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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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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束光

季尋光將信拆開,看到薄紙上雋秀漂亮的字,透著時光的痕跡。

江時令這人可能不太擅長用文字來表達感情。

連寫個情書用的都是最標準的書信格式,開頭寫的就是——

【季尋光同學,你好!

我是高三的江時令,這是我寫給你的情書。

最近海城天冷,雨水總是下,你丟了三把雨傘,學習成績掉了一名,食堂做板栗燒雞的師傅也不幹了,今早還被老師罰站。

他們說你很不高興,我在人群裏遠遠看你,你確實不高興,扁著唇一副要哭的樣子,那模樣我看了有點喜歡,就多看了幾眼。

後來你離開,我在走廊又呆了許久,在想用一個什麽理由靠近你,才不會讓你覺得突兀,但是我這麽奇怪的人,無論如何與你相見,你大概都是害怕的。

所以暫時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與你相見。

季尋光】

他的筆觸在這裏應該是停了會,字跡暈開了些,才接著寫。

【你不認識我,我已經認識你三年,單方面的。文學之中定義這種感情為暗戀。

那今年應該是我暗戀你的第三年。也是我知道,喜歡等於你的第三年。】

季尋光看到最後這句話,眼眶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從眼眶落下來,滴在信紙上,將最後一個字暈開黑色的痕跡。

她的手擦去水痕,最後落在信末尾的江時令三個字上。

唇角往上揚了揚,最後還是將臉埋進他的掌心。

她高二的時候他就喜歡她三年,那他不是在海城一中認識她的。

季尋光心裏有許多疑問,但是在虛弱的江時令面前她一個也問不出來。

江時令感受到掌心的濕熱,醒了過來,看她濕漉漉的眼睛:“害怕嗎?”

她搖頭,把信給他看:“原來你以前真的跟我一個學校。”

江時令看著她手中的信,有點驚訝:“嗯?”

“對不起。”

他看她愧疚的模樣:“對不起什麽?沒早點喜歡我?”

季尋光點頭:“我應該早點認識你。”

江時令拍了拍她的頭,其實他自己都不確定,那個時候的季尋光會不會喜歡自己。

他那些過往,像是浸滿水的稿紙,團成一團,丟了都不覺得可惜。

“尋光,現在就很好。”他已經很滿足了。

季尋光伸手小心翼翼地攬住他,把臉藏在他的肩膀上:“江時令,等你好了,我帶你回海城一中。”

“好。”他應下,手撫著她的後背,閉上眼,心裏頭溢滿了熱意。

季尋光在病房內坐了兩個小時,不得不離開。

江時令看她臉色也不是很好,朝她說:“出去後記得吃飯,吃完飯睡覺,明天來看我知道嗎?”

“嗯。”季尋光點頭,依依不舍地離開,讓他好好地休息。

獨自回到病房內,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她坐在床邊,看向手機,已經晚上六點了,初冬的天果真黑的快。

她拿了衣服洗完澡躺在床上,沒有食欲,也睡不著,就平躺在床上,又側了側身,空出一半位置。

千鹿恬敲門進來時,季尋光正側躺著想後面的事情,聽到開門聲,坐起身朝千鹿恬笑了笑:“鹿恬姐,你怎麽來了?”

“不放心,來陪陪你。”千鹿恬走到她的身邊,將帶給她的晚飯放在一旁,“沒吃晚飯吧?給你帶了餃子,吃點。”

“謝謝。”季尋光不好推辭,只能下床,坐在沙發上拆開包裝盒吃起來。

千鹿恬坐在她身旁安慰道:“不用太擔心,江家人不會讓江時令出事的。”

“那為什麽現在他的腿還沒治好?”季尋光知道他的腿是五年前受傷的。

“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案。”千鹿恬其實也不是很了解,“可能也和江時令自己也有關系,他和他家人的關系並不是很好。”

“他的腿是怎麽受傷的?”這是季尋光一直好奇的事。

千鹿恬搖頭:“這件事我不好跟你說,你可以問萬姨。”

她嗯了聲,低頭吃餃子,千鹿恬給她倒了杯水:“五年前江家出了不少事,我雖然是他的表姐,但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他那個時候在讀書吧。”二十二歲的年紀,應該讀研了吧。

“嗯,他讀書比大家晚兩年,他這人雖然為人古怪,但是他特別聰明,他爸媽擅長的東西,他都擅長,就連經商他也做的很好。”千鹿恬說著倒是有點感慨了,“江岸應該是從小活在他陰影之下的人。”

“所以江醫生沒有去霖雲醫院?”

“那也不是,江岸確實不夠聰明,霖雲醫院他自己進不去的。”千鹿恬聳了聳肩,“你呢?為什麽放棄原來的工作?”

“因為我哥哥,我哥哥死在了我的手術下。”季尋光將最後一個餃子吃完,“我害怕進手術室,也害怕醫院。”

“可是,我聽江岸說,你在骨傷神經方面的能力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

聽了千鹿恬的話,季尋光已經差不多明白她的目的,應該是江岸要她來說服她的。

“鹿恬姐。”她伸出自己的手給她看,“我不行了,我的手會抖。”

“尋光,你是心裏害怕。”她握緊她的手,指腹碰上她中指的戒指,“知道這枚戒指怎麽來的嗎?”

“這戒指?”

