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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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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盈盈, 眼前的方寸之地,只有路燈清幽的一點光散落在地面。

樹影斑駁,映在地上, 隨風搖曳。

三個人就這麽三足鼎立的樣子站著,片刻, 池懷音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氛圍,轉過頭對厲言修說:“言修, 我爸很久沒見你了,一直問我, 你什麽時間過來家裏, 陪他喝茶。你先上去好嗎?”

厲言修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季時禹,最後對池懷音笑了笑, 一貫的紳士:“好。”

明知眼下的情況特殊,厲言修能做到不追問、不計較, 聽從安排上樓, 給池懷音和季時禹充分的空間, 讓他們聊一聊, 池懷音很感激厲言修的這份體貼。

厲言修走了, 再回來看看一直“等說法”的季時禹,池懷音不由輕嘆了一口氣。

回國以後,她已經盡量避免和季時禹見面,也將那段往事壓在心底, 他卻一而再地尋釁。

她避無可避, 只能無奈地問他:“季時禹, 你到底要怎麽樣?為什麽一直要這樣糾纏?不累嗎?”

季時禹的目光一瞬不移,幽深的眸子與她對視,裏面包含著很多池懷音看不懂的感情。

身上的舊衫也不能掩蓋他相貌堂堂,身姿凜凜,帶著幾分特有的朝氣。

“因為我瘋了。”他的話帶著幾分賭氣和瘋狂,在靜謐的月夜久久回蕩。

池懷音心中微微刺痛,許久才回答:“可是我已經醒了。”

季時禹雙手扶著池懷音的手臂,逼她與他對視。

“池懷音,你看著我的眼睛。”

池懷音看著他的眼睛,不過幾眼,就有種不忍的情緒,又撇開頭去,“不要這樣了,我不想重蹈覆轍。我們性格原本就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

池懷音也有些委屈,幾乎控訴一般看向他,問道:“我最喜歡什麽顏色?”

季時禹原本是要和她認真談談,她卻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他有些錯愕,想到她最喜歡穿藍色的裙子,回答道:“藍色?”

池懷音心中又是一陣痛,“我最喜歡吃什麽?”

“蘋果?”

“我最想去哪裏旅行?”

“海城。”

……

夜風輕輕刮過,帶著幾分夏日的炎熱。

許久,池懷音才動了動嘴唇。

“我最喜歡白色,最喜歡吃巧克力,最想去巴黎,我一直想去看看巴黎鐵塔。”池懷音說起這些,嘴角帶了一絲自嘲的笑意:“因為你說我穿藍色好看,所以我總是穿藍色;你沒有那麽多閑錢,不可能總是買那些進口的東西給我,所以我說我最喜歡蘋果;你沒辦法帶我去巴黎,所以我說最想去海城,可是哪怕是海城,我們也沒有去過……”

“我願意穿藍色,藍色也很好看;願意一直吃你買的蘋果,蘋果也很甜;也願意等待機會去海城,海城是江甜的家,還有導游……”池懷音抿了抿唇,忍著難堪說出口:“可我不能忍受,你不知道我到底喜歡什麽,想要什麽,不能忍受你不知道我在遷就,不能忍受你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對你的感情。”

“季時禹,放手吧,對你我都好。”

池懷音控訴的那些話,季時禹都沒有反駁,唯有這一句,他堅定地回答了三個字。

“不可能。”

兩個人不歡而散,池懷音固執地進了單元裏,第一次,季時禹沒有再無理糾纏。池懷音和他說清楚以後,反而解開了他的癥結,更加堅定了他繼續下去的決心。

和池懷音說那些話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他只是對池懷音說:“我從前太粗心,把你的好當做理所當然。我現在一無所有,也沒有資格和你談什麽保證,但是我可以用生命發誓,和你在一起以後,我心裏沒有過別的姑娘。你走後的兩年,我沒有一天覺得我們分開了,你可以笑我,可是我真的覺得,我們只是吵架了,你還是我的。”

“你以前總是問我,為什麽和你在一起,是不是為了負責。我很困惑,我到現在仍然說不出來理由,可是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池懷音,我很抱歉,我很壞,做不到紳士地成全。”季時禹還是一貫的霸道和無理:“你覺得我做得不好的,我會改,但是要我放手,對不起,做不到。”

……

池懷音走進單元的那一刻,眼眶才終於忍不住紅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很想撲進季時禹懷中痛哭一場。

細數這麽多年來她受過的委屈。

她不在乎季時禹一沒背景二沒什麽錢,還來自小城市,她在乎的是他愛她,給她安全感。

她要的安全感,是不管她怎麽無理取鬧走遠,一轉身,他永遠在身後。

那是他不可能做到的事。

厲言修還等在電梯口,見池懷音失魂落魄走進來,只是很體貼地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

他按下電梯鈕,半晌,才淡淡問了一句:“是他嗎?”

