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羲揉揉鼻子，用力嗅幾下，聞到香得讓人肚子咕嚕咕嚕作響的氣味，口水止不住快速分泌“什麽味兒？”</p>

“紅燒牛肉別饞，還得熬上一個時辰”</p>

牛要作為耕田之用朝廷禁止宰殺，但張大叔家的母牛上個月生小牛，原本養得好好，沒想兒子牽出去放牧，竟被別家的牛給撞了，回來後蔦蔦的，養兩天就死掉了</p>

子瓔聽到消息，連忙揣著銀子去買牛肉，那肉貴著吶，豬肉一斤十到十五文，牛肉一斤就要四十文，村裏人舍不得花這個錢，她樂呵呵地買下七八十斤，熬一大鍋牛筋、牛肉、牛腱湯</p>

太久沒吃牛肉面，光聞香氣就讓人心情激蕩，於是跑到裏正家裏要了酸菜，回來炒上一大鍋，準備拌牛肉面</p>

慕容羲凈過手，看著子瓔不停搗熟糯米，搗三下休息兩下再喘三下，實在是忍不住，接走石杵道：“我來”</p>

他把袖子挽上手肘處，用力搗著糯米，肌肉賁張，線條好看得緊，這段日子的勞作讓他曬黑了些，卻無損於容貌，現在的他少了娘氣添入幾分英姿，紈褲氣質消弭，給人篤定踏實的感覺，真是月兌胎換骨啦</p>

“餓嗎？我給你捏兩個飯團墊墊胃”</p>

她捏的飯團也是一絕，裏頭的肉松油條加在一塊兒就是人間美味，前兩天他嫌棄了句肉松不算肉，她索性加入荷包蛋和烤肉，大大一團，他可以連吃五個</p>

“不餓，但待會兒的牛肉我可以吃一鍋”</p>

居然拒絕？他可是個大吃貨啊！</p>

平日不覺得他挑食，只感覺公子哥兒吃飯斯文秀氣，直到碰上他喜歡的，才曉得胃口大開的他，進食可以粗魯到什麽程度，食量直達平日三倍半吶</p>

他真的很能吃，家裏的盤子連油渣都沒剩下，若非確定他出身鎮國公府，會以為他是從哪個貧窮的荷角昔晁裏冒出來的餓死鬼</p>

“放心，管夠”</p>

從廚房裏搬來小石臼，往裏頭先放入炒香的花生，搗碎後倒出，再放入炒過的黑芝麻搗碎，分別加入磨碎的糖粉後，第一臼麻薯捶好了</p>

兩人合力取下，慕容羲忙著搗第二臼時，她將軟軟糯糯的米揉成小團，往裏頭分別包入花生碎或芝麻碎，外頭裹上白芝麻後，放在抹過油的葉子上，排進食盒裏，這是要送去給方瞿翊的</p>

蓋上食盒，她把剩下的料包完，一個個排進盤子，第二臼搗好了，用粗線刮下糯米團她往他嘴裏塞個麻薯“別吃太多，嘗嘗味道就好，牛肉面馬上就好了，要是太飽會吃不下”</p>

他笑著撓撓頭，本想回答這種事不會發生，但白女敕女敕的小團子入口，話就忘記說了那口感和手感一樣，軟軟的、糯糯的，讓人想一捏再捏、一咬再咬好吃、好香……她還忙著，把糯米捏成團、壓扁，放在竹屜上頭曬</p>

