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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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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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速網咖，說是“網咖”實際上就是個大點兒的通宵網吧，那時候未成年不能上網的規矩已經出了，沒身份證沒滿十八周歲不能進網吧。
但說是這麽說，實際上落實得並不好，小地方的城管和警察像土匪似的，經常出入網吧抓沒身份證的。
他們不是為了規矩，而是為了敲詐網吧老板的煙、酒和錢。
什麽沒身份證啦，消防措施不到位啦，要找工商局來約談一下啦，打規章制度的擦邊球給自己撈油水。
未成年不能上網的條令一出，好些小網吧都因為錢周轉不過來倒了臺。
原本一些大點兒的網吧也開始往犄角旮旯的胡同巷子裏擠，前面開著前門迎客，後門開著小門，風聲一緊就扯著沒身份證的小孩兒往外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為吃口飽飯。
陸翡還沒鉆進網吧所在巷子裏，先看到了幾個不速之客。
笛驍不在，那個被退了學的朱緹邦，夥同著幾個陸翡不認識的學生窩在巷子口抽煙。
“……反正他肯定在裏頭，”朱緹邦說，“一會兒我們……”
陸翡沒聽清楚，他走近了一點……
窩著脖子的一群小年輕嘻嘻哈哈笑起來，從袖子裏抽出半截烏黑的伸縮棍，嚇得陸翡一縮脖子。
陸翡下意識地就以為他們是要去找袁飛麻煩，心臟跳得噗通噗通快。
陸翡低著頭快步往巷子裏走，想要找到袁飛給他通風報信。
但不太小心，他太著急了，迎面撞到個從巷子裏出來的瘦子，那人罵了一句：“狗眼睛長屁股上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陸翡飛快地說了兩聲，扭頭就想繼續走，身後卻傳來朱緹邦的聲音——
“哎，你站住……”
陸翡嚇壞了，拔腿就跑，朱緹邦反應過來：“陸翡？！抓住他！”
陸翡拼了命地跑，縮頭就往網吧裏鉆，可那個網咖老板也就是個撈雞仔錢的老貨，大花臂一攔就把他捉了，一邊喊：“幹什麽幹什麽！給錢了嗎，機子都沒開就往裏面跑！跑什麽跑！”
陸翡喊了聲：“二哥！”
後面朱緹邦一夥人上來就捂了他的嘴。
好些人都往這邊張望，就是沒一個敢管事的。
網吧老板瞪了朱緹邦和他身後的人一眼：“做什麽！往哪裏撒野來了你們？”
朱緹邦把掙紮的陸翡往胳膊底下一攬，箍得死死的，一邊七手八腳摁著陸翡的掙紮，一邊沖老板笑：“這是我弟，我把他帶走。”
老板竟然也沒管那麽多，只是多看了兩眼，抿了下嘴，兇神惡煞地瞪他們說：“別搞出事！”
“不會不會，”朱緹邦晃了晃他的豬蹄膀，“和你們沒關系。”
朱緹邦推搡著陸翡往外走，陸翡試圖跑走但是失敗了。
他被朱緹邦旁邊的小年輕掐住了胳膊，一棍子敲在了腿上。
陸翡疼得冒冷汗，腿也哆嗦了，跑不動。
那幾個社會小年輕一嘴一舌地問朱緹邦：“這是你哪個？是你要找的那個姓錢的那個人不？”
“不是，”朱緹邦冷笑了一下，把陸翡架到一條死胡同裏拍了拍他的臉，“你剛剛喊誰呢那麽大聲，看見老子就跑……袁飛也在網吧裏面，你是去找他的？”
陸翡死死抿著嘴不說話。
旁邊的小年輕們又問朱緹邦：“那現在是怎麽著啊，我們還進不進去找姓錢的了？”
“不去了，下次再找他算賬，”朱緹邦揪著陸翡的頭發讓他擡起頭來，“沒看這慫逼的模樣嗎，他那個二哥就是條瘋狗！”
