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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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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束

江時令想到今天在顧凡成那裏看到的病歷單,是季尋光今年年初反反覆覆的心理就診記錄。

“哥哥,怎麽辦?我治不好你。”她臉壓在他的膝蓋上,跟小孩一樣皺著一張臉,好似下一刻又要難過哭了。

他不敢驚醒她,只是伸手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學著那個人的語氣低聲朝她說:“節寶,別怕。”

她輕輕地嗯了聲,就跪坐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卻舍不得松手,垂著個腦袋看起來很沮喪:“我盡力了。”

書房內昏暗的燈光撒在她的身上,裸露的肩膀覆上淺淺的暖光,瑩潤光澤。

江時令指腹碰上她的臉頰,柔柔地摸著,怕她著涼,在她耳邊輕聲道:“節寶,去睡覺了。”

季尋光沒吭聲,只是趴在他的腿上,看起來安靜又脆弱。

他知道她睡著了。

伸手將小小的她抱到懷裏,怕半路驚擾她的夢,直接放到書房的單人床上,她單薄的身子陷入柔軟的被褥,看起來更加消瘦。

江時令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還散發著香味的被子,手指將她散亂的長發撫平。

溫熱的指腹碰到她的臉頰,她就把臉埋進被子裏,搭在枕旁的手不安地收緊,夢語了聲:“江……時令。”

他的動作一頓,完全沒想到她的夢裏還有他。

“嘴疼。”她喃喃道,說完就抿了抿還泛紅的唇,把半張臉壓進松軟的枕頭,一副躲避的架勢。

江時令看她這動作,低頭輕輕地碰在她的唇上:“嗯,下次吻輕點。”

她唔了聲,好像不滿他的回答,這回把腦袋也徹底藏被子裏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她這睡覺的姿勢,還是跟小孩一樣,唇角噙著淺笑。

他摸了摸她藏在被子裏的腦袋,拿過桌上的電腦,繼續看兩人的聊天記錄。

他們兩的聊天記錄很少,甚至是年初到五月都沒有任何消息,六月李詢主動給她發了條消息,說的是很巧,再次成為同事。

季尋光只是回了個嗯,就沒了後文。

江時令看著兩人後續斷續的聊天記錄,基本都是工作上的事宜。

季尋光似乎很抵觸他,回覆的都很短暫,一點閑聊都沒有。

李詢之前也沒有說任何不好的話,所有的話都公事公辦。

今晚突然發一張舊照片過來,目的很明顯,是想刺激季尋光。

還有今天下午在辦公室。

江時令隱約明白李詢到底想做什麽了,他想再次摧毀季尋光。

將電腦蓋上放到桌面,他揉了揉酸澀的鼻梁,靜望著床上安睡的人,明白過來她心裏比他想象的還壓抑。

手機這時亮了起來,是江叔發來的消息:小先生,先生說要你給他回個消息。

緊跟著是一張聊天截圖。

遠在海外的江松雲百忙之中開始關心起自己兒子的婚姻大事。

問的是,突然結婚是怎麽回事?盡快回信。

江家所有人只有靠江叔才能找到他,連江松山也不意外。

江時令回了句:天亮再說。

他回完就把手機丟在書桌上,脫了浴袍上床睡覺,狹窄的單人床躺著兩人,立刻就擁擠起來。

她的身體不得不緊緊地貼靠過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處,溫熱的呼吸一收一放,全部噴落在喉結。

江時令低頭吻在她的眉心,低聲道:“晚安,節寶。”

季尋光感覺身體像是貼著暖爐,舒服地動了下身子,手就橫搭在他的胸口,睡得很香。

他看她乖乖的模樣,滅了小夜燈,在黑暗中摸索著低頭又親了親她,從鼻尖吻到她的唇。

剛嘗到點味,有些不知足了。

掌心揉了揉她的後頸,長臂攬著她的瘦小的身體,第一次覺得單人床好像比雙人床更適合兩個人睡。

清晨,季尋光感覺熱的厲害,她迷迷糊糊地想挪開,就聽到悶悶地喘息聲。

睡意昏沈地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到江時令的臉,伸手摸了下,嘟囔著:“你怎麽在我床上啊?”

