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到了換崗的時候， 書苗才忽然有明確的感覺， 自己是在職場裏。

沒有什麽通報也沒有什麽歡送會， 老大只是在工作群裏隨意的說了一句：以後樹苗去博物院開發組，大家開單子的時候註意下。

懂的人便不作聲，不懂的人至少有眼力見， 也不作聲，只是過了一會兒，將軍帶頭發了一個痛心疾首的暴漫表情，意思大概是有點舍不得。

【媽蛋！以後遇到副本劇本還能讓樹苗寫嗎！她寫得最好最爺們了！】有人試探著。

老大：【可以，按市場價給劇本費】

【是的啊！苗苗！我要看你的本子！】立刻有人附和。

【媽耶蘭姐一手帶出來的果然兇殘， 這就開始帶組了！】果然樂天派不是莊總一個。

【牛逼！[表情包]】

【樹苗棒棒！[表情包]】

插科打諢了許久， 間或一些亂入的公私事後， 阿梨等幾個相熟的小姑娘才給她發微信。

【樹苗你是啥情況？突然換崗？】

書苗按照回以春秋筆法：【皇上喊老臣去主持翰林院編修……】【哇！學士大人！茍富貴勿相忘啊！】【那我們一起來富貴富貴？】

【隊長快去前面探探路！】

【切！】

不管暗潮如何湧動，反正書苗幾句話功夫也差不多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完了，她這時候發現即使在這個工位上坐了一年， 她竟然也沒太多私人的東西， 一個本子一支筆，一抽屜零食一個杯子， 還有一疊入職時被發的資料，竟然沒多的了……

所有的工作都在一臺電腦上了， 她連鍵盤和鼠標都不是自己的， 看著自己一個塑料袋搞定的私人用品， 她幾乎有點不敢相信：“咦？我只有這麽點東西？！”

“毯子和枕頭別忘。”杜蘭坤在旁邊冷眼看著，“電腦你別管， 我給你搬過去。”

因為不是離職，她該有的設備還就這些，所以這個配發給她的電腦還繼續跟著她。

書苗也不跟他客氣，便帶頭先往不遠處小隔間的辦公位去，她起身的時候，很是有幾顆小腦袋不安分的擡起來看了看她，又趕緊著低了下去。

媽耶，老娘又不是考場作弊被發現，也不是在外女票女娼被執法機關在這兒抓獲……怎麽搞出這麽一個人心惶惶的氣氛的。

書苗忍不住在心裏調侃自己：莊總騙人，這真的不是好事，和和！

她一臉從容的去了小隔間，過了一會兒，豆豆師叔和杜蘭坤一人一個顯示器走了過來，放在她的桌上，然後杜蘭坤幫她理數據線，豆豆吭哧吭哧回去給她把主機背了過來放了，見他們已經把顯示器的線都通過數據孔塞到了下面，二話不說撅起屁股爬到桌子下面開始給書苗連線。

書苗：“……師叔其實我會的。”

“哎呀這你跟我客氣什麽，我別的也不會啊。”豆豆的聲音傳上來悶悶的，屁股扭來扭曲，“哎呀我的老腰……哎呀膝蓋……”

杜蘭坤琢磨了一下，忽然捅捅書苗的手臂，然後默不作聲的擡起一只腳，在豆豆的小細腰上懸空著，比劃來比劃去，好像在思考怎麽下腳。

書苗就當他做個樣子想逗自己，而此時這個情景由杜蘭坤坐起來倒真是覺得豆豆可憐的不行，她果真忍不住無聲的咧開了嘴。

豆豆渾然不覺有一只罪惡的大腳想給他的“老腰”來一下，還在“哎呀呀”叫，很快就道：“來，開機看看！”

書苗趕緊開了機，本來就是重新連一下線，只要豆豆不一時智障接錯，開機當然沒問題，一看到windows熟悉的logo，她就報告：“OK啦，謝謝師叔！”

“好嘞！”豆豆爬了起來。

“誒！”書苗剛想提醒他，就見豆豆的腰非常順利的撞在了杜蘭坤的腳上，他腰還沒怎麽，後腦卻冷不丁撞上了桌子，“咚”一聲，很是嚇人，這下他真的慘叫了：“啊！我靠！”

“你還好吧！”書苗趕緊去扶他，回頭瞪杜蘭坤，“師父你幹嘛！”

“我氣不過。”杜蘭坤冷漠的收了腳，“沒傻吧？”

豆豆有苦說不出，也沒讓書苗扶起來，而是耍賴似的坐在地上摸後腦勺：“那也不用這麽恨啊，我都說了沒辦法誒。”

“嗯，所以踩兩腳怎麽了。”

“哎……”豆豆終於還是順著書苗堅持不懈的使勁兒站了起來，一屁股坐在她的凳子上，仰頭看面前的師徒，很無奈，“我就覺得道歉對你來說太空虛了，我跟老大說過能不能從我這下手，反正我職級擺在那，他們也動不了我。”

“就是因為怕你這種老不死的耍流氓所以他們才盯著書苗咬，我說你在這這麽多年了心裏真的沒點數啊？”杜蘭坤語氣很差。

“好的！我錯了好吧！以後有機會我死也把她拉回來好吧！”

“不不不，沒事的，順其自然吧！”書苗覺得他們語氣越來越迷，一副她被打入冷宮要想辦法幫她重新得寵的樣子，天知道她看著這個目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小隔間心裏多麽暗爽，感覺自己已經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了。