陸翡死死盯著他，喘著氣，咬牙往他臉上呸了口唾沫。
“我操！”朱緹邦一抹臉，往他頭上揍了幾下。
陸翡蹲下去抱著腦袋，閃躲著他們的拳打腳踢，過了好一會兒他沒力氣了，蜷著躺在地上。
那群小年輕又七嘴八舌地問朱緹邦現在要怎麽辦。
朱緹邦盯著陸翡看了一會兒，沖旁邊人說：“行了，別吵了，有這麽個人也能玩一會兒，我請你們去唱K。”
陸翡被他們從網吧大門帶走的時候袁飛剛從後門邊的彈簧床上被吵醒。
他一宿通宵游戲，和衣睡在彈簧床上睡死了，迷糊睜開眼，袁飛問旁邊人：“出什麽事了嗎？”
旁邊人戴著個耳機咋咋呼呼在打游戲，根本沒理他，於是袁飛也就沒問太多，搔了搔頭發又去開了機，叫了份桶面。
直到兩小時之後跳蚤給他打電話說陸翡找他去了，袁飛拎起衣服朝網吧跑，路上飛奔的時候才想起這事。
網吧老板是合夥搭子，早晚三班倒，這會兒的網管和兩小時之前根本不是同一個，袁飛急急忙忙跑到網吧，著急忙慌地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男生，個子不是很高，很瘦，長相很秀氣的？”
可他什麽也沒問出來，網管瞧了他一眼，大概覺得他是來抓偷跑上網的弟弟的，面無表情地敷衍：“自己進去找唄，我哪認得出來。”
袁飛無頭蒼蠅似的在網吧裏繞了好幾圈，打電話陸翡也不接，他頭腦發熱，沖出網吧外面又跑去陸翡家裏，用力捶了半天門也沒人開。
隔壁阿關倒是出來了，哭天喊地以為袁飛是回來找她的。
袁飛煩躁地往旁邊躲開，沖下樓又跑了。
他去了少年宮，少年宮這會兒都關了門，保衛大爺不讓他進，他從後面翻墻進去的，可少年宮裏一個人都沒有。
袁飛呆滯地站在少年宮樓頂，可這裏沒了那個抱著腿哭的小哭包。
袁飛心頭忽然慌亂，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感到一陣心慌，從心尖兒刺痛到胸膛，他慌忙拿出手機，這回手機上還多了幾個阿關打來的電話。
“餵？”跳蚤戰戰兢兢地問，“飛哥你找到陸翡沒呀？”
袁飛心口起伏了兩下，覺得難受，他壓平了跑喘的呼吸，問跳蚤：“你有笛驍的電話沒？”
“啊？我怎麽可能有笛驍的電話，我和他可不是一夥的啊！飛哥，你不會是懷疑我吧……”
“別他媽的放屁了！”袁飛暴躁地講，“我問你有沒有笛驍的電話！我要他的電話！”
“……行，行，我去問一下……你他媽的，”跳蚤的聲音都不敢放大了，“你他媽的嚇死個人……”
袁飛煩躁的呼吸聲才出了一半，跳蚤立馬喊道：“我這就去問，我這就去問還不行嗎！”
袁飛壓了火氣“嗯”一聲：“麻煩你了，快一點。”
“不麻煩不麻煩……”跳蚤還想說幾句好話，可手機上已經“嘟”一聲掛斷了。
過了幾分鐘，袁飛拿到了跳蚤發來的電話號碼。
跳蚤說：“這是蛐蛐兒給我的號碼，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你試試。”
袁飛二話沒回，直接撥通了。
沒一會兒手機那頭傳來笛驍的聲音，正經的一聲：“餵？哪位？”
袁飛這會兒氣喘勻了，也冷靜了，他開門見山地問：“陸翡是不是在你那？”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然後不著調地怪笑起來，笛驍：“袁飛啊？你他媽打電話管我找陸翡，陸翡不是被你別在褲腰帶上嗎？”
袁飛啪一下就把電話給掛了——陸翡肯定不是被笛驍給抓了。
袁飛一下子沒了主心骨，想來想去也想不到陸翡會去哪。
正準備去游泳館再找找人，他手機響起來，袁飛著急地打開，卻看見笛驍的來電顯示。
袁飛把電話掐了，可它又響。
一連好幾個電話，袁飛又開始慌張，覺得笛驍肯定知道點什麽，於是他接了。
剛一接通，笛驍就把他給罵了，罵得還是“婊子養的”那一套，罵喘了氣，笛驍又神經質地笑起來：“你不是要找陸翡嗎，我知道陸翡在哪。”
