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3章

關燈
狹小的電梯轎廂裏, 空氣滯悶。

季時禹抱著池懷音的手沒有放開,滾燙得仿佛烙鐵灼燒在她冰涼的肌膚之上。

天氣炎熱, 一番折騰, 兩人身上都有汗意,抱在一起,那種黏膩的感覺更讓池懷音感覺到異樣, 好像胸腔最柔軟的地方,跟著這種炙熱一同融化了。

電梯門將裏面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開, 電梯裏成為完全私密的小空間,池懷音恍惚中覺得,耳邊似乎傳來兩個人的心跳聲。

頻率都有些快。

“只去四天?”季時禹也有些懵了:“出差?”

想到季時禹這一通不分青紅皂白的脾氣,池懷音實在哭笑不得:“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池懷音話音剛落, 就聽見電梯又是一聲提示音。

“叮”一聲,電梯門開。

池懷音一擡頭, 就看見等候著電梯下來的池父, 他一手拿著書和教案,另一只手拎著一根衣叉棍。感覺自家爸爸好像拿了根打狗棒似的。

季時禹還抱著池懷音, 忘了放開,是池懷音率先反應過來, 重重拍了幾下他的肩膀, 他才緩緩把池懷音放下。

“伯父。”季時禹老實地向池父問好。池父理都不理。

池懷音尷尬地整理了一下裙擺,怯懦擡頭看了一眼池父, 他雖然站著沒動, 也沒有說話, 可是他緊繃的面部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池懷音看了一眼池父手裏的叉棍,再看看季時禹,也怕一會兒會起什麽沖突,趕緊推了季時禹一把,壓低聲音說:“趕緊走。”

季時禹猶豫了一會兒,從電梯裏走了出來,與握緊了衣叉棍的池父錯身而過。

池懷音膽戰心驚看著眼前一幕,緊張極了。

池父進了電梯,先是別有深意地看了池懷音一眼,隨後目光炯炯盯著站在電梯外的季時禹,那眼神,像是看著血海深仇之人一般。

半晌,他低頭按下自家樓層。

“池懷音。”

見電梯門要關閉,季時禹向前跨了一步,還沒走進電梯,池懷音就聽見耳邊池父低沈而壓抑的聲音。

“你想被我打斷腿,你就跟進來。”

……

不過十樓的電梯,池懷音卻覺得好像是升天一般艱難。

她站在池父身邊,那種低氣壓,讓她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像堵住了一樣,整個人都透不過氣了。

池父不開口,她也不敢說話,只能這麽頭皮發麻地站著。

回到家,池母早已守在門口,見池懷音回來,嘴裏不住抱怨:“你怎麽回事啊,下樓也不說一聲,我在廚房裏,聽也聽不見。而且你這記性也太差了,出去也不關門的。”

池懷音有些心虛地偷看了池父一眼,訥訥低下頭去,也不敢說話了。

池父換好了拖鞋,池母已經接過他手裏的書本教案,以及新買的衣叉棍。

“這根木頭看起來很結實啊,是在我說的那個攤子買的嗎?”

“那家沒開攤,店裏買的。”

池母對新叉棍十分滿意,拿著就向陽臺走去,還不住念叨:“這棍真重,可別打到人,估計砸身上都疼。”

池父站在原地沒動,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池懷音,意有所指地說:“家裏要是再來亂七八糟的人,我就用叉棍打斷他的狗腿。”

“爸,不是你想的樣子。”池懷音的聲音弱弱的。

“誰都可以,他絕對不行。”

池父堅定的口氣,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池懷音不敢回話,想到被自己父親看到的一幕,臉上躁紅,只得尷尬低下頭去:“我回房了。”

……

******

池懷音從日本回來的第二天,恰逢周末,就和江甜約好了吃飯逛街。

池懷音還沒起床,就聽見客廳裏池母喜笑顏開嚎了一聲。

“音音,電話!”

池懷音趿拉著拖鞋出來接電話,見池母一臉春風蕩漾,心想肯定是哪個男生打電話來了。想了想接起來。

“餵,我是池懷音。”

池懷音擡頭看了池母一眼,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皺了皺眉。

帶著電波雜音的聽筒中傳來溫和笑聲。

池懷音一下就認出了這聲音:“言修?”

厲言修的聲音如四月的天氣,溫和而有生機,淡淡的嗓音沁人心脾,“從日本回來,也不說和我打個電話?”

