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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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一句實話都沒有！”蘇煜控訴陛下的無恥行徑。
陛下死皮賴臉地拉著人手往自己懷裏揣，嘴上不忘辯駁道：“這個罪名大了，我不能認。是是是，我是用了些小小的手段，那也都是因為你一直在猶猶豫豫，明明心裏愛朕愛得要死卻又不肯承認。要不是我用了這一招來刺激你，等何年何月咱們才能好好在一起？蘇牧塵，上輩子還不夠你我懊悔嘛？難道這一世還要再繼續瞎折騰？”
這位在權利堆裏打過滾，見識過各式各樣人性之覆雜的滎朝皇帝思維敏捷又慣會巧言善辯，再加上臉皮厚如城墻，一般人不是對手。
蘇煜雖然聽了前頭幾句想要打人，心說誰心裏愛他要死又不肯承認了？
但陛下話鋒一轉，後頭那句卻硬生生戳進了他的心窩裏。
那一點點怒火瞬間被澆滅。
兩敗俱傷的上一輩子展開在他的心底裏......他的死，龍淮的死，在徹底打開心鎖坦誠那人在他心中占據著滿滿的位置之後，回想那樣的結局簡直讓人揪心斷腸。
蘇煜默默垂眸半晌，忽然開口問道：“那時候，你真的是自己服毒的嘛？”
項呈不想他突然問了這個，其實他可以趁機賣一波慘讓蘇煜盡快把兩張避雷符的事情徹底忘掉。
但在聽到蘇煜語氣裏清晰的哀傷時，他心下不忍了，便用了很輕快的語氣回答道：“當然是啊，你也不想想，你的殿下我那麽厲害，不是自己想死還能有誰扳得動？”
蘇煜擡頭看他，神情戚戚。
項呈見他這樣又道：“沒什麽的，也沒有很疼，眨眼間就沒有知覺了，就好像睡了一覺。”
說著他把蘇煜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說道：“還不是怕你氣我、不會在路上等我，所以借了瓶藥來幫幫忙。你看，朕這不是追上了！”
蘇煜看著他一幅洋洋自得的表情，反問：“要是追不上呢？”
他不知道龍淮是從哪裏來的手段能夠斷定能在輪回裏再一次與他重聚，但世事難預料，如果死後沒有如此玄妙的輪回或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們不能重聚呢？
堂堂承軒帝，就那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什麽壯麗山河、什麽雄圖壯志，就那樣輕易地放棄。
陛下看著蘇煜眼中溢滿的悲傷，忙起身過去將人摟進了懷裏，柔聲安慰：“沒有什麽‘要是’，朕是真龍天子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蘇牧塵，不要為朕難過，能離開那個清清冷冷的地方過來找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一點兒都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麽做。”
“你呢？為我擋那一劍，你可曾後悔？”
蘇煜淚濕了眼眶，哽咽著搖頭。
陛下用力將人擁緊，一遍遍地輕吻著蘇煜的發絲額頭，嘴裏喃喃道：“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樣！”
一樣將對方裝在心裏，一樣能為了對方舍棄性命。
只是那樣的彼此珍重，前世還是落了個淒涼慘烈的下場。
是怪命運弄人，還是怪他們不夠睿智不懂變通？
如果非得要探究一個原因的話，陛下覺得都要怪。
既要怪命運沒有在第一時間安排他和蘇煜相逢，也要怪在很多時候他們不知變通。
但是沒關系，他們擁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蘇牧塵，這輩子是我先遇到你的，所以你只屬於我。我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除了我誰都不想，誰都別看。”
蘇煜本來很是悲傷，卻又被陛下的這個要求弄得哭笑不得。
“誰都不想可以，誰都不看怎麽做得到？你想讓我變瞎子嗎？”
項呈輕啃他鼻尖，道：“什麽變瞎子的，不許亂說。我的意思是我只有你，你也一樣，只有我，好不好？”
蘇煜想起自己前世在萬般糾結的情況下也曾偷偷幻想，如果救他的人是太子該有多好！也在決戰的關頭做好帶著失憶的太子遠走他鄉的準備。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幻想那些準備，其實是他心底裏渴求的真正自由。
沒有欺騙和隱瞞，他不是潯王黨謀權的棋子，而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心中一片坦蕩無塵的蘇牧塵。
以那樣的姿態站在太子身旁，共守日月更疊，看遍萬裏河山。
那樣有太子參與的自由，才是他所追尋的真正自由。
原來，他是真的在很早以前就存了這樣的心思卻不自知。
蘇煜擡臂環住陛下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異常認真地回答：“好。”
從此在這人世，他只有他一人，漫漫人生路途，攜手白頭。
他的回答讓陛下心頭悸動，用力吻了下來。
這個吻比之前在山上的那個開懷喜樂的吻要激烈得多，無形的花火飛濺，連空氣都變得灼熱起來......
就在項呈的手探入蘇煜的腰間肌膚相觸、蘇煜受不住輕吟出聲的瞬間——
車窗門被敲響了。
明蘭女士裹著外衣站在車窗外。
蘇煜手忙腳亂推開項呈拉下衣擺開門下車。
“......媽......我、我......”他一張臉漲得像番茄一樣紅，渾然不覺自己這幅樣子像極了被家長抓包的早戀高中生。
“傻小子，”明蘭牽著他的手幫他整理衣領，笑著說道：“你慌什麽，媽媽又不是不開竅的老古董。”
這時候項呈也從車上下來，一臉從容地走到母子倆跟前。
也就是岳母大人，若是其他不相幹的人在如此關鍵時候敲他的車窗他一定會下車把那人的腦袋給擰下來。
“我是要提醒你們，這裏是大馬路，那兒還有監控，”明蘭邊說邊指了指不遠處的道路監控器：“你們這車內燈還開著，一清二楚的......”
蘇煜羞到要擡不起頭，只好恨恨地瞪了項呈一眼。
“岳母大人教訓的是，是我疏忽了。”項呈半點兒都不推卸責任，坦蕩地承認了錯誤。
蘇煜：“......”
明蘭女士：“......”
