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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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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一瞬間, 池懷音恍惚地, 好像把季時禹的話聽成了另一層意思。

但是很快,她的理智就恢覆了。

她拒絕了季時禹的提議, “我剛回國,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如果在元路我可以幫你,出了元路,你自求多福。”

……

池懷音原本以為季時禹要下海只是隨便想一想,沒想到他真的找到趙一洋, 談起了創業一事。

研究生畢業以後, 趙一洋在森城理工大當老師已經兩年,再熬不到一年就能獲得分房資格,如今被季時禹說動, 如果確定要出體制創業,就會去打辭職報告。

這事引得趙一洋和江甜大吵了一架。

江甜和趙一洋在一起這麽多年, 趙一洋從來沒有對江甜說過一次重話,對江甜可謂言聽計從,不是如此, 江甜也不會選擇一直等他。

如今眼看著要熬出頭了,趙一洋如果辭職,江甜簡直覺得天要塌了。

……

“我有時候也恨我爸媽, 怎麽當年不早點送我去上學, 這樣, 至少我能耗得起, 現在我都27歲了,老姑娘中的老姑娘,讓我分手,我怎麽甘心。我也沒什麽指望了,就希望分房下來以後,能回海城,求得我爸媽諒解,讓我們結婚。”

池懷音知道季時禹真要下海並沒有那麽容易,安慰江甜道:“這事現在不可能這麽快釘板的。創業哪有那麽容易?就算森城滿城都是黃金,也要撿得到才行。人員不夠,資金沒有,院裏也不可能隨便批準讓季時禹辭職的。”

“他有這個想法都該死!”江甜氣憤極了:“季時禹這個攪屎棍,他憑什麽這樣?趙一洋也是個沒主見的,人家要他幹嘛他就幹嘛!創業有什麽用?當老師不好嗎?”

池懷音知道江甜在氣頭上,拍了拍她的背脊:“趙一洋是男人,有點血性也是正常的,他也是希望為你們創造更好的條件。”

江甜想到畢業後的經歷就忍不住鼻酸:“你不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麽過來的。我爸媽說我要是不回海城,就不見我了。他們都說我瘋掉了,海城的好日子不要,要在森城討飯。”江甜吸了吸鼻子,將眼眶中欲滴的眼淚都憋了回去:“我大姐二姐沒有一個人嫁外地人,她們看我日子過得不好,天天說服我爸媽,如今我爸媽才松了口,說如果我們在森城能穩定下來,就讓我們結婚。懷音,你不會懂,這套分房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池懷音確實不懂,她是個完全的理想主義。

“如果兩個人相愛,也很堅定,父母總會諒解的。”

“不,我已經累了。”江甜難受極了,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哽咽:“我以前覺得,有愛情就可以戰勝一切,可是我發現,最後,是我被生活戰勝了。”

“我年紀到了,等不起了,我不想再去對抗任何人,我只想要安穩。”

“……”

送江甜上了公汽,看到公汽走遠,池懷音才一個人回家。

現實的生活比理想的世界殘酷很多。

年輕的時候以為有愛可以戰勝任何事,最後發現,被戰勝的,只有我們自己。

季時禹也好,趙一洋也罷。

他們是男人,心懷四方,不甘心在一個小小的鐵飯碗裏溺死,池懷音可以理解他們的野心;可是江甜也沒有錯,她看起來雖然外向跳脫,其實骨子裏和這個時代別的女性沒有什麽區別。

傳統,沒有野心,渴望安穩。

池懷音問自己,如果她是江甜,她會怎麽選擇?

她竟然發現自己是支持的。

不管愛人去攀高山還是去過荊棘,她都願意陪伴。

她渴望的是“致橡樹”那樣的愛情,分擔寒潮、風雷、霹靂,也共享霧霭、流嵐、虹霓。

難怪她孑然一身,這世界總是容不下太純粹的東西。

******

季時禹決定創業的時候,就向院裏打了辭職報告。

院裏領導都很震驚,尤其是幾次打擊了季時禹的院長,愛才心切,以為是自己話說重了,內疚不已,沒有批準辭職,而是讓季時禹先休息幾天再談。

季時禹趁著休息的幾天,找趙一洋聊了自己的思路,得到了趙一洋的響應,這讓他信心增長了許多。

創業需要人員、資金和設備,人員對季時禹來說不是特別艱難的事,身邊的這幫鐵哥們,基本上都是一呼百應。

難的是資金。

他們幾個都是工作沒幾年的,存款不多。家裏對於辭掉鐵飯碗工作,不打斷狗腿就不錯了,指望投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時森城的金融市場還沒有那麽成熟,那年代也沒有普及什麽國外風險投資,迅速找資金的途徑基本就兩條,第一,銀行;第二,國內的投資公司。