袁飛抿緊嘴唇：“在哪？”
“他啊……他被朱緹邦帶去環城河了，就新修的那座橋你知道吧，那邊地遠人少啊，想幹點啥不行？”
袁飛心頭火起壓著性子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笛驍又笑了兩聲：“我沒興趣去啊，我對男人又沒興趣。”
“我操你媽——”
袁飛咬著牙把電話掛斷，起身往少年宮外面跑，環城河新橋在新開發區，離市中心遠著呢，他飛奔回出租房騎上自行車，拼命蹬著往那邊趕。
晃過路邊的街燈，寒風裏呼出白色的氣，又一下子從他身邊被割裂散了。
袁飛心頭莫名地想，他要是把陸翡接回來，就讓陸翡一輩子坐他的後座上也好，再也不趕他走了。
笛驍吹著口哨從房間裏出來，樓下他媽和幾個牌友在搓麻將，熱熱鬧鬧裏看見他晃著個鑰匙在手裏轉。
他媽笑著問他：“崽崽你去哪呀？”
笛驍漫不經心道：“和同學出去玩。”
“啊，可是都這麽晚了……”
笛驍擡頭看向她：“我說，我和同學，出、去、玩。”
“你這什麽態度……”他媽媽變了臉，旁邊牌友們當和事佬地勸，給他媽遞臺階。
笛驍隨口問：“我爸呢，今天不回來吧？”
“他回什麽，他在狐貍精那裏過得好好的呢，”笛驍媽媽甩了臉子，又透著股上位者的嘚瑟，對身邊的姐妹輕蔑道，“那個女人啊，以為自己生了個小的就能頂了我的位置，還想搬進我家門呢！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就是個小賤人，能鬥得過我嗎？老笛雖然豬油蒙了心喜歡在外面亂玩，可他啊，對我還是好的！”
她露出手上的鴿子蛋：“瞧瞧，前幾天結婚紀念日送我的，幾百萬呢。”
她似笑非笑地甩出一張牌：“幺雞——你們就說說，這外面的女人累死累活給男人當二奶婊子，能薅到這幾百萬嗎，這就是她們求不來的福份！命裏沒有的就別要，要了平白讓人笑話！”
笛驍穿好了鞋，聞言扯了個冷笑，揣著褲兜出門了。
紀念日……那也就是前幾天她自己跑去買的，為著花了幾百萬的事他爸和她大吵了一架，直接把男人吵得送到別人床上去了。
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比他小幾歲，總要被他爸掛在嘴邊拿來和他比較，說他那個弟弟更聰明，笑死人了。
笛驍晃蕩著讓司機把他送到KTV門口，金碧輝煌的大門樣式裏面臟東西多得很。
笛驍熟門熟路地拐進去，敲開他長訂的包間門。
剛開一條縫，裏頭斑斕的煙酒味道和年輕男人們的嬉笑聲就鉆了出來。
陸翡縮在角落裏跪著，手裏是一捧煙灰。
笛驍嘴邊上叼著煙呢，朱緹邦肥頭大耳地滾過來喊他：“驍哥！你來了啊！快來快來，我搖色子比不過這群狗比！你牛，你來！”
笛驍沒理，隔著煙霧昏晦一看，陸翡那股瑟縮勁兒和他那個弟弟同出一轍，還真是有些像。
笛驍推開朱緹邦徑直走到陸翡邊上坐下了，往他手裏撣了撣煙，笑著翹起二郎腿：“你們玩得挺愉快啊？”
朱緹邦蹲過來給他捶腿：“沒有沒有，這不是在等太子爺嗎？”
笛驍撤開煙看了看他，朱緹邦笑得像條狗，笛驍猛地把煙頭往陸翡手心裏一掐，抓著他的手把他手裏的煙灰往他臉上糊了一把。
陸翡嗆得咳嗽起來，咳得驚天動地，笛驍在他旁邊哈哈大笑笑彎了腰。
他笑，旁邊朱緹邦也跟著笑，笛驍突然又收了笑聲，顯得朱緹邦笑得又幹又假。
笛驍問他：“好玩麽？”
朱緹邦覺得有點不對頭：“好、好玩啊，好玩，啊哈哈……哈……”
笛驍又問他：“好玩不？”
他重新點了根煙：“你不是去七中了嗎，去七中搞七中的人去，又在這裏玩什麽？上次搞夏雨婷把老子也拖下水給你墊背擦屁股，好玩不？沒玩夠？”
朱緹邦笑不出來了，豬頭似的臉吭哧吭哧咽唾沫解釋：“不是的驍哥！上次要不是陸翡壞我好事……”
