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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緣(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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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緣(六)

堂溪毓的笑容直直掛在臉上,尋思著這叫聲怎麽來自後院。

風將碎發撩撥個來回後,她心念不好——

後山埋伏太多,他們沒走掉!

這一想法浮現時,三名黑衣男子已然腳連著腳往後院跑去,剩下幾人也迷糊,推推嚷嚷間一片混亂。

“慢住!”

堂溪毓想,蘇繹沒走妥那必是有大問題,黑衣男子若是到後院了他們也招架不住,那麽她必須——

一顆黑色泛紫光的藥丸夾在她指間,沖三人甩去,憑空炸起一片濃煙,嗆得裏裏外外均在咳嗽。

黑衣男子停頓去捂口鼻,但還是措不及防吸了些許,導致他們行動緩慢些,後僵硬地回頭,刀鋒對準堂溪毓,以示警告。

他們欲繼續前進,想捉了白狐後再管這些田舍漢。

重明騰躍而起,雙手對準黑衣男子們,一股力量從他的指尖流出,洶湧著怒氣。他先前的緊張在出手後消融於秋風裏。

一瞬間,耳畔滾動過許多聲音,有長老的否定,有路人的嫌棄,有黑衣男子曾經揮刀濺血的殺戮聲,一句句“笨鳥而已”如梭消弭。

流進手心,匯成力量。

黑衣男子們被突如其來的法術威懾住,但很快反應過來,立即出刀斬斷一縷縷聯系。

重明為了躲避迎面而來的刀刃,向後仰頭,栽倒在地上。土地被重重一擊,吐出大片塵煙。

“哼,還有妖上趕著來,我現在還瞧不上你。”

黑衣男子嘖聲後甩了甩衣袖,憤然轉頭,想去抓捕近在眼前的“狐叫”。

堂溪毓挺身而出,但在倒地的重明面前,此刻也不彎腰笑得諂媚。她緊繃著臉,指尖緊夾的符紙從眼前劃過,陰沈的下午,她仿佛握住了火焰。

火光偏紫色。眨眼便是滔天大火之勢,欲將前面三人吞進似的。

三位黑衣男子皺眉回頭,頓時生了好奇,不知這些個田舍漢還能有什麽把戲。

“雲篆太虛,浩劫之初,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

堂溪毓手中漫天“大火”將撲至黑衣男子身上。

“自討苦吃!”

黑衣人揮動衣袖以驅趕攀附身上 的“火”,刀劍反光,在昏色傍晚中撕扯。堂溪毓拋出的氣焰被駁回。

秋芝嘴咬得發紫,焦躁不安地跺地,想幫她一把卻力不從心。況且還有夏參在一邊拉住她,蹋不出一步。

“小姐!快放開我!我要和他拼了!”

樹枝大截大截的往下掉,堂溪毓與重明並肩而戰,但她不擅體術,只能靠重明擋住不懷好意的劍鋒,她再施以法術。

白狐的叫聲愈來愈響,仿佛在慢慢靠近,眾人微微側頭,黑衣男子們高舉橫刀,欲以一重擊擺脫他們的糾纏。

堂溪毓逐漸疲累,胳膊發酸,她強撐著擡眸,望見對方正在籌謀的招式,刀如流星——

“小姐!”

秋芝奮力跑上去,想推開微微出神的堂溪毓,嗓子都快喊出血味。

千鈞一發之時,夏參化作一匹黑犬,蠔毛絨絨,彈跳而起,直撞刺向秋芝與堂溪毓的劍。

她們倒吸一口涼氣,蕭蕭秋風寒入骨,秋芝甚至聞到血腥味,不安的感情迅速發芽,破開她的腳底,瘋長入心。

“夏參……”

緊要時刻,一瞬間會想起無數個瞬間,構築過往。想到盡頭時,秋芝、看他落地,含淚念了一遍遍姓名,也沒反應過來。

沒反應過來,夏參將才咬斷了劍,犬牙為之刻上咬痕,觸目驚心。

同時,劍刃割傷嘴角,血滲得緩慢。

“你!”

