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大那出來後， 書苗說魂不守舍是一點都不為過。

她回來在電腦前坐下， 旁邊杜蘭坤還在流暢的打字， 毫無所覺的樣子。

估計豆豆和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覺得自己真是該死的懂事，或者懂事的該死。她怎麽就那麽體諒老大呢，說白了這事兒始作俑者是她， 犯案的是豆豆，旁邊攪了渾水的是師父，大家都有問題，可師父在其中一片好心最無辜，豆豆可能也是一時沒考慮周全， 唯獨她， 參與太多實在無法洗白， 如果歐美的同僚要問責，她確實是最好推出來的一個。

如果換了師父和豆豆，對這個項目部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雖然說這個項目缺誰都不會停， 但是還真有那麽兩個怎麽想都缺不了的人。

師父和豆豆分扛這個項目部的內容和技術兩塊基石，不用老大說， 光把情況跟她講了，她肯定還是會選擇犧牲自己。

誰叫自己真的喜歡這兒……

仗著自己喜歡這工作， 還真的能欺負人啊TOT……

問過她的意願以後， 老大並沒有具體要求她做什麽， 但是將軍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讓她整理整理自己手頭的單子，意思或許是準備交接， 或者是做完就走，畢竟接下來她要接手的是手機APP開發的工作，屬於手游引擎的範疇，雖然說和她現在在做的並沒有多大差別，甚至說比端游的肯定簡單不少，但到底是另一個領域，她不需要再兩頭跑。

看著這一列的BUG單子，心酸真是難以言表，她剛一邊改著還一邊覺得自己在拯救混亂紀元世界，可轉頭這頂救世主的帽子就給她扒下來了，太殘酷了這也。

強忍著揪心又堅強的調試了一遍任務流程，她還是難過的不行，坐在那覺得氣都喘不過來。幹脆站起來拿著手機走到外面平臺，糾結了很久，給莊總訴苦的念頭怎麽都揮不去。

她只想到跟他說，也只有他會懂。

她撥通了電話。

莊以巖接得很快：“這麽快就想我了？”

“……”

“怎麽了？”

“……我……”書苗吸了吸鼻子，“我被換崗了。”

“嗯？”莊以巖應了一聲，他沈默了一會兒，“是有什麽你們老大也搞不定的……啊……”他果然明白過來：“內行的話是有可能看出來，所以，那個說你是策劃的帖子，是同行發的？”

雖然有點偏差，但總體來講他估摸的沒錯，書苗長長的嘆了口氣：“帖子應該是普通玩家拍的沒錯。但是確實有同行看出來了，而且很不高興……”

“美國那邊？”

“嗯，北美工作室。”書苗忽然覺得重覆一遍比剛才更難過了，“啊反正我要調崗了，你那邊就不用麻煩了啦，讓老大他們操心好了。”

“只有你一個換吧？”

“哎……”只剩嘆氣。

“換到哪去？”

“去做配套APP，游戲資料攻略那樣的。”

“所以工位也要搬？”

“……這是小事啦，就是太突然了感覺有點緩不過來。”

“這怎麽是小事。”莊以巖竟然笑了一聲，“這是最大的事了。”

“應該還是在同一層，依舊是同一個項目部，不會搬很遠的。”書苗還在掙紮，但隱約好像確實覺得哪裏不大一樣。

“書苗，你這下是徹底出師了吧。”

“……咦？”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

“啊啊啊？”

“開心嗎？”

“……”書苗在平臺欄桿邊舉著手機傻站著，這時候如果有人從別處看過來，一定會覺得她的表情很像生無可戀要跳樓。

可其實她心潮確實特別洶湧。

“你這是呆住了嗎寶貝兒？”莊以巖笑意不淺，聽聲音是真的開心，“如果還是一個項目的，那你們老大應該只是做個樣子給他們看。對你來說可能暫時換些工作內容，但真正有意義的是，你有個新的工作環境了。”

“……被你說成好事兒了？”

“反正我聽著挺開心的，換過去後應該是你獨當一面了吧。”

“有可能？”書苗語氣有些虛，但又覺得就是這樣，“我那是小項目，應該不用大佬督陣吧。”

“看吧，這下你真的是主策了，不開心嗎？”

“做雞頭嗎？”書苗還有點自知之明，“說不上來。”

“雖然我對你很有信心，但是想在這個主策劃區出人頭地，是很耗費時間的，親愛的。”

“啊我也不是說一定要出人頭地……”

“尤其是，連你師父都依賴你的情況下。”

“……”書苗楞住了。

“他讓你優秀這沒錯，書苗。”莊以巖的聲音很穩，日常好聽的水準，聽到耳朵裏跟蠱惑似的，“但再這樣下去你就沒法更優秀了。”

“……”

“所以，快，去謝謝你老大。”笑意又回來了，“他讓你重獲新生哦。”

“沃德天，你有毒。”書苗忍不住笑了，“你是傳銷出身吧！”

“這樣就被懷疑傳銷，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擔心你被騙走了？”