笛驍一腳踹了過去：“我他媽管你媽的好事呢？我問你，拉我下水好玩不好玩？”
朱緹邦捂著頭辯解，也擋不住笛驍這個瘋子一腳又一腳地往他身上踹。
旁邊社會小年輕都看傻了，想上來拉架，又不敢惹笛驍這個太子爺，場面亂哄哄的，直到有人喊了一聲：“人跑了！”
沸反盈天，KTV裏藍紫色的光和鏡面裝飾的反射，不隔音的廉價包間裏穿出來鬼哭狼嚎的聲音，外面的吧臺更是吵鬧，臺子上有殺馬特小年輕甩著頭發和貝斯在狂吼，陸翡瘸著條腿扒拉著人往外跑，糜亂和不規則的燈紅酒綠像是詭譎的無間地獄。
陸翡撞上了人，被應侍生拽住了胳膊。
他慌忙掙紮裏聽見對方說：“怎麽又是你？”
陸翡一擡頭，看到張熟悉的臉，亂跳的心頓時砸落在地，頂著張烏七八糟的臉哀求道：“你幫幫我……”
他被人一路拽到KTV後門，那群包廂裏的人也沒功夫再來抓他。
朱緹邦被笛驍揍成了豬蹄膀。
笛驍翹著二郎腿又抽了根煙：“人跑了不就跑了，叫喚什麽。”
袁飛一路騎車到環城河，發現新橋邊上根本沒有人，他沿著河道大喊陸翡的名字，回應他的只有漫漫水聲。
夜裏的水是黑色的，裏面飄著什麽全都看不清楚，袁飛心涼了半截，怕陸翡會被那群人推到河裏去被弄死，自己把自己嚇出一陣心悸。
他氣都沒喘勻給笛驍撥電話，剛一接通就大喊：“操你媽的笛驍！陸翡人呢！他人呢！”
笛驍頓了兩秒然後發出一陣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騙你的啊袁飛！你真去了環城河？哈哈！”
“我、操、你、媽！”
笛驍笑得不能自已：“我問你呢，你真去了環城河？笑死人了！”
袁飛喘著粗氣：“他人呢？”
笛驍往KTV門口的方向看了看，聳聳肩說：“我不知道啊。”
笛驍：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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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為了規矩，而是為了敲詐網吧老板的煙、酒和錢。
什麽沒身份證啦，消防措施不到位啦，要找工商局來約談一下啦，打規章制度的擦邊球給自己撈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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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翡還沒鉆進網吧所在巷子裏，先看到了幾個不速之客。
笛驍不在，那個被退了學的朱緹邦，夥同著幾個陸翡不認識的學生窩在巷子口抽煙。
“……反正他肯定在裏頭，”朱緹邦說，“一會兒我們……”
陸翡沒聽清楚，他走近了一點……
窩著脖子的一群小年輕嘻嘻哈哈笑起來，從袖子裏抽出半截烏黑的伸縮棍，嚇得陸翡一縮脖子。
陸翡下意識地就以為他們是要去找袁飛麻煩，心臟跳得噗通噗通快。
陸翡低著頭快步往巷子裏走，想要找到袁飛給他通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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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陸翡飛快地說了兩聲，扭頭就想繼續走，身後卻傳來朱緹邦的聲音——
“哎，你站住……”
陸翡嚇壞了，拔腿就跑，朱緹邦反應過來：“陸翡？！抓住他！”