當著母親的面丟了這麽大的臉，蘇煜忿忿不已，於是在母親禮貌性地邀請項呈進去坐坐時直接替他婉拒了。
“他還有事，要回去了。”
陛下看蘇煜臉上兀自沒有消退的紅暈，知道他臉皮薄，也不忍心再逗，只順著他的話告辭，依依不舍得離開了。
項呈走後，蘇煜獨自一人面對著母親似笑非笑地審視，依舊羞得不行。
明蘭捏捏他的臉蛋兒，圈著他的胳膊拉他進院回屋裏去了。
“想好了？”明蘭親自沖了熱茶遞給蘇煜，坐在他身旁問道。
蘇煜這次沒有猶豫，點頭承認了。
明蘭無奈搖頭微笑：“我早就知道。”
蘇煜那時候在回答她提問的關於項呈的問題時，那表情就不同尋常，這段時間裏，他算是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了吧！
“媽媽不否認，其實項呈這人挺不錯的，靠是靠得住，之前瞎忙活也是存了萬一你不是那麽喜歡他的準備。但現在看你被他迷得稀裏糊塗的樣子......沒有什麽比你能開心幸福更重要，媽媽肯定會支持你。”
能得到至親之人的支持和祝福，蘇煜心下更加踏實安心了，他想，要是那個暴君再像以前那樣欺負他，他就讓他媽去收拾他。
正在幻想著明蘭一手掐腰一手擰住項呈的耳朵質問他問什麽欺負自己的畫面，忽聽他媽開口問了一句：“不過媽媽有點兒搞不明白，為什麽我是岳母大人？你們這個是......怎麽區分的？”
蘇煜：“......”
麻煩來條地縫讓他鉆一鉆。
還好明蘭女士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母子倆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蘇煜脫衣服的時候順手把兜裏的手機掏出來放在桌上，然後才看見上面有消息進來的閃爍提示。
打開一看，是項呈。
「不想回去」
「不想離開你太遠」
「想抱著你睡」
「不理我？還在和岳母大人說話？」
「我在想，該找個時間正式拜見一下岳丈岳母，跟他們商量一下什麽時候把你給娶進門」
「發現你家後院的圍墻不高，我想翻翻看」
「不回答當你默許」
蘇煜將這一連串的內容看完，看到最後一句時隱約覺的項呈要作妖，忙跑到北邊的窗戶那裏往後院方向看去。
路燈昏黃，院墻四周並沒有人。
蘇煜剛松了一口氣，卻發現臨近窗旁的那顆芙蓉樹下有微光閃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下。
蘇煜定睛細看，只見那樹幹上倚了個人，手裏的手機屏幕亮起，照耀出他慵懶帶笑的臉龐。
陛下他真地翻墻進來了。
蘇煜沒敢開燈也沒穿鞋，貓著個腰做賊一樣跑到樓下開門領人進屋，並要求項呈跟他一樣脫了鞋拎在手裏悄咪咪上了他樓上的房間裏。
關上房門蘇煜才敢放開了喘氣，擡眼看著那翻墻而入的小賊罵道：“讓你回去就老老實實回去，幹嘛又......”
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不由分說貼上來的人擁住，再一次熱烈交纏......
這一次陛下再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氣勢洶洶地攻城略地，一直到蘇煜背後落在了大床上，他才從被吻得迷迷糊糊暈頭轉向中堅強地尋回了一絲力量，擡起發軟的雙臂來推巨那強勢的人。
“不、不行......”他語氣堅決。
不光是因為此時此地不適合做些過界的事情，他的身體也在因為過往的那些不良記憶在本能地抗拒著項呈的進一步侵占。
項呈隨著他的推拒力道稍稍離開一點點，擡手撫開蘇煜額前的發，輕啄著他的臉頰，努力平息著淩亂的喘息安慰道：“別怕，我不亂來，再也不會亂來，君無戲言，你信我。”
“我就是太喜歡你了。”
“從在無字觀遇見你的時候就開始，肖想了好多年，現在才心願得償。”
“你是我的了，你的人、你的心都是了......”
“蘇牧塵，我什麽都不做，就抱著你睡，天亮以前就離開，好不好？”
良久，在兩人相抵的胸膛之下以同樣頻率回蕩著的心跳聲中，蘇煜糯糯開口：“那......你不要睡過了頭。”
陛下喜笑顏開，“啵”的一下嘬了口蘇煜的唇，然後摟著人在大床上翻起了滾。
早上明蘭沒在廚房看見蘇煜的身影，以為他昨晚睡得太晚了還沒起，便沒等兒子這個廚房小能手，也沒用家政阿姨幫忙，自己戴了圍裙弄了幾樣蘇煜愛吃的早餐。
等她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擺好，還不見蘇煜下樓。
看了看時間，明蘭覺得有些奇怪。
母子倆共同生活已經有段時間了，蘇煜良好的生活作息習慣是讓她這個母親自豪又放心的優點之一。
這個時間，平時的話蘇煜早就起來下樓做完飯陪她吃貼心早餐了。
她知道兒子昨天睡得有點兒晚，但也沒有晚得太離譜，應該不至於起不來床，仔細想了想，明蘭女士還是不放心，準備上樓去敲門看看。
還不等她樓梯上到一半，就看見蘇煜頭發濕漉漉地快步走下樓來。
“起晚了，媽你餓了吧？”
明蘭等他走進，拉了他隨意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還滴水的頭發，嗔怪道：“晚就晚了又什麽關系，實在困你就多睡會兒，媽媽這麽大的人了還能餓著自己？我又不是不會做。”
蘇煜微微一笑沒搭話。
主要是這陣子他沒接工作，而明蘭有時候還是得出門去打理生意和基金會的事情，蘇煜閑來無事幫母親做做飯，都是簡單而又能讓雙方都舒服的小事情。
“早餐媽媽已經做好了，你去嘗嘗看。”明蘭一邊說一邊松開手：“昨晚是不是太累了？這會兒才洗澡？”
話剛說完她就看見了蘇煜一側脖子上的紅痕，仔細回想了一下，昨晚進家門的時候好像還沒有來著。
蘇煜毫不自知，接過母親手裏的毛巾摟著母親的肩膀一起下樓吃飯，嘴裏含含糊糊回答道：“是有點兒累......”
可不是累嘛，那個暴君妄稱什麽“君無戲言”，全都是騙人的鬼話。
分明說了什麽都不會做，只是抱著他睡一覺，誰知後來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先是花言巧語甜言蜜語、各種賣慘賣深情，搞得蘇煜心裏又是酸又是甜悲喜慶幸來回交替，腦袋暈暈不清楚的時候，那人就一雙手一張嘴不老實地動來動去啃來啃去，並且繼續宣稱“我就摸一下，什麽都不做”。
雖然說起來那暴君最後的確是沒做什麽太過分的事，但是卻對他......