“不能順其自然啊！大房二房的發展前途是不一樣的！”豆豆竟然真的跟她差不多想法，果然往宅鬥宮鬥去了，“那兒你項目沒做完就能升職，這兒你做完了一整個項目說不定回去還是之前那樣！哎呀這麽想想，師侄我真的對不起你啊！”

書苗居然一點沒有被他痛心疾首到，佛系到自己都嫌棄自己，還訥訥的給自己辯解：“我覺得只要有不一樣的經歷也是賺到啊……做沒做過的東西也挺有意思的。”

“哎……”杜蘭坤很長很長的嘆了口氣，他一綹沒紮進去的劉海滑了下來，配合他此時周身環繞的晦暗氣氛，就很頹喪很無奈。

豆豆怔了一會兒，食指晃蕩著點了點書苗：“我算是知道了。”

“什麽？”

他背過身手速很快的給書苗設置網絡和更改IP後的員工登陸，嘴裏道：“對蘭姐來說你真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徒弟。”

“哈？”書苗有很不好的預感，她看看杜蘭坤，杜蘭坤也瞇起眼看著豆豆，冷聲問：“你什麽意思？”

“就很互補啊，我靠，蘭姐你自己說吧你這狗脾氣誰受得了，以前那誰誰誰走的時候咱幾個不是就說要在你手下過三招以上至少得有海納百川的胸襟吧，你看……”他頭也不回再次點點書苗，“我不用回頭就已經感受到佛光普照了。”

書苗握起了拳頭：“師叔，我能打你一拳嗎？”

豆豆背部一僵：“這個……”

“就一下？求求你啦！”

“啊，那成吧，輕點……別打頭，我還疼呢。”

“哦。”

書苗照著他的後頸就是一下。

豆豆“哎喲”一聲，爽到申銀了出來。

書苗：“……”

她的電腦很快設置好了，豆豆站了起來，叉腰吐了口氣：“妥了！還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趕緊把他們項目的框架搭完。”杜蘭坤道。

豆豆一臉驚恐：“這個真的不是我做！不過我可以幫你們催催負責的那個程序。”

“誰負責的？”

“應該是給大馬了。”

“哦，他。”

那是跟書苗差不多時間進來的程序，接觸不多，但現在還處於被到處外包的情況，據說調到隔壁樓很久了，沒想到現在又調過來了。

杜蘭坤應該也想起了這個人，意味深長的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這話的語氣特別可怕，讓在場另外兩個人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是我的人……”豆豆咽了口口水，“你要對他做什麽？”

“你這什麽表情。”杜蘭坤很平靜，“我對你的人一向很親切慈祥的。”

“……”豆豆轉向書苗，“你相信嗎？”

書苗聳聳肩：“師父親切慈祥，我純真可愛，我覺得沒毛病。”

“……我走了。”豆豆師叔慌不擇路。

“啊！”書苗拍了下手，交握成拳，“天啦擼，換了地方簡直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看來你挺高興？”杜蘭坤終於摸對了一次書苗的真情緒，眼神很冰冷。

“不不不！師父！我覺得我遲早能回去的！”

“嗯。”杜蘭坤應了一聲，轉身，“那我走了，有事跟我說。”

那只會添亂……“好的好的！”書苗連連點頭，“恭送師父！”

杜蘭坤回去了。

氣氛為之一松。

雖然是半敞開的，和大平層一樣沒什麽隱私可言，但此時整個小隔間一片寂靜，更因為現在只有她一個，她一眼望去感覺自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這感覺和她當初被莊以巖開導過後預想的幾乎一模一樣，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經擺脫了“半出師狀態”的陰影，在職業生涯上是真的走上新的道路了。

而這感覺，在看到緊接著搬進來的她的另一個組員時達到了巔峰。

“組長大……師姐？！”孔仔推著手推車走了進來，見到她一臉驚訝兼驚喜，“天啊！太厲害了！你已經開始帶項目了嗎？！”

群裏不是說了嗎……果然新人都已經不愛玩QQ群了？

“額……”帶小項目和在小項目打下手畢竟是兩回事，書苗看著孔仔的心情有些覆雜，這孩子現在出現在這可不大妙，他本應該在主項目部裏跟著琥珀師叔好好學習的，“你怎麽來這了？”

孔仔的表情也有些覆雜：“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挺好的啊。”

書苗直覺是因為他“炒”了杜蘭坤，但又確信杜蘭坤不是給人穿小鞋的人——雖然他經常做出一副瑕疵必報的樣子，那麽最大的可能，就如她當初一閃而過的擔心那樣……年輕人太沖動沈不住氣，對職業生涯確實會有負面影響。

至少她做完這個項目後履歷上寫的是“帶隊完成X公司XX項目”，而他卻不能把參與這個小項目作為一個可說道的點——畢竟參與混亂紀元主項目組的策劃明顯更光輝一點。

這才是真正的貶謫啊！

一直到坐上莊以巖的車，書苗還沈浸在兔死狐悲的震撼中。

“我突然感受到職場黑暗了！”她大叫。

“再想工作你就能感受到情場黑暗了。”莊以巖微笑，“系上安全帶。”

作者有話要說：

一想到周末玩莊總我就卡到大腦空白

所以……誒我不是還要好好換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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