陸翡拼了命地跑，縮頭就往網吧裏鉆，可那個網咖老板也就是個撈雞仔錢的老貨，大花臂一攔就把他捉了，一邊喊：“幹什麽幹什麽！給錢了嗎，機子都沒開就往裏面跑！跑什麽跑！”
陸翡喊了聲：“二哥！”
後面朱緹邦一夥人上來就捂了他的嘴。
好些人都往這邊張望，就是沒一個敢管事的。
網吧老板瞪了朱緹邦和他身後的人一眼：“做什麽！往哪裏撒野來了你們？”
朱緹邦把掙紮的陸翡往胳膊底下一攬，箍得死死的，一邊七手八腳摁著陸翡的掙紮，一邊沖老板笑：“這是我弟，我把他帶走。”
老板竟然也沒管那麽多，只是多看了兩眼，抿了下嘴，兇神惡煞地瞪他們說：“別搞出事！”
“不會不會，”朱緹邦晃了晃他的豬蹄膀，“和你們沒關系。”
朱緹邦推搡著陸翡往外走，陸翡試圖跑走但是失敗了。
他被朱緹邦旁邊的小年輕掐住了胳膊，一棍子敲在了腿上。
陸翡疼得冒冷汗，腿也哆嗦了，跑不動。
那幾個社會小年輕一嘴一舌地問朱緹邦：“這是你哪個？是你要找的那個姓錢的那個人不？”
“不是，”朱緹邦冷笑了一下，把陸翡架到一條死胡同裏拍了拍他的臉，“你剛剛喊誰呢那麽大聲，看見老子就跑……袁飛也在網吧裏面，你是去找他的？”
陸翡死死抿著嘴不說話。
旁邊的小年輕們又問朱緹邦：“那現在是怎麽著啊，我們還進不進去找姓錢的了？”
“不去了，下次再找他算賬，”朱緹邦揪著陸翡的頭發讓他擡起頭來，“沒看這慫逼的模樣嗎，他那個二哥就是條瘋狗！”
陸翡死死盯著他，喘著氣，咬牙往他臉上呸了口唾沫。
“我操！”朱緹邦一抹臉，往他頭上揍了幾下。
陸翡蹲下去抱著腦袋，閃躲著他們的拳打腳踢，過了好一會兒他沒力氣了，蜷著躺在地上。
那群小年輕又七嘴八舌地問朱緹邦現在要怎麽辦。
朱緹邦盯著陸翡看了一會兒，沖旁邊人說：“行了，別吵了，有這麽個人也能玩一會兒，我請你們去唱K。”
陸翡被他們從網吧大門帶走的時候袁飛剛從後門邊的彈簧床上被吵醒。
他一宿通宵游戲，和衣睡在彈簧床上睡死了，迷糊睜開眼，袁飛問旁邊人：“出什麽事了嗎？”
旁邊人戴著個耳機咋咋呼呼在打游戲，根本沒理他，於是袁飛也就沒問太多，搔了搔頭發又去開了機，叫了份桶面。
直到兩小時之後跳蚤給他打電話說陸翡找他去了，袁飛拎起衣服朝網吧跑，路上飛奔的時候才想起這事。
網吧老板是合夥搭子，早晚三班倒，這會兒的網管和兩小時之前根本不是同一個，袁飛急急忙忙跑到網吧，著急忙慌地問：“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男生，個子不是很高，很瘦，長相很秀氣的？”
可他什麽也沒問出來，網管瞧了他一眼，大概覺得他是來抓偷跑上網的弟弟的，面無表情地敷衍：“自己進去找唄，我哪認得出來。”
袁飛無頭蒼蠅似的在網吧裏繞了好幾圈，打電話陸翡也不接，他頭腦發熱，沖出網吧外面又跑去陸翡家裏，用力捶了半天門也沒人開。
隔壁阿關倒是出來了，哭天喊地以為袁飛是回來找她的。
袁飛煩躁地往旁邊躲開，沖下樓又跑了。
他去了少年宮，少年宮這會兒都關了門，保衛大爺不讓他進，他從後面翻墻進去的，可少年宮裏一個人都沒有。
袁飛呆滯地站在少年宮樓頂，可這裏沒了那個抱著腿哭的小哭包。
袁飛心頭忽然慌亂，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感到一陣心慌，從心尖兒刺痛到胸膛，他慌忙拿出手機，這回手機上還多了幾個阿關打來的電話。
“餵？”跳蚤戰戰兢兢地問，“飛哥你找到陸翡沒呀？”
袁飛心口起伏了兩下，覺得難受，他壓平了跑喘的呼吸，問跳蚤：“你有笛驍的電話沒？”
“啊？我怎麽可能有笛驍的電話，我和他可不是一夥的啊！飛哥，你不會是懷疑我吧……”