蘇煜都有點兒不敢回想昨晚的那些細節，只是稍微一想他的腦袋就要冒煙，到這會兒他都覺得自己兩腿發軟，魂都被那人吮去了大半。
末了腦子裏還閃過一個疑問——他怎麽那麽會吸？
分明前世都沒給他吸過，難道給別人吸過？
明蘭不動聲色地看著被迷惑住的寶貝兒子，一頓飯明顯吃得魂不守舍，時而暗自歡喜時而暗自憂愁，臉上還總是不自覺地就泛起了紅雲，也不知道腦袋裏面燒開了哪一鍋，她便也跟著嘆息起來。
崽大不中留啊！
蘇煜真的是被項呈折騰得狠了，到了快天亮把那人趕跑了才小瞇一會兒，但又因為擔心明蘭發現掙紮著起床洗了個澡洗去身上可疑的味道。
等吃過早餐強打著精神送明蘭出門上班，他這才拖著沈重的身體回樓上補眠。
一覺睡得昏天暗地，家裏清掃的阿姨過來敲門他才醒。
“小少爺，項呈先生來了。”
蘇煜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等到穿好衣服下樓，蘇煜遠遠看見項呈就忍不住奚落道：“你又很閑了嗎？”
剛剛走了沒有幾個小時又來找他。
“嗯，很閑，隨時都能過來找你玩兒。”項呈看著慢慢下樓的蘇煜，看他在一身純白居服的映襯下飛霞暈染微紅的臉，微笑著回答，那笑容燦爛得如同盛夏裏的繁花，耀得端茶過來的阿姨快花了眼。
蘇煜聽他這話臉又紅了，卻還是不肯輸了氣場，洋裝無事走到近前居高臨下地問項呈：“玩兒什麽？”
項呈伸手拉他坐到自己身旁，將阿姨幫他倒的茶起來遞到蘇煜嘴邊，說道：“嘴都幹了，好好喝水。”
一旁的阿姨：“......”
我應該在這裏？不應該在這裏？
蘇煜昨晚跟慕容泗喝了酒，之後被項呈連環折騰，早上又匆匆忙忙陪母親吃飯，還真是沒怎麽好好喝水，這會兒看見嘴邊的茶杯便不客氣地端起來喝了。
喝完一抹嘴，問了句：“今天咱們幹嘛？”
這話一出兩人都楞了。
蘇煜是無意識問出，其實跟上面項呈說得話有關又無關。
曾幾何時，太子身旁的小跟班蘇煜每天見了太子問的第一句話，往往就是：“今天咱們去幹嘛？”
太子其實每天挺忙的，有時候是混跡市井到處瞎溜達，有時候也會辦些正事。
反正不管幹什麽，基本上都會帶著蘇煜隨行，所以朝中無人不知太子偏愛蘇煜，蘇煜是太子的小尾巴。
黨爭還沒有到白熱化的時候，蘇煜這個小尾巴其實是很喜歡跟著太子出門，甚至是很期待，因為太子放蕩不羈，總會做一些世人看起來很出格的事情。
只有蘇煜知道，太子其實並不出格，他做的事情都很有趣很刺激甚至是很有深意。
所以，他時常就在每天見到太子的第一面時滿眼期待地問上一句：“今天咱們去幹嘛？”
無意識的話讓千年後重生的兩個人相望無言，隨即會心一笑，不去計較這笑容裏會不會摻雜著些微的酸楚。
即使過去的歲月有無盡的遺憾，但也有許多片段的美好。
最重要的是，他們擁有了重新制造更多美好的未來。
項呈擡手想要摸蘇煜的耳垂，被蘇煜打了下來。
雖然阿姨早就覺得氣氛不適合她一個電燈泡立在那裏而離開，但因為怕蘇煜有什麽需要也沒走太遠。
“吃飯了沒？”蘇煜把項呈的手壓在沙發上不讓他亂動，也不再追問一會兒玩什麽的問題。
“沒有，睡醒一覺就過來了。”項呈回答。
蘇煜抿著嘴起身去廚房做吃的，阿姨想要過去幫手卻被跟在後面的項呈拒絕：“我來吧，你去忙你的。”
阿姨一聽這話麻溜地退下。
蘇煜開冰箱拿材料，轉頭一臉好笑地看著項呈：“你幫我？”
項呈很確認地點頭：“對啊，有何不可？”
蘇煜深深地表示懷疑，根據原身的記憶，五年前的項呈是什麽都不會做的，至於皇帝陛下，那就更不用提了。
“我可以學啊！”項呈一臉不服氣地想要證明自己，挽著袖子擠到蘇煜身旁：“以朕的聰明才智，這世上有什麽事是做不到的？”
半個小時以後，陛下被踹出了廚房。
蘇煜無語地看著被濾水時一起濾掉的好大一捧大米粒、被幾乎揪得光禿禿得菜心、還有那摔的稀爛的精美青花瓷碎片——他只不過讓那家夥幫忙拿過去沖洗一下瓷盤裏的肉條而已啊！
“咳咳......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下次朕一定能做得很好。”陛下在禁止進入的廚房門口努力為自己爭回一點兒顏面，端著個九五至尊的架子說道。
“是是是，”蘇煜拱手送佛：“陛下聰明睿智、陛下英明神武，但這些小活兒還是留給小的來做吧，恭請陛下安坐稍等。”
態度甚好，龍心甚悅，於是陛下老老實實去沙發那裏等著去了。
蘇煜無奈搖頭，收拾一下被折騰得一片淩亂的“戰場”，繼續做飯。
誰知沒過多久，蘇煜正埋頭切肉，想要做一道最近新學的回鍋肉，身後就被一只大狗貼了上來。
“我不要坐在外面等，我要跟你在一起。”陛下用發燒生病時那種可憐委屈的語氣在蘇煜耳畔撒嬌賣癡。
蘇煜：“......”陛下幾歲了？
“那你站在旁邊看著我做。”蘇煜好言安撫道。
“我不，我要抱著你。”陛下哼哼道。
蘇煜忍不住笑了，轉頭看向項呈，還是把幾歲的問題問了出來。
“幾歲啊？你等我算算，歲數太大腦子記不清楚了。大概是......一千多歲吧！”
蘇煜笑出了聲，項呈趁機偷襲他嘴唇，問：“一千歲的老頭子你要不要？不會嫌棄我老吧？不過小公子請放心，我雖然歲數大，但身體還是很年輕很強壯的，不信你可以親自驗上一驗。”
嘴裏說著下流話，身子也不老實，暗示意味很濃地頂了頂蘇煜的屁股，然後就換來蘇煜一記毫不客氣地肘擊。
“老頭子走開，別妨礙我做飯填飽肚子。”
打打鬧鬧卿卿我我，一頓中不中晚不晚的飯終於一點一點填進了兩個餓得癟癟的肚子裏，也填進了甜膩到化不開的兩個初嘗戀愛滋味的人的心間。
吃飽喝足，項呈對蘇煜道：“換衣服，哥哥帶你去玩兒。”
蘇煜含笑問：“去哪兒？”