季時禹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找銀行。趙一洋對於起步資金有點沒概念,他是純正的工科技術男,對於季時禹的規劃,也有些沒底。

“你覺得我們需要跟銀行貸多少錢?日本的一條電池生產線都要幾千萬,我們怎麽說,也要貸款上千萬吧?這怎麽可能完成啊?”

季時禹面色凝重,冷靜地說:“最好能先貸來300萬,先用300萬啟動。”

趙一洋其實對於300萬,能不能變出一條價值幾千萬的電池生產線,心裏是沒譜的,但是這麽多年,他習慣了跟著季時禹的步調,他能說出300萬,這一定是他深思熟慮的數字。

然而,向銀行貸款比他們想象得要艱難很多。銀行系統也和體制內差不多,手續覆雜,條條框框很多,還比體制內多了一些潛規則。這可難倒了搞技術的工科男,他們本就不善此道。

正當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趙一洋突然提出了一個人。

——他們的室友,陸潯。

陸潯一直學的是冶金專業,在學校裏的時候,成日都在做首飾,今天提煉這個金,明天提純那個鐵,什麽鎢金、白鎢金戒指,做了一趟子,就是一直沒找到對象,也算是他們宿舍的一大笑柄了。

從學校畢業後,他沒有聽從分配,因為家裏的關系到了北都,在當時北都還挺熱的匯合基金工作。

匯合基金主投傳統產業,陸潯也只進去兩年,沒有什麽做主權,但是聽了季時禹的講述以後,他建議季時禹和趙一洋到北都面談。

去北都之前,他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到公司一趟,想和池懷音談一談。

近來他被領導放了假,公司的事全是池懷音一個人負責。

季時禹下午兩點多過來,池懷音不在辦公室。他本能下生產線去找人。廠裏除了工人,就只剩405室零星幾個科研員。

季時禹皺著眉頭抓住周繼雲。

“池懷音呢?”

周繼雲正在車間裏看生產狀況,冷不防被扯了一下,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季時禹,有些興奮:“濟公?你來上班了?”

季時禹還沒說話,他就熱情地說:“你是要找池工?”

季時禹點頭。

“池工要去日本了,你不知道嗎?她今天不來上班的。”

季時禹瞬間就感到頭皮一陣發麻,表情倏地就變了。

“你說什麽?她又要去日本?!”季時禹一把抓住周繼雲的衣領,雙眼血紅,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她人呢!”

周繼雲不知道季時禹怎麽突然發了那麽大的火,簡直比天氣還難以捉摸。

“都說要去日本,肯定是回家收行李啊!”

季時禹想都沒想就丟開了周繼雲的衣領。

“餵!濟公!”

看著季時禹瘋了一樣離開的背影,周繼雲詫異不已。

不過是抽調出個差,至於那麽激動麽?

又不是不回來了。

工廠方面從日本引進的生產機器出了些問題,在公司維修人員多次調試無果之後,日方生產廠家需要派人過來維修。

這中間的一些手續有些繁瑣,需要派人過去,池懷音因為赴日工作過,背景適合,被領導選中,要去日本出差幾天。

畢竟在日本工作生活了幾年,池懷音沒有任何想法,該準備準備,該帶什麽帶什麽。

池母對公司派一個年輕女孩獨自出差非常不滿,多次表示要和公司負責人談話。

自從日本出了那幾件事,池母簡直覺得日本是全世界最不安全的國家了。

她給池懷音收拾的行李帶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麽壓縮餅幹,罐頭,池懷音簡直驚到了。

“媽,帶這些幹嘛啊?去那邊也有人接待的。”

“這些你都隨身帶,萬一遇到什麽天災人禍,可以救你的。”說完,池母又趕緊“呸呸呸”三聲:“大吉大利,壞的不靈好的靈,肯定用不上,就隨便帶帶。”