“別他媽的放屁了！”袁飛暴躁地講，“我問你有沒有笛驍的電話！我要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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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煩躁的呼吸聲才出了一半，跳蚤立馬喊道：“我這就去問，我這就去問還不行嗎！”
袁飛壓了火氣“嗯”一聲：“麻煩你了，快一點。”
“不麻煩不麻煩……”跳蚤還想說幾句好話，可手機上已經“嘟”一聲掛斷了。
過了幾分鐘，袁飛拿到了跳蚤發來的電話號碼。
跳蚤說：“這是蛐蛐兒給我的號碼，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你試試。”
袁飛二話沒回，直接撥通了。
沒一會兒手機那頭傳來笛驍的聲音，正經的一聲：“餵？哪位？”
袁飛這會兒氣喘勻了，也冷靜了，他開門見山地問：“陸翡是不是在你那？”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然後不著調地怪笑起來，笛驍：“袁飛啊？你他媽打電話管我找陸翡，陸翡不是被你別在褲腰帶上嗎？”
袁飛啪一下就把電話給掛了——陸翡肯定不是被笛驍給抓了。
袁飛一下子沒了主心骨，想來想去也想不到陸翡會去哪。
正準備去游泳館再找找人，他手機響起來，袁飛著急地打開，卻看見笛驍的來電顯示。
袁飛把電話掐了，可它又響。
一連好幾個電話，袁飛又開始慌張，覺得笛驍肯定知道點什麽，於是他接了。
剛一接通，笛驍就把他給罵了，罵得還是“婊子養的”那一套，罵喘了氣，笛驍又神經質地笑起來：“你不是要找陸翡嗎，我知道陸翡在哪。”
袁飛抿緊嘴唇：“在哪？”
“他啊……他被朱緹邦帶去環城河了，就新修的那座橋你知道吧，那邊地遠人少啊，想幹點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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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驍又笑了兩聲：“我沒興趣去啊，我對男人又沒興趣。”
“我操你媽——”
袁飛咬著牙把電話掛斷，起身往少年宮外面跑，環城河新橋在新開發區，離市中心遠著呢，他飛奔回出租房騎上自行車，拼命蹬著往那邊趕。
晃過路邊的街燈，寒風裏呼出白色的氣，又一下子從他身邊被割裂散了。
袁飛心頭莫名地想，他要是把陸翡接回來，就讓陸翡一輩子坐他的後座上也好，再也不趕他走了。
笛驍吹著口哨從房間裏出來，樓下他媽和幾個牌友在搓麻將，熱熱鬧鬧裏看見他晃著個鑰匙在手裏轉。
他媽笑著問他：“崽崽你去哪呀？”
笛驍漫不經心道：“和同學出去玩。”
“啊，可是都這麽晚了……”
笛驍擡頭看向她：“我說，我和同學，出、去、玩。”
“你這什麽態度……”他媽媽變了臉，旁邊牌友們當和事佬地勸，給他媽遞臺階。
笛驍隨口問：“我爸呢，今天不回來吧？”
“他回什麽，他在狐貍精那裏過得好好的呢，”笛驍媽媽甩了臉子，又透著股上位者的嘚瑟，對身邊的姐妹輕蔑道，“那個女人啊，以為自己生了個小的就能頂了我的位置，還想搬進我家門呢！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就是個小賤人，能鬥得過我嗎？老笛雖然豬油蒙了心喜歡在外面亂玩，可他啊，對我還是好的！”
她露出手上的鴿子蛋：“瞧瞧，前幾天結婚紀念日送我的，幾百萬呢。”
她似笑非笑地甩出一張牌：“幺雞——你們就說說，這外面的女人累死累活給男人當二奶婊子，能薅到這幾百萬嗎，這就是她們求不來的福份！命裏沒有的就別要，要了平白讓人笑話！”