她說著說著又閉上眼,實在困的厲害,手還摸在臉上,眼皮沈了沈就又睡了。

江時令被她這麽一問的,徹底醒了過來。

吐出一口氣,覺得繃的難受。

他閉著眼,一向蒼白的臉色現在暈著薄薄的潮紅,眼尾都紅了。

一大早的沖動,壓都壓不下去。

他暗暗地吸了幾口氣,睜開眼側目看她擰著眉心,搭在他腿上的腿不安分地動著。

他伸手想把她的腿拿開些,壓得自己又疼又麻,不得紓解。

季尋光本來也沒睡的很熟,感覺有人動自己又迷瞪著睜開眼,在迷蒙的光線下看到他額頭的薄汗,混沌的意識回歸了些。

“你怎麽了?”她揉了揉眼睛。

江時令看著她,神色如常:“沒事,對你正常的性沖動。”

季尋光:“……”

她已經感受到了他的沖動了。

她顫顫巍巍地掀開被子,往下看了看,就看到自己的腿壓得地方不是很好,還很危險。

她急忙把自己放肆的腿挪走,蹭地一下坐起來,靠著墻還抱著被子:“你怎麽跑我床上來了!”

江時令打開了小夜燈,等著她的後續反應。

四周有光了,季尋光這才發現這裏不是她的臥室而是書房!

那這張床是江時令的!

她小臉一垮:“我怎麽在你床上了?”

江時令看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昨晚夢游的事,也沒提,只是閉著眼悠悠地說:“上次你陪我睡了,這次輪到我陪你睡了。”

季尋光:“?”睡覺也能一輪一輪來嗎?

“所以,”他睜開眼望著她,“下次,輪到去主臥睡。”

季尋光才不搭理他的話,重新趴在一旁:“現在幾點了?”

江時令也不知道幾點了,手機丟在書桌上:“不清楚。”

她擡起頭看他:“手機呢,看一下。”

江時令看向書桌,季尋光知道他起身不方便,自己起來,伸手去拿他的手機。

她之前都沒怎麽註意他的手機屏幕,發現他手機居然沒有鎖屏,一按就到了主界面。

很空曠,只有一些手機自帶的軟件,連尋常的娛樂app除了微信,就沒了。

這個微信還是專門為她下載的。

季尋光看完時間,六點半,她平常七點起床,還能再床上呆半個小時。

“老人家,還你手機。”她把手機遞還給他,重新縮回到暖烘烘的被子裏。

南方的秋冬不像北方,屋內比屋外冷,沒開空調起個身的功夫被窩就冷了。

但是江時令像是個熱源,被子裏都是暖的,要不是他厚臉皮的又沒穿衣服睡,她都恨不得將冰涼的手揣他懷裏去。

江時令看她在被子裏拱來拱去,冷風都進來了,伸手隔著被子將她攬到身邊,不給她亂動,低頭問:“什麽老人家?”

他不解,自己雖然比她大兩歲,但是也不至於成老人家。

“我爺爺以前用的老人機都不止一個微信。”她揶揄地說。

江時令眉梢微挑,一張俊逸的臉在小夜燈夢寐昏沈的燈光下,籠著一層暖光:“我也不止,我還有教學視頻。”

“教學視頻?”她好奇了。

然後就看到他點開手機的視頻功能,就看到好幾個文件,文件名十分統一。

吻技入門,吻技提升,吻技拔高以及做.愛入門,做.愛提升,做.愛拔高……

季尋光人陷入了一種自己為什麽這個點是醒著的茫然,她把腦袋埋進被子裏,當做沒看到那些文件。

但是江時令把她從被子裏挖出來:“還早,學習一下?昨天親了兩次,你都沒學會換氣。”

“不,不了吧。”她呵呵地笑了笑,感覺到危險的氣息了,急忙說,“我想去上廁所!”

