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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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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所求

燕昭似乎也忘了桓宓還在一邊,笑道:“我就說主公和謝娘子那是天作之合。”

桓宓只是扶額,卻沒吭聲。

燕昭見她久久不說話,於是轉過頭來問她,唇角尚且銜著笑意:“怎麽了?”

他不問還好,這麽一問,桓宓更覺得羞惱,卻不知該怎麽和他說,她揉了揉小腿肚,自忖緩了這許久,應該會好一些於是自顧自地撐起了身子。

偏生燕昭不解其意,忙將目光從那邊收回來,一面扶著桓宓:“我扶你。”

沒想到桓宓卻一把拍開了他的手,而後挽著裙角偏過頭去:“不用你管。”

燕昭更是疑惑,瞧著她朝自家主公的方向去了,只能追過去,邊跑還邊小聲問自己:“我是哪裏說錯了嗎?”

謝歸荑老遠便瞧著她從那邊跑過來,燕昭還在後面追著,便打趣道:“怎麽,這是與你家燕將軍鬧別扭了?”

桓宓被她說的耳朵一熱,擡眼時正好看見裴時戎的眸光從來沒從她身上移開半分,對比之下,燕昭顯得更耿直了,卻又不能明說,只能嘟囔著:“才沒有。”

這時燕昭也跑過來了,卻發現桓宓怎麽都不肯理他,尋思著明明自己方才救她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此舉又是何意?

謝歸荑見桓宓不願說,便將目標轉移到燕昭身上,給他遞了個眼神,意思是在問:“你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嗎?”

燕昭搖了搖頭。

謝歸荑便皺著眉,“那這是怎麽回事?”

還不等燕昭作出反應,裴時戎便打斷了兩人之間這無聲的交流,一面攙著謝歸荑起身,一面道:“謝府君想必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找到歸荑與桓娘子的事情,早些回去。”

謝歸荑自然是不願讓謝朗玄擔心自己的,被他這麽一說,也就沒有閑心去管燕昭了,立即借著他的力起身,道:“那便快走吧。”

不知不覺間,當時帶他們來的暗衛皦青已經不見了蹤影,四個人三匹馬,謝歸荑頓住了腳步。

“我不怎麽會……”

騎馬。

上次還是因為要去他營中“求援”,被迫騎馬,當時只是一腔孤勇,在生死存亡面前,其實也顧不得摔不摔的問題了,現在再讓她嘗試,心裏難免有點發怵。

她這話還沒說完便被裴時戎攔腰摟起,下一秒已經同他一起坐在馬背上了。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慌亂之中只來得及抓住裴時戎的衣襟,發出一聲短暫的驚呼聲。

耳畔傳來人的輕笑聲,是很低的氣音:“這便怕了?當時單槍匹馬來我營帳中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怕?”

不提還好,一提謝歸荑心頭便想起了他之前有意戲弄自己的事情。

“你還好意思提這事兒!”

裴時戎立刻服軟,“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

桓宓自小在京中長大,後來雖然隨著桓郊去了交州,但交州多水路,她又是都督之女,出門在外倒也不必騎馬,少時練的騎術早已生疏了,看著面前的兩匹馬,她又才與燕昭鬧了別扭,自然是想也沒想便隨便找了一匹,踩上馬鐙,一拉韁繩便跨坐了上去。

燕昭也只能騎了自己來時的那匹。

甫一揚鞭,桓宓所騎的那匹馬便猛地揚起前蹄,帶得她整個人都往後仰去,死死抓住轡繩,才不至於掉下去。

那匹馬是皦青來的時候所騎的,其實沒怎麽馴化過,性子也烈,偏偏生的像個溫順的,桓宓現下算是“騎虎難下”,又不願求助於燕昭,只好硬著頭皮慢慢往前趕。

等她下一次擡頭時,發現自己已經落後了謝歸荑與裴時戎許多,再轉頭時,卻看見燕昭保持著與她相同的速度,並且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他們怎麽那麽快?”

燕昭無聲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謝歸荑被裴時戎擁著,慢慢地也適應了這還算有些規律的顛簸,於是睜開眼,回頭看見似是在遛馬的兩人,朝身後人道:“燕將軍是個性子木訥的,阿宓一個女娘,也不好意思太過於主動,這樣看著既讓人心急又有意思得緊。”

她原也是隨口一說,沒曾想下一刻裴時戎便從自己懷中摸出玉哨,抵在唇邊輕輕吹響,而後放緩了速度,等了一會兒,皦青便出現在了樹梢頭。

裴時戎勒住韁繩,回頭朝燕昭道:“燕昭,把你那匹馬給皦青。”

燕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像皦青這樣的暗衛,平日裏是不怎麽用馬匹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但不好違命,只好停了下來,翻身下馬,看著旁邊的桓宓,突然明白了自家主上的意思,立馬朝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而後又擡首朝桓宓道:“看來只好委屈桓娘子與我同騎一乘了。”

桓宓嘴上不說願意還是不願意,身子卻往前挪了挪。

燕昭會意,立即上馬,卻不像裴時戎攬著謝歸荑那樣,從始至終,手都放得極為規矩。

在皦青要去找燕昭那匹馬時,裴時戎問了句:“他那邊什麽情況?”

