
阿烈當初對人類伸出了援手，然而回應他的是背叛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年少時有多單純，如今便有多痛恨！
等在蘆葦叢另一處的司機，因為時空交叉看到了一些古代場景，以為見了鬼，嚇得連忙打火逃離了現場。
半人高的草叢上方，古峰寒現出身與阿烈對峙，他問他：“你究竟想做什麽！”
阿烈冷笑道：“做什麽？！只是為我們找一條回家的路！”
“你開啟了平行時空，是準備拿整個人來來為我們鋪一條路嗎？”
“是又怎樣！”
“阿烈，你靜靜等待蘇醒就好，光子和黑卡我都已經有所部署，相信我。”
“人類生性狡詐，他們貪婪陰險，這樣的物種沒有存在的必要！”
古峰烈並沒有聽從，虛影又歸置於天地間，整個火車站只剩下空蕩蕩的蘆葦叢，還有空中飄灑而下的雨絲。
古峰寒沒再逗留，轉身去了另一個地方。
阿烈還沒完全蘇醒，打開平行時空必然是借助了外在力量，而他能利用的人只有那個已經長大的少女。
城市街道邊，一幢普通的公寓樓下，古峰寒遙望樓層上冷月的住處。
他知道她不會記得他，但他對於她的行蹤了如指掌。
想要知道阿烈做了什麽，只有接近她。
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濕了少女臥室的窗，她來到窗前，似乎感應到什麽，向著街頭張望，卻什麽也沒瞧見。
次日，天放晴。
大學內一片清新怡然，古峰寒扶了扶臉上的金色眼鏡，當他出現在校園內立時引來不少女聲的註目，他成了歷史系古代文學的講師。
為了有機會探得真相，第一課他便一連五問迫使少女前去圖書館內查閱資料，他也趁此等在了那裏，窺得少女最近發生的事。
原來竟是通過直播，阿烈將冷月的直播內容投放到各個平行時空，在那裏，帝王們得知後事發展，為了王朝穩固皆趨利避害，導致原本的歷史軌跡偏離。
長此以往，時間交叉，空間混亂，這方空間必將坍塌，成為茫茫蒼穹內一粒不存在微塵。
古峰寒得知事情的真相，起初並不想插手，他想不如就放手讓阿烈去做吧，或許蘭因絮果，由他起的因，也該由他終結。
在猶豫的幾天了，古峰寒自以為可以做到心無旁騖，可是每當手裏捧著一本書時，他時常能想到當初流落在地球時，那個老婆婆手捧著一碗粥出現在他面前的場景。
在那個年代，中國動亂不斷，簡單的一碗白米粥已經是老婆婆全部的身家，但她還是將能果腹的東西留給了他。
古峰寒陷入了沈思，人類也有良善的一面。
他放下手頭的書，獨自開著車來到城市中央。
熱鬧的街頭人流不息，一家精致雅靜的咖啡店門前，一輛黑色邁巴赫停了下來。
正在店裏忙碌的劉老板停下手頭的工作，遠遠瞧見下車的男子，快步迎了上去。
自打古峰寒將名下一間咖啡店給了他，已經過去了十年，當初的小劉步入中年成了老劉，也已經成家。
看著依舊年輕帥氣的男子，老劉摸了摸肚子上的啤酒肚，感嘆一聲：“先生還是這般年輕。”
古峰寒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老劉從櫃臺內翻出一包中藥，親自去後廚熬煮後盛在咖啡杯內。
他遞上前，詢問：“先生可是有什麽要吩咐的？”
古峰寒整個人被日光籠罩著，他一直望向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望得出了神，連平日喜食的湯藥都失了興致。
他喃喃問出：“你瞧人類步伐匆匆，日覆一日年覆一年，不覺得無趣嗎？”
老劉從未見過這樣的古峰寒，他跟隨男子的目光望向窗外，笑著回道：“是挺無趣的，不過這不就是煙火人生嗎？”
他的回答落進古峰寒的耳中，他疑惑地皺緊眉，又反問：“煙火人生？”
“是呀，煙火。”老劉剛準備說些什麽，甫一回頭，瞧見了上學歸來的女兒。
小孩子五六歲的模樣，梳著兩個羊角辮，牽著媽媽的手走進了店。
孩子媽一米六五的個頭，皮膚白皙，身材因為生了孩子微微走樣，不過臉上洋溢著滿足自信的笑容。
“老劉，來了客人？”
老劉眉眼掛著笑，點點頭，“是貴人。”
店門邊，小丫頭聽到‘貴人’兩字撲騰著跑上前，老劉張開雙臂一把將女兒抱住。
“爸爸，貴人是很貴很貴的人嗎？”
小丫頭忽閃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窗邊的男子。
古峰寒回過頭，小丫頭咧開嘴，奶聲奶氣道：“貴人真好看，難怪很貴。”
