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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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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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這座城市比他們出生的小城要繁華，衣冠鬢影，好像沒了從前那些腌臜。
大城市的熱鬧和共融像一團和氣生財的火，把他們的過去煆燒凝煉，再當做煤渣排放掉。
可只有陸翡這樣一步一個血印子踩出來的人才知道，他的那些過去是忘不了的。
陸蓮音交出去了那三萬塊錢，貪財的劉老師家裏有個自閉的孩子，扣掉一萬的中介費，他揣著兩萬塊獨自走上求學的路。
他住在距離城區很遠的地方，頂著一年四季的風和太陽，每天天不亮就往舞社去。
他身後是維麗絲幽靈，他是袁飛的那個“負心人”，他跳一支舞，從黑夜燃燒到白天，沒有“吉賽爾”來救贖——他就這麽烈烈地燒著，在好長好長的孤寂裏涅槃，在沒人幫扶的境地下默默地同自己和解。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身邊的師友以為他不會說話，直到一年多後，他們發現陸翡突然地學會笑了——非常突然，有種勘悟破境的悲憫。
他放下少年歲月，用他恬淡溫柔的笑意一捧一捧地把它們埋了。
早些時候還有過放不下的瘋魔，在瀏覽器上瘋狂查找另一個人的蹤跡，後來從他笑起來開始，那些瀏覽的痕跡也跟著消失了。
陸蓮音查出來有子宮肌瘤，個頭大，發現得晚，做過兩次手術之後那些殘存的毒素仍舊在侵蝕她的身體，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壓下來，陸翡又把攢下來的兩萬塊錢寄回去。
他再次被逼往絕境，再次地死死扛著。
他不會哭了，因為沒有會給他抹去眼淚的人。
最終他還是孤單地長大，除了自己，沒有人幫得了他。
袁飛偷偷跟在他的身後，看見他溫柔溫暖的笑，悄悄攥緊心口躲到墻縫裏，悄悄攥緊了他的胡蘿蔔手帕，心說：看來他現在過得很好……
袁飛悄悄地走了，仿佛他從沒來過——
哪怕他覆讀一年，只為了模糊打聽到的一句“陸翡好像考去了上海”；哪怕他期待著他們能在這座城市裏不經意地擦肩而過，不經意地重新看見對方，哪怕是為了這麽微小的希望……
到如今他卻不敢再往前了。
他們走出了一條坦途，迎向各自的新生活，可那兩個孩子還擠在墻縫裏，擠在灰塵裏——他們往外逃過，但那時候太年輕。
他們又被逼回角落，到現在再也沒有一縷熟稔的光能讓他們放下戒備，和新的伴侶牽手。
自那次醉酒之後陸翡時常做夢，一遍又一遍地重覆夢見那個狹窄的縫隙，夢見那一片不見天光的灰暗——然後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那是孩子的手，軟嫩童稚的聲音輕輕喚著他，然後在夢裏那手逐漸長大，骨骼抽條的嗶啵聲像年輪發出的輕響，一雙成年人的手扶住了他的後背，時空突然在這一刻重疊，回到洗漱臺前，對他說：
“陸翡，沒事吧？”
“陸翡，沒事吧？”
“陸翡，你別怕……”
“陸翡，跟我走……”
“陸翡……”
“陸翡……”
“陸翡……”
“陸……”
陸翡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濕了背脊，睡衣黏在身上，坐起來被冷風一吹，陸翡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室友在床下面色古怪地看著他：“陸翡……沒事吧？”
陸翡恍然僵硬地轉過頭來，看見室友欠扁的笑容，他揉了揉臉，小聲說：“我沒事……做噩夢了。”
“哈，你還會做噩夢？”室友嘻嘻哈哈的，“你臉上天天掛著笑，還能被夢裏嚇哭啊！”
陸翡頭疼地揉揉額角：“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人……”
“我靠，失憶戲碼！狗血必備！”室友嘰嘰喳喳的，“你特麽不會是知道今天那誰給你告白，特意搞的這一出吧！”