項呈捏他的鼻尖：“去了就知道了。”
於是蘇煜毫無準備地上了賊船。
賊船的地點是項呈的老窩——項家大院。
當蘇煜見到太子的親爹鴻慶皇帝時，下意識作祟差點兒就跪下去高呼“萬歲”了。
畢竟鴻慶皇帝跟龍淮在他心裏不是一樣的地位。
龍淮後來也是皇帝，也老繃著一張臉在他面前拿足了皇帝的架勢，但他們之前有好多年隨意相處的經歷，而當了皇帝的龍淮大部分時間都是以不那麽端正的姿態跟他相對......所以，龍淮這個九五至尊在蘇煜心目中不是那麽威武的。
但鴻慶皇帝就不同了，從蘇煜見到這人開始他就是高高在上，見了是一定得端端正正行跪拜禮的，習慣成自然，即使隔了千年，蘇煜見到這人的瞬間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行禮。
還好忍住了。
項老爺子見了項呈先是冷哼一聲，語氣裏都是不滿，道：“常年不著家，你心裏還有我這個老子嗎？”
項呈無所謂地抖抖衣擺，大咧咧拉著蘇煜落座，道：“這不是回來了嗎？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他略微想了一下措辭，道：“男朋友，還沒有正式舉辦婚禮，等禮成了，他就是您的兒媳婦了，我今天是特意帶他回來給您瞧一瞧的。”
蘇煜：“......！！”
之後蘇煜腦子一直鬧哄哄的，除了自己的震驚，還感受到項老爺子的震驚以及暴怒，然後就是項呈穩如泰山地應對自如。
“您那點兒家底？隨便您留給誰跟我沒一毛錢關系。”
“我是過來告訴您一聲，不是來征求您意見的。”
“什麽叫我混賬？我有您混賬？”
“您怎麽混賬？老婆情人一大堆不混帳？對我不混帳？”
“從小您也沒把我當兒子來看待！”
“您對我的考察僅僅是在合不合格當一個繼承人上。您所有的慈祥和疼愛都給了您的小兒子甚至是那些私生子。”
“我不是人嗎？我沒幼小過？我不需要人疼不需要人愛？給口飯餓不死我就能在角落裏自己長大了是嗎？”
“你這爹當的可真夠省心的！”
“無所謂，我不在乎。”
“您有本事就把我搞垮，當然，前提是......您、有、本、事。”
“小煜兒，我們走。”
蘇煜還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中懵逼，就被項呈拉著手拉了起來。
“再說一次，”項呈站在那裏，摟著蘇煜的腰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我不是來讓您接受的，他是我的，用不著別的誰來接受。我就是來通知一聲，省得您不知情三天兩頭地找人查我，以後有什麽話可以當面問。現在不用查了，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能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說完，擁著蘇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只聽見項老爺子在身後喘著粗氣怒吼：“孽子！”
蘇煜側頭，只看見項呈掛在嘴角的冷冷笑意。
剛出大廳門口，迎頭看見一個美艷絕倫的婦人，蘇煜一呆。
這是潯王的母親，前世鴻慶帝最寵愛的漣貴妃。
“怎麽剛來就走？”貴妃漣氏一臉和藹溫柔地說道：“我已經吩咐了廚房準備晚飯，吃過了再走吧！”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蘇煜身上，含笑詢問道：“這位是......”
“我媳婦兒。”項呈非常痛快地回了一句，那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炫耀。
其實沒錯，他就是在炫耀，他從小被排斥在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之外，這回終於能說一句：誰稀罕，我也有。
“哇～長得真是好看！”漣貴妃讚嘆道，語氣聽起來無比地真誠：“哦對，你就是迷路天使基金明總的公子吧？”
蘇煜敷衍地笑了笑，不怎麽想跟這位婦人打交道。
很多事情他也是到了後來才慢慢了解，比如這位貴妃表面柔弱美麗內裏蛇蠍心腸，太子生母的死、潯王被逼著走上的奪權之路、蘇煜後來服下的毒，都跟這位明眸皓齒語笑嫣然的貴妃脫不了關系。
甚至連當初他被送到了無字觀，也是這位貴妃做的主。當年，潯王對蘇煜過於照顧和喜愛，被前去別院找潯王說話的貴妃看在眼裏，便有了後來蘇煜被送往無字觀的安排。
這些都是他從慕容泗那裏一點點聽來的。慕容泗和他一樣，對潯王奪權的事情並不熱衷，有時候也會對潯王完全受母親教唆的事情無可奈何。
這時候再次見到這個女人，蘇煜實在是提不起應付的興趣。
若不是她的私心貪念太重......潯王的、慕容泗的、先皇後的、還有太子和他的命運，是不是都會不同呢？
“飯不吃了，你們一家慢慢享用吧！”項呈感受到蘇煜的情緒漠然地對漣貴妃說道，說完直接帶著蘇煜往前走去。
到了停車的地方，剛要開車門上車，就聽一個人叫了句：“哥？”
蘇煜無奈地閉了下眼睛，剛剛他還在想，見了鴻慶帝見了漣貴妃，不會再碰上潯王殿下吧？
這不，這就來了。
蘇煜聽著腳步聲靠近，慢慢回頭......
眼睛被蒙住了。
車門打開，他被塞了進去。
“老實坐著等我，咱們馬上就走。”
完了之後又特意叮囑了一句：“不許睜開眼睛，睜開了也不許看，你答應過我的，不看除我以外的別的男人。”
蘇煜：“......”