池懷音的手指勾著電話繩,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圈。

“本來準備明天找你吃個飯的。”

“別明天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約了朋友了。”池懷音抱歉地說:“說好了請我朋友吃飯來著。”

厲言修的態度一貫地溫和:“是我認識的朋友嗎?要不一起吃飯?我請你們吃頓大餐。”

池懷音在日本的幾年,和厲言修實在太熟,生活中大事小事都是他陪著,他對任何人都很照顧,所以池懷音也沒有懷疑什麽。對他完全沒有男女那種防備。那時候吃飯游玩都是一大群人一起,她已經習慣這種生活。想來江甜也是個愛熱鬧的人,於是回覆厲言修:“等我一下,我問下我朋友,一會兒給你回話。”

……

厲言修家算是最早一批做進口車生意的人。父母都是高知識分子,從國企領導崗位下海。依著原來的社會關系和穩重的管理智慧,很快就把私家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他們很早就有意識將厲言修送出國深造,厲言修18歲以後都是在日本生活的。

因為有這樣開明的父母,才能把厲言修教導得彬彬有禮,對人周道而溫和,又不失幽默。

第一次和江甜一起吃飯,他是開著車過來的,豐田皇冠3.0,是那個年代上街都會被圍觀的好車,一輛就要近四十萬元。把江甜都驚到了,哪怕在海城,私家車也還沒開始普及。

厲言修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襯衫,搭配西褲皮鞋,看上去豐神俊逸。和他說話的時候,他都會很禮貌地微微低頭聆聽,遷就女孩子的身高。

全程發揚紳士風度,買東西的時候主動買雙份,吃飯就主動讓女士先選,輪到他做任何選擇,都會溫柔詢問她們的意見。

一頓飯下來,江甜已然淪陷。

厲言修去上廁所,她簡直像充滿了氣的氣球,突然被放氣,嘴裏嘰嘰呱呱都停不下來:“我的媽呀,池懷音,你鐵石心腸嗎?你身邊有這種完美的男人你還不動心?”

池懷音對厲言修的體貼已經習慣,喝了一口水,鄙夷地看著江甜:“言修一直是這樣的人,他在任何一個圈子裏,都是照顧別人的。”

“你當我傻啊?”江甜對池懷音的想法並不讚同:“要真是習慣照顧別人,怎麽可能對我們倆這麽小心翼翼,分明是對你有意思,連同我一起照顧,想加分。”

“你千萬別再跟季時禹那根攪屎棍和好了!就這個哥哥了!”江甜想想今天的待遇,就忍不住要雙手捧心了:“這個哥哥,我要給他打一萬分,總分一百。”

池懷音對江甜的花癡嗤之以鼻,正要說話,就看到厲言修回來了,池懷音趕緊掐了一把江甜的大腿,提醒她別再胡說八道了。

吃完飯,又逛了一下午街,天色漸晚,江甜要回單位了。

厲言修很體貼地將江甜先送回了單位,一路三個人聊得好不暢快。厲言修是那種不會主動喧賓奪主搶話題的人,他與人聊天,總是會先聽別人說,然後很自然地進入話題,讓人感覺到一種聊天的舒暢感。

江甜到單位以後,沒有急著走,而是趴在車窗上,意味深長地對池懷音說:“你考慮考慮我說的,就這個了,明白?”

池懷音生怕她再胡說八道下去,讓大家都尷尬,趕緊推了推她:“趕緊走,我們還要回家。”

“池懷音——你可不能讓豬油蒙了心哇——”

……

江甜的單位在新開發區,距離比較遠,厲言修還要開車回市裏。

一路,兩人很自然地聊著天,厲言修淡淡笑著,還是一貫的表情。

池懷音問他:“你以後不打算回日本了?”

等著紅綠燈之際,厲言修一只手扶著方向盤,身體微微側著看著池懷音。

“那你呢?”厲言修淡淡一笑,眼眸如水溫柔:“你還回日本嗎?”

“我?”池懷音搖搖頭,說到自己,連用詞都變了:“我不去日本了,我準備落葉歸根了。”

“嗯。”厲言修點頭:“所以,我也不準備去了。”

車廂裏雖然不算擁擠,卻總歸是個比較封閉的空間。

厲言修說完這句話,池懷音面上有些僵,忍不住叫了他的全名。

“厲言修?”

對池懷音的尷尬,厲言修第一次沒有一味體貼地謙讓著她,而是流露出一種男性本能,尊重之中帶著幾分強勢。

“懷音。”他靠著方向盤,眼眸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落在眼窩上帶出溫柔的影子,他說話的聲音不緊不慢,帶著誠懇:“你心裏,打掃幹凈了嗎?”

池懷音頭皮到耳根都有些微麻,看著厲言修,卻不知道能說什麽。

“其實,我從來沒有放棄,我只是一直在等,等你放下過去。”厲言修微笑著,表情那樣豁然:“人這一生,不可能只遇到一段感情。結束一段感情,也還會遇到別的會讓你心動的人,只要是真誠地開始,也一樣是很純粹的愛。”

“懷音,太過偏執,會讓你自己痛苦。”厲言修說:“到我心裏來,以後,我來保護你,我不會再讓你受傷。”

……

******

回到市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池懷音腦子裏有些亂,也不知道和厲言修說什麽。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厲言修似乎意料之中,沒有對她有任何逼迫。

下了車,走到池懷音身邊的時候,只是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池母非常喜歡厲言修,私下也和厲言修的父母見過面,非常通情達理的父母,連為人挑剔的池父,都對厲言修的家庭十分滿意。