她說完急忙起身,沒看到自己的鞋,赤著腳就跑了。

等她在洗手間真的上了個廁所,出來就看到門口的江時令,他坐在輪椅上手中拿著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接吻的高清視頻。

季尋光:“!”救命,一大早不要這樣啊!

她想走,但是手被他拉住,還把手機塞給她:“好好學習怎麽換氣。”

說完他就自己進了洗手間。

寂靜的客廳一時只有視頻中接吻黏膩的聲音。

季尋光呆呆地看著視頻中唇齒相交的男女,就想到昨晚江時令壓著她在沙發上,也是這樣纏綿地吮吻著。

她的臉瞬間紅了徹底,把他手機按滅朝洗手間裏喊了聲:“江時令!不許看這麽奇怪的視頻!”

江時令打開門,困惑地看她:“什麽?沒聽清。”

“……”她把手機還給他,“我去買早飯。”

她怕再和他呆在一個地方,等會可能還要被迫看更深層次的視頻。

說完這句話,跑臥室換了聲衣服帶上帽子和口罩就離開。

留下江時令獨自一人,繼續看視頻教學,認真揣摩。

季尋光一個人晃悠悠地在小區外買了早飯,回來就看到江時令正在垃圾桶旁丟垃圾。

他做什麽事情臉上都沒表情,所以看起來很板正,頭發絲都透露著別靠近我的疏離感,就連倒垃圾這種活,都沒消減他的冷冽。

這樣高不可攀的氣質反倒引人註意。

清早出門遛彎的人,就坐在一旁的休息的長凳上,看著江時令說話。

“這是十二樓那個小姑娘的男朋友吧?”

“是,這兩天都碰到了天天黏在一起。”

“那小姑娘長的那麽好看,怎麽找個殘疾人啊?”

“小年輕談戀愛哪管這些,又不是結婚,談著玩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完全沒顧忌正在一旁的江時令。

江時令丟垃圾的手停了下來,看著那些人,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聽到這些話了。

平常的聊天,尖銳的詞。

他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仿佛那些人說的不是他和季尋光。

彎腰想把剩下垃圾丟進去,耳朵就被兩只手捂住,鼻息間清晨的肅冷被豆漿的醇香覆蓋。

那些人閑聊的話在耳邊模糊不清起來,只能聽到她呼吸聲落在頭頂。

江時令在這樣的場景下,頭次感受到了情緒的起伏,像下肚的熱豆漿,將冰涼的身體熨帖地發熱。

季尋光捂緊他的耳朵,不讓他聽那些傷人的話。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跑過來被冷風嗆到了,她幹咳了幾聲,那些人看過來,沒想到看到了自己嘴碎的主人公。

都齊齊沒了聲。

“咳咳咳。”她松了捂著他耳朵的手,掩著唇又咳了幾聲,把剩下的垃圾往裏一丟,袋子裏的瓶子砸在金屬桶裏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那些人被這一聲給震懾到了,可能知道背後說人不好,都站了起來想走。

季尋光朝他們說:“各位叔叔阿姨你們可以繼續聊,只是別胡說。我老公暫時雙腿不便,以後你們看到他哪裏不方便的地方,希望大家也能盡舉手之勞。”

她不算客氣地說完,就推著江時令往單元內走去,進到到電梯只有他們兩。

三面都是鏡子,他透過鏡子看到她緊繃的臉,伸手摸到她的手,是涼的。

他的手也是涼的。

但是還是把她的手窩到自己的掌心,想把她捂熱。

“為什麽不反駁?”她把手抽出來,語氣有點重,像是生氣了。

江時令回頭看她看到她緊抿的唇,細長的眉都泛著紅。

“反駁什麽?我不是殘疾人,我們兩沒黏在一起?”