陸翡掀開被子起床，一面往衛生間走，一面奇怪地問：“什麽告白？”
“哎呀，就是那誰誰嘛……和你跳畢業大戲的那個，”室友狂朝他眨眼睛，“怎麽樣，她可漂亮得很，我說你拒絕了那麽多個，這回都要畢業了，你倆又簽在一個地方，不如你就從了唄，多好一段姻緣吶，抓住別放手啊！”
陸翡在洗漱臺前刷牙，不知道怎麽的，因為這最後一句話忽然楞神，滿腦子都是這些天的重覆夢境，餐館洗漱臺前面被人抓住了手，醉酒後的片段猛地湧上來，手臂上熱得滾燙，被人抓得死死的，好久才放。
那人說了句什麽來著……
說了……什麽……
他說——“陸翡，沒事吧？”
像是峭壁回音連綿，浪潮去了又來，那聲音低沈，比少年時候多了好幾倍的穩重，又在沈沈的壓抑裏透出滾燙的瘋魔來。
衛生間外面室友還在嘰嘰喳喳，陸翡猛然沖了出來，牙刷沫子都沒抹幹凈，呆楞楞地站在那裏。
室友一怔：“你幹嘛呢？”
陸翡忽然問：“我喝醉酒那天，餐館衛生間前頭遇見個人……”
“昂，是啊，”室友坦然又啰嗦，“哇，那人可高了，我估計起碼一米八八，眼睛還好兇呢，跟要吃人似的！你不小心撞到他身上，他把我瞪得腿肚子都哆嗦！一看那人就是道上的兄弟，惹不起惹不起！還好我機智聰明！抓著你果斷就跑了！不然咱倆現在腿打斷，還要給大哥數錢呢！”
陸翡的牙刷“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室友傻眼地喊：“陸翡、陸翡？”
陸翡猛地往水池邊搓了把臉，套了件大衣就往外跑，沒來得及下樓，忽然發現自己腳上穿的是雙毛絨拖鞋，他又急匆匆跑回宿舍換。
室友也急了：“你這急急趕趕的是要去哪啊！一會兒他們就該租好車在校門口等我們了，說好了騎行的，人小姑娘還等著給你告白，你不會因為這個放人家鴿子吧！那可太沒譜了啊我和你說！”
陸翡心亂如麻，所有的牽絆都攪成一團理不清的線。
那句陸翡，他聽到的那句話裏究竟有沒有喊出他的名字……究竟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陸翡冷靜了些，但心頭的火更旺了，他換好鞋襪，冷靜地走出門去，卻連室友的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室友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在後邊喃喃：“完了……這好端端的人……做個噩夢……瘋了？”
陸翡擠著早高峰的地鐵，在十二月底的冷風裏心燙得像塊烙鐵。
他跑來醫院，陸蓮音還睡著，陸翡沒忍心把她叫醒，徑直去醫院前臺問了護士姑娘。
護士甜美又禮貌，告訴他最近確實有人來探視過陸蓮音，記錄表上有來人的詳細信息，包括電話號碼。
陸翡怔怔地看著來訪表格上的字跡，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袁飛”。
“嘟嘟”的通話聲響起，陸翡捏著手機，指節青白，臉色也不太好。
他坐在腫瘤醫院的走廊上，過了一會兒，又轉去樓梯間聽電話。
“陸翡？”電話那頭傳來清冷的女聲，“怎麽了？”
陸翡張了張嘴，突然地像是回到了好多年前的早上，在他看見夏雨婷崩潰、他感同身受般哭了的那個早上。
他啞了聲音，小心又謹慎地問：“雨婷……袁飛他……是從你這裏知道了我媽住院的地址嗎？”
電話那頭顯然一楞，夏雨婷說：“不是。怎麽了？”
“沒事，我就問問……最近一直在忙學校的排練，今天才看見他有來看望過我媽媽……我就、我就問一下你……打擾了，真不好意思……”
“……”好久沒見陸翡這樣拘束，夏雨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在覆旦學醫，世界好大，大到袁飛和陸翡在同一座城市裏遇不見；世界也好小，小到陸翡抱著昏迷的養母來上海看病，正好碰見她在醫院實習流轉科室。
夏雨婷也不再是那個輕柔又美好的少女了，她剪掉了長發，變得幹練，對於過去的傷疤不再提及，和陸翡重逢之後變成僅有點頭之交的陌生人。
“陌生人”幫陸翡找了很好的醫生，也幫他渡過了一些前期的金錢上的困難。
後來他們又慢慢成為朋友，只是成年朋友再也沒有少年朋友的親昵，那些時光終究是過去了。
夏雨婷有一個對她很好的男朋友，陸翡沒見過，但知道她過得不錯，快要談婚論嫁了，對方是她的同系學長，門當戶對。