一番話說得老劉和妻子樂開了花，夫妻倆寵溺地懟道：“人小鬼大，難道爸爸媽媽就不好看了？”
小丫頭眨巴著眼，顯得有些委屈巴巴，最後似乎極不情願嘟囔著：“你們不好看，童童也就不好看了。”
說著，老劉夫妻又是嘩然一笑。
咖啡店內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古峰寒被這樣的場景晃閃了眼，似乎理解了老劉口中的煙火人生。
他將咖啡杯內的藥汁喝盡便起身告辭，臨上車前，老劉從店內出來，他拎了一袋苦瓜，“自己家種的，新鮮。”
古峰寒朝他點點頭表示感謝，老劉忽然嘆息道：“先生，您是好人。只是孤獨慣了，所以看似遠離了人間煙火，其實您一直置身其中，您資助了我和月丫頭，您有一顆火熱的心。”
老劉臨行前的這番話一直徘徊在古峰寒腦海，他想到自己在地球看似獨來獨往的百年，其實早就參與到人類軌跡中。
意外停留在宇宙這個空間內，或許這段時日只是他生命的一瞬間，然而在地球的日子卻如流星劃破夜空，永遠烙印在無聲的、永不消失的生命中。
古峰寒在這一刻明白，他珍視這段意外，也在乎人類這個物種。
他打開能力儲蓄，拿出黑色粉筆開始一筆一劃構造一個游戲空間用來替換被阿烈打亂的空間。
空間衍生空間。
在這個過程中，他將冷月擱置進去，他以為沒了少女，阿烈會停止他的行動，沒想到在空間游戲時，他的能量消耗太快，阿烈沖破虛影限制，直接蘇醒過來。
游戲空間幻滅。
再次見到太陽的這具身體不再是古峰寒，而是古峰烈。
古峰烈接收了古峰寒的記憶，他代替他出現在那個少女面前。
校園內涼風習習，古老師還是一樣受女同學歡迎。
遠遠的，古峰烈便瞧見冷月從操場經過，剛從游戲裏帶她回到現實，她不懂得安分，卻四處溜達。
兩人目光相對，少女明顯想逃離，古峰烈卻彎了彎嘴角，用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要聽話！”
古峰烈以學術交流為由將冷月帶到了博格達峰，記憶中，古峰寒駐紮在那裏的實驗基地有了光子飛船的信號返回。
這一次，他要打亂時空，回到身為魔盒上將的空間棱邊。
進入雪山後，古峰烈讓冷月下到崖底，光子飛船傳來信號，眼見就要成功帶回時發生了雪崩，望著漆黑冰冷的崖底，古峰烈縱身而下。
再醒來時已經被光子飛船穿透時空，帶到了大明王朝。
只是，他發現自己與身體脫離，成了明朝覺夢寺內一個小沙彌。
望著山洞石床上的男子，那具天外身體內只剩古峰寒一個靈魂。
剛來便遇到這個王朝的丞相胡惟庸，躲在角落的古峰烈覺得是個改變歷史軌跡的機會，如果這個王朝也發生了改變，空間必將大規模錯亂！
人類這個物種必將徹底從蒼穹內消失！
於是，他花了三年的時間終於讓人類來到瀕臨滅絕的邊界，而他也終於可以逼少女出現。
冷月手持登機黑卡，一股颶風帶給石床上男子巨大的能量，古峰寒也在那個時候蘇醒，於此同時，古峰烈回到了上將的身體。
兩人合二為一。
古峰寒並不讚同古峰烈的做法，他們開始搶占這具身體。
東風壓到西風，古峰寒休眠多年，又有光子黑卡的能量，他占據了身體後與那少女吐露前因後果，他要她相助。
在一個平常的黑夜，當空間滲出縫隙，各個時空的人群交互出現，眼見地球就要負荷承重，少女找到曾經直播時建立的歷史群聊。
群聊連接著各個朝代，等同於一個空間。
空間置換空間，古峰寒成功將錯亂的空間註入群聊。
一切又回到原點。
古峰寒身為魔盒上將，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軌跡上去，但他心中卻有一股說不明的情緒。
離別在即，古峰寒懸於空中，回望了眼腳下的那片山坡，他知道少女即將回到屬於她的和平時代，而他留在地球的點滴也會在所有人腦海漸漸消散。
似乎，他有些不舍......
光子飛船在空中來回穿梭，拖出一條絢爛多彩的雲霞。
在他消失的一瞬間，一支黑色粉筆自雲層落下，原本已經黯淡無光的手機在少女背包裏再次發出亮光。
飛船上，魔盒上將古峰寒神色晦暗，他想：來此，總該留下些什麽。
多年後的某天，在西安那座古老城市的博物館內，正在講解出土文物的熒屏上突然跳出一個群聊對話框。
【始皇嬴政：久違了！月月老師！】
謝謝追跟至此的小可愛，(′‵)Ｉ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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