“你做什麽？”他塞進滿口麻薯，話說得不清楚</p>

“曬起來當糍粑，忙的時候煎幾塊，配泡菜、豆腐乳就能解決一餐”</p>

“我不喜歡豆腐乳”</p>

“烤一烤沾點醬汁味道也不錯”</p>

“你怎麽曉得那麽多好吃的？以前我連聽都沒聽過”京城酒樓他還找不到沒逛過的</p>

“有的看書，有的自己瞎琢磨”</p>

“你既然會做這麽多好吃的，為什麽剛搬來時連火都不會生？”</p>

呵呵，戳中重點她是不會生火，但她會用微波爐、瓦斯爐、氣炸鍋啊，有先進廚具擺在跟前，別說做菜，辦酒席也難不倒她</p>

“誰說會做飯就要會生火？我有專用的燒火丫頭”她幾句帶過</p>

呵呵一笑，慕容羲不再多話，風從耳邊吹過，吹散滿身大汗，經過一早上的勞作，饑餓的肚子塞進食物的感覺真好</p>

他終於懂得，農人的心為啥這麽小，為啥有富足三餐就謝天敬地，感激蒼天賜予，那是因為他們明白糧食得來不易，要努力更要感激</p>

突然不覺種田丟臉，甚至隱約升起幾分驕傲</p>

他邊吃邊看著子瓔做糍粑，她低著頭神情認真地搓著糯米團，好像題詩作畫般，一整個全神貫註，這畫面讓他偷偷笑了</p>

好像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管做什麽都認真極了，炮制藥材、洗衣做飯，便是勸說他勤奮上進、邁入仕途，也是滿臉滿眼的專註真誠，這樣的她看起來很美麗，美得……令他動心</p>

好笑吧，閱人無數的他，竟然覺得小胖子很美麗，想抱她、想護她在身邊，想要一世不離……</p>

這話要是傳出去，定會被嘲笑吧？但是笑就笑吧，他被嘲笑的事還少了？</p>

想把竹屜擺到架子上曬幹，剛起身他立刻接手，跟接過石杵一樣自然而然兩人對視一眼，子瓔覺得很好笑，不光是自己呢，紈褲哥哥的手指也沾上陽春水、落了泥</p>

吃過午飯，換上幹凈衣裳，兩人來到方瞿翊的小宅院</p>

說小？那已經是合溪村最新、規模最大的宅子啦，連裏正家裏都沒這麽大的屋子慕容家後頭、他們的新房子也蓋好了，曬幾天就能入住</p>

這一次是墨雨來開的門，看見子瓔，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白牙黑皮膚，非常適合做牙膏廣告——他最近被子瓔投餵得過度幸福，於是一看到她就露牙齒</p>

“這是麻薯，有兩種口味，你們當點心嘗嘗，我還帶一鍋牛肉湯來，請吳嫂子下點面當晚餐吧，如果不夠家裏還有，你們自己過去吃”</p>

幾個男人不會做飯，便雇裏正家二媳婦吳氏來打理三餐</p>

“多謝秋娘子”謝過子瓔後，目光淡淡掃過，給慕容羲投去一個不友善的白眼球</p>

為啥？嫉妒？不不不，實在是這小子名聲爛到爆，般般好、樣樣佳的秋娘子竟然嫁給他，實在是老天不開眼、爛人運道好</p>

敏銳的慕容羲當然曉得自己被針對，然而無所謂的，從小到大被討厭的事蹟族繁不及備載，他要是一個個計較，日子甭過了</p>

所以他忽略墨雨，忽略得徹徹底底</p>

墨雨的不友善也沒持續太久，實在是牛肉湯的香味太霸道，勾人註意</p>

對話間香味傳進屋裏，寇芹堯、夏琢還勉強端著，白霜就沒這等定力了，走出屋外，視線略過帥到讓人觀観的慕容羲和體積龐大的秋子瓔，直直落在墨雨手中的食盒上，暗喜湧上</p>