他不是這麽答應的好不好？
雖然但是，他還是聽從了項呈酸唧溜的要求。
不看不聞，他跟車外的潯王、今世的林致，已經沒什麽瓜葛了。
果然很快，也就幾句話的功夫，駕駛座的門就被打開了。
為了戀愛方便，徐助理暫時被項呈放了假，不用哪兒都跟著。
所以開車的還是項呈，這會兒這個地方就他們三個。
車門開啟的瞬間，車外林致的話就傳了進來。
“蘇牧塵，你對得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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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句實話都沒有！”蘇煜控訴陛下的無恥行徑。
陛下死皮賴臉地拉著人手往自己懷裏揣，嘴上不忘辯駁道：“這個罪名大了，我不能認。是是是，我是用了些小小的手段，那也都是因為你一直在猶猶豫豫，明明心裏愛朕愛得要死卻又不肯承認。要不是我用了這一招來刺激你，等何年何月咱們才能好好在一起？蘇牧塵，上輩子還不夠你我懊悔嘛？難道這一世還要再繼續瞎折騰？”
這位在權利堆裏打過滾，見識過各式各樣人性之覆雜的滎朝皇帝思維敏捷又慣會巧言善辯，再加上臉皮厚如城墻，一般人不是對手。
蘇煜雖然聽了前頭幾句想要打人，心說誰心裏愛他要死又不肯承認了？
但陛下話鋒一轉，後頭那句卻硬生生戳進了他的心窩裏。
那一點點怒火瞬間被澆滅。
兩敗俱傷的上一輩子展開在他的心底裏......他的死，龍淮的死，在徹底打開心鎖坦誠那人在他心中占據著滿滿的位置之後，回想那樣的結局簡直讓人揪心斷腸。
蘇煜默默垂眸半晌，忽然開口問道：“那時候，你真的是自己服毒的嘛？”
項呈不想他突然問了這個，其實他可以趁機賣一波慘讓蘇煜盡快把兩張避雷符的事情徹底忘掉。
但在聽到蘇煜語氣裏清晰的哀傷時，他心下不忍了，便用了很輕快的語氣回答道：“當然是啊，你也不想想，你的殿下我那麽厲害，不是自己想死還能有誰扳得動？”
蘇煜擡頭看他，神情戚戚。
項呈見他這樣又道：“沒什麽的，也沒有很疼，眨眼間就沒有知覺了，就好像睡了一覺。”
說著他把蘇煜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說道：“還不是怕你氣我、不會在路上等我，所以借了瓶藥來幫幫忙。你看，朕這不是追上了！”
蘇煜看著他一幅洋洋自得的表情，反問：“要是追不上呢？”
他不知道龍淮是從哪裏來的手段能夠斷定能在輪回裏再一次與他重聚，但世事難預料，如果死後沒有如此玄妙的輪回或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們不能重聚呢？
堂堂承軒帝，就那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什麽壯麗山河、什麽雄圖壯志，就那樣輕易地放棄。
陛下看著蘇煜眼中溢滿的悲傷，忙起身過去將人摟進了懷裏，柔聲安慰：“沒有什麽‘要是’，朕是真龍天子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蘇牧塵，不要為朕難過，能離開那個清清冷冷的地方過來找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一點兒都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麽做。”
“你呢？為我擋那一劍，你可曾後悔？”
蘇煜淚濕了眼眶，哽咽著搖頭。
陛下用力將人擁緊，一遍遍地輕吻著蘇煜的發絲額頭，嘴裏喃喃道：“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樣！”
一樣將對方裝在心裏，一樣能為了對方舍棄性命。
只是那樣的彼此珍重，前世還是落了個淒涼慘烈的下場。
是怪命運弄人，還是怪他們不夠睿智不懂變通？
如果非得要探究一個原因的話，陛下覺得都要怪。
既要怪命運沒有在第一時間安排他和蘇煜相逢，也要怪在很多時候他們不知變通。
但是沒關系，他們擁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蘇牧塵，這輩子是我先遇到你的，所以你只屬於我。我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除了我誰都不想，誰都別看。”
蘇煜本來很是悲傷，卻又被陛下的這個要求弄得哭笑不得。
“誰都不想可以，誰都不看怎麽做得到？你想讓我變瞎子嗎？”
項呈輕啃他鼻尖，道：“什麽變瞎子的，不許亂說。我的意思是我只有你，你也一樣，只有我，好不好？”
蘇煜想起自己前世在萬般糾結的情況下也曾偷偷幻想，如果救他的人是太子該有多好！也在決戰的關頭做好帶著失憶的太子遠走他鄉的準備。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幻想那些準備，其實是他心底裏渴求的真正自由。
沒有欺騙和隱瞞，他不是潯王黨謀權的棋子，而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心中一片坦蕩無塵的蘇牧塵。
以那樣的姿態站在太子身旁，共守日月更疊，看遍萬裏河山。
那樣有太子參與的自由，才是他所追尋的真正自由。
原來，他是真的在很早以前就存了這樣的心思卻不自知。
蘇煜擡臂環住陛下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異常認真地回答：“好。”
從此在這人世，他只有他一人，漫漫人生路途，攜手白頭。
他的回答讓陛下心頭悸動，用力吻了下來。
這個吻比之前在山上的那個開懷喜樂的吻要激烈得多，無形的花火飛濺，連空氣都變得灼熱起來......
就在項呈的手探入蘇煜的腰間肌膚相觸、蘇煜受不住輕吟出聲的瞬間——
車窗門被敲響了。
明蘭女士裹著外衣站在車窗外。
蘇煜手忙腳亂推開項呈拉下衣擺開門下車。
“......媽......我、我......”他一張臉漲得像番茄一樣紅，渾然不覺自己這幅樣子像極了被家長抓包的早戀高中生。
“傻小子，”明蘭牽著他的手幫他整理衣領，笑著說道：“你慌什麽，媽媽又不是不開竅的老古董。”
這時候項呈也從車上下來，一臉從容地走到母子倆跟前。
也就是岳母大人，若是其他不相幹的人在如此關鍵時候敲他的車窗他一定會下車把那人的腦袋給擰下來。
“我是要提醒你們，這裏是大馬路，那兒還有監控，”明蘭邊說邊指了指不遠處的道路監控器：“你們這車內燈還開著，一清二楚的......”
蘇煜羞到要擡不起頭，只好恨恨地瞪了項呈一眼。
“岳母大人教訓的是，是我疏忽了。”項呈半點兒都不推卸責任，坦蕩地承認了錯誤。
蘇煜：“......”
明蘭女士：“......”