季尋光下巴收的緊緊的,喉嚨梗的生疼:“你可以說,殘疾人怎麽了,你是我老公才不是男朋友,為什麽要受著那些傷害,一聲不吭?”

江時令聽她的話,一時不清楚這話是對他說的,還是對她去世的哥哥說的。

他沈默地轉過身,握住她冷到泛紫的手,低頭在她掌心哈了幾口熱氣,低聲道:“尋光,我能站起來的不是嗎?”

所以那些話又有什麽傷人的。

這話像是把她從冰窟裏拽了出來

她看著他眼中細碎的光,沈默了片息,才點頭:“嗯,只是暫時的。”

她不會重蹈覆轍的。

吃完早飯,江叔開車到樓下,送他們兩去明陽療養院。

江時令的輪椅是自動的,可以按鍵操縱,平時都是他自己出電梯。

今天他還沒按鍵,就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主動推著他出了電梯,還朝跟出來的季尋光笑了笑:“你很勇敢,祝你們幸福。”

季尋光聽到這突然祝福的話,有點傻眼,只能楞楞地點了點頭:“謝謝。”

男人朝他們兩揮了揮手,就離開了。

季尋光給江時令帶上帽子,又遞給他口罩:“有點奇奇怪怪的。”

江時令往外面去,看她還沒回過神來說道:“你自己說的要別人盡舉手之勞。”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一時失笑:“這樣好了,你以後在小區我都不怕你走丟了。”

江時令看著她舒展的笑容,像是雪地裏耀眼的冬日:“走不丟。”

他淺淺地應,伸手去摸她的手可算熱了些。

兩人到明陽療養院,她安排完江時令上午的理療項目,要江叔看著他做完,這才著急地往辦公室去。

一踏進辦公樓,她就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

大家做事都小心謹慎起來,平日裏一大早可不是這樣的。

她不解地往自己的辦公室去,到門口卻看到門關著,掏出鑰匙打開門,就看到五六個人在辦公室內。

“鎖門幹什麽?”

谷禮看她一臉狀況在外的樣子,急忙把她拉進來,關上門神神秘秘地說:“要變天了。”

“確實,天氣預報說明天會下雨。”

谷禮:“……”

“姐姐,你跟江時令呆久了都開始變得奇怪了!”谷禮把她的包丟在一旁,直接拉到八卦人群裏去,“我們聽說,療養院要進行人事大變動了。”

“為什麽?”季尋光來明陽療養院半年多,感覺這裏的工作氛圍還是很好的,管理層也很穩定,突然的變動有點奇怪。

“好像是說,打算讓我們療養院和海城醫院進行合作,會來一些專家。”谷禮撐著下巴看她,滿臉期待,“你說會不會來很多帥帥的醫生哥哥啊?”

海城醫院……

季尋光沒想到,自己離開那個地方那麽久了,還能有合作的機會。

“應該,海城醫院的江醫生挺帥的。”季尋光當時一心只想撲在病人身上,沒怎麽了解過帥哥都聽過江岸的名聲。

“江岸,是江岸嗎?”其他人都睜大的眼睛,一副恨不得江醫生快點來。

“是,不過他是醫院的寶貝,不一定會來這裏。”她起身倒了杯熱水,谷禮就湊過賤兮兮地問,“那是江岸好看還是江時令好看?”

“當然是江時令啊。”季尋光沒有任何的遲疑,笑著說完就穿上白大褂,“上班了,等會李主任又來抓了。”

圍著的人聽到這個名字,嚇的急忙散了。

谷禮拿上查房本跟著她一起往外走,還在繼續說:“尋光,我悄悄跟你說,李詢真的要走了,他辭職報告都在我爸辦公室了。”

季尋光想到昨天晚上李詢發給自己的那張圖片,臉色不怎麽好:“嗯。”

“你反應好奇怪。”

“我把他刪了。”季尋光其實並不想提及這個人,但是谷禮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想讓她擔心。