“方公子情況怎樣？”子瓔問</p>

“已能吃下一整碗白米飯你帶來的烤魚味道很好，主子還想再進第二碗，我沒讓”白霜回答</p>

“這是對的，今天的牛肉面也別讓方公子碰，麻薯倒是可以嘗一點，但也別吃太多”</p>

主子不能吃，那他們能多分小半碗？白霜樂得……</p>

咧開的嘴巴迅速口起，這是不忠的表現，身為下屬該為主子沒口福感到遺憾，他使勁將嘴唇抿緊，只是控制不住抖動透露出心喜</p>

“我會註意的”白霜面色凝重，充分表現為主子難受之心</p>

夫妻倆隨後進屋，方瞿翊半躺在床上手裏拿書，寇芹堯坐在床前與他說解經義，勤奮的主子加上勤奮的先生，兩人組合即將開創未來幾十年的太平盛世</p>

“秋娘子來了”夏琢招呼</p>

“給夏老、寇老請安”她走到床邊，放下藥箱為方瞿翊號脈“現在能一夜到天亮了吧？”</p>

“是”過去經常夜半痛醒，那等煎熬傷人碎心“白天也睡得多”</p>

“能多睡是好事，之前身子虧得太嚴重，睡眠能修覆細——”她把最後一個胞字吞進肚子“今天我打算增減些藥材，味道會比之前的好些”</p>

比起怕痛，方瞿翊更怕苦，吃藥對他而言是件辛苦差事</p>

這點和慕容羲很像，上回耕地他被冒出來的毒蛇咬了腳，刀子剜肉放血他半聲不吭，但一碗黑糊糊的湯藥讓他又躲又賴，子瓔沒法子，只好自制蜜餞配藥，誰知他越吃越上癮，每天都要來幾顆，那之後她終於明白他嗜甜</p>

