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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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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註定

“你杵在那幹什麽呢?”自遠處傳來一聲厲聲的呵責。

謝歸荑縮在不大的陶缸裏,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仿佛多呼吸一次,外面的人都會察覺到其中的異常。

她在缸中聽著那人的腳步聲遠了又近,近了又遠,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甚至已經慢慢探出了裴時戎給她用來防身的匕首。

“少疑神疑鬼,快些過來,兩個大活人能藏在那麽個小陶缸裏嗎?”仍舊是方才的聲音。

“馬上過來!”可以聽出來這聲音已經算是離得比較遠了。

謝歸荑不免松了口氣。

陳勃的人仿佛十分不甘心,找了許久人群的喧鬧聲才漸漸隱去。高度緊張的弦突然松下來後,一陣疲倦也籠上了她的大腦。

她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是有人從外面敲陶缸的聲音,她驀然驚醒,再次捏緊那把匕首,神識再度進入警惕。

不過還好,陶缸上面覆蓋著的蓋子並不是完全密封的,空氣尚且可以流動的進來,否則她那會兒昏過去後應該就不會醒過來了。

她眸子向上,盯著可以滲透進火光的地方。

心臟一下又一下地跳動著,每一秒都過的無比得漫長。

突然,捂著的蓋子被人掀開,明焰在漆黑的夜裏顯得無比地刺眼,謝歸荑下意識地閉眼,手上的動作一下子也沒有停止,直直往上刺去,下一秒睜開了眼睛。

卻看到一張無比熟悉的臉來,她驚呼一聲:“時戎!”想收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裴時戎以手握住了匕首的鋒刃,鮮血順著他的手掌心汩汩流淌下來。

謝歸荑一陣慌亂,立刻松了手,從陶缸中直起身,但因為以同一個姿勢蹲著的時間太久了,腿腳酸麻,下意識地便朝前傾身而去,正好撞入裴時戎的懷中。

裴時戎立刻將同時握在左右手中的火把和匕首丟掉,另一只沒有沾染鮮血的寬大手掌攬住她的腰肢,在她耳畔低語:“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謝歸荑也環住了他的腰身,在確認這並不是自己的臆想後,微微抽泣哽咽著,第一次朝他軟著聲線道:“你怎麽來得這樣晚,我真得要怕死了……”

裴時戎一邊輕輕撫著她的背,一邊勸慰:“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說著整個人又朝下蹲了蹲,手可以探到她的腿時,左臂稍稍用力,便將她整個人扛上了肩頭。

謝歸荑一時沒反應過來,怕掉下去,連忙將手環到他的脖頸肩頭上。

“我另一個手掌上沾了血,別弄臟了你的衣裙。”

另一邊燕昭也從陶缸中找到了桓宓,雖然她也是灰塵滿面,發髻散亂,歪歪地墜落在一邊,只虛虛地掛著一枚簪子,但總體情況要比謝歸荑好很多。

桓宓將手搭在燕昭手中,借著他的力從裏面出來,卻也難以避免因裙角過長,而不小心崴到腳倒進燕昭懷中。

不過不知是否是因為不好意思,燕昭到底沒像裴時戎那樣動作連貫,只敢將手腕輕輕抵在她的背上,手掌懸在一邊,十分地不知所措,待他以為桓宓站穩後,便從她背上撤開了自己的手,但眼神裏的關切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桓宓卻並不是真得站穩了,腳底一個不穩,本能地抓住了燕昭的手臂,眸光垂下,嘴中嘟囔著:“多抱一會兒會掉塊肉啊。”

燕昭沒有聽清,只隱約聽見她說了句話,立即垂首問:“你方才說什麽,我沒有聽清。”

這人真是榆木腦袋!

桓宓心中又是郁悶又是氣惱的,賭氣一般地將手從他手腕上撤下來,四下尋找著謝歸荑的身影。

燕昭更是不理解她此舉的意思,目光跟著她望過去,正巧看著自家主公將外衣解下來鋪在地上,扶著謝歸荑坐在上面。

又聽得身側的桓宓“哎呦”一聲,跪坐在了地上。

裴時戎正好也朝他們這邊看來,見到此景,立即給燕昭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趕緊將人抱起來,但偏偏燕昭不知他所指為何。

裴時戎恨鐵不成鋼地嘆了聲,而後裝模作樣地朝身後喊了聲:“誒那個方燼,桓娘子好像有些體力不支,你去扶一下。”

危機感一下子就湧上了燕昭的腦中,她他甚至沒有多加思考,便揚聲朝裴時戎道:“不用主公,我就在旁邊!”說完立刻蹲下身去,將桓宓半擁入懷,頗是關切地在她耳邊輕詢:“桓娘子可還能走?要不我背著你?”

他另一只手還舉著照明的火把,此時帶著暖意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眸底,那雙眼睛裏完完全全就是澄澈的關憂,不曾摻雜半分塵埃。

他沒想到桓宓突然輕笑了聲。

燕昭不解,疑惑地問:“怎麽了?”

桓宓抿了抿唇,才道:“方副將可不在這裏,不是只來了你與裴將軍兩個人嗎?”

燕昭這才後知後覺——裴時戎這是激將。

但是瞧著桓宓也不生氣,又想起早在舒春樓,兩人早已互相陳明心跡,只是他拘囿於禮法,一直不敢再進一步,所以格外地克制。

他也確實想如自家主公那般游刃有餘,但是怎麽也做不到,又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畢竟他從小就是乞丐,雖然後來被裴懷章收作親兵,但裴懷章手下的能將實在太多,他又是十幾歲的年紀,攻克新的城池,平定新的戰亂後,送美姬的時候,也不會有人想得到他,他素來對這些事情也不感興趣。

毫不誇張地說,自他有記憶以來,從流落街頭到進入軍營,桓宓是第一個同他說話的女子,若不算謝歸荑,她也是唯一一個。

他不懂得怎麽去猜度女娘的心思,也看不懂桓宓的暗示,方才又想起這許多事情,一時楞住了,直到桓宓再次出聲,他才思緒回籠。

“我不說話,你就打算這麽一直幹坐著是嗎?”

“哦哦你說,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燕昭一臉茫然。

桓宓深吸了口氣,反正自己也歇息地差不多了,只好將話題牽引到一邊的裴時戎和謝歸荑身上去,她指著一邊,道:“看那邊。”

謝歸荑從自己裏面未沾染上灰塵的衣裙上撕下來一塊布,替裴時戎包紮上傷口,微微蹙眉:“你方才為何不躲?”

裴時戎一臉赤誠,直直地盯著她,“我怕我一躲,你以為是賊人,用匕首亂砍,傷到了自己。”

謝歸荑心口泛上痛意,眸眶濕潤,顫著聲質問:“所以你就徒手去接那麽鋒利的刀刃?”她深吸了一口氣,又道:“那匕首是你送我的,你難道不知道有多鋒利嗎?你讓我帶在身上自保,你就不怕我在上面塗上毒藥嗎?”說到這裏,她正好挽好了結。

裴時戎倒吸了口氣,半開玩笑的語氣:“死在你手裏,我也願意。”

但謝歸荑的情緒並沒有因為他這句話好轉半分,表情看著更委屈了,“你能不能正經一些,就這麽不惜命嗎?”

裴時戎知道她這是真得生氣了,連忙道歉:“都是我的不是,讓你擔心了,”說著又學著從前百試不爽的法子去扯謝歸荑的衣裙,“我長這麽大,也沒有同你之外的女子有過什麽過節,只是想著開個玩笑能讓你開心一些,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這句話一落,又習慣性的垂首,只是手不安分地攀上了她的衣帶,輕輕在指上纏繞著。

謝歸荑瞬間便意識到是自己剛剛的語氣太沖了,眼前人也不過是關心自己,想讓氣氛更輕松一些,但是她的心性又偏不是那種容易低頭認錯的,於是換了個話題。

“對了,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裴時戎擡起眸子,看著她,與她敘說。

在酒樓門口謝歸荑的玉哨被先前綁架她們的那個男人奪下後便隨手扔在了一邊,好巧不巧,被一個路過的孩童看到。

小孩子心性,撿起那枚玉哨在袖子上蹭幹凈後,便吹響了。

不過多久,暗衛便出現在他眼前,卻沒有見到謝歸荑,便冷聲問:“那個娘子呢?”

小孩什麽時候見過這種場景,一時間嚇壞了,看著眼前如惡煞一般的黑衣蒙面人,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過程,還把那枚玉哨塞到了他手裏。

只見玉哨不見人,暗衛知道情況不妙,飛身一掠,便去找了裴時戎。

正好裴時戎與燕昭在一塊,燕昭與他說了桓宓是與謝歸荑一道的,去謝宅問過後,並沒有見到兩人回家,便猜測兩人可能是出了意外。

暗衛帶著兩人到了發現玉哨的地方,已經在城外了。

在荒郊野外,卻發現了車轍印,便一邊叫人去告訴了謝朗玄,一邊順著車轍印記找到了這附近,在車轍消失的地方看到了淩亂的腳印,一路而來,找到了這處破舊的茅草屋,卻在裏面只找到了被解開扔在一邊的繩索。

本來都打算離開了,可直覺告訴他,院子裏的陶缸不對勁,試探著敲響打開,竟然真得找到了謝歸荑和桓宓。

裴時戎講完後,歪著頭朝她笑道:“所以啊歸荑,我們這叫命中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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