夏雨婷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他和袁飛的過去……從舊同學那裏聽說的，從陸翡口中只言片語間猜測到的……可那些都和現在她沒有關系了，輕狂的、青澀的都成為過去。
時間終究擺平了所有，甚至、或許連那些相依為命的依賴如今都變得薄如蟬翼了。
夏雨婷輕聲地問他：“你現在是怎麽想的呢？”
陸翡沈默了好久，說：“至少……見一面吧。”
他想見他。
“阿翡是個多溫柔的人啊，我就沒有見過他不笑的時候，連生氣都不會的，頂多輕輕皺一下眉頭，更別說掉眼淚了，我就沒見他哭過。”
“樓上的姐妹，你怎麽知道啊？”
“嘻嘻，因為阿翡不僅是我喜歡的po主，還是我的學長啊！”
“哇，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麽，大二的時候學長和我們一起排過戲，學長私底下可溫柔了呢！”
“太羨慕了！話說我悄悄地問一下，阿翡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呀？”
“沒有吧，沒聽說過有，聽說學長拒絕了好多告白，貌似因為阿姨在住院的原因，無心戀愛。”
“啊……”
“不過不過！我有個驚天大瓜！”
“姐妹快說！/閏土叉猹.jpg”
“畢業大戲上的主演學姐要和阿翡學長表白了！聽說他們考去了一起，以後要一起工作……好羨慕啊……”
“哇，這要是在一起也太美好了吧！我也好羨慕……”
手機刷著，在陸翡的最新動態下面評論區吃瓜樓蓋了一層又一層，袁飛的手頓在那裏，這個陸翡的學妹說：
“阿翡是個多溫柔的人啊，我就沒有見過他不笑的時候……更別說掉眼淚了，我就沒見他哭過。”
他發著楞，好久好久，心底的枯樹沒法發芽，卻有什麽在地面下蠢蠢欲動，那些虬曲的根系像是刀子，刮得他生疼。
好一會兒，正當他要關上手機，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這個號碼他在醫院裏無意間瞥到過，從此硬生生刻進腦子裏，反覆背誦過好多次。
袁飛忽然地手抖，差點把手機摔了，像是過了一輩子他才按下接通，慌忙堵到耳邊，他聽見青年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陸翡仿若平淡的聲音問：“……是袁飛麽？”
袁飛忽然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不叫他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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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有陸翡這樣一步一個血印子踩出來的人才知道，他的那些過去是忘不了的。
陸蓮音交出去了那三萬塊錢，貪財的劉老師家裏有個自閉的孩子，扣掉一萬的中介費，他揣著兩萬塊獨自走上求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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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裏，他身邊的師友以為他不會說話，直到一年多後，他們發現陸翡突然地學會笑了——非常突然，有種勘悟破境的悲憫。
他放下少年歲月，用他恬淡溫柔的笑意一捧一捧地把它們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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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被逼往絕境，再次地死死扛著。
他不會哭了，因為沒有會給他抹去眼淚的人。
最終他還是孤單地長大，除了自己，沒有人幫得了他。
袁飛偷偷跟在他的身後，看見他溫柔溫暖的笑，悄悄攥緊心口躲到墻縫裏，悄悄攥緊了他的胡蘿蔔手帕，心說：看來他現在過得很好……
袁飛悄悄地走了，仿佛他從沒來過——