“他又對你做什麽了?”谷禮也很討厭李詢總覺得他這人太過陰沈了。

總是一副別人欠他的樣子。

季尋光想到昨晚那張照片,拿著查房本的手都在用力。

“他真的很奇怪,總是欺負你,但是又冷不丁地會幫你解一下圍。或許他還真的喜歡你,就是那種小學生的喜歡,喜歡誰就揪誰的頭發。”谷禮想到這就頭皮發緊,有點窒息。

“無所謂,路人而已。”她不會稀罕他的喜歡,從小到大都不會稀罕。

“好了,不說他了。”谷禮知道季尋光的脾氣,看她嚴肅了就知道這話題不能再聊了,再聊她該不搭理人,身子撞了撞她,意味深長地笑,“那就說說你那消失的初吻吧。”

聽到這話,季尋光臉立刻就紅了,拍了她一下低聲道:“不許在這樣的場合問!”

“那晚上去我家!我煮火鍋給你吃。”

“今天晚上有事,明天。”

谷禮哼了聲:“不會是要約會吧,那就明天吧。”

兩人約定好,就分開去查房,季尋光一間間進去查看情況,等查到906她進去就看到趙建夫妻。

他們兩看起來沒之前狼狽了,臉上的笑容都多了很多。

她走到他的病床前笑著問:“進行了第一輪理療感覺怎麽樣?”

“能明顯感受到腿沒那麽僵硬了。”趙建黝黑的臉上笑出來都是褶子,但是很真誠。

季尋光帶上醫用手套,檢查他的雙腿情況,緩緩說道:“等進行完理療,後續會繼續安排覆健,只要堅持下來,肯定能站起來的。”

“謝謝你季醫生,沒有你的話,我這腿可能就真的沒機會康覆了。”趙建眼中藏著熱淚。

“你最應該感謝治好你雙腿的醫生,沒有他們,有我也沒用。”季尋光在記錄本上寫上病情。

“我聽說季醫生以前也在醫院工作的,怎麽會來這裏?”林錦給她倒了杯熱水,閑聊似的問道。

季尋光只接了熱水沒回話,只是說:“我去忙了。”

林錦大概看出了自己剛才問的話不對,也沒糾結,只是再次提出一個袋子給她:“季醫生,這是我親自織成的絨毯,你在辦公室冷的話應該能用到。”

季尋光想拒絕但是實在敵不過林錦,只能借口說下班再拿,就急忙離開了。

她走出906還沒松口氣就和李詢迎面碰上了。

李詢手插在衣兜裏,連白大褂都沒穿,看到她,唇邊揚起一抹冷笑走到她身邊,低頭笑著問:“季小姐,那張照片喜歡嗎?”

季尋光轉身就離開,她不想跟他多糾纏,她清楚,他想故意惹怒她。

“季尋光,你不會真的有了新人,舊人一點都不顧了吧?”李詢卻依不依不饒地緊跟著。

她大步往前走,不想回應任何一句。

李詢停了下來,站在走廊,朝她慌張逃跑地背影問:“季尋光,難道你真的忘了盛、覓、冬?”

下一刻只見她轉過身,將手中的查房本狠狠地砸向他臉上,李詢沒躲被尖銳的角劃破了額頭,鮮紅的血立刻就從鬢角往下流。

“我忘了,我就是忘了。”她眼中砸人的憤怒被平靜替代,臉上也沒有任何情緒,好像這個名字她真的很陌生。

季尋光說完直接往一旁的樓梯跑下去,一路往下,她真的想要逃離李詢這個瘋子。

她下意識地去找江時令,等到了北院的住院區她滿頭都是汗,直接往電梯去,按了鍵目光卻無意落到安靜的樓梯間。

耳邊突然響起昨天江時令跟自己說的話。

“如果你走樓梯就會發現,會收到不止一顆糖。”

緩了幾口氣,邁步往樓梯間去,踏上臺階她不敢漏掉任何一個角落,怕看不到他放的糖。

但是走上一樓,二樓,三樓,一顆糖也沒看到。

她坐在三樓的臺階上,給江時令發消息。

一根小骨頭:你騙人。

江時令:嗯?