“難道你以前會擔心啊？”

“會，天天擔心……今天終於放心一點了。”

“我在你眼裏那麽水性楊花真是對不起了……”

“畢竟在你眼裏我是一個穿上西裝和房產中介差不多帥的人啊。”

“……什麽？”書苗瞇著眼回憶了很久，終於想起這是一個很久前她和勵亮說的話，那次她倆說什麽來著……

好像說莊以巖因為她誇了一句所以見她就穿西裝襯衫，結果其實她覺得中介公司的小哥穿西裝也很帥？

媽耶，感覺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啊！

好可怕，要不要記那麽久！而且勵亮是什麽時候把她賣了的啊！她最近不是很忙很忙嗎！

“我靠！你！”

“想起來了？”莊以巖聲音裏滿是戲謔，“所以下次我隨便穿點你不介意吧？”

“你不穿都行！”

“哦……那怎麽好意思……好的！”

又耍流氓！

書苗完全釋然了，還開心起來：“我想去你那兒玩，諾諾還在嗎？”

“玩我可以，玩他不行。”

“……”

“周五來接你？”

“好！”

掛了電話，書苗神清氣爽，哼著歌兒往回走，卻發現杜蘭坤不在座位上。等她落座幹了會兒活，杜蘭坤才腳步沈重的回來，彎腰在她耳邊冷聲道：“私聊你沒看到？”

“啊？我在調這個……”書苗正沈迷流程圖不可自拔，這軟件比較大，切換來切換去很費工夫，她一般一點開就等於人間蒸發，基本不大搭理聊天軟件。

杜蘭坤也懂，陰沈的臉色才好看點：“來會議室。”

“哈？又去？”

“剛才老大跟你說讓你換工作了是嗎？”

“不是換工作就是換個組……”

“那不就是換？”他聲音壓得很低，以至於繃得很緊，“你就這麽認了？！”

換十五分鐘前書苗沒打那通電話，她大概會在杜蘭坤的語氣裏感受到共鳴，但這個時候她卻只有尷尬：“額……我沒什麽意見。”

“你是我徒弟，他們這麽把你調走，不用跟我說一聲？”

“是我跟你說還是……他們跟你說？”書苗頓了頓，“師父，他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杜蘭坤一楞，沈下臉：“反正我不會同意的，你放心吧。”

誒！？什麽！？別！我靠！書苗心裏爾康手都伸出來了，她也壓低聲音尖叫：“師父！我沒關系的！我挺好的！你相信我呀！”

“你什麽不好？你有什麽是不行的？你看過勞務合同沒有？”

“啊？”

“你有權對上級的調崗命令進行申訴，你可以說不的，知道嗎？”

哎……師父真是……書苗心裏很滄桑的嘆氣，表面上還是一臉無辜：“道理是這麽說，但拒絕總歸對以後不好啊……”

“那是以後的事了，總考慮這麽多永遠都不用往前走了。”

那是因為你是杜蘭坤啊……老大寵將軍寵的團寵啊。我算哪顆蔥，今天不考慮清楚就沒有以後了。書苗很努力不被洗腦，心底裏又羨慕杜蘭坤這樣有才到可以這麽任性的人。

幸好莊總開導，她現在心態很好，要不然如果跟剛開完會那樣出來，她說不定真的會被杜蘭坤說炸。

見她低頭不說話，杜蘭坤恨鐵不成鋼的哼了一聲：“來會議室，我叫上豆豆，我們跟老大談談。”

“師父，真的不用了，老大跟我談得挺好的。我覺得不需要再麻煩你們了。”

“那你就要搬到隔壁去你知道嗎？那個小隔間裏。”杜蘭坤拇指往後指了指。

“啊？那？”書苗順著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探頭看了看。

小隔間處於兩個大平層的拐角，是個流動性很大的地方，經常成為部門借調人員或者臨時項目組人員辦公的區域，一共只有六個工位，雖然說一樣的桌子椅子，但是看著就比外面擁擠一點，此時已經空了。書苗每次接水做咖啡會路過，大概因為擁擠的緣故，總覺得裏面坐的人就特別辛苦一點……沒想到是去那兒坐。

“哦，我知道了。”她逆來順受的點點頭。

杜蘭坤氣都粗了一輪，盯著她散發了很久的冷氣，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看也不看她：“那行，算我多事。”

書苗一陣心累，更多的是無奈，她沈默了一下，點了點杜蘭坤的胳膊，雖然沒得到明顯的回應，但還是小聲道：“師父，謝謝啊，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但這次這個禍，歸根結底還是我闖的……總要有點交代，我覺得現在換到手游組對我來說挺好的，正好游戲和工作好好分一分，否則以後闖了更大的禍就不好了，是不……”

杜蘭坤沒說話，書苗就當他聽進去了，嘆了口氣轉回自己電腦前。

“你好好幹。”許久，杜蘭坤才冷聲道，“不要怕，我會讓你回來的。”

“……謝謝師父。”書苗百味陳雜，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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