方瞿翊有相同問題，仗義的慕容羲貢獻自己的專屬蜜餞，從此同甘不共苦的兩個人，時時交換甜品心得</p>

“多謝秋娘子阿羲，我的蜜餞……”快沒了</p>

“知道知道，子瓔又做了些，但得多腌漬幾天才夠味兒，今天你先吃麻薯，味道很不錯”分明是子瓔軻手藝，但從他嘴巴說出，看那副得意勁兒，好像成了他的本領</p>

“多謝”</p>

“我先給公子施針”</p>

“麻煩秋娘子了”</p>

方瞿翊拉開衣服躺下，子瓔心無旁驚紮針</p>

寇芹堯、夏琢看兩人一眼，拍拍慕容羲“走，到外頭去，有話問你”</p>

施針、泡澡、用藥，整個過程將近兩個時辰，子瓔負責施針熬藥，泡澡則有墨雨、白霜陪在身旁，但今天他們按捺不住全都跑去吃面，獨獨留下慕容羲</p>

浴室裏蒸騰霧氣中充滿藥味兒，慕容羲坐在矮凳上，手肘撐著大腿、手臂支起下巴，和方瞿翊面對面、眼對眼，兩人都有點尷尬</p>

方瞿翊審視慕容羲那張絕世容顏，濃濃的兩筆劍眉，筆直的鼻梁，紅菱似的嘴唇，沒想過男人可以長得這麽漂亮，若非身量太高，扮成女子也不違和</p>

“你樂意嗎？”方瞿翊找來話題</p>

沒頭沒腦的一句，誰聽得懂他說啥？但慕容羲就是聽懂了，這算……心有靈犀？不知道但慕容羲眉彎眼彎，笑得甜甜蜜蜜，回答，“樂意”</p>

“我以為你們是被長輩硬湊成對的”</p>

“是父母之命，但哪對夫妻不是這樣成事兒的？”方瞿翊打量他，他也打量方瞿翊，半點不客氣</p>

方瞿翊長得也不差，在男人堆裏排得上前幾名，雖說慕容羲的容貌是斷層式大勝，但方瞿翊與生俱來的氣質，慕容羲拍馬也追不上</p>

他看起來高貴，仿佛一出生就該睥睨天下，三年前他們曾見過一面，當時被騷擾的人雖然是方瞿翊，可到最後自己看起來更狼狽</p>

事實上兩人受的傷相差不多，方瞿翊的衣服被扯亂，發髻也歪到一旁，臉和他一樣腫脹，但他筆直站在墻邊，高傲地昂起下巴，像個不屈武士，渾身上下充滿自信光芒</p>

慕容羲也驕傲、也同樣昂起下巴，但騙不了人的，他的驕傲全是佯裝，他的自信不過是自卑的偽飾</p>

他很少佩服人，方瞿翊是少數的一個</p>

“你長這模樣，真甘心與秋娘子做一世夫妻？不覺得委屈？”</p>

一世夫妻？慕容羲但願自己有此等好運，可她只想和他當朋友啊</p>

“起初確實覺得委屈，但子瓔……誰跟她處久了，都會忘記委屈怎麽寫”</p>

她不只沒有帶給他委屈，還把他多年累積的委屈給清除殆盡，誰說她光會治病療毒？</p>

錯，她還會收拾受傷心情</p>

“你被她的廚藝收服？”</p>

“別把我想得那麽膚淺，我們家的爐子，可是我燒起來的”</p>

“對，差點兒把房子燒了”方瞿翊忍不住大笑，吳嫂子講起夫妻倆剛搬來時的慘狀，一屋子人全笑了“鎮國公夠狠，把兩個金嬌玉貴的人送到這裏，打算讓你們自生自滅？”</p>

慕容羲冷笑，視線掃過手腕“誰讓我好命，出生在鎮國公府”</p>

“別用這種口氣說話”方瞿翊蹙眉，像咬下一口未熟桃子，苦澀味兒直往胸口鉆</p>

“鎮國公顧不上你，親娘也對你不好嗎？”</p>

“我娘是妾室，在我七、八歲時死了她厭惡我，不對，應該說是憎恨，有人說她不想入府為妾，是父親強求了她，這才對我不喜”</p>

方瞿翊沈吟片刻後分析“會不會是因為『憎恨』才能保全你？”</p>

“保全？哈哈，太好笑”他伸出手腕，讓方瞿翊看清楚腕間那道睜獰傷疤“她臨死之前把我叫到床邊，使盡最後一分力氣，拿刀子劃下這道傷，血噴濺出來，染紅了她的臉，她放聲大喊就算下地獄也要帶我走”</p>

母親臉上的厭恨，他永遠忘不了，她是真心想要他死</p>

方瞿翊伸手，直覺想模模他的頭寬慰幾句，但話到嘴邊，想到他的自尊心，臨時換上一句玩笑“也許是你太傑出，太招人嫉妒”</p>

“沒錯，肯定是這麽回事”</p>

慕容羲跟著說笑，只不過這句笑話扯痛了方瞿翊，他柔聲問：“鎮國公也對你不好嗎？”</p>

“幼時他挺疼我，打府裏出現流言蜚語後就變得不好不壞，本以為只要表現得好，父親自會青睞疼惜，但……你說得對，他的兒子太多顧不上我”</p>

慕容羲心中暗自嘆息，國公府少爺竟不如平頭百姓，但凡百姓家裏有個聰慧兒子就會傾全力栽培，而在國公府“優秀”的另一詞匯是“競爭”，出身下賤的庶子沒有資格參與競爭</p>

“他漠視你，於是你壞事做盡，用敗壞名聲報覆他？”</p>

“也許是吧，我發現闖禍後，他得花力氣出面收拾，之後把我抓進祠堂痛扁一頓，約莫我天生犯賤，寧可挨打也不願被無視”</p>

“能長這麽大，你挺不容易”</p>

“是啊，幸好我碰到義父，他說我是練武的好苗子，自那之後我待在義父身邊的時間比在國公府多”義父教他為人處事、見義勇為，教他不畏強權，也教他積極上進不見得能得到想要的結局，人生快意最是要緊</p>

他說人生得意須盡歡，他說勸君莫上最高梯，他說人生走向往往取決於命定，他也說努力是為一時成就與歡喜，並非一世布局</p>

很消極的人生觀，卻恰恰符合慕容羲的經歷</p>

於是被放逐的慕容羲決定舍棄上進，放棄爭取夢想和功名，他想要從此隨心所欲、恣情快意，卻沒料到會遇見一個相信他，認為他是神雕，有權盡情展翅的秋子瓔</p>

她說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夢想，他不該受囿於他人，被困在原地她不美，但對他說話時，那雙眼睛炯炯有神，說服力高漲，他很難不被說服</p>