池懷音一直低著頭,最後點了點頭。

“是很強大的對手了。”他輕輕一笑:“最強大的一點,是他在你心裏的痕跡。”

池懷音不願再談這些:“我和他已經結束了。”

“曾經有一個人和我說,‘對於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過了三十歲,十年八年,不過就是指縫間的事’,懷音,你現在覺得痛苦的一切,都是因為年輕。等你再成長一些,你會發現,生活是生活,沒有那麽感情用事。”

……

******

季時禹這幾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趙一洋以為他是因為資金跑得不順利,安慰他道:“這事急不來,總會想到辦法的。”

趙一洋比季時禹還先辭職成功,雖然和江甜吵鬧了一陣,最後還是獲得了江甜的支持。

“我想問問你,為什麽江甜那麽烈性的姑娘,能一直這麽堅定地跟著你?”

趙一洋皺眉:“你這說的什麽話?當然是因為她愛我啊。”

“只是這樣嗎?”

“我也愛她啊,她就是我的命,離了她我就死了,你懂嗎?”

聽著趙一洋這麽坦然地說出這些話,季時禹第一次沒有覺得他很惡心,而是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問他:“你每天說這些肉麻的話,難道江甜不覺得惡心嗎?”

趙一洋像看智障一樣看著季時禹:“你傻啊?哪有女孩子會覺得惡心的?就是要天天說,時時說,不然她怎麽能知道我愛她?”

“愛是靠說的?”

“愛當然不是靠說就夠的,但是不說,那就是真傻了,說甜言蜜語,不是最簡單的就能哄姑娘開心的辦法嗎?”

“……”

趙一洋拍了拍季時禹的肩膀,大概明白了季時禹最近的心事重重。

“追不回池姑娘啊?聽江甜說,現在池姑娘身邊有個很強大的追求者?”江甜把人誇得他都要吃醋了,自然也知曉了這男的有多優秀,他輕嘆了一口氣,很真誠地建議道:“我覺得吧,人家那麽厲害,你還是早點放棄吧。”

“……滾。”

“不過我覺得池姑娘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不然那麽強大的追求者,她都沒動心,不是瞎了嗎?”趙一洋說完又認真分析了一下:“不過我覺得那麽好的男人不選,選你,也有點瞎啊。”

“……我們還是來討論資金吧。”季時禹實在不想再聽趙一洋扯淡了。

趙一洋看了一眼時間,大概和他說了一下從陸潯那裏打聽來的消息。

“匯合基金拒絕我們,基本上也代表了大部分基金會的態度。我們現在的劣勢是沒有任何可以抵押的東西,就算我們把團隊組起來,基本上也都是窮光蛋,離300萬的距離和離月球沒差。”趙一洋說:“陸潯建議我們找一找有資金的個人。給我們指了兩個人,一個是宏誠汽車的老總,他們好像投資了幾個項目,對支持年輕人創業不是那麽抗拒。”

“宏誠汽車?”季時禹忍不住皺眉,怎麽這麽巧,“宏誠汽車的少東,就是追求池懷音的那個男的。”

“幹!真的假的?”趙一洋說:“那我去和甜甜說,讓池懷音幫忙,找宏誠汽車融資!資金到位了,才好發揮。我們家甜甜還等著我發財了帶她過好生活呢!”

“你想死嗎?”

“找情敵借錢,才能證明你能屈能伸。”

季時禹想都沒想就問:“另一個人是誰?”

趙一洋撇撇嘴回答:“一個叫蘇祥正的人。說起來這個人是你老鄉,也是宜城人。16歲就出了學校,頂職進了人行宜城分行工作,前幾年創立了創融公司,之後一直在森城從事房地產的投資。你也知道的,這幾年森城房地產多火熱,他很有錢。”趙一洋對這個蘇祥正的了解不是很深,所以覺得也比較棘手:“我覺得有熟人好辦事一點,還是找宏誠汽車吧?”

“能打聽到蘇祥正的家嗎?”

……

季時禹雖然沒個正形,骨子裏的傲氣還是在,他很果斷就做出了選擇。

*****

季時禹第二次遞交了辭職報告,院裏領導終於意識到他是認真的了。

這年代下海的人不少,有人成功,也有人灰溜溜回到原單位。

院裏領導在開會以後最終決定,批準季時禹辭職。

就是季時禹這個人,心有些黑,自己辭職,還帶走了405室一半的科研員,其中響應最積極的,就是季時禹森大的師弟,周繼雲。

為此,院裏領導一反常態,沒有對季時禹說,如果創業失敗,還可以回單位的話。

等於季時禹這一辭職,就沒有回頭路了。

關於季時禹辭職的事,池懷音也聽說了。新公司本來就需要人手,這一走一半人,兩邊的領導都是一個頭兩個大。池懷音近來都很忙,忙著招聘新的人員進來。

周末,池母做了宜城醬菜,讓池懷音給表哥家裏也送一壇去。

池懷音不得不起了個大早,坐車去表哥蘇祥正家。

說起來,池母的家族裏,只有池懷音的大舅舅家裏發展得最好,大舅舅原來是銀行的,後來安排表哥蘇祥正進銀行,但是蘇祥正不是那種安於穩定工作的人,沒做幾年就出來做房地產了,倒也發展得很好,迅速成了蘇家最有錢的人。

大舅舅不喜歡池父,覺得池父對池母不好,多次勸池母離婚,池母不願意,他對池母一直恨鐵不成鋼。兩家人來往一貫不多,都是靠小輩來走動。

表哥家裏住17樓,那房子可以看到海,在森城算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是下海第一代出頭的商人最聚集的地方。

從電梯裏出來,池懷音剛走出兩步,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季時禹。

他難得穿得很正式,襯衫西褲,頭發也新理過,看上去格外俊逸有神。

這樓裏一層就一戶人家,季時禹怎麽會跑到她表哥家裏來?