一根小骨頭:走樓梯根本就沒有糖。

江時令:應該被掃掉了:)

季尋光被他這麽一提醒,反應過來樓梯間清潔阿姨每天都掃的。

她給他發了個擺爛的表情包,然後就開始看著窗外發呆。

沒糖吃,果真心情都不那麽容易變好。

她托著下巴,漫無目的地想,然後就看到有什麽閃了一下,她側目就看到一顆糖正被繩子綁著垂下來,再往上看,才發現不止一顆,繩子上綁了很多顆,透明的包裝袋閃著亮晶晶的光。

“拽著糖上來。”江時令的聲音從上面清晰的傳來。

季尋光探頭就看到他在上一層的平層,跟她只差了二十三個臺階。

她仰頭透過縫隙看他的臉說:“你好幼稚。”

江時令臉上看不出神情,只聽到他不緊不慢地說:“沒辦法,家妻喜歡。”

完全聽不出是什麽情話,但是她這回沒忍住笑起來,終於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上次在谷叔叔家,你也這麽說。”

她發現他真的好愛秀她。

“嗯,以後還會說。”他想她快點上來,拉了下繩子,扯動了她的手,“上來。”

季尋光看著扯動的繩子,心想這要是一根紅繩,拉著兩端也算得上浪漫。

但是浪漫也是想想,他這麽一扯,本來綁在繩子上的糖齊齊地松了往下掉,幸好大家都走電梯,樓梯間根本沒什麽人,要不然該砸到人了。

這剛慶幸,就要聽到哎喲一聲。

季尋光攀著欄桿往下看,看到一個阿姨,手裏還拿著掃把。

她急忙道歉:“對不起阿姨,砸傷了嗎?”

“是季醫生啊,沒事沒事。”阿姨摸了下頭,就蹭蹭地往樓上跑,看到她就從口袋裏掏了把東西出來。

季尋光一瞧,這不就是江時令的糖嘛!

還真被掃了。

她忍俊不禁,看著阿姨熱情地把糖塞她口袋裏:“季醫生上次我腳疼了好久,你給我揉了一次,這段時間一直都沒疼,真的謝謝你。我今天掃地的時候看到每一層那個窗戶沿放著幾顆糖,也不知道誰這麽無聊,從一樓放到了十二樓,收了大半罐,我給你些。”

季尋光看著塞到自己口袋裏的糖,臉上的笑就沒停。

等阿姨離開,她走上臺階到他面前,低頭望著他,真誠道:“謝謝你,江先生。”

江時令聞到了她唇齒間橘子糖的甜味。

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嘴唇,眼睛看著她,意思很明顯。

季尋光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彎了腰,似乎想親過去,但是只聽到撕拉一聲,下一刻一顆糖就塞到他的嘴裏。

“糖好吃吧。”她一副惡作劇成功的壞笑,塞完糖就想跑路,但是被他手直接扣住了手腕,將她拉到了身邊。

他仰頭,她低頭,只需要誰在主動一下,就能親上了。

樓梯上傳來下樓的聲音,還有打電話的聲音:“嗯,現在在明陽療養院,肯定會註意的。”

季尋光不想被人看到,想走,但是被他扣住動不了。

江時令是個很執著的人,手指再次點了點唇,好像再在說,親我。

她抿了抿嘴裏的糖,聽到下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知道自己不親,他能扯著她過夜,只能低頭在他唇上啄了口。

然後擡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錯愕地看著他們兩。

季尋光覺得丟死人了,急忙跑路去坐電梯。

只留下江時令一個人坐在那裏。

“緣分。”下樓的男人走到江時令面前,唇邊帶著調侃的笑,眼睛還追隨著季尋光剛才離開的方向。

江時令淡淡應:“嗯,孽緣。”