“這是當初我和顧凡成結婚時,顧凡成帶他一起去南非挑鉆石,然後他自己親手做了一枚鉆戒,鉆托下還刻著JXG,當時我和顧凡成一直沒想出來這個是誰名字的縮寫,現在明白了。”千鹿恬輕嘆,“你看不出他對你的感情嗎?我不知道他喜歡你多久,但是我知道這戒指做了六年。”

季尋光看著指間的戒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千鹿恬摸了摸她的頭,季尋光抿著唇將手收回口袋:“鹿恬姐,你說得對,我就是害怕。”

她將口袋裏裝的那張內存卡拿出來:“當初我知道季文翰是個壞人,我甚至知道我媽有他的證據,我也沒有選擇反抗。因為我擔心怕我死了,就沒人照顧我哥了。後來我哥死了,我還是反抗不了他,因為我能力不夠,我還是害怕。直到是江時令出現,讓我開始恐懼,我擔心我的無能和怯弱會失去他,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推翻季文翰。”

“現在那座我不敢翻越的‘大山’已經完全崩塌,我還害怕什麽?”季尋光把內存卡給她,“季文翰幾年前沈迷賭拳,這裏面是他賭黑拳,還有一些錢色交易的證據。”

現在千鹿恬這邊確實還缺一些關鍵性的證據來定季文翰更重的罪,沒想到來的這麽及時。

她急忙收下對季尋光說:“你放心,我等會就交給律師,還有你姑姑的事,我也溝通了,明天應該就能回來。”

“謝謝你,鹿恬姐!”季尋光伸手緊緊地抱著她。

千鹿恬嘆了口氣:“我們可是一家人,這麽客氣幹嘛?”

她正想多安慰幾句,顧凡成的電話就來了。

千鹿恬不耐煩地掛斷,但是顧凡成鍥而不舍地打,把人都弄得沒脾氣:“我去接個電話。”

“你有事就去忙。”

千鹿恬拿上自己的東西,接了電話就罵了幾句,一邊罵一邊匆忙地離開,只留她一個人。

季尋光坐在寂靜的病房,起身走到窗邊,看外面的燈光,照不亮黑暗的幽深。

她手壓在窗戶上,纖細漂亮的手指戴著江時令的戒指。

六年的戒指,三年的信,所以江時令到底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她的世界裏。

放在桌上的手機在響著,她收回望向外面的目光,走到桌前拿過手機看到了江時令給自己打的視頻。

她急忙接通,沒有看到屏幕裏他的模樣,卻能聽到他的聲音:“尋光。”

“嗯。”她應了,將鏡頭對著自己,“休息不好嗎?”

“沒。”他聲音像是磨過砂一般的低沈溫柔,“怕你一個人哭。”

季尋光縮在沙發上,淡淡地笑了聲:“我才不會。”

她伸手把自己戴著戒指的手給她看:“今天才發現,你送我的戒指好漂亮,我好喜歡。”

江時令:“你才發現?”

“是啊,才發現呢,我是不是很笨?”

“你很聰明,比任何人都聰明。”

季尋光聽著他肯定的話,心像是被戳了下,陷了下去:“江時令,你想站起來嗎?”

“嗯。”

她把半張臉壓在抱枕裏:“那我一定會讓你站起來。”

江時令聽到這話就知道她什麽意思了,他一直希望季尋光能重新找回自己的理想,但是她一直恐懼,後退,甚至是排斥。

現在聽到她願意改變,心裏沈重的石頭放了般,釋然地說:“尋光,過來讓我看一眼。”

季尋光拿著手機,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往外跑,穿過長廊,路過人群,任由長發散落在肩膀。

她從自己病房往樓下跑,到他的病房前,急忙停下來,整理自己頭發,走到窗戶前,朝正笑看自己的江時令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季尋光決定參加霖雲醫院的人才引進項目。

第二天登錄了官網將所有的資料都上傳好,只是看著上面一條要求是不能有事故責任,季尋光覺得自己可能資格初審都夠嗆。

她身上還有盛覓冬的醫療事故責任。

但是為了江時令,她還是找到了江岸:“江醫生,你昨天跟我說醫院在查盛覓冬醫療事故,現在有什麽進展嗎?”

江岸知道她想通了,從抽屜裏將一疊資料給他:“他的一些病理化驗數據被篡改了,具體還沒查出是誰做的。”

季尋光拿過那些資料,在一旁翻看起來:“你們收集了多久?”

“事故出了就開始調查了,是你老師相信你,一直不肯放棄。”江岸輕嗤,“宋院長可是為了你,廢了不少心思。”

季尋光沒吭聲,她心裏確實愧對自己的導師。

“謝謝江醫生。”她現在想知道這些可不可以讓她資格審查通過。

江岸可能是看出了她的顧慮:“不用擔心資格審核,宋院長還有劉教授已經給霖雲醫院寫了推薦信,這兩人在行業的分量你也清楚,安心準備第一輪考核就行。”

季尋光完全沒想到他們已經幫她鋪好了路,只等著她答應參加:“謝謝你們。”

“不用想太多,你的本事確實不該埋沒,希望有機會還能成為你的同事。”江岸起身伸出手,沒有隔閡,只有對她的尊重。

季尋光站起來握緊他的手:“嗯,一定會的。”

等她回到病房,就看到江時令正躺在她的病床上,安靜地睡著。

江叔坐在病床上正在削蘋果,看到她來,便起身走過來,小聲說:“江醫生說明天手術,今天可以先休養一天,小先生就要在你病房休息,我拗不過他。”

“沒事,你也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好的。”

江叔應下,咬著剛削好的蘋果就離開。

季尋光自己坐在病床前,撐著下巴,認真地看他安睡的模樣。

他氣色沒昨天難看,美貌也恢覆回來,唇色甚至還帶著紅。

好看的讓人恨不得想一親芳澤。

她像是被蠱惑了,微微低頭,唇便輕輕地碰在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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