和她一樣困惑的,還有季時禹。他剛從蘇祥正家裏出來,就碰到池懷音。

季時禹見她手上拎著一小壇醬菜,本能要替她提,她縮了縮手:“不用了,不重。”

季時禹知道池懷音固執,也沒有堅持,只是皺眉問道:“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池懷音看了他一眼:“這是我表哥家。”

這話一說出來,兩人都有些尷尬。

季時禹是來拉融資的,費盡口舌,還失敗了。

一出門碰到自己的初戀女朋友,被告知,自己死求活求的人,是她表哥。

這世界真是小得有些殘忍了。

兩個人幹幹地說了幾句,池懷音就要進屋了。

臨走前,看到季時禹進電梯的背影,竟然覺得有幾分垂頭喪氣。

這是鮮少能在他身上看到的,他一貫做什麽事都比別人成功,所以比誰都冷靜淡定。

蘇祥正一早接到池母的電話,知道表妹要來,早早就吩咐家裏的保姆買好了菜,做了一大桌。

“就等著宜城醬菜了。”明明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表哥卻跟寶貝一樣,挖了一小盤,放在桌子的正中間。

兄妹倆坐上桌,池懷音見表嫂和侄子都不在,隨口問了一句:“嫂子和北北呢?”

蘇祥正笑:“去港城玩了。”

表嫂和侄子生活優越,經常四處旅游,池懷音也習慣了,就沒有再問。

想到剛才在門口碰到季時禹,池懷音想了想,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早上有個年輕男的來找你了?”

表哥夾著醬菜,隨口問:“早上?你說那個叫季……季……”

“季時禹。”

“對對對,季時禹。”表哥擡起頭看她一眼:“你認識的?”

“同學、同事。”

“噢,這樣啊。”蘇祥正見是認識的人,就開了話匣子:“年輕人,想創業,找我拉投資。開口還不小,要300萬,做電池。”

蘇祥正考慮到風險問題,就拒絕了。

“你也是做電池的吧?電池有值得投資嗎?”

池懷音想到季時禹近來的狀況,大約是不太樂觀。他挖了405室不少科研員,又忽悠著趙一洋辭了職,現在一大幫子兄弟就等著資金開張,如果一直失敗,這些人要怎麽看季時禹?

“日本立法關閉了本土鎳鎘電池的生產線,這勢必會讓鎳鎘電池生產格局發生改變,國際生產基地轉移。對於國內的電池企業來說,確實是黃金機會。因為鎳鎘電池用於大哥大,還有移動電腦,可反覆500次以上充放電,經濟耐用。內阻小,可快速充電,又能負載提供大電流。日本放棄生產鎳鎘電池,不代表鎳鎘電池沒有市場了,相反,會造成市場的大缺口,這時候如果哪個企業能補上供需缺口,肯定是前景很好的。”

表哥對這一行並不了解,季時禹說的他自然不敢全信,但是自家的表妹也是各中專家,她都這麽說了,他倒是生出了幾分興趣。

“你的意思是,大有可為?”

池懷音放下筷子,很認真地說:“大有可為。”

表哥雖然對這個行業產生了一些興趣,卻始終還是有些猶豫。

畢竟300萬是很大的一筆錢。

“聽說你現在在森城有色金屬研究院下屬的公司工作?”表哥問:“如果我投這個公司,你能不能替我去看著?”

“我?”池懷音原本只是覺得,季時禹的想法確實大有可為,如果表哥可以投資,幫幫他也行。

但是去和季時禹一起工作,那是兩回事。

“我現在工作挺好的。”

“那算了。”見池懷音拒絕,表哥說:“沒有親戚進去坐鎮,這麽多錢投進去,我也不放心。”表哥想想說道:“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可不可靠,會不會瞎搞。”

池懷音本能反駁表哥:“他以前在學校裏,就是成績最好的,對電池的研究非常深入。北都總院挖他多少次,在電池方面是數一數二的專家,肯定能做好的。”

表哥沒想到自家平時溫和的表妹,居然也有這麽激動搶白的時候,有些詫異。

“你是喜歡那個小夥子嗎?這麽維護他?”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很多年後】

結婚紀念日,季時禹難得感性地說道:這麽多年真的辛苦你了,又要跟著管公司,又要照顧我和孩子。我朋友都說我,何德何能,找了你這麽好的老婆。

池懷音說:是麽?我和你結婚以後,我的朋友都說我,為什麽要在垃圾堆裏找老公?

垃圾堆裏的老公:……

池懷音又說:不過她們也沒說我不值得,畢竟我們要是離婚,我就直接成了女首富了。

季時禹:……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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