江時令自己操縱者輪椅往在走,江岸也跟上:“奶奶還說要我看看她的孫媳婦長什麽樣呢。”

“長得很漂亮。”江時令這才認真地應了句。

江岸這些年一直在海城發展,許久沒和他相處,還是被他說話的方式給噎的說不出來。

“季尋光確實很漂亮,當初在海城醫院,不少人追她。”江岸按照自己的說話節奏來,想了想又道,“你和她結婚,我確實很意外。”

“你還沒結婚,我也意外。”江時令面無表情地將自己衛衣的帽子戴起來,一副不想再聽他多說的樣子。

“你這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是怎麽追上她的?”江岸走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路。

“用嘴。”他淡漠垂著眼眸,連看他的心情都沒有,要不是他擋路了,話都懶得回。

“那你知道她以前跟我是同事嗎?”

江時令擡起頭,眼中帶著尖銳的冷意,他直接按了前行的鍵,直撞過去。

江岸偏開了身體,腳還是沒有幸免被他的輪椅壓過,腳上的痛意讓他倒吸一口氣。

“我只知道,你廢話真多。”江時令除了季尋光不喜歡任何人,包括自己這個堂弟。

從小就煩。

“誒,我這次可是專門為了治好你的腿來的,你這樣可是狗咬呂洞賓啊。”

“哦,狗再見。”他按了電梯,揮了下手就進了電梯,把江岸完全甩走。

江岸嘖了聲,脫鞋看自己傷勢,心想,這麽怪的人,到底是怎麽追到人的?

江時令坐著電梯回到1220病房外,正想問江叔,季尋光回來沒。

就聽到李詢的聲音:“江先生,我能和你聊聊嗎?”

江時令看著他,想到他發給季尋光的那張圖片:“聊什麽?”

“聊關於季尋光的秘密。”他指了走廊盡頭的露臺。

江時令沒有任何遲疑往那裏去,等著他的秘密。

李珣的目的很單純,他想讓江時令放棄季尋光,因此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說:“你可能不了解,季尋光曾經有喜歡的人,他叫盛覓冬,她為了這個人放棄了她職業,也為了這個人抑郁自殺。”

“是嗎?”江時令手指輕敲在扶手上,看著天邊飛過的白鴿,“你知道的真多。”

“看來江先生不信。”李詢掏出手機,點開一張圖片給他看。

江時令就看到圖片上季尋光正哭著抓著盛覓冬的手。

他手輕輕地碰上照片上她的臉,怎麽哭的這麽難過。

李詢看他神情陰沈起來,繼續說道:“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江先生不要被辜負了。”

“李詢,那你知不知道季尋光的母親姓盛,季尋光出生在冬天,尋和覓是一對近義詞?”他說的不緊不慢。

李詢卻心神一震,他完全沒想到這些,因為季尋光從未提過她有兄弟。

江時令將他的手機丟在地上,輪椅碾過,屏幕就碎了徹底,一雙黑眸帶著讓人膽顫的淩厲:“而且我認識季尋光已經十年,知道會比你少嗎?”

李詢懷疑自己聽錯了,十年?他從沒有在季尋光身邊看到過他。

江時令已經沒了耐心跟他玩了:“李詢,其實我也知道你的一些事。”

李詢看著他漫不經意地垂著眼眸,蒼白的臉沒有讓人害怕的情緒,卻莫名讓他心一緊,心裏猜測他知道些什麽。

但是江時令只是意味深長地勾了唇就徑直離開,留給他的背影好像在嘲笑他的班門弄斧。

江時令回到病房內,屋內依舊漆黑卻彌漫著季尋光身上的香味。

他目光看向病床旁的沙發,一個人影坐在那裏,能看到她眼中的光亮。

想過去,卻聽到她困惑地問了句:“你真的認識我十年了嗎?”

江時令:……

季尋光:老實交代,哼

嗯……這篇文不會很長,正文可能就15w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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