當著母親的面丟了這麽大的臉，蘇煜忿忿不已，於是在母親禮貌性地邀請項呈進去坐坐時直接替他婉拒了。
“他還有事，要回去了。”
陛下看蘇煜臉上兀自沒有消退的紅暈，知道他臉皮薄，也不忍心再逗，只順著他的話告辭，依依不舍得離開了。
項呈走後，蘇煜獨自一人面對著母親似笑非笑地審視，依舊羞得不行。
明蘭捏捏他的臉蛋兒，圈著他的胳膊拉他進院回屋裏去了。
“想好了？”明蘭親自沖了熱茶遞給蘇煜，坐在他身旁問道。
蘇煜這次沒有猶豫，點頭承認了。
明蘭無奈搖頭微笑：“我早就知道。”
蘇煜那時候在回答她提問的關於項呈的問題時，那表情就不同尋常，這段時間裏，他算是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了吧！
“媽媽不否認，其實項呈這人挺不錯的，靠是靠得住，之前瞎忙活也是存了萬一你不是那麽喜歡他的準備。但現在看你被他迷得稀裏糊塗的樣子......沒有什麽比你能開心幸福更重要，媽媽肯定會支持你。”
能得到至親之人的支持和祝福，蘇煜心下更加踏實安心了，他想，要是那個暴君再像以前那樣欺負他，他就讓他媽去收拾他。
正在幻想著明蘭一手掐腰一手擰住項呈的耳朵質問他問什麽欺負自己的畫面，忽聽他媽開口問了一句：“不過媽媽有點兒搞不明白，為什麽我是岳母大人？你們這個是......怎麽區分的？”
蘇煜：“......”
麻煩來條地縫讓他鉆一鉆。
還好明蘭女士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母子倆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蘇煜脫衣服的時候順手把兜裏的手機掏出來放在桌上，然後才看見上面有消息進來的閃爍提示。
打開一看，是項呈。
「不想回去」
「不想離開你太遠」
「想抱著你睡」
「不理我？還在和岳母大人說話？」
「我在想，該找個時間正式拜見一下岳丈岳母，跟他們商量一下什麽時候把你給娶進門」
「發現你家後院的圍墻不高，我想翻翻看」
「不回答當你默許」
蘇煜將這一連串的內容看完，看到最後一句時隱約覺的項呈要作妖，忙跑到北邊的窗戶那裏往後院方向看去。
路燈昏黃，院墻四周並沒有人。
蘇煜剛松了一口氣，卻發現臨近窗旁的那顆芙蓉樹下有微光閃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下。
蘇煜定睛細看，只見那樹幹上倚了個人，手裏的手機屏幕亮起，照耀出他慵懶帶笑的臉龐。
陛下他真地翻墻進來了。
蘇煜沒敢開燈也沒穿鞋，貓著個腰做賊一樣跑到樓下開門領人進屋，並要求項呈跟他一樣脫了鞋拎在手裏悄咪咪上了他樓上的房間裏。
關上房門蘇煜才敢放開了喘氣，擡眼看著那翻墻而入的小賊罵道：“讓你回去就老老實實回去，幹嘛又......”
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不由分說貼上來的人擁住，再一次熱烈交纏......
這一次陛下再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氣勢洶洶地攻城略地，一直到蘇煜背後落在了大床上，他才從被吻得迷迷糊糊暈頭轉向中堅強地尋回了一絲力量，擡起發軟的雙臂來推巨那強勢的人。
“不、不行......”他語氣堅決。
不光是因為此時此地不適合做些過界的事情，他的身體也在因為過往的那些不良記憶在本能地抗拒著項呈的進一步侵占。
項呈隨著他的推拒力道稍稍離開一點點，擡手撫開蘇煜額前的發，輕啄著他的臉頰，努力平息著淩亂的喘息安慰道：“別怕，我不亂來，再也不會亂來，君無戲言，你信我。”
“我就是太喜歡你了。”
“從在無字觀遇見你的時候就開始，肖想了好多年，現在才心願得償。”
“你是我的了，你的人、你的心都是了......”
“蘇牧塵，我什麽都不做，就抱著你睡，天亮以前就離開，好不好？”
良久，在兩人相抵的胸膛之下以同樣頻率回蕩著的心跳聲中，蘇煜糯糯開口：“那......你不要睡過了頭。”
陛下喜笑顏開，“啵”的一下嘬了口蘇煜的唇，然後摟著人在大床上翻起了滾。
早上明蘭沒在廚房看見蘇煜的身影，以為他昨晚睡得太晚了還沒起，便沒等兒子這個廚房小能手，也沒用家政阿姨幫忙，自己戴了圍裙弄了幾樣蘇煜愛吃的早餐。
等她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擺好，還不見蘇煜下樓。
看了看時間，明蘭覺得有些奇怪。
母子倆共同生活已經有段時間了，蘇煜良好的生活作息習慣是讓她這個母親自豪又放心的優點之一。
這個時間，平時的話蘇煜早就起來下樓做完飯陪她吃貼心早餐了。
她知道兒子昨天睡得有點兒晚，但也沒有晚得太離譜，應該不至於起不來床，仔細想了想，明蘭女士還是不放心，準備上樓去敲門看看。
還不等她樓梯上到一半，就看見蘇煜頭發濕漉漉地快步走下樓來。
“起晚了，媽你餓了吧？”
明蘭等他走進，拉了他隨意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還滴水的頭發，嗔怪道：“晚就晚了又什麽關系，實在困你就多睡會兒，媽媽這麽大的人了還能餓著自己？我又不是不會做。”
蘇煜微微一笑沒搭話。
主要是這陣子他沒接工作，而明蘭有時候還是得出門去打理生意和基金會的事情，蘇煜閑來無事幫母親做做飯，都是簡單而又能讓雙方都舒服的小事情。
“早餐媽媽已經做好了，你去嘗嘗看。”明蘭一邊說一邊松開手：“昨晚是不是太累了？這會兒才洗澡？”
話剛說完她就看見了蘇煜一側脖子上的紅痕，仔細回想了一下，昨晚進家門的時候好像還沒有來著。
蘇煜毫不自知，接過母親手裏的毛巾摟著母親的肩膀一起下樓吃飯，嘴裏含含糊糊回答道：“是有點兒累......”
可不是累嘛，那個暴君妄稱什麽“君無戲言”，全都是騙人的鬼話。
分明說了什麽都不會做，只是抱著他睡一覺，誰知後來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先是花言巧語甜言蜜語、各種賣慘賣深情，搞得蘇煜心裏又是酸又是甜悲喜慶幸來回交替，腦袋暈暈不清楚的時候，那人就一雙手一張嘴不老實地動來動去啃來啃去，並且繼續宣稱“我就摸一下，什麽都不做”。
雖然說起來那暴君最後的確是沒做什麽太過分的事，但是卻對他......