持劍那人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持劍乃上等匠師傾心鑄造三月而得,此劍亦是國師的看重。如今卻如同筷子,被他這樣催成兩半。

另外兩人瞠目結舌。但情勢不容許他們駐足,其中一人果斷甩袖背身跑去後院,同時奏響竹哨。幽幽音於後山傳響。

一片驚鳥從後山四散開。

留在此處的二人更為謹慎,死死堵住堂溪毓他們的路,連重明將要騰飛,都被拉扯而下。

“他們若是得手……”

不容堂溪毓考量,方才持劍之人丟擲手中斷劍,轉而掏出骨鞭,長有骨刺,甩至人身,皮開肉綻僅最輕的疼痛。

堂溪毓手中沒武器,袖口的符紙已而用盡,藥囊裏的毒也沒空發揮。重明扭傷了腿,夏參咬斷的劍刃上塗有毒,此刻也是倒地不起。

毫無勝算而言。

白狐嘶叫隨不遠處的炊煙裊裊,激起堂溪毓的希望,她不擅體術,躲便好了。因為兩位黑衣男子沖她而來。

萬物驚秋時,她卻熱得汗流浹背,躲開了絆腳石,她屬實沒了氣力,扶著樹幹喘氣,希望奪得一瞬的自在。

可她並未再聽見二人追逐她的腳步聲,只感到涼風徐徐拂面,還有莫名的水滴。

她驚訝回頭,蘇繹持扇站立,瀑布出自扇面,將黑衣二人圍繞,最後法鈴作響,被水環繞的二人跪地求饒。

但蘇繹面不改色,似乎在等待那二人抱著頭疼痛而死,被粉身碎骨之痛擠壓,直至一動不動,成了一堆柴。

堂溪毓難以置信擡眸,蘇繹也正在看她。

“道長……”她嘴微微張開,呢喃什麽咒語般。

她也稍有猶豫,蘇繹當真是道長嗎?此問重上心尖,疑雲難散。

曾未見他展開那面扇子,從前危難時刻他不曾出手,現下又殺了人,縱使是黑衣男子先為難。堂溪毓腦子一片漿糊,兩人遠遠相望,待耳邊餘音消弭,白狐聲音早就隱藏雲際,他們也未開口。

秋芝仿照她給夏參上藥,重明吃痛地躺在地上順氣,仍西風跑來回。

“我……”扇子收走不見蹤跡,蘇繹緩緩啟唇:“我不是故意欺瞞。”

“我們去救白狐。”

他說話反而引堂溪毓惱怒,難過、生氣、疑惑、羞憤等情緒去天降隕石,壓在她肩頭。故意充耳不聞,轉向重明等人。

重明瞧氣氛不對,正經但捂著腹部道::“這得往哪走?我的百裏耳查不出來……要不讓道長算算。”

蘇繹聞聲上前走,懇切地盯著堂溪毓,但她未回贈一眼,只是站在那裏,態度不言而喻。

其實她也不知前因後果,但問不出口,蘇繹在她眼中只是一位騙子,問不問對她來說只是能不能多說幾句話的事。

不過她還是豎起耳朵,略望他能自己提起。

畢竟話進不進耳朵她控制不了。

“我們方才將要潛入後山,但那白狐不知怎的,突然逃走,還抓了我。”

說完,蘇繹提袖子,三道抓痕帶著血珠印在胳膊上,他還輕輕“嘶”了一聲。

堂溪毓不自覺用餘光掃了眼,後徐徐提問,仍面對重明:“它為何這樣做?”

“聽說國師建造有地牢,其餘我也不知。”蘇繹率先回答,重明如鯁在喉。

“哦。”堂溪毓繼續對著重明講:“它應該是想解救家人,但此舉過於冒失了。不過為了家人,心急之下,尚可理解。”

“姑娘慧識。”

蘇繹笑得很淡,一種拘謹討好的笑,怕拿捏不好引她厭煩。

“清創敷藥,被禽抓傷者,不及時治則必死無疑。”堂溪毓看著重明說完,甩了甩衣袖,走向秋芝,單單給蘇繹留下疲倦卻堅定的身影,宛如甘州滅妖之身影。

蘇繹看了看傷口,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堂溪毓,他抿著唇回屋,清創敷藥。

僅重明一人找不到著落:“不是,你們瞧不見我的內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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