如果不是池懷音固執反對,她和厲言修也許已經結婚了。

池母勸她的時候,也語重心長地說過,“初戀畢竟是第一次,一定是痛苦而深刻的,但是大部分初戀,都是用來錯過的,不要鉆進去就出不來了”。

池懷音和厲言修並排往小區裏走,心緒紛雜。

池懷音自己也說不上來,對厲言修是什麽感情。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在日本都完全依賴於厲言修,他總是會組很多人一起活動,讓她分心,不再糾結過去,是他幫助她從失戀的重傷之中走出來。他總是像個哥哥一樣照顧她,包容她。

他溫柔得讓她感覺自己是有些卑鄙的,明知道他喜歡過自己,還是以這種方式折磨著他。

她決定回國的時候,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

她總歸是不願意欠厲言修太多。

她可以和任何人結婚,過不夠愛的普通生活,卻不能這麽對待厲言修。

他是一個好男人。

兩人剛走到樓下,黑暗中,一抹火星被掐滅,一道高大的黑影就突然躥了出來。

“池懷音。”

熟悉的男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這三個字。

……

在北都上了三次會,雖然有陸潯在其中極力鼓吹周旋,但融資的計劃還是失敗了。匯合基金主投傳統產業,對於電池這種新興行業並沒有完全的了解和把握。雖然季時禹用盡全力去和所有投資委員會的人解釋,但是他們對於融資的額度還是頗有微詞。

季時禹的團隊目前雖然技術人員足夠,但是大家都是通過技術入股,現金十分匱乏,又沒有實體資產,貸款和融資都是老大難。

北都的這次經歷,對於天之驕子一樣的季時禹來說,其實算是一記重擊。

但是季時禹並不是那麽容易被打倒的人,資金問題也不能動搖他想要做電池的決心。

他決定從頭再來,擴寬思路,繼續找資金。

回森城之後,他又和趙一洋聊了一下,兩個人大概做了一些規劃,倒也並不著急。

趙一洋看了一眼時間說:“晚上一起吃飯吧?”

季時禹詫異:“周末你不去找江甜?”

“甜甜今天約了池懷音。”趙一洋瞅了季時禹一眼:“你別跟我說你忘了池懷音昨天回國了。”

季時禹一算時間,果然四天已過。只怪自己近來太忙,時間都過得有些糊塗了。

他拍了拍趙一洋的肩膀,笑著說:“江甜住開發區,你們今天是沒戲見面了,但是池懷音住市裏,我和你還是不一樣的。”

說著,非常重色輕友地轉身走人,毫不留戀。

這讓趙一洋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淚:“什麽兄弟情義,都是豆腐渣。”

……

季時禹天沒黑就到了池懷音家樓下,因為不確定她到底多久回家,只能等。

算著時間,池懷音應該會在晚飯之前回家,她一貫乖巧,周末不是有重要的事,都會陪父母吃飯。

從天光等到天黑,池懷音家樓下都沒有出現她的身影。

三個多小時,季時禹忍不住抽了幾支煙。

太陽落山後,樓下花叢裏蚊子越來越多,季時禹蹲在一塊石頭上,蚊子圍著他,算是飽餐了一頓。

一只吸飽了血的蚊子停在季時禹的胳膊上,大約是吃撐了,一動不動,季時禹“啪”一聲,就把蚊子拍死了。

撣掉了支離破碎的蚊子,季時禹一擡頭,池懷音終於回來了。

好巧不巧,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身邊站著上次在飯店遇到的男人,兩個人距離走得很近,那種暧昧的氛圍,看得季時禹直接丟掉了剛點燃沒多久的煙。

池懷音發現季時禹的時候,他剛從一塊石頭上站起來。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汗衫和洗舊的布褲子,要不是五官生得出眾,這一身衣服,實在有些……路人。

也不知道他多久來的,總之,池懷音看到的時候,他就已經等在她家樓下,蹲在一塊石頭上。

他起身走到池懷音身邊,吊兒郎當的氣質與厲言修清越穩重的模樣,真是天差地別。

他生得比厲言修高一些,長期運動,肩寬塊大,倒是氣勢淩人。

站在池懷音身邊,一副所有者姿態,居高臨下,用下巴點了點厲言修的方向。

“不介紹一下?”

池懷音來回掃了二人一眼,眼下這狀況,她也從來沒有遇過,沒有什麽應對的經驗。

她咽了一口口水,轉過臉來看著季時禹,開口介紹道:“這是厲言修,日本回來的汽車專家,汽車工程學博士,森城的宏誠汽車就是他們家的。”

聽見池懷音把厲言修講得牛逼轟轟,天上有地下無,季時禹的嘴角輕輕抽了一下。

“我是說,你不向這位大哥,介紹一下我?”

池懷音疑惑地看了季時禹一眼,“噢”了一聲,微笑著對厲言修說:“這是我單位的同事,季時禹。”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岳父的衣叉棍】

池母:怎麽家裏這根叉棍到現在還留著,都有曬衣架了,誰還用這東西?

嚴肅的岳父大人:叉棍這種東西,一棍多用,關鍵時刻,可以用來打那些覬覦我們懷音的癩蛤蟆。

說完,視線瞥了一眼桌上沒怎麽說話的男人。

某個一直低頭吃飯的男人嘴角抽了抽:爸爸,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您,我是您的女婿。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