池懷音對池母的過度緊張也很無奈,只能趁她不註意,偷偷把那些又重又沒必要的東西拿出來。

池懷音封箱以後,問池母:“我這次去日本,最後一天應該沒什麽事,你想要什麽,我可以去買。”

池母擺擺手,對這些都沒有興趣,“我什麽都不想要,你要是能帶個對象回來,我就開心了。”

“……”池母的套路,真是防不勝防。

池母看了一眼時間,隨口對池懷音說:“我去做飯,一會兒你爸估計要回來,他沒帶鑰匙,你給他開個門。”

“……噢。”

池懷音剛在沙發上坐下,電視機都還沒打開,家裏的鐵門就被捶得哐哐直響,把池懷音嚇了一跳。

池父平日那麽斯文,怎麽這會兒敲個門跟造反的一樣?

池懷音起身,拉開門的那一刻,原本想要抱怨父親的話,都被門口冷不防出現的男人嚇回去了。

“……是你?!”池懷音太意外了,本能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幾樓?”

來人明顯一路跑著過來的,頭發亂糟糟的,滿頭大汗,白襯衫都汗得半濕,貼在身上,整個人狼狽得像落了水的狗。

他一雙濃眉倒豎,平日黑白分明的眸子裏,血絲赤紅,他上下喘著粗氣,表情那樣駭人。雙手緊握成拳,站在門口,就那麽盯著池懷音,一動不動。

那麽濃烈的恨意,簡直要把池懷音拆骨入腹的表情。

池懷音終於註意到他的不對勁,動了動眉頭。

“你怎麽了?”

季時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沖到這裏來的。

其實很久以前,他就通過單位登記的個人信息,知道了池懷音家的地址。

但他從來沒有來過,他知道池懷音和父母同住,他來打擾,並不合適。

當他從周繼雲口中得知,她不上班了,要回日本的時候,他大腦簡直要爆炸一樣失控。

坐在公汽上的時候,他只恨公汽不是飛機,不能直接停在池懷音家門口。

下了車,一路跑過來,肺裏全是森城夏天最熱的空氣,脹得胸口簡直要炸開一般疼痛。

他就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這個女人怎麽能這麽狠心?

每一次都是說走就走,她沒有心嗎?

也不管池家有沒有人,季時禹拉著池懷音就進了電梯,連家裏的門沒關也不管了。

“叮——”電梯門關閉,四面的鐵壁將兩個人包裹在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裏。

那些斯文的招數,季時禹學不來,也使不出。

這麽久的時間,這麽試探來試探去,他累了。

他不想再和她走什麽紳士的等待了。他本來就是掠奪的性格。

他還是一如當年的粗魯,一把將池懷音抱了起來,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重重將她抵在電梯冰涼的鐵壁上。

兩個人以那麽近的距離對峙。池懷音知道敵不過季時禹的力氣,甚至都放棄了掙紮,只是用力抵著後背,防止自己掉下去。

他滾燙的呼吸拂掃在池懷音的脖頸之處,池懷音覺得有些癢,又有些難受。

池懷音身上穿著家裏穿著的清涼睡衣,此刻裙子上移,一大片白花花大腿都露了出來。

她也顧不得尷尬了,低頭捶了季時禹一下:“放我下來,你瘋啦?!”

季時禹雙眼裏全是血絲,紅得像哭過一樣。

他死死盯著池懷音,目光恨不得要噴出火來,許久,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而過,幾乎撕心裂肺一樣質問著池懷音:

“日本這麽好嗎?還要回去?”

池懷音詫異極了,簡直不知道季時禹又在發什麽瘋。

“什麽?”

季時禹仰著頭,一刻都不讓池懷音喘息,咄咄逼問:“這次你又要去多久?十年八載夠不夠?!”

池懷音終於意識到他在鬧什麽,瞬間安靜下來。

電梯裏只有他們二人,一番折騰之下,裏面熱得像蒸籠一樣。

許久,池懷音低聲回答:

“……四天……”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以一種動物來比喻對方,你會選什麽?”

季時禹立刻開始控訴:狐貍!絕對狐貍!看著嬌小可愛又很漂亮,其實兇殘的狠,吃肉飲血!

池懷音:……臭蟲吧。

季時禹:那是昆蟲。

池懷音又想了想:……那臭豬蹄子?

季時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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