蘇煜都有點兒不敢回想昨晚的那些細節，只是稍微一想他的腦袋就要冒煙，到這會兒他都覺得自己兩腿發軟，魂都被那人吮去了大半。
末了腦子裏還閃過一個疑問——他怎麽那麽會吸？
分明前世都沒給他吸過，難道給別人吸過？
明蘭不動聲色地看著被迷惑住的寶貝兒子，一頓飯明顯吃得魂不守舍，時而暗自歡喜時而暗自憂愁，臉上還總是不自覺地就泛起了紅雲，也不知道腦袋裏面燒開了哪一鍋，她便也跟著嘆息起來。
崽大不中留啊！
蘇煜真的是被項呈折騰得狠了，到了快天亮把那人趕跑了才小瞇一會兒，但又因為擔心明蘭發現掙紮著起床洗了個澡洗去身上可疑的味道。
等吃過早餐強打著精神送明蘭出門上班，他這才拖著沈重的身體回樓上補眠。
一覺睡得昏天暗地，家裏清掃的阿姨過來敲門他才醒。
“小少爺，項呈先生來了。”
蘇煜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等到穿好衣服下樓，蘇煜遠遠看見項呈就忍不住奚落道：“你又很閑了嗎？”
剛剛走了沒有幾個小時又來找他。
“嗯，很閑，隨時都能過來找你玩兒。”項呈看著慢慢下樓的蘇煜，看他在一身純白居服的映襯下飛霞暈染微紅的臉，微笑著回答，那笑容燦爛得如同盛夏裏的繁花，耀得端茶過來的阿姨快花了眼。
蘇煜聽他這話臉又紅了，卻還是不肯輸了氣場，洋裝無事走到近前居高臨下地問項呈：“玩兒什麽？”
項呈伸手拉他坐到自己身旁，將阿姨幫他倒的茶起來遞到蘇煜嘴邊，說道：“嘴都幹了，好好喝水。”
一旁的阿姨：“......”
我應該在這裏？不應該在這裏？
蘇煜昨晚跟慕容泗喝了酒，之後被項呈連環折騰，早上又匆匆忙忙陪母親吃飯，還真是沒怎麽好好喝水，這會兒看見嘴邊的茶杯便不客氣地端起來喝了。
喝完一抹嘴，問了句：“今天咱們幹嘛？”
這話一出兩人都楞了。
蘇煜是無意識問出，其實跟上面項呈說得話有關又無關。
曾幾何時，太子身旁的小跟班蘇煜每天見了太子問的第一句話，往往就是：“今天咱們去幹嘛？”
太子其實每天挺忙的，有時候是混跡市井到處瞎溜達，有時候也會辦些正事。
反正不管幹什麽，基本上都會帶著蘇煜隨行，所以朝中無人不知太子偏愛蘇煜，蘇煜是太子的小尾巴。
黨爭還沒有到白熱化的時候，蘇煜這個小尾巴其實是很喜歡跟著太子出門，甚至是很期待，因為太子放蕩不羈，總會做一些世人看起來很出格的事情。
只有蘇煜知道，太子其實並不出格，他做的事情都很有趣很刺激甚至是很有深意。
所以，他時常就在每天見到太子的第一面時滿眼期待地問上一句：“今天咱們去幹嘛？”
無意識的話讓千年後重生的兩個人相望無言，隨即會心一笑，不去計較這笑容裏會不會摻雜著些微的酸楚。
即使過去的歲月有無盡的遺憾，但也有許多片段的美好。
最重要的是，他們擁有了重新制造更多美好的未來。
項呈擡手想要摸蘇煜的耳垂，被蘇煜打了下來。
雖然阿姨早就覺得氣氛不適合她一個電燈泡立在那裏而離開，但因為怕蘇煜有什麽需要也沒走太遠。
“吃飯了沒？”蘇煜把項呈的手壓在沙發上不讓他亂動，也不再追問一會兒玩什麽的問題。
“沒有，睡醒一覺就過來了。”項呈回答。
蘇煜抿著嘴起身去廚房做吃的，阿姨想要過去幫手卻被跟在後面的項呈拒絕：“我來吧，你去忙你的。”
阿姨一聽這話麻溜地退下。
蘇煜開冰箱拿材料，轉頭一臉好笑地看著項呈：“你幫我？”
項呈很確認地點頭：“對啊，有何不可？”
蘇煜深深地表示懷疑，根據原身的記憶，五年前的項呈是什麽都不會做的，至於皇帝陛下，那就更不用提了。
“我可以學啊！”項呈一臉不服氣地想要證明自己，挽著袖子擠到蘇煜身旁：“以朕的聰明才智，這世上有什麽事是做不到的？”
半個小時以後，陛下被踹出了廚房。
蘇煜無語地看著被濾水時一起濾掉的好大一捧大米粒、被幾乎揪得光禿禿得菜心、還有那摔的稀爛的精美青花瓷碎片——他只不過讓那家夥幫忙拿過去沖洗一下瓷盤裏的肉條而已啊！
“咳咳......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下次朕一定能做得很好。”陛下在禁止進入的廚房門口努力為自己爭回一點兒顏面，端著個九五至尊的架子說道。
“是是是，”蘇煜拱手送佛：“陛下聰明睿智、陛下英明神武，但這些小活兒還是留給小的來做吧，恭請陛下安坐稍等。”
態度甚好，龍心甚悅，於是陛下老老實實去沙發那裏等著去了。
蘇煜無奈搖頭，收拾一下被折騰得一片淩亂的“戰場”，繼續做飯。
誰知沒過多久，蘇煜正埋頭切肉，想要做一道最近新學的回鍋肉，身後就被一只大狗貼了上來。
“我不要坐在外面等，我要跟你在一起。”陛下用發燒生病時那種可憐委屈的語氣在蘇煜耳畔撒嬌賣癡。
蘇煜：“......”陛下幾歲了？
“那你站在旁邊看著我做。”蘇煜好言安撫道。
“我不，我要抱著你。”陛下哼哼道。
蘇煜忍不住笑了，轉頭看向項呈，還是把幾歲的問題問了出來。
“幾歲啊？你等我算算，歲數太大腦子記不清楚了。大概是......一千多歲吧！”
蘇煜笑出了聲，項呈趁機偷襲他嘴唇，問：“一千歲的老頭子你要不要？不會嫌棄我老吧？不過小公子請放心，我雖然歲數大，但身體還是很年輕很強壯的，不信你可以親自驗上一驗。”
嘴裏說著下流話，身子也不老實，暗示意味很濃地頂了頂蘇煜的屁股，然後就換來蘇煜一記毫不客氣地肘擊。
“老頭子走開，別妨礙我做飯填飽肚子。”
打打鬧鬧卿卿我我，一頓中不中晚不晚的飯終於一點一點填進了兩個餓得癟癟的肚子裏，也填進了甜膩到化不開的兩個初嘗戀愛滋味的人的心間。
吃飽喝足，項呈對蘇煜道：“換衣服，哥哥帶你去玩兒。”
蘇煜含笑問：“去哪兒？”
項呈捏他的鼻尖：“去了就知道了。”
於是蘇煜毫無準備地上了賊船。
賊船的地點是項呈的老窩——項家大院。
當蘇煜見到太子的親爹鴻慶皇帝時，下意識作祟差點兒就跪下去高呼“萬歲”了。
畢竟鴻慶皇帝跟龍淮在他心裏不是一樣的地位。