哪怕他覆讀一年，只為了模糊打聽到的一句“陸翡好像考去了上海”；哪怕他期待著他們能在這座城市裏不經意地擦肩而過，不經意地重新看見對方，哪怕是為了這麽微小的希望……
到如今他卻不敢再往前了。
他們走出了一條坦途，迎向各自的新生活，可那兩個孩子還擠在墻縫裏，擠在灰塵裏——他們往外逃過，但那時候太年輕。
他們又被逼回角落，到現在再也沒有一縷熟稔的光能讓他們放下戒備，和新的伴侶牽手。
自那次醉酒之後陸翡時常做夢，一遍又一遍地重覆夢見那個狹窄的縫隙，夢見那一片不見天光的灰暗——然後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那是孩子的手，軟嫩童稚的聲音輕輕喚著他，然後在夢裏那手逐漸長大，骨骼抽條的嗶啵聲像年輪發出的輕響，一雙成年人的手扶住了他的後背，時空突然在這一刻重疊，回到洗漱臺前，對他說：
“陸翡，沒事吧？”
“陸翡，沒事吧？”
“陸翡，你別怕……”
“陸翡，跟我走……”
“陸翡……”
“陸翡……”
“陸翡……”
“陸……”
陸翡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濕了背脊，睡衣黏在身上，坐起來被冷風一吹，陸翡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室友在床下面色古怪地看著他：“陸翡……沒事吧？”
陸翡恍然僵硬地轉過頭來，看見室友欠扁的笑容，他揉了揉臉，小聲說：“我沒事……做噩夢了。”
“哈，你還會做噩夢？”室友嘻嘻哈哈的，“你臉上天天掛著笑，還能被夢裏嚇哭啊！”
陸翡頭疼地揉揉額角：“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人……”
“我靠，失憶戲碼！狗血必備！”室友嘰嘰喳喳的，“你特麽不會是知道今天那誰給你告白，特意搞的這一出吧！”
陸翡掀開被子起床，一面往衛生間走，一面奇怪地問：“什麽告白？”
“哎呀，就是那誰誰嘛……和你跳畢業大戲的那個，”室友狂朝他眨眼睛，“怎麽樣，她可漂亮得很，我說你拒絕了那麽多個，這回都要畢業了，你倆又簽在一個地方，不如你就從了唄，多好一段姻緣吶，抓住別放手啊！”
陸翡在洗漱臺前刷牙，不知道怎麽的，因為這最後一句話忽然楞神，滿腦子都是這些天的重覆夢境，餐館洗漱臺前面被人抓住了手，醉酒後的片段猛地湧上來，手臂上熱得滾燙，被人抓得死死的，好久才放。
那人說了句什麽來著……
說了……什麽……
他說——“陸翡，沒事吧？”
像是峭壁回音連綿，浪潮去了又來，那聲音低沈，比少年時候多了好幾倍的穩重，又在沈沈的壓抑裏透出滾燙的瘋魔來。
衛生間外面室友還在嘰嘰喳喳，陸翡猛然沖了出來，牙刷沫子都沒抹幹凈，呆楞楞地站在那裏。
室友一怔：“你幹嘛呢？”
陸翡忽然問：“我喝醉酒那天，餐館衛生間前頭遇見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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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翡的牙刷“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室友傻眼地喊：“陸翡、陸翡？”
陸翡猛地往水池邊搓了把臉，套了件大衣就往外跑，沒來得及下樓，忽然發現自己腳上穿的是雙毛絨拖鞋，他又急匆匆跑回宿舍換。
室友也急了：“你這急急趕趕的是要去哪啊！一會兒他們就該租好車在校門口等我們了，說好了騎行的，人小姑娘還等著給你告白，你不會因為這個放人家鴿子吧！那可太沒譜了啊我和你說！”
陸翡心亂如麻，所有的牽絆都攪成一團理不清的線。
那句陸翡，他聽到的那句話裏究竟有沒有喊出他的名字……究竟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陸翡冷靜了些，但心頭的火更旺了，他換好鞋襪，冷靜地走出門去，卻連室友的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室友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在後邊喃喃：“完了……這好端端的人……做個噩夢……瘋了？”