笛驍穿好了鞋，聞言扯了個冷笑，揣著褲兜出門了。
紀念日……那也就是前幾天她自己跑去買的，為著花了幾百萬的事他爸和她大吵了一架，直接把男人吵得送到別人床上去了。
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沒比他小幾歲，總要被他爸掛在嘴邊拿來和他比較，說他那個弟弟更聰明，笑死人了。
笛驍晃蕩著讓司機把他送到KTV門口，金碧輝煌的大門樣式裏面臟東西多得很。
笛驍熟門熟路地拐進去，敲開他長訂的包間門。
剛開一條縫，裏頭斑斕的煙酒味道和年輕男人們的嬉笑聲就鉆了出來。
陸翡縮在角落裏跪著，手裏是一捧煙灰。
笛驍嘴邊上叼著煙呢，朱緹邦肥頭大耳地滾過來喊他：“驍哥！你來了啊！快來快來，我搖色子比不過這群狗比！你牛，你來！”
笛驍沒理，隔著煙霧昏晦一看，陸翡那股瑟縮勁兒和他那個弟弟同出一轍，還真是有些像。
笛驍推開朱緹邦徑直走到陸翡邊上坐下了，往他手裏撣了撣煙，笑著翹起二郎腿：“你們玩得挺愉快啊？”
朱緹邦蹲過來給他捶腿：“沒有沒有，這不是在等太子爺嗎？”
笛驍撤開煙看了看他，朱緹邦笑得像條狗，笛驍猛地把煙頭往陸翡手心裏一掐，抓著他的手把他手裏的煙灰往他臉上糊了一把。
陸翡嗆得咳嗽起來，咳得驚天動地，笛驍在他旁邊哈哈大笑笑彎了腰。
他笑，旁邊朱緹邦也跟著笑，笛驍突然又收了笑聲，顯得朱緹邦笑得又幹又假。
笛驍問他：“好玩麽？”
朱緹邦覺得有點不對頭：“好、好玩啊，好玩，啊哈哈……哈……”
笛驍又問他：“好玩不？”
他重新點了根煙：“你不是去七中了嗎，去七中搞七中的人去，又在這裏玩什麽？上次搞夏雨婷把老子也拖下水給你墊背擦屁股，好玩不？沒玩夠？”
朱緹邦笑不出來了，豬頭似的臉吭哧吭哧咽唾沫解釋：“不是的驍哥！上次要不是陸翡壞我好事……”
笛驍一腳踹了過去：“我他媽管你媽的好事呢？我問你，拉我下水好玩不好玩？”
朱緹邦捂著頭辯解，也擋不住笛驍這個瘋子一腳又一腳地往他身上踹。
旁邊社會小年輕都看傻了，想上來拉架，又不敢惹笛驍這個太子爺，場面亂哄哄的，直到有人喊了一聲：“人跑了！”
沸反盈天，KTV裏藍紫色的光和鏡面裝飾的反射，不隔音的廉價包間裏穿出來鬼哭狼嚎的聲音，外面的吧臺更是吵鬧，臺子上有殺馬特小年輕甩著頭發和貝斯在狂吼，陸翡瘸著條腿扒拉著人往外跑，糜亂和不規則的燈紅酒綠像是詭譎的無間地獄。
陸翡撞上了人，被應侍生拽住了胳膊。
他慌忙掙紮裏聽見對方說：“怎麽又是你？”
陸翡一擡頭，看到張熟悉的臉，亂跳的心頓時砸落在地，頂著張烏七八糟的臉哀求道：“你幫幫我……”
他被人一路拽到KTV後門，那群包廂裏的人也沒功夫再來抓他。
朱緹邦被笛驍揍成了豬蹄膀。
笛驍翹著二郎腿又抽了根煙：“人跑了不就跑了，叫喚什麽。”
袁飛一路騎車到環城河，發現新橋邊上根本沒有人，他沿著河道大喊陸翡的名字，回應他的只有漫漫水聲。
夜裏的水是黑色的，裏面飄著什麽全都看不清楚，袁飛心涼了半截，怕陸翡會被那群人推到河裏去被弄死，自己把自己嚇出一陣心悸。
他氣都沒喘勻給笛驍撥電話，剛一接通就大喊：“操你媽的笛驍！陸翡人呢！他人呢！”
笛驍頓了兩秒然後發出一陣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騙你的啊袁飛！你真去了環城河？哈哈！”
“我、操、你、媽！”
笛驍笑得不能自已：“我問你呢，你真去了環城河？笑死人了！”
袁飛喘著粗氣：“他人呢？”
笛驍往KTV門口的方向看了看，聳聳肩說：“我不知道啊。”
笛驍：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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