龍淮後來也是皇帝，也老繃著一張臉在他面前拿足了皇帝的架勢，但他們之前有好多年隨意相處的經歷，而當了皇帝的龍淮大部分時間都是以不那麽端正的姿態跟他相對......所以，龍淮這個九五至尊在蘇煜心目中不是那麽威武的。
但鴻慶皇帝就不同了，從蘇煜見到這人開始他就是高高在上，見了是一定得端端正正行跪拜禮的，習慣成自然，即使隔了千年，蘇煜見到這人的瞬間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行禮。
還好忍住了。
項老爺子見了項呈先是冷哼一聲，語氣裏都是不滿，道：“常年不著家，你心裏還有我這個老子嗎？”
項呈無所謂地抖抖衣擺，大咧咧拉著蘇煜落座，道：“這不是回來了嗎？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他略微想了一下措辭，道：“男朋友，還沒有正式舉辦婚禮，等禮成了，他就是您的兒媳婦了，我今天是特意帶他回來給您瞧一瞧的。”
蘇煜：“......！！”
之後蘇煜腦子一直鬧哄哄的，除了自己的震驚，還感受到項老爺子的震驚以及暴怒，然後就是項呈穩如泰山地應對自如。
“您那點兒家底？隨便您留給誰跟我沒一毛錢關系。”
“我是過來告訴您一聲，不是來征求您意見的。”
“什麽叫我混賬？我有您混賬？”
“您怎麽混賬？老婆情人一大堆不混帳？對我不混帳？”
“從小您也沒把我當兒子來看待！”
“您對我的考察僅僅是在合不合格當一個繼承人上。您所有的慈祥和疼愛都給了您的小兒子甚至是那些私生子。”
“我不是人嗎？我沒幼小過？我不需要人疼不需要人愛？給口飯餓不死我就能在角落裏自己長大了是嗎？”
“你這爹當的可真夠省心的！”
“無所謂，我不在乎。”
“您有本事就把我搞垮，當然，前提是......您、有、本、事。”
“小煜兒，我們走。”
蘇煜還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中懵逼，就被項呈拉著手拉了起來。
“再說一次，”項呈站在那裏，摟著蘇煜的腰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我不是來讓您接受的，他是我的，用不著別的誰來接受。我就是來通知一聲，省得您不知情三天兩頭地找人查我，以後有什麽話可以當面問。現在不用查了，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能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說完，擁著蘇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只聽見項老爺子在身後喘著粗氣怒吼：“孽子！”
蘇煜側頭，只看見項呈掛在嘴角的冷冷笑意。
剛出大廳門口，迎頭看見一個美艷絕倫的婦人，蘇煜一呆。
這是潯王的母親，前世鴻慶帝最寵愛的漣貴妃。
“怎麽剛來就走？”貴妃漣氏一臉和藹溫柔地說道：“我已經吩咐了廚房準備晚飯，吃過了再走吧！”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蘇煜身上，含笑詢問道：“這位是......”
“我媳婦兒。”項呈非常痛快地回了一句，那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炫耀。
其實沒錯，他就是在炫耀，他從小被排斥在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之外，這回終於能說一句：誰稀罕，我也有。
“哇～長得真是好看！”漣貴妃讚嘆道，語氣聽起來無比地真誠：“哦對，你就是迷路天使基金明總的公子吧？”
蘇煜敷衍地笑了笑，不怎麽想跟這位婦人打交道。
很多事情他也是到了後來才慢慢了解，比如這位貴妃表面柔弱美麗內裏蛇蠍心腸，太子生母的死、潯王被逼著走上的奪權之路、蘇煜後來服下的毒，都跟這位明眸皓齒語笑嫣然的貴妃脫不了關系。
甚至連當初他被送到了無字觀，也是這位貴妃做的主。當年，潯王對蘇煜過於照顧和喜愛，被前去別院找潯王說話的貴妃看在眼裏，便有了後來蘇煜被送往無字觀的安排。
這些都是他從慕容泗那裏一點點聽來的。慕容泗和他一樣，對潯王奪權的事情並不熱衷，有時候也會對潯王完全受母親教唆的事情無可奈何。
這時候再次見到這個女人，蘇煜實在是提不起應付的興趣。
若不是她的私心貪念太重......潯王的、慕容泗的、先皇後的、還有太子和他的命運，是不是都會不同呢？
“飯不吃了，你們一家慢慢享用吧！”項呈感受到蘇煜的情緒漠然地對漣貴妃說道，說完直接帶著蘇煜往前走去。
到了停車的地方，剛要開車門上車，就聽一個人叫了句：“哥？”
蘇煜無奈地閉了下眼睛，剛剛他還在想，見了鴻慶帝見了漣貴妃，不會再碰上潯王殿下吧？
這不，這就來了。
蘇煜聽著腳步聲靠近，慢慢回頭......
眼睛被蒙住了。
車門打開，他被塞了進去。
“老實坐著等我，咱們馬上就走。”
完了之後又特意叮囑了一句：“不許睜開眼睛，睜開了也不許看，你答應過我的，不看除我以外的別的男人。”
蘇煜：“......”
他不是這麽答應的好不好？
雖然但是，他還是聽從了項呈酸唧溜的要求。
不看不聞，他跟車外的潯王、今世的林致，已經沒什麽瓜葛了。
果然很快，也就幾句話的功夫，駕駛座的門就被打開了。
為了戀愛方便，徐助理暫時被項呈放了假，不用哪兒都跟著。
所以開車的還是項呈，這會兒這個地方就他們三個。
車門開啟的瞬間，車外林致的話就傳了進來。
“蘇牧塵，你對得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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