陸翡擠著早高峰的地鐵，在十二月底的冷風裏心燙得像塊烙鐵。
他跑來醫院，陸蓮音還睡著，陸翡沒忍心把她叫醒，徑直去醫院前臺問了護士姑娘。
護士甜美又禮貌，告訴他最近確實有人來探視過陸蓮音，記錄表上有來人的詳細信息，包括電話號碼。
陸翡怔怔地看著來訪表格上的字跡，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袁飛”。
“嘟嘟”的通話聲響起，陸翡捏著手機，指節青白，臉色也不太好。
他坐在腫瘤醫院的走廊上，過了一會兒，又轉去樓梯間聽電話。
“陸翡？”電話那頭傳來清冷的女聲，“怎麽了？”
陸翡張了張嘴，突然地像是回到了好多年前的早上，在他看見夏雨婷崩潰、他感同身受般哭了的那個早上。
他啞了聲音，小心又謹慎地問：“雨婷……袁飛他……是從你這裏知道了我媽住院的地址嗎？”
電話那頭顯然一楞，夏雨婷說：“不是。怎麽了？”
“沒事，我就問問……最近一直在忙學校的排練，今天才看見他有來看望過我媽媽……我就、我就問一下你……打擾了，真不好意思……”
“……”好久沒見陸翡這樣拘束，夏雨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在覆旦學醫，世界好大，大到袁飛和陸翡在同一座城市裏遇不見；世界也好小，小到陸翡抱著昏迷的養母來上海看病，正好碰見她在醫院實習流轉科室。
夏雨婷也不再是那個輕柔又美好的少女了，她剪掉了長發，變得幹練，對於過去的傷疤不再提及，和陸翡重逢之後變成僅有點頭之交的陌生人。
“陌生人”幫陸翡找了很好的醫生，也幫他渡過了一些前期的金錢上的困難。
後來他們又慢慢成為朋友，只是成年朋友再也沒有少年朋友的親昵，那些時光終究是過去了。
夏雨婷有一個對她很好的男朋友，陸翡沒見過，但知道她過得不錯，快要談婚論嫁了，對方是她的同系學長，門當戶對。
夏雨婷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他和袁飛的過去……從舊同學那裏聽說的，從陸翡口中只言片語間猜測到的……可那些都和現在她沒有關系了，輕狂的、青澀的都成為過去。
時間終究擺平了所有，甚至、或許連那些相依為命的依賴如今都變得薄如蟬翼了。
夏雨婷輕聲地問他：“你現在是怎麽想的呢？”
陸翡沈默了好久，說：“至少……見一面吧。”
他想見他。
“阿翡是個多溫柔的人啊，我就沒有見過他不笑的時候，連生氣都不會的，頂多輕輕皺一下眉頭，更別說掉眼淚了，我就沒見他哭過。”
“樓上的姐妹，你怎麽知道啊？”
“嘻嘻，因為阿翡不僅是我喜歡的po主，還是我的學長啊！”
“哇，真的嗎！”
“我騙你做什麽，大二的時候學長和我們一起排過戲，學長私底下可溫柔了呢！”
“太羨慕了！話說我悄悄地問一下，阿翡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呀？”
“沒有吧，沒聽說過有，聽說學長拒絕了好多告白，貌似因為阿姨在住院的原因，無心戀愛。”
“啊……”
“不過不過！我有個驚天大瓜！”
“姐妹快說！/閏土叉猹.jpg”
“畢業大戲上的主演學姐要和阿翡學長表白了！聽說他們考去了一起，以後要一起工作……好羨慕啊……”
“哇，這要是在一起也太美好了吧！我也好羨慕……”
手機刷著，在陸翡的最新動態下面評論區吃瓜樓蓋了一層又一層，袁飛的手頓在那裏，這個陸翡的學妹說：
“阿翡是個多溫柔的人啊，我就沒有見過他不笑的時候……更別說掉眼淚了，我就沒見他哭過。”
他發著楞，好久好久，心底的枯樹沒法發芽，卻有什麽在地面下蠢蠢欲動，那些虬曲的根系像是刀子，刮得他生疼。
好一會兒，正當他要關上手機，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這個號碼他在醫院裏無意間瞥到過，從此硬生生刻進腦子裏，反覆背誦過好多次。
袁飛忽然地手抖，差點把手機摔了，像是過了一輩子他才按下接通，慌忙堵到耳邊，他聽見青年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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