“你的義父是誰？”瞿翊問</p>

“申韜光”</p>

竟然是他？方瞿翊暗嘆</p>

申將軍領兵三十餘載，把邊關守成鐵板一塊，讓異族無法跨越，他將所有心力放在戰場上，連妻子過世都沒趕回來</p>

他把兒子交給父親教養，父親為感謝申將軍功勞，處處維護偏寵，不料最終養出個做啥啥不行，只懂風花雪月的渣滓</p>

後來邊關戰事消停，父親明示暗示申將軍交出虎符，心懷大志的申將軍豈肯就此消寂於朝廷？但為保獨生子還是低頭，乖乖領下靜王頭銜待在京城</p>

誰曉得兒子與人爭花魁被活活打死，從此申家絕後</p>

父親慚愧後悔，金銀財寶、美人不斷往靜王府送，申將軍全數收下，只是再不見往日的意氣風發，他當起富貴閑人，成天鬥雞玩鳥、紮在美人堆裏</p>

誰想到，他竟和慕容羲有這層關系</p>

“靜王府美人無數，這些年卻沒聽說有孩子出生”</p>

“義父在戰場上傷及根本，早就不能人事，但皇帝樂於賞賜，身為臣子自然得乖乖領受”</p>

聽到這裏，方瞿翊越發慚愧，終究是辜負申將軍一世忠心</p>

“義父曾問我，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對或不對？”</p>

“你怎麽回答？”</p>

“我回答，倘若一世經歷過後，不悔便是正確”</p>

“若悔了呢？”</p>

“那便改弦易轍、老子不賣啦”</p>

老子不賣？這是對皇帝叫板吶，臭家夥果然膽大無邊，方瞿翊哈哈大笑“也許不必改弦易轍，只需調高價碼，靜待慧眼識珠”</p>

＊</p>

端著牛肉面唏哩呼嚕吃得滿頭大汗，沒想到一碗面竟然能夠好吃到這等程度，看得吳嫂子蠢蠢欲動，只是主人家沒剩下的菜飯，哪輪得到她品嘗，於是只能憋著忍著，盯著人家的吃相</p>

秋娘子的手藝真教人羨慕啊，如果能學上幾成，不知多好</p>

子瓔站在竈邊，邊看藥爐邊熬粥</p>

先用細布濾掉魚骨頭，再用魚湯來熬粥，米粒吸飽湯汁變得軟糯香稠後，加入金黃色蛋碎、紅色蘿蔔絲、魚片和翠綠色蔥花，看起來便讓人食欲大增</p>

盛出魚粥和藥汁，子瓔端進廳裏，見眾人撫著肚子畫圈一臉滿足</p>

“公子藥浴應該結束了，沒人過去伺候嗎？”子瓔訝問</p>

“有啊，慕容羲在”墨雨想也不想回答</p>

“他？”子瓔微訝，成長得這麽快？學會添柴燒火、下地鋤田，現在連伺候人的活兒都會了？環境果然能夠改造人，只要不介意在命運面前彎腰，就能避過風雨長得更加強韌表現優異，再給他加五分</p>

白霜率先回神，踹墨雨一腿答得那麽自然？再不喜，慕容羲都是鎮國公府少爺，哪能做仆婢差事</p>

他連忙起身接走木盤，拉墨雨一起回屋伺候，兩人邊走邊交頭接耳</p>

“秋娘子說家裏還有牛肉湯，伺候過主子，我們再過去敲一頓”</p>

“還有？”</p>

“對，說是煮了一大鍋”</p>

“行，咱們別跟寇老、夏老和呂太醫說，悄悄過去”</p>

以前幾位老爺吃飯像小雞啄米，可最近改了性子胃口大開，要是讓他們知道，那鍋牛肉湯肯定存不了底</p>

“要是能天天吃到秋娘子做的菜就好了”</p>

“可惜被慕容羲捷足先登，耍不然娶回家多好啊”兩人邊走邊議論</p>

這邊寇芹堯和夏琢還在打眉眼官司，子瓔問：“有話想跟我說嗎？”</p>

夏琢說：“上回提到醫藥費，秋娘子說等主子好轉後再談；現今主子病況漸入佳境，秋娘子可以提了”</p>

可以提了嗎？如果她想要……會不會太過分？</p>

子瓔斟酌字句，緩慢開口“我畢竟是女兒身，師父和娘雖教會我醫術，卻沒讓我行醫救人，相公偶遇方公子，希望我能出手相救，我是應了相公才出的手”子瓔把功勞歸到慕容羲身上，畢竟未來他要與方瞿翊攜手合作，提早為兩人結下善緣是好事一樁</p>

“是，我們都感念慕容公子恩德”</p>

皆是老人精，子瓔一開口，他們就猜到標價，不過談判嘛，就得先等對方亮出底牌</p>

“京城百姓以訛傳訛，把相公形容成無惡不做的匪類，可寇老、夏老親眼所見，相公秉性純良，正氣正義、扶助弱貧，這樣的人不該埋沒鄉間”來了來了，她果然和他們想到一處</p>

自從“殺妾案”後，夏琢和寇芹堯就產生收徒念頭，最近下棋考校幾番試探，他們發覺慕容羲並非傳言中那等蠢材，相反地還頗有資質，兩人正想提及此事，卻不料秋娘子先一步開口</p>

“秋娘子希望……”</p>

“若你們肯收相公為徒，傾囊相授，就當是付了醫藥費”</p>

兩人分明心底樂開花，卻非要猶猶豫豫表現得很勉強，這是想端著呢</p>

“秋娘子心真大，一次拜兩位師父，讀書人可不這麽做的，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寇芹堯沈吟道</p>

他們各有所長，書中慕容羲確實得兩人悉心教導，難道是慕容羲尚未通過寇芹堯考察，不願輕易收徒？</p>

見子瓔面露難色，夏琢瞪寇芹堯一眼，開口解套</p>

“要不這樣吧，慕容羲拜你為師，我也將畢生所學傳授予他，只不過秋娘子還得答應老夫一個條件”</p>

“夏老請說”</p>

“秋娘子廚藝高超，過幾日我們搬到貴府隔壁，這三餐可不可……”</p>

“可以，往後府上三餐我包了”生怕兩人改變主意，子瓔飛快答應</p>

“一言為定，明天起就讓慕容羲過來和主子一起上課吧”</p>

啥？和方瞿翊一起上課，他學得可都是帝王之術啊</p>

子瓔裝作不知，連連點頭正高興時，一身泥巴的呂尊出現了</p>

自從子瓔接手治病事宜，呂尊閑下來就到附近山上采藥，一回生二回熟，發現合溪村附近的山脈竟是座天然寶庫，裏頭的藥材不計其數</p>

“快來看看我挖到什麽？”獻寶似的，呂尊把百年人蔘遞給子瓔“給主子入藥”</p>

“好”子瓔觀察須臾，取出帕子包裹起來</p>

呂尊看一眼桌上空碗“這麽早就用過膳了？煮什麽？有剩下嗎？”</p>

“我做牛肉面，廚房裏沒剩了，我家裏還有，如果不嫌棄……”</p>

“不嫌棄，我洗掉一身泥就過去”說完，他提腳便往屋裏走</p>

“我先回去了”她要回去為自家相公上學做準備</p>

見狀，兩個老頭子又打起眉眼官司，這次寇芹堯落敗，只能壓住羞愧出聲問：“秋娘子家裏還有牛肉面嗎？”</p>

子瓔失笑，心知兩人之意“還有的，要不要再過去用一點？”</p>

“行，別讓白霜、墨雨知道，半大孩子餓死爹，他們的肚子是無底洞”</p>

“就這麽辦”夏琢附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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