謝歸荑並不知這個“他”指代的是誰,但皦青一下子就聽懂了。

距潯陽一百裏的某縣城外的客棧外,已經看不見人影了,一樓大堂裏甚至聽不見劃拳行酒令的聲音,只聽得見幾聲鴉啼,客棧裏的燈影基本上已經熄滅了,只有二樓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的房間的窗戶裏,隱隱約約地透著個昏暗的人影。

一個飛影穩穩落在他窗外的屋檐上,輕輕叩了兩下窗欞。

“講。”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從窗底遞進去一個密封的小竹筒。

司馬珩從容地打開竹筒,取出一張單薄的紙,看著上面的文字——

陛下時日無多,最多就在這半月,千真萬確。

他微微勾唇,將紙條又卷好,送到點燃的燭火裏,火星子很快便吞噬了那張紙條,只在桌案上留下很不易令人察覺的幾道灰痕。

“同時監視揚州和江州,有何異動,立即來報。”司馬珩冷聲。

能爭取到謝家是錦上添花,奪儲時會多一分勝算,但現在天子既然命不久矣,他也沒有必要留在江州與謝家耗了,如今早早趕回建康才是上上策。

但卻不宜走官道、住官驛,畢竟他襄陽王的身份在這裏放著,越靠近建康他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親王無詔擅離封地私自入京是死罪,尤其是在天子垂危這樣的關鍵時候。

司馬珩心中早有計量,自今上還與他一樣是皇子的時候,他便苦心孤詣,處處埋自己的人脈,就是為了奪儲,畢竟他與今上俱是庶出,可偏偏今上當年娶了個王家女做正妃,他那時不過堪堪舞象之年,在先皇跟前的地位自然是爭不過今上的。他便想著忍一時風平浪靜,暗暗蓄勢這許多年,天子再怎麽廣納後宮,仍然沒有子嗣,這皇位,到最後還會是他的。

裝孫子裝了這許多年,風·水輪流轉,這九五之位,也該他坐坐了。

司馬珩想到此處,唇角緩緩勾起,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皦青雖然知道謝歸荑在裴時戎心裏的地位,但涉及到這樣的大事,且建康謝家對立儲之事態度又很模糊,一時便多了些顧慮,暗暗瞥了一眼謝歸荑。

“見過你日後的主母。”裴時戎留意到了皦青的眼神,出言打消了他的顧慮。

既然是“主母”,那便與他是一體的,便沒有什麽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皦青得了裴時戎的命令,也就沒有半分隱瞞,垂眼:“看著方向是回襄陽的,具體行程還在跟蹤。”

這件事裴時戎的確是不打算瞞著謝歸荑的畢竟如今他與謝歸荑之間已有聖旨賜婚,他們的婚事,是板上釘釘,而他也看得出來,謝歸荑並不在意司馬珩。

遂壓了壓手腕,道:“知道了。”

那邊的燕昭與桓宓共騎一乘後,也很快控制住了那匹性子很烈的馬,不多時便跟了上來。

謝歸荑看著裴時戎微斂眉心,攥著韁繩的力道也大了些,便偏頭問:“怎麽了?是要出什麽亂子嗎?”

裴時戎唇張了又合,稍稍猶豫後,抿了抿唇,回答了她:“是,”而後眸子看向建康方向,“我總感覺,司馬珩絕對不會就這麽回襄陽,因為此次江州之行,他什麽也沒得到。”

他前世只以為司馬珩是個有錚錚鐵骨的文人,卻忽略了那只是他最後一次見司馬珩。今生交過手後才明白過來,畢竟像他這樣的人,既然明知自己不可能在前世的裴時戎手裏活下來,又不想受屈辱,不妨將主動權捏在自己手中,好歹千百年後,在史書上也能留下來清白的一筆,足以遮擋他生前的狼藉名聲。

謝歸荑聽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這樣的局勢下,全天下之亂,不過是朝夕之間的事。

於是以纖瘦而帶一些薄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微微用力,主動地去給他以力量,語速緩慢卻不乏肯定的力量,“你放心,既然你我之間已有婚約,有任何事,謝家都會站在你這邊的,最起碼,江州不會與揚州為敵。”

裴時戎聞言,眼眶倏然一濕,倘若前世他認認真真地去對待謝歸荑,是不是這句話,不用等兩世這麽久?

但這樣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他故作輕松地笑了聲,手掌往上一番,